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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撿到高跟鞋 第10章(1) 作者:梵朵
    十二點的鐘聲還沒響起,灰姑娘的夢卻提早醒了。

    不過,這不也是預料中的事?在童話故事中,不是早就提醒她這樣子的結果?

    「砰。」地一聲,她又跌倒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這時,她才發覺兩腳冰冰的,而那一雙水晶鞋示知掉在何方了。

    「不是我的,終究還是與我無緣。」她這麼看待那雙鞋。

    她爬了起來,挺著脊背,赤著腳繼續向前走。

    她又哼起了一首老歌,為她此刻的淒涼配上音樂,她唱著:「曲終人散,回頭一瞥,嗯——最後一夜……」

    誰說不是最後一夜?因為,她的王子永遠不會撿到她遺失的水晶鞋。因為,有了李綾,他還在乎什麼鞋子。

    連繽葵走著走著,心裡一陣酸楚,她仍舊無處可躲。

    因為疲倦,她早已失卻了痛哭一場的氣力,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它個一年半載方休。

    能不能睡醒,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

    連繽葵還是回到了那個從來都不屬於她的家裡頭。

    整座房子冷清得讓她打著哆嗦,她知道,此刻的嚴家正處在歡喜大團圓的熱鬧中。而她,可有可無,算什麼。

    「再見了。」她走進了這間織羅她那灰姑娘夢境的主臥室,撫過了每一件屋裡的陳設,最後,她來到了她與嚴棣心纏綿過的大床,她終於崩潰了,她趴在床上,放聲地哭了起來,而那床裡還有嚴棣心熱情的氣味在,更讓她的心像是撕裂般地痛苦難挨。

    突然,傳來大門被人給拉開的聲音,連繽葵急忙地跳了起來,擦著眼淚,怕不小心洩漏了她的傷感。

    「連繽葵,連繽葵,你還好嗎?」是嚴棣音,她不放心地回家看看。

    「我沒事。」連繽葵低著頭,開始將她的衣服往行李袋塞。

    「你在幹嘛?」嚴棣音問著。

    「收拾行李啊,女主角回來了,我這個替身該下台一鞠躬了。」她試著把話說得幽默些。

    自然,免得讓嚴棣音看出端倪來。

    可是,嚴棣音沒答腔,一個上前就抱住了連繽葵,然後啜泣起來。

    「你怎麼哭了?」反倒是連繽葵安慰她。

    「我知道你很苦,你為什麼不放聲大哭?更何況,李綾能與棣心重新在一起,我不該為他們高興嗎?我怎麼能哭?」雖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哭了。

    「我哥是個呆子,還是個固執的呆子,他以為他愛的還是李綾。」

    「不要懷疑他對李綾的愛,那是你無法想像的情深似海。」

    「那你怎麼辦?怎麼辦?」嚴棣音倒是替她急了起來。

    「我還是繼續當我的連繽葵,一如我當初的生活一般。」她手一拎便將提袋拿在手上,準備走出門。「其它的東西,就等我找到房子時,再來搬吧。」

    「這麼晚,你要上哪兒?你明知道你沒地方去啊。」嚴棣音拖著她。

    「還有旅館嘛,你別擔心了。」

    「一個女孩子住旅館不安全。」

    「可是,我還能留在這兒嗎?這裡已經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她虛脫地蹲了下來,走與不走,同樣為難。

    「連繽葵,連繽葵。」這時,樓下傳來李綾的呼喚。

    「他們回來了。」頓時,連繽葵慌了手腳,此時此刻,她已沒了強顏歡笑的能耐。

    「客房,就說你睡了。」還是嚴棣音,連忙將她推進了客房裡頭。

    「咦,連繽葵呢?」李綾本想回來與她好好聊一聊。

    「喔,她睡了。她說累得要命呢。」嚴棣音替她圓了謊。

    「她睡在哪裡?」嚴棣心出聲了。

    「當然是客房呀,她還沒這麼不識趣。」嚴棣音話中夾著酸意。

    「讓她來跟李綾睡這間主臥室吧,客房我去睡就行。」棣心這麼提議。

    「好,好哇。」嚴棣音猛點頭答應。

    「不用了,你們這麼久沒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聊,我才不要惹人嫌呢。」連繽葵還是出來了,只不過,臉上雪白的一片。

    「你裝鬼嚇人哪?」李綾突然笑出了聲:「什麼時候你也學人家做臉了?這是哪個牌子的敷面霜,聞起來倒像是刮鬍膏的味道。」

    「刮鬍膏?」嚴棣心這一聽,眉頭的結又更深了。他知道,連繽葵一定是為了掩飾她臉上的憂傷,才會出此下策。

    「哈——我很想睡,不跟你們聊了。」連繽繽已經無法再支撐了,索性逕自地奔回房,「砰」地一聲,就將所有的難堪摒棄於那扇門的後方。

    她的確是累了,也倦了,只是,他與李綾皆在這一扇門的另一側,或許纏綿悱惻,或許相擁交心,而她怎麼樣都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他們恩愛相許的親密景象。

    「不可以,你不可以再這樣想下去。」連繽葵索性將自己全蒙在被子裡,翻來覆去,喃喃自語。

    往事一幕幕像不饒她似地,一古腦地全湧上她的腦海,頓時,她歇斯底里地踱來踱去,如果真能踱到筋疲力盡,她也在所不惜。

    終於,她停下來了,靠著邊接嚴棣心與李綾主臥室的那扇門上,她軟了腳地癱坐在地。

    突然,她好想寫些東西,好想用一種方式來抒發她即將崩潰的痛意。於是,她慌亂地從地上剛才胡亂整理的行李中掏出一些紙筆。接著,就趴在地上,想寫些東西,無奈,在畫了亂七八糟的一堆,用掉一大堆的紙張後,她仍舊沒寫出半個字來。

    「這是不是就是我在你心裡的樣子?看似豐富,一無是處。」她掩著臉,頹喪地閉起眼睛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睜開了眼,望著漆黑的斗室,嘴裡細細地哼地《偶然》這首歌。

    哼著哼著,她又拿起袋裡的一本信紙,撕了一張,寫下了此刻心中的感觸,那是寫著有關灰姑娘掉了水晶鞋的事。她寫著寫著,淚,滴上了信紙,為她與嚴棣心這幾個月來的交會,留下最後一頁告白書。

    是的,結束了。她與他從頭到尾不過是場偶然,誰也沒去承諾誰,誰也沒提愛過誰,誰更沒理由該為誰心碎。

    「想不到這倘渾水,只讓我換得了這樣子的註解。」連繽葵對著冰冷的空氣說著,而手中的那張紙,就這麼滑下了她的指尖……

    黑夜終究在她的凝望下,逐漸亮起了光線。

    她悄悄地拎起行李,安靜地走出這個令她刻骨銘心的地方,正如當初來時那般的悄然。

    「連繽葵——」就在她正要走去推開大門的時候,她聽見了一個意外的呼喚。是嚴棣心,他整夜不成眠,滿腦子全想著她此刻的處境。

    「棣心?你怎麼起得這麼早?李綾呢?」離別之前,能再見他一面,連繽葵在驚喜過後,怕自己的腳步又更沉重了。

    「她還在睡——而我,整夜都沒睡,直想衝進客房,跟你賠上一萬個抱歉。」棣心聲音沙啞地說,神色則是黯淡憔悴。

    「不,不要抱歉。」連繽葵搖著頭;「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你沒有錯,你不需要道歉。」

    「傻瓜,你愈這樣,反而愈讓我慚愧。」棣心激動地摸索前進,走到了她所站的玄關處。

    「棣心,你聽著,你愛的是李綾,而李綾現在回來了,你絕不能再讓她離開你了。」連繽葵提醒著他,也再次提醒自己。

    「可是你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嚴棣心顯然處在極端矛盾的狀態。

    「我會站在遠遠的地方,祝福你們白頭揩老。」連繽葵還是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就算我人在天涯海角,我永遠會記得這段美好時光。」

    「就這樣?」他握著拳頭,壓抑著他滿溢的悲傷。「你只給我這句話,就打算這麼走了?」

    不,我給你的何止這句話。還有我的感情,我的心哪。但,我怎麼能讓你知道,我怎麼能肆無忌憚地說出口,在朋友與道義的堅持中,我沒有衝動的自由。

    「你有了李綾,還需要什麼?想想你曾在信上給她的承諾,想想你們曾經這麼相愛過——而我,而我不過是……」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想轉身奔出門外。

    「繽葵,你沒告訴我你要去哪裡。」他一想到她會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心中的激動難以止休。

    「去散散心,你替我向李綾辭行,等過幾天,我找好房子了,會再回來搬行李的。」

    「不要搬。」嚴棣心脫口而出,「你等我回來,等我從美國動手術回來,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答案。」就在昨晚,棣心在李綾的說服下,終於決定去美國接受更進一步的治療。

    「昨晚不就已經揭曉答案了嗎?你何必再多此一舉呢。」連繽葵淒苦地笑,然後落寞地走出了有嚴棣心的建築。

    該去哪裡,她仍舊沒有頭緒。可是,她仍不敢回頭奢望著他會指點迷津。

    就讓王子與公證的故事,完美的存在她背後的那一棟屋子裡。至於她,還是趕緊掏出包裹裡的面紙,好湮滅她終於潰堤的傷心。但,連面紙都跟她過不去,怎麼樣都無法從包包中抽出完整的一張來擦拭淚滴。最後,她氣急敗壞地蹲了下去,將整個包包倒過來,抖出裡頭所有的面紙來出氣……最後,面紙用完了,她的淚卻仍沒停,在淚眼迷濛中,她看見了掉出包包外的那本記事簿,頓時想起,那裡頭有李綾寫著她哥哥在加拿大的地址。

    「哥。」她輕輕地叫了一聲,是心疼,是同情,也是同病相憐的心情。

    突然間,她知道她該去哪裡了。

    晨霧慢慢消散,街上的人車逐漸的活絡了起來。而她,不再惶惑無依,因為,她還有個手足可以陪著她哭泣。在寒冬時節,兩人取暖總好過一個人孤零零……

    「哥,你好嗎?」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哭得這麼傷心呢?哥——「連繽葵知道,再過幾天,她一定會親自上加拿大探視連繽洋的傷痕。或許深、或許淺、也或許無妨,但,她會安慰他,因為他們的最愛,都得到了世上最完美的幸福。所以,不說遺憾,也無需傷感,「還君明珠」終究是明智的胸懷。

    加拿大下雪了。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就在連繽葵來到了這個異鄉後的一個月,它把跟前的世界都復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就如同此刻的連繽葵,心上也是一堆沉沉的灰。

    「小妹,天冷,衣服要多穿一些。」連繽洋在上班出門前,不忘提醒他這位「一病不起」的妹妹。

    記得一個月前,當這位從來沒出過國的小妹,拎著行李站在他的公寓前時,他本以為,她是要來安慰他的失戀傷痕的。誰知,他錯了,他發現自己除了忙著自我療傷之外,還得分心到安慰小妹的自我折磨。

    「哥,你又在借酒澆愁了嗎?」

    「不要管我,能麻痺不也很好,至少不會痛。」他經常爛醉著。

    「誰要管你,我只是要你留幾瓶酒給我。」

    就這樣,連繽洋無法置信地看著連繽葵將酒一口喝乾,學著他醉時的模樣,頓時他清醒了一大半。

    「別唱了,你不知道借酒澆愁,愁更愁?」他搶下了她的酒瓶,以兄長的威嚴喝斥著。

    「我就是不讓你愁,也不想浪費這些酒,所以我才這麼做——嗝。」

    於是,在這樣幾次的搶酒行動後,連繽洋在無可奈何下戒了酒,想換別種方式消沉。不過,連繽葵是有樣學樣,還有青出於藍的功力,讓他不但是做不下去,不當之處是忙著矯正連繽葵從他那裡學來的惡習。

    最後,他不想再拿石頭來砸自己的腳。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一家工程公司的聘書,用忙碌的工作來止痛療傷,也做好當兄長的榜樣。

    「哥,外面下雪了——可是,我沒一點冷的感覺。」連繽葵坐在窗台上,曲著腿,雙手環抱著膝蓋,望著雪景的臉龐是明顯的憔悴與憂傷。

    「妹,我都站起來了,你也應該試試看,找些可以讓自己活起來的方法。」

    我會的——只是,就算能活起來,就算能再快樂的大笑,但,有些遺憾是無法取代的。或許,時間可以讓我們淡忘,或許,忙碌會讓我們沒時間去想,可是,那像是一個傷口,就算結了痂,它仍舊會在。它也像是座時光隧道,不論多久,都會讓我們回憶當初的喜樂悲歡……」連繽葵說著說著,外頭的雪飄著飄著,而連繽洋的心,也沉著沉著……

    取代?可不是嗎?在人生中,又有多少的事是永遠也無法取代的?像李綾的甜、李綾的真、還有他失落在她身上的心哪。

    然而,路還是得走,他也得善盡哥哥的職責。所以,他主動替連繽葵找條活路,希望她能重新回復往日的笑容。

    「這是什麼?」連繽葵不知道大哥給她這一疊資料要做什麼用。

    「是一所短期藝術學院的入學申請書,我替你報了音樂系,還預繳了一年的學費了。」這是連繽葵花了兩個星期的成果。

    「音樂系?我怎麼可能——」

    「你有這個天分。」繽洋不等她推托,「雖然,唸書能完全取代你心裡的遺憾,但,它能轉移你的傷懷,為自己留個喘息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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