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為第一天很重要,絕不能出狀況,所以提早十五分鐘到校。可是沒想到大家都「好準時」,人事室的門根本還沒開呢,她只好先到校園裡去散散步。
望著寬廣開闊又綠意盎然的校園,尤貴琳還是沒有多大的真實感,她真的就要到這裡來工作了嗎?她在心底這樣問著自己。
幾天前,這裡對她而言根本是未知的世界,如果沒有來應徵,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踏上這塊土地;可是從今天開始,她就要在這裡展開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了!
想著想著,突然,她發現遠處有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那沉穩的走路姿態不就是……那個年輕人嗎?就在她想追過去的時候,有人叫住了她。
「貴琳──」是吳中仁,他遠遠就看到她從行政大樓走出來。
「吳先生,你早。」尤貴琳微笑問候。
「吳先生?這樣叫太生疏了!在這個學校裡,大家都是以名字相稱的,以後妳就叫我中仁,好嗎?」
「好。」尤貴琳點點頭,這時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開始一點一滴地在融入這個學校了。她決定了,無論未來有多辛苦,她都一定要努力工作、認真學習。
尤貴琳趕緊再轉頭尋找,可是,哪裡還有什麼熟悉的身影?可能是看錯了吧,她只好這樣安慰著自己。
回到人事室,醫學系的前助理已經在等尤貴琳了。她看起來有點年紀、身材微胖,但是笑容可掬,因為要調到教務處去,才有這個職缺。
「貴琳妳好,我是陳秋圓。歡迎妳、謝謝妳,但是,也對不起妳。」陳秋圓笑容滿面又語帶玄機的說。
「秋圓姐妳好。可是,為什麼要謝謝我?又為什麼會對不起我?」尤貴琳不解地問道。
「因為妳來了,我才能正式卸任,所以謝謝妳。又因為要把『醫學系』交給妳,所以,真是對不起妳。」
吳中仁聽了,立刻安慰尤貴琳說:
「貴琳,妳不要聽秋圓姐亂說,她這個人很可愛,但是也很可惡,就唯恐天下不亂。她是想把醫學系說得恐怖一點,好先嚇嚇妳,等妳真的接手了,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就會做得長久一點了。」
陳秋圓親切的拉著尤貴琳的手,故意大聲說:
「貴琳,偷偷告訴妳喔,以後啊,一定要離人事室的人遠一點,他們實在是太可怕了,簡直就是有超級透視眼嘛!」
「陳秋圓大姐,求求妳不要破壞我的名聲、阻礙我的前途,好嗎?」吳中仁抗議的喊著。
「喂,吳專員大人,雖然我有點胖,可是,也不至於胖到『阻礙』你的前途吧?」陳秋圓扠著腰、瞪著眼反駁。
尤貴琳隔岸觀火,在一旁拚命忍住笑。
「大姐,妳把我說得那麼可怕,以後還有誰敢跟我『交往』啊?」吳中仁故意在尤貴琳面前透露自己還沒有女朋友的事實。
「這樣啊?那好吧,我再補一句好了。」陳秋圓又對尤貴琳說:「雖然他有超級透視眼,可是,也有深度近視眼,所以,妳也不用太擔心啦!」
「喔!」吳中仁推推眼鏡,很誇張的歎氣又搖頭。
尤貴琳聽著他們的對話,好想大笑,可是又不好意思笑出來,只好低著頭,把強忍的笑意全都吞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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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醫學系辦公室,陳秋圓立刻換上另一張嚴肅幹練的面孔。她先跟尤貴琳辦好財產交接,接著又告訴她繫上各種例行事務,尤貴琳拿著筆記本,很認真的一一記下來,不懂的地方也反覆詢問。
當講到每天至少要去一次收發室領公文、郵件的時候,陳秋圓補充道:
「原則上,在『系信箱』只會收到跟繫上有關的行政事務郵件,學生們有他們自己的『學生信箱』。但是也有例外,像最近,有教授請學生幫忙整理專題研究的『問卷調查』,所以暑假這段期間,會收到很多署名給『沈吉龍同學』的信,妳就帶回來,放在那個雜誌盒裡,他每天早上都會來收。」
陳秋圓指了指鐵櫃上一整排的雜誌盒,尤貴琳看到每一個上面都貼著不同教授的名字,最後一個就是──沈吉龍同學。
「還有兩件事。」陳秋圓接著又說:「請不要把私人信件寄到學校來,不然的話,收發室的老伯會累死。另外,也最好不要在上班時間收發私人的e-mail。」
「好,我知道了。」尤貴琳順從的點點頭。
才剛說完,桌上的電話鈴響了起來,陳秋圓接聽之後,說:
「對不起,我得去一趟教務處,那邊我也要交接。真不好意思,這幾天我可能會兩邊跑來跑去……」
「沒關係,我正好可以複習一下剛剛學到的內容,妳放心去吧。如果真的有事,我再打過去教務處找妳。」
「太好了,我覺得系主任真的找對人了!」陳秋圓給尤貴琳一個肯定的微笑,然後轉身快步走出辦公室。
這句話對尤貴琳是很大的鼓勵,第一天的密集交接雖然辛苦,卻很值得。她輕輕吐了一口氣,開始翻閱寫了一個早上密密麻麻的筆記。
過了一會,有人走進辦公室,尤貴琳抬頭一看,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會?」是那個年輕人!尤貴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妳好。」年輕人早猜到她會有這種表情了,卻還是忍不住想笑。
「真是的,原來你是醫學系的學生啊!你那天怎麼都沒說……」
「怎麼會沒有?我不是說,我們一定會再見面嗎?」
「原來是這個意思。對了,那你念幾年級?」
「暑假過完就要升大四了。歡迎妳來醫學系,我叫沈吉龍,請多多指教。」
「啊?你就是『沈吉龍同學』啊!」
尤貴琳除了恍然大悟,還有更多的喜出望外,這表示,她以後天天都可以看到他了。而且,有「真人」在面前,那麼男主角的「戲碼」一定可以發展得更順利的。天啊,這是多麼幸運的事啊!她都忍不住想跳起來歡呼了。
「妳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沈吉龍很驚訝。
「剛才秋圓姐說,每天要幫你把問卷調查的回函放在雜誌盒裡。」
「原來如此,那以後就要麻煩妳了,系辦姐姐。」
「系辦姐姐?」尤貴琳噗哧一笑,說:「嗯,真好聽!」
「因為我不知道妳的名字啊,只好這麼叫了。」沈吉龍其實是在提醒尤貴琳快點自我介紹。
「喔,對不起,我叫尤貴琳,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
「可以請問姐姐『芳齡』嗎?」
「二十二歲,六月剛畢業。」
「比我大一歲,那剛才叫『系辦姐姐』也不算吃虧了。」
這時候陳秋圓匆匆忙忙跑回來,一看到沈吉龍,馬上開心的說:「哇,龍龍,你來啦!」
尤貴琳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可是一看到沈吉龍在瞪她,又立刻用手摀住嘴巴,試圖憋住笑。
「秋圓姐,拜託不要這樣叫我好嗎?」沈吉龍接著轉向陳秋圓,無力的喊道。
「哎呀,現在不叫,更待何時?我就要下去教務處,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叫你了,龍龍、龍龍啊……」陳秋圓用萬分不捨的聲音又叫了他二次,還趁機捏了他白嫩的臉頰一把。
「秋圓姐!」沈吉龍驚訝得脹紅了臉,他完全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
陳秋圓不理會沈吉龍的抱怨和震驚,逕自打開抽屜找自己的職章,一面又笑咪咪的對尤貴琳說:
「妳可不能學我喔!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了,才會像母親一樣對學生們『動手動腳』的,可妳還沒結婚,所以不行。現在的學生可精得很,動不動就上網申訴,不像我們以前一樣傻傻的不敢『得罪』師長,妳一定要記住,知道嗎?」
「是!」尤貴琳笑著回答。她又偷看沈吉龍一眼,後者正氣呼呼的瞪著她,她好委屈的想,真奇怪,幹嘛瞪我,「動手動腳」的又不是我……
陳秋圓找到了職章,於是又笑呵呵的跑出辦公室,在那之前,她又想去掐沈吉龍一把,可被他俐落的一閃給及時躲開了。
後來陳秋圓才告訴尤貴琳,她平常都叫他「吉龍」,只有偶爾要拜託他順路跑腿送公文的時候,才會故意親暱的叫他「龍龍」。
而且,這可是她第一次捏沈吉龍的臉頰喔!那是因為她就要離開醫學系了,以後很難會再遇到他,她非常喜歡這個學生,又因為有「第三者」在場,她才敢那麼做的。
尤貴琳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麼沈吉龍會瞪她了,一定是他也知道陳秋圓之所以敢捏他的臉,是因為她這個「第三者」在場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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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貴琳匆匆吃完午餐就往郵局跑去,那裡離學校很近,讓她高興了好半天。因為不能把私人郵件寄到學校,公寓的信箱看起來又「很不保險」,且如果有掛號信也沒人收,所以,她決定租用一個郵政信箱。
「最近租用的人很多,所以剩下的空信箱不多了,大部分都是大家比較不喜歡的號碼……」郵局櫃檯小姐向尤貴琳解釋著。
尤貴琳看了看,剩下的都是四字尾或是念起來有十字音的號碼,難怪大家不喜歡。不過,她一向不太忌諱這些,而且,她看到她的幸運數字──十四號了。
「妳……真的要選這個號碼?」郵局小姐詫異的問。
「對!」尤貴琳微微一笑,很堅定的點點頭。
決定「十四號」之後,尤貴琳覺得心情好愉快。繳費和租用手續都辦妥後,她握著那把金色的銅製鑰匙,開心的走向信箱區。望著那個排在角落、屬於她的小方格,她突然有了一種「擁有」的滿足感。
從小到大,除了家人和那棟老舊的祖厝,除了情同姐妹的好友們,除了一股不服輸的勇氣和自信之外,她好像很少「擁有」什麼。
如今,她擁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擁有了專屬的辦公室,現在又擁有了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秘密基地」,她真的覺得好滿足、好快樂!
但是,那一份滿足和快樂,很快就被驚訝和難以置信給取代了。因為,當她打開信箱的時候,發現裡面竟然放著一迭信!
「怎麼會有信?」尤貴琳呆住了。
隨即,她想起郵局小姐說過的話,她說剛開始可能還會收到「前租用戶」的信,如果真的有,就送到櫃檯,他們會退回給寄件人。
尤貴琳趕緊把信拿出來,結果,卻讓她震驚得差點昏倒──那一迭信裡,前面一連五封的收件人都是沈吉龍,最後一封則是吳中仁。
「怎麼會這樣……」尤貴琳的手微微顫抖著。也就是說,他們三個人前後都租用了同一個信箱?!
發現這個驚人的巧合後,尤貴琳覺得她的心就像剛跑完百米競賽一樣急跳不已,她按著胸口,要自己先冷靜下來。
望著那娟秀的筆跡、粉紅色的信封,尤貴琳想,這應該是女孩子寄來的吧?這個寄件人跟沈吉龍是什麼關係?女朋友嗎?可如果是女朋友,怎麼會不知道他已經把信箱退租了?如果不是,又為什麼連續寄了五封?
再看看吳中仁的信,也是粉紅色的信封,聞一聞,還有淡淡的香味呢!信封上小小圓圓的筆跡看起來很可愛,這寄件人和吳中仁又是什麼關係呢?
一連串的疑問,讓尤貴琳愈想愈覺得頭昏。她本來想把信送到櫃檯的,但轉而一想,還是決定幫他們帶回去。兩位寄件人一定正在翹首盼望著回音,如果把信直接退回去,她們一定會很失望的。
念頭這麼一轉,尤貴琳便決定當一次信差,她告訴自己,只要別讓他們發現是她放的就好了。
而且,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題材」嗎?
本來,她還一直苦思著,雖然有了「男主角」和「開頭」,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故事」鋪陳下去;現在她不用煩惱了,因為「故事」就在眼前等著她呢!
她開心的從背包裡拿出紙筆,就站在信箱前,低著頭,專注的沙沙沙的在小記事本裡寫下好幾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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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貴琳一回到辦公室,就趕緊把信放進沈吉龍的雜誌盒裡。雖然她根本沒做任何壞事,而且應該說是做了好事,可是她還是覺得好緊張。不知道明天早上沈吉龍看見那迭信時,會有什麼反應?
下午三點多,尤貴琳又趁著去收發室領公文、郵件時,迅速將吳中仁的信丟進人事室的信箱裡,然後再若無其事的抱著自己繫上的文件離開行政大樓。
不久之後,吳中仁也來收發室拿信,當他發現那封來自「十四號信箱」的信時,嚇得差點拿不住手上的信。他慌張的左顧右盼,心裡十分納悶這封信怎麼會出現在學校的行政信箱裡?到底是誰放的?
另外,讓他很疑惑的是,都已經過了半年多了,「她」怎麼還會寄信來?
尤貴琳抱著公文和郵件,低著頭邊走邊想事情,快到辦公室時,一抬頭,突然被一個人影嚇了一大跳。
「喔,我的天哪!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能在這裡嗎?」沈吉龍好笑的望著尤貴琳驚慌失措的樣子。
「你……早上不是來過了嗎?」
「早上來過,下午就不能來了嗎?」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那個……」尤貴琳的心裡好著急,等一下要怎麼跟他解釋雜誌盒裡那五封信是哪來的呢?
「不開門嗎?」
「要……要開啊……」雖然說要,但是她卻遲遲沒動作。
「辦公室裡藏著『江洋大盜』嗎?」他笑說。
「別胡說了,怎麼可能……」
「鑰匙在哪裡?我幫妳開好了。」
「鑰匙……喔,糟糕,我把包包忘在教務處了!」
「真是的,我過去幫妳拿好了。」
「不行!」她大叫一聲,他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呃……我、我的意思是說,我自己去就好了。」她結結巴巴的說。
「妳確定妳要抱著這一大迭公文、郵件再走一趟行政大樓?」
「那……先借放在你們研究室裡。」
「我就是因為忘了帶研究室的鑰匙才會跑過來跟妳借……算了,我明天再來好了。」沈吉龍臨走前,又說:「對了,系辦姐姐,請多保重啊!」
「保重什麼?我又沒生病。」
「忙了一整天,下班之後還要去『漫畫店』兼差,太辛苦了吧!」
「天哪,你怎麼會知道?」尤貴琳嚇了一跳。昨天她才第一天上班,而且,她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啊!
「半夜十二點,一個年輕女子獨自走在暗巷裡,妳真的不害怕嗎?」
「被你發現了。」尤貴琳尷尬一笑,說:「還好啦,那裡離我住的地方很近。」
「為什麼要這麼累?難道,妳有什麼經濟壓力嗎?」
「沒、沒有……我哪會有什麼經濟壓力嘛!」她苦笑帶過。
「那又何必那麼辛苦的兼差?」他知道她一定沒說實話。
「呃……因為……晚上閒著也是閒著嘛,找點事情做比較不會寂寞;而且,我很喜歡看小說和漫畫。」
「那至少也買輛摩托車吧,那麼晚,一個人走夜路真的很危險!」
「摩托車?」尤貴琳心想,她也很想買啊,可是,她哪有那個閒錢!
「中古的也好,一萬多塊就有了。」
「好,我有空會去車行看看……」突然,她發現一件事,不悅的扠著腰說:「喂,既然你都看到姐姐我一個人走路回家了,為什麼沒過來打聲招呼?」
「我怕嚇到妳啊!妳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萬一我一叫,害妳嚇得跌倒,那該怎麼辦?」
「這樣啊……」的確,昨晚她一路上都在想著弟弟的事情。
尤貴琳輕歎一聲,如果沒發生「那件事」,她也用不著這麼辛苦的兼差,摩托車當然也捨得買了。可是,埋怨又有什麼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也只能勇敢去面對了,誰叫他是自己的弟弟呢?更何況,他又不是故意的……
她又在想什麼了?沈吉龍望著陷入沉思的尤貴琳,她的表情看起來又像個不敢獨自過馬路的老太太了,那茫然無依的神情,不禁讓人替她擔心了起來。
沈吉龍發現她經常不知不覺就陷入自己的思緒裡,第一次在路口遇見她時是這樣;昨天在漫畫店前發現她時也是這樣;現在面對面聊天,說著說著又這樣了。
這時,一股強烈的孤寂感襲上沈吉龍的心頭,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被無情的阻擋在她的心門外,他實在不喜歡那種被摒除在外的感覺。
看著她的側臉,他覺得有些心疼、有些不捨,他希望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更希望能分擔那壓在她肩上的不知名的重擔。
突然,沈吉龍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不,不可能,他和她認識還不到七十二個小時啊!
他在心裡不停的搖頭。他當然知道感情這種事無關日月時分,心靈能相通的人,就算只是互望一眼,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可是現在,他卻只能站在她的面前「遙望」著她,那種感覺真的糟透了!
沈吉龍不想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於是默默轉身離去。
而尤貴琳呢,因為一直深陷在自己難以釐清的紛亂思緒中,以致完全沒發現沈吉龍已經走了,而且走得很落寞、很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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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尤貴琳正在納悶沈吉龍為什麼一整個早上都沒出現時,就看見他高大的身影靠在辦公室門邊了。
「嗨!」沈吉龍向她揮揮手。
「早上在忙什麼?怎麼沒來?」一見到他,尤貴琳的心情立刻飛揚。另外,她也很想知道當他看到那五封信時,會是什麼反應?
一如往常,沈吉龍進到系辦公室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拿雜誌盒裡的信。本來還有說有笑的他,一發現那一迭來自「十四號信箱」的信時,歡愉的笑容立刻凝結,他瞪著手中那迭信,一動也不動。
尤貴琳偷偷觀察著他的反應,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奇怪,收到那麼多信不是應該很高興嗎?為什麼他會是那種可怕的表情?
「這些信……是從哪裡來的?」他眉頭深鎖。
「系、系信箱啊……」她結結巴巴的。
「妳沒發現地址很奇怪嗎?」
「有啊,可是……收件人是你,我當然就……就收回來了……」
「妳為什麼這麼緊張?」他疑惑的望著她。
「哪有,我沒有緊張啊……」她咬了咬唇,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
沈吉龍懷疑的望了尤貴琳好一會,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帶著那迭信轉身就走了。
尤貴琳吐了一口氣,癱在椅子上。她真的快嚇死了!剛剛沈吉龍看她的眼神,好像在懷疑她,她覺得好委屈,自己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要這樣畏畏縮縮的?
對了!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情節」,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得趕快記下來。於是,尤貴琳從背包裡拿出小記事本,埋頭寫了起來。
寫著寫著,尤貴琳突然覺得右前方好像有一道奇怪的冷風掃過來,緩緩一抬頭,嚇得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沈吉龍竟然正靠在門邊盯著她看!
「這幾封信,真的是妳從收發室拿回來的嗎?」
「對、對啊,那真的是放在系信箱裡。」
「我剛才去問過收發室的老伯了,他說平信都是他負責發的,可是他沒有印象有看過這幾封信。」
「他、他每天要發那麼多信,不可能全記得吧?」
「奇怪,寄到『郵政信箱』的信怎麼會出現在學校的系信箱裡?」
「你有在郵局租用郵政信箱嗎?」
「有,不過七月中時就退租了。」
「這樣啊,那會不會是……有人跟你租了同一個信箱……」
「而那個人就在我們學校,且還知道我是醫學系的學生?」
「對,一定是這樣,就是這樣沒錯。」
「那會是誰呢?」
「這、這我怎麼會知道嘛!唉,別管那個人是誰了,總之,就是有人幫你把信帶回來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一點都不好,我一點也不想收到這幾封信!」
「為什麼?」
「因為……」他突然不想回答,只無奈的帶著信轉身離開。
沈吉龍走了,尤貴琳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想她身上的細胞一定死了不少,膽子也絕對萎縮不少。她撫了撫胸口,第一次希望──他不要再突然出現了!
再度打開小筆記本,尤貴琳支著頭想著,到底是為什麼呢?收到朋友的來信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嗎?為什麼沈吉龍會那麼不高興?
此刻,尤貴琳更加好奇地想知道那個寄件人到底是誰了。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弄清楚,不然她的「故事」可就不能順利發展下去了。
但是,沈吉龍會告訴她嗎?回想他剛才的表情,她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