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殖民地的旅程非常辛苦。冬季的海洋波濤胸湧,冷冽的空氣使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艙房裡。我用船長給的繩子把自己綁在床上,因為狂風巨浪會把人拋來拋去。
我不再害喜,對你也心軟了,莉娜。我真的以為我能在殖民地重新開始。
我覺得自由安全,德華和我之間將隔著兩個海洋。我沒想到他會遠渡重洋來追殺我。
李昂在滿室晨光中醒來,他的第一個念頭是驚訝。這是他兩年多來第一次一覺到天明。但他的愉快沒有持續很久。他翻身想擁妻子入懷時,才發現她不在床上。
他跳下床,差點踩在莉娜身上,多虧他運氣好和反應快。
她顯然是跌到床外,但是熟睡中沒有驚醒,所以沒有爬回床上。
李昂跪在莉娜身旁。他一定是睡死了,因為他沒有聽到她跌下床。她跌下床時拖著一條毯子,裹著毯在地板上睡得似乎很舒服。她的呼吸深沉穩定。他想她沒有摔傷。
他輕輕地把她抱進懷裡。他起立時,她本能地倚偎在他的胸膛上。
她睡著時信任他,李昂微笑地心想。莉娜在這時抱住他的腰,滿足的歎息。
李昂抱著她,靜止不動了好一會兒,然後把她放在床鋪中央。她的呼吸依然平穩規律。
他真的認為沒有吵醒她,但他企圖把她的手從他腰上掰開時,她卻更加用力抱緊他。
莉娜突然睜開眼睛對他微笑。
他回以微笑,但笑得有點心虛,因為她注視他的那種眼光讓他變得好像被她撞見他在做不該做的事。
「你跌到床下了,甜心。」他告訴她。
她覺得他的話很好笑。他問她為什麼笑時,她搖頭說他不會懂的,然後問他為什麼不停止猛皺眉頭和跟她親熱。
李昂跌進她的懷裡熱烈響應她的提議。
清晨的莉娜跟深夜時一樣狂放不羈,而他得到相同的滿足。
他躺在床上用手臂枕著頭,觀看妻子整理房間和梳洗穿衣。他很驚訝她似乎對赤身露體一點也不難為情。他覺得她的衣服穿得太快了。她開始梳頭時,他注意到她的頭髮長度現在沒有到達臀部,而只到腰際。
「莉娜,你剪頭髮了嗎?」
「是的。」
「為什麼?我喜歡長頭髮。」
「是嗎?」她在鏡前轉身對他微笑。
「別把頭髮梳上去,」李昂說。「我喜歡你把頭發放下來。」
「那樣不合時尚。」莉娜說。「但我會服從丈夫的命令。」她故意屈膝行禮。「李昂,我們今天要去你鄉下的家嗎?」
「是的。」
莉娜用緞帶把頭髮在頸背處紮起,眉頭因專心而微微蹙起。「要多久才會到?」她問。
「大約三個多小時。」他答。
前門傳來敲門聲。「你想會是誰?」莉娜問。
「不懂禮貌的人。」李昂咕噥,老大不情願地下床拿起衣服,但在莉娜快步走出房間時加快動作。「莉娜,不知道是誰以前不要開門。」他在她背後喊。
他被一塊銳利的金屬絆了一跤,咒罵著自己的笨拙,低頭看到莉娜的匕首把柄從她拖到地板上的那塊毯子邊緣露出來。她的匕首怎麼會在那裡?李昂搖搖頭,決定等擺脫不速之客後立刻詢問她。
莉娜照李昂的指示先問過來人的姓名再開門。
她外公的律師韓德森先生和包爾敦先生站在門外。他們兩個都渾身不自在的模樣。翠霞阿姨站在他們倆中間,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
莉娜還來不及請客人進來,伯爵夫人就一耳光打得莉娜踉蹌後退。
要不是包爾敦及時抓住她的手臂扶著她,莉娜就跌倒在地了。兩位律師都在對伯爵夫人大叫,韓德森拚命阻止那個任性的老婦人再度對莉娜動手。
「你這個不要臉的婊子!」伯爵夫人破口大罵。「你以為我不會聽說你趁我不在時,做的可恥行為嗎?現在你居然敢離家嫁給那個混蛋!」
「安靜!」
李昂的吼聲震動了牆壁。包爾敦和韓德森都猶豫地倒退一步;但伯爵夫人氣昏了頭,不但不知收斂,還轉身瞪視破壞她計劃的人。
莉娜還來不及解釋,李昂已下樓將她攬進懷裡,托起她的臉仔細端詳,然後以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問:「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她不必回答。兩個律師你一句我一句地說明伯爵夫人打了她外甥女一耳光。
李昂轉向莉娜的阿姨。「你敢再碰她一下,我保證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陽。聽懂了嗎?」
伯爵夫人瞇細眼睛,充滿恨意地說:「我知道你的底細。你連無力自衛的女人都下得了毒手,對不對?莉娜現在就得跟我回家,這樁婚姻將被宣告無效。」
「不可能。」李昂回答。
「我要去找有關單位!」伯爵夫人吼道,頸側的青筋暴突。
「去啊!」李昂說。「在你跟他們談過後,我會請你的朋友施埃敏補充說明。」
伯爵夫人吃驚地尖叫一聲。「你不能證明——」
「我已經握有證據了。」李昂冷笑道。「施埃敏把一切都白紙黑字寫出來了,伯爵夫人,你想惹是生非,請便。」
「你不會相信我跟施埃敏有關係,」伯爵夫人對莉娜說。「我去鄉下探望朋友了。」
「你一直獨自待在客棧裡。」李昂說。
「你派人跟蹤我?」
「我知道你欺騙莉娜。」李昂說。「你根本沒有朋友,伯爵夫人。我立刻起了疑心。」
「這麼說來,我想在婚禮前趕回倫敦時,遇到的意外都是你搞的鬼。你知道我會阻止莉娜嫁給你,對不對?」
「滾出去!」李昂命令道。「跟你的外甥女道別吧,伯爵夫人。你以後不會再看到她了。」
「李昂。」莉娜低語,企圖安撫他的怒氣,但他輕捏她一下,她猜他是不願意她插手。她覺得他不必如此激動地替她打抱不平。她瞭解她的阿姨,知道貪婪是阿姨的動機。
「莉娜,你知不知道你嫁的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兇手?」伯爵夫人嗤鼻道。「英國因他的殘酷封他為爵士——」
「住口,夫人。」韓德森厲聲低語。「那是戰時。」他同情地瞄莉娜一眼。
李昂感覺到丈夫的手臂因憤怒而繃緊。她想安撫他和打發不速之客。她的手伸進他的外套裡開始撫摸他的背,無言地告訴他,她不在乎她阿姨的氣話。
「包先生,你們有沒有帶文件來給我簽字?」她低聲問。
「必須簽字的是你的丈夫,親愛的。」韓德森回答。「爵爺,只要給我們幾分鐘,錢就會立刻轉到你的名下。」
「錢?什麼錢?」李昂困惑地問。
伯爵夫人用力跺腳。「莉娜,如果他不把我的錢給我,我保證他再也不會想碰你。我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莉娜的安撫無效,她感覺得出李昂高漲的怒火。她輕捏他一下。
李昂從來沒有傷害過女人,但此刻有股強烈的衝動,想把那個說他妻子壞話的惡毒老太婆扔到門外去。
「這個女人跟你們一起來的,還是乘她自己的馬車來的?」李昂問兩位律師。
「她的馬車就停在門外。」韓德森回答。
李昂轉向伯爵夫人。「如果你不在三十秒內離開這裡,我只好動手把你扔出去了。」
「我不會這樣就算了。」伯爵夫人對李昂叫道,她狠狠瞪莉娜一眼。「我不會這樣就算了。」她嘀咕著步出前門。
包爾敦關上前門,癱靠在門框上。韓德森拉了拉衣領,然後突然想起手中的文件袋。「爵爺,很抱歉這樣不請自來,但伯爵夫人堅持打擾你。」
「老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李昂的耐性即將耗盡。
「他是韓德森先生,李昂,靠在門上的那位是包爾敦先生。」莉娜說。「他們是我外祖父的律師。讓我們趕快辦完這件事好不好,李昂?麻煩你帶兩位律師到書房去,我去沏茶給大家喝。天啊!今天早晨還真熱鬧,對不對?」
李昂不敢置信地望著一臉若無其事的妻子,接著判斷她是故作鎮靜。「你這是在安撫我嗎?」他問。
「我是在試圖平息你的怒氣。」莉娜綻露微笑,隨即因紅腫的臉頰而痛得皺眉蹙額。
李昂注意到她的不適而用力摟緊她的腰。她感覺得出他的怒氣再度上升,無奈地歎了口氣。「我這就去沏茶。」
李昂的氣憤一時難以消散。他唐突地示意兩位律師到書房,然後砰一聲關上門。「這件事最好值得你們這樣打擾我。」
莉娜故意慢吞吞地沏茶,好讓李昂能在她進書房前聽完律師對她外祖父遺囑的說明。包爾敦替她開門和接過她手中的托盤時,她可以看出會談進行得並不順利。包爾敦看來十分緊張不安。她瞥向丈夫上立刻明白包爾敦的憂慮。李昂在大皺眉頭。
「莉娜,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該死!你比我還要有錢。」
「你因此而不高興嗎?」她先倒了一杯茶給丈夫,接著倒茶給兩位律師。
「你的夫人恐怕不清楚她外祖父到底留了多少錢給她。」韓德森說。
「那很重要嗎?那些錢現在都歸你所有了,李昂。對不對,包先生?」莉娜說。「當然啦,我們必須撥一筆錢作為翠霞阿姨的津貼,而且金額不能太小。」
李昂靠在椅背上,閉眼祈求耐性。「你真的以為我會供養那個……那個……」
「她身不由己。」莉娜打岔。「她老了,李昂,我們必須養她。你不必喜歡她。」
莉娜對兩位律師微笑。「起初我以為我阿姨能搬來跟我們一起住,但現在我看得出來那是行不通的。她永遠也無法跟李昂和睦相處。當然啦,如果我丈夫不同意資助她,那麼我猜她非來跟我們一起住不可了。」
他很清楚她在做什麼,他的皺眉緩緩化為笑容。他的嬌妻有純潔善良的心地和外交家的頭腦。她企圖操縱他,暗示他不給她阿姨錢就得接她來同住。
但是此時此刻,她純真無邪的笑容令他不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韓德森,如果你們受得了,我想麻煩你和包爾敦負責伯爵夫人的帳務。讓我知道怎麼才能使她心滿意足而不再糾纏我們。」
莉娜耐性地等他們談妥細節,然後送兩位律師出門。她匆匆回到書房,快步走向書桌後的丈夫。
「謝謝你這麼體諒,李昂。」她說。
他拉她坐到他腿上。「你很清楚只要能使那個老巫婆別纏著你,我什麼事都肯做。如果有必要,我甚至願意離開這個國家。」
「謝謝你沒有當著客人的面叫我阿姨老巫婆。」她說。
「你知道我正要那麼做,」他咧嘴而笑。「所以你才打斷我的話,對不對?」
「對。」莉娜摟住他的脖子,用鼻子摩擦他的項側。「你很聰明。」
李昂一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另一手忙著扯掉她綁頭髮的緞帶。「莉娜,你有什麼把柄落在伯爵夫人手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
「莉娜,伯爵夫人威脅要告訴我所有的事時,我看到你眼中的恐懼。她指的是什麼?」
他感覺到她突然渾身一僵,知道她很清楚威脅是什麼。「你一定得告訴我實話,莉娜。除非讓我知道其中的秘密,否則我無法保護你。」
「我現在不想說這個,李昂。」她開始輕咬他的耳垂,企圖使他分心。「我們剛結婚,我寧願吻你。」
他告訴自己他不會中她的計,努力漠視使他變硬的慾望。但當她一邊扭動臀部,一邊在他耳邊呢喃著大膽的挑逗話語時,他決定滿足她的要求後再盤問她。
莉娜擔心他在得知真相後會嫌棄她,因此迫切地想在情勢對她不利前,盡量付出和接受。他的吻很快地趕走她腦海中的憂懼,使她覺得備受疼愛和渴望。
美妙的吻爆發成熊熊的慾火。「我們回樓上去。」李昂呼吸急促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做愛。」李昂回答。她天真的問題使他想微笑,但強大的需求使他全身顫抖而笑不出來。
「我也想跟你做愛。」她一邊說一邊親吻他的下顎。「我們一定得回樓上嗎?我不想等那麼久。」
他的笑聲令她困惑,但在他開始脫她的衣服時,她猜他喜歡她的主意。
他們一起滾落地板。莉娜趴在李昂身上,長髮似瀑布般垂在他臉頰兩側的地板上。她滿足地凝視他的眼睛,期待著只有他能給予她的快感,享受著他的愛撫帶來的戰慄。他的亢奮溫熱地頂著她的小腹,他的胸毛撩撥得她的乳頭變硬。
「我真是不知羞恥,因為我好像對你貪得無饜。」她低語。
李昂撫摸她渾圓的臀部。「我就喜歡你這樣。吻我,莉娜,你只需要望著我,我就慾火中燒。」
莉娜一邊親吻他的下顎,一邊用乳房和大腿摩擦他。
他愉悅地呻吟,雙手移到她腦後,強迫她的吻移往他的嘴。他的舌頭飢渴地探入她口中品嚐她醉人的甜美。
莉娜比他還不耐煩。她跨騎在他身上,緩緩往下坐,直到他完全進入她體內。她往後靠,放浪地把長髮甩到背後。李昂屈起雙腿,直到膝蓋抵著她的背。他伸手托住她的臀部。「別讓我弄痛了你。」他呻吟。「慢一點,親愛的,我會無法停下來的。」
他感覺到她的收縮而不再說話,知道她即將得到解放。他的手指伸進她私處的柔細卷毛裡愛撫她,直到愛的火焰吞噬了她和她融化在他的懷裡。
他在沙啞的呻吟中得到他的解放,然後拉她趴在他胸膛分享狂喜。
他不曾達到過如此的高潮,跟她做愛的經驗一次比一次美妙。「你是只狂野的母老虎。」他滿足地對莉娜呢喃。
莉娜撐起手肘凝視丈夫。「不,我是你的母獅子。」
他不敢笑,因為莉娜的表情十分嚴肅,好像她剛才告訴他的話十分重要。他點頭表示同意,凝視著她迷人的藍眸,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撥弄她背後的秀髮。
「要知道,你那樣看著我,我立刻無法專心。」他告訴她。
「我會把那當成讚美。」她傾身吻他。「你在我體內的感覺真好。現在你必須說好話給我聽,李昂。」
他不確定她所謂的好話指的是什麼,她一臉期待的表情更令他不知所措。「什麼好話,莉娜?告訴我,我就說給你聽。」
「你必須告訴我你的心聲。」
「哦。」李昂慢吞吞地說,眼神溫柔起來。「我愛你,莉娜。」
「還有呢?」
「還有什麼?」李昂惱了。「莉娜,我壓根兒也沒想到我還能夠愛人,更不用說是結婚了。你使我改變以往所有的作風。我說愛你不是隨便說的,莉娜。」
「但我已經知道你愛我了。」莉娜回答。「我不希望你愛我,但我承認那句話仍然很令我高興。現在你必須讚美我,李昂。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不懂,」李昂說。「但這也是意料中事。」他擠眉弄眼地補充。他環顧室內,看到他們隨手扔在地上的衣服。他躺在書房地板上,企圖跟趴在他身上的嬌妻有條有理地談話,這個事實令他感到好笑。「甜心,你認為你會永遠這麼不知羞恥嗎?」
「不要改變話題,李昂。你必須告訴我,我美麗如春天的花朵,嬌嫩如花瓣。這有什麼好笑的?女人在親熱前後都需要感到被渴望。」
他發現她快哭了時不再微笑,現在他知道她需要什麼了。他可以從她眼中看到脆弱。他捧起她的臉蛋,溫柔地吻去她的煩憂和眼淚。
接著他摟住她的腰,說出她想聽的各種好話。
日記一七九五年十月五日
與姐姐的重逢並非愉快的團圓。翠霞的反應就跟父親一樣。她起初很高興見到我,但在明白德華沒有跟我在一起時,態度就變了。翠霞的丈夫斐列跟我記憶中一樣親切,他努力使我住在那裡時過得愉快。翠霞說他們為了在家陪我而取消了所有的約會,但後來我發現他們連一個朋友也沒有。翠霞討厭波士頓的人,我相信這種感覺是互相的。
翠霞渴望回英國。她想出一個荒唐的計劃。她明白我打算留在殖民地,再也不回到我丈夫身邊時,她說我必須把我的孩子過繼到她的名下。
她企圖說服我相信她想當母親,沒有一個她自己的孩子,人生就有所缺憾。但我當然知道實情。分別幾年,翠霞並未改變。她想要個外孫給我們的父親。一個繼承人。父親會原諒她的過失,他會願意好好供養唯一的外孫。
我極力反對這種欺騙,莉娜。我知道貪婪是姐姐唯一的理由。我告欣她我絕不會把孩子送人。翠霞不理會我的反對。我看到她燒掉我請她丈夫替我寄到倫敦的一封信。我設法使一封信逃過她的攔截,我確信父親總有一天會在冬季衣箱裡發現我留下的信。
斐列每天提供報紙給我打發待產的時光,我很偶然地看到一篇關於拓荒者的報導。
李昂和莉娜在吃完莉娜堅持的野餐後不久就啟程前往他在鄉下的莊園。他們把麵包、乳酪、肉片蘋果派鋪在莉娜從樓上拖下來的一條毯子上。李昂本能地伸手去拿褲子,想先穿好衣服,但莉娜嘲笑他的害羞,說服他相信沒有必要急著穿上衣服。
他們抵達目的地時,兩個人都渾身塵土,這都是因為莉娜要求乘坐敞篷馬車和李昂不忍拒絕她的緣故。
旅途中,他數度曾試著提起她父親,但都被莉娜輕易迴避掉了。遠離城市後,莉娜立刻被郊外的美景迷住了。她的驚歎頻頻使李昂明白她以為英國的每個地方都跟倫敦一樣。
「你可以待在風光如此明媚的地方時,怎麼會想到城市去?」莉娜問。
風光明媚?李昂從來沒有如此想過英國的鄉間。但妻子快樂的表情使他對自然美景敞開心扉。
「我們常把熟悉的事物視為理所當然。」李昂托詞道。
「看看週遭,李昂。看看上帝賜給我們的禮物。」
「莉娜,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只要我做得到。」
「永遠不要改變。」
他的本意在讚美她,因此她的反應令他迷惑。她雙手緊握,低頭不語,許久之後才抬起頭來。他看到她眉頭深鎖。
「親愛的,我又不是問你如何解決英國的債務。」李昂打趣道。「反正我的問題也不重要。我會確保你不改變。」
「你要怎麼做?」
「排除所有的誘惑。」他點頭道。
「誘惑?」
「算了,親愛的。別再愁眉不展了,一切都會沒事的。」
「蕾蒂有沒有變?」
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的問題。那令她不悅,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問到他的過去。「李昂,你深愛蕾蒂嗎?」
「蕾蒂已經死了,莉娜。現在我只在乎你。」
「為什麼你可以追問我的過去,我卻不可以問你問題?皺眉頭對我不管用,李昂。回答我,你愛不愛蕾蒂?」
「那是陳年往事了。」李昂說。「我以為我愛她……起初以為……」
「在她改變以前。她不是你原先想像的那樣,對不對?」
「對。」他的聲音又變得冷冰冰的。
「你至今仍未原諒,對不對?她做了什麼事把你傷得如此深?」
「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我們怎麼會談到這個話題的?」
「我想瞭解。你妹妹說你愛蕾蒂,那令你痛苦得連說她的名字都不能嗎?」
「莉娜,你寧願我像我母親那樣嗎?她開口閉口都是詹姆。」
「李昂,我希望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充滿喜悅。如果知道蕾蒂如何改變,也許我就不會犯相同的錯誤。」
「我愛的就是現在的你。我聽膩了你說我們的婚姻不會長久,我們到死都是夫妻。」
「或是到我像蕾蒂那樣改變時。」她的聲音跟他一樣大,語氣一樣氣憤。
「你不會變的。」李昂恍然大悟他在對她咆哮。「說這個太荒謬了。我愛你。」
「你愛的是一個公主。」
「我才不在乎你是不是公主,我愛的是你。」
「哈。」
「那是什麼意思?」李昂把她拉進懷裡。「我不敢相信我們竟然這樣互相咆哮。」
「李昂,我不是公主。」她靠在他肩上說。
她哀怨的語氣使他的怒氣一掃而空。「太好了。」
「為什麼太好了?」
「因為現在你不能告訴我說,我愛的是一個公主了。」他微笑道。「我娶你不是為了你的頭銜。」
「那麼是為了什麼?你說過我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搞得你快發狂——」
「你的錢。」
「什麼?」莉娜掙脫他的懷抱,正視他的臉。他的眼睛在笑。「你在跟我開玩笑。你在我們結婚後才得知我有錢。」
「你的記憶力很強嘛。」李昂用吻使她舒展眉頭,然後把她拉回懷裡。
莉娜靠在他肩上。單調的馬蹄聲和馬車規律的搖晃使她萌生睡意。
「李昂,你還沒有問我為什麼嫁給你。」她在幾分鐘後說。
「我已經知道你為什麼嫁給我了。」
他的自負令她微笑。「那麼說來聽聽好嗎?我自己仍然想不通。」
他捏她一下讓她知道,他覺得她的話一點也不好笑。「第一,是我的疤。你碰巧愛死我疤痕纍纍的身體。」
「你怎麼知道?」她故作憤慨地說。
「你的手老是在我身上摸來摸去。」他說。「第二,我使你想到戰士。」
莉娜搖頭。「你真不知謙虛。」她說。「你本來就是戰士,而且是愛慕虛榮的戰士。」
「啊,愛慕虛榮。」李昂慢吞吞地道。「那是不是表示你可能得對我動刀子。」
「你在說什麼?」
「絲琪夫人。你威脅要——」
「原來你真的在偷聽我們的談話。」莉娜聽來很吃驚。「你說謊騙我,真可恥。」
「我說謊騙你?」他不敢置信地叫道。「當然啦,你對我始終坦白誠實。」
「你必須跟絲琪夫人斷絕往來。」莉娜改變話題以免再生口角。「我不要嫁給一個花心大蘿蔔。」
「一個什麼?」
「追求別的女人的男人。」莉娜解釋。「我會對你忠實,你也得對我忠實。即使英國流行養情婦,你也不可以養。就這樣決定了。」
她的激動語氣令他吃了一驚,他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堅持。事實上,她的要求令他高興極了。「你是個頤指氣使的小東西,你知道嗎?」他懶洋洋地再度吻她。
莉娜沒有忽略他沒答應她,但決定不追究。這件事以後再提也不遲。
她正要睡著時,他們抵達李昂莊園。他輕輕推醒她。「到家了,莉娜。」
馬車沿著路轉個彎,荒野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修剪整齊的碧綠草皮。碎石車道兩旁灌木林立,色彩鮮艷的野花交織其中。和緩的山坡頂上屹立著李昂的豪華宅邸。
莉娜覺得它看起來像皇宮。兩層樓的屋子由灰色和褐色的石頭建造而成,上下兩排窗戶橫貫整個屋子正面,石頭上爬滿翠綠的籐蔓。
「李昂莊園跟它的主人一樣迷人。」她低語。「有多少家族成員跟你一起住在這裡?我今天會見到你所有的親戚嗎?」
「恐怕不會。我自己一個人住。」李昂回答。她的驚訝反應令他發笑。「現在我的嬌妻將跟我一起住。」
「臥室有多少間?」
「只有十二間。」李昂聳肩道。
馬車在圓環車道中央停下時,前門開啟。李昂的僕役長布朗,一個體格強健的黑髮年輕人,率領僕人列隊步下門階。他們個個站姿筆挺,就跟身上漿過的制服一樣。雖然他們面無表情,但目光全放在新女主人身上。
李昂親自扶他妻子下馬車。她的小手冰冷,鼻子被凍得紅紅的。他擔心她會因初次會見他的僕人而緊張,因此一直握著她的手。
他很快就發現她一點也不緊張,她嫻靜端莊的態度就像……公主一樣,李昂微笑地心想。她親切地問候每個人,注意聽他們說明自己的職責。
她收服了他們的心,就像她收服了他的心一樣。連他撲克面孔的僕役長布朗都被她迷住了。當莉娜握著他的手說他顯然很稱職、能幹時,布朗的臉上綻露出真情流露的笑容。
「我不會干涉你,布朗。」她說。
布朗彷彿鬆了口氣。他轉向他的僱主。「爵爺,我們收拾好了你的房間和相連的那間給侯爵夫人。」
莉娜抬頭望向丈夫,以為他會糾正僕役長。但李昂只是邊點頭邊挽著她的手步上台階。她擠出笑容給僕人看,但低聲嘀咕著她的不悅。
「李昂,我不要自己住一個房間。我現在是你的妻子,我必須跟你睡在一起。還有,我真的不想要貼身侍女。」她環顧週遭。「天啊!李昂,這個玄關比你的城中寓所還大。」
莉娜不會驚訝聽到回音。玄關寬敞無比,地板磨得發亮。左右兩邊各有一間大客廳,走廊始於迴旋梯的左邊。餐廳與客廳相連,花園就在後面,廚房則在對面。
他們的臥室以一扇門相通。」我會叫人把你的衣服搬來這裡。」李昂在莉娜對他皺眉時說。他朝他的床點個頭,問她想不想試試看床夠不夠舒服。
「你看起來像無賴。」她笑道。「我想洗個澡,李昂,然後想看看你的馬廄。這裡有養馬吧?」
「但是你不喜歡騎馬。」他提醒她。
「別管那個了。」她說。
「莉娜,如果你不滿意葛玲,我可以指派別人當你的貼身侍女。」
「噢,葛玲看來很能幹。」她回答。「我只是不想要人服侍。」
「你會需要貼身侍女的。我不會天天在這裡替你扣衣裳,親愛的,所以別再對我皺眉了。」
莉娜走向窗戶。「你是個頤指氣使的小東西,你知道嗎?」
李昂從後面抱住她,親吻她的脖子。「我堅持你試試床好不好睡。」
「現在嗎?」莉娜轉身看著李昂走向房門。當他鎖好房門轉身面對她時,她看得出他不是開玩笑。他瞪她一眼,然後傲慢地點頭示意她過去。
「我全身都是塵土。」
「我也是。」
她已經喘不過氣來了,而他連碰都還沒有碰到她呢!她踢掉鞋子走向床鋪。
「你會一直對你的妻子這麼苛求嗎?」她問。
「沒錯。」李昂回答。他脫掉外套和鞋子,走向莉娜。「我的妻子會一直這麼柔順嗎?」他一邊問一邊擁她入懷。
「對丈夫柔順是妻子的責任,對不對?」
「對。」他開始脫她的衣服。」一點沒錯。」
「那麼我會柔順,」莉娜說。「不過是在對我有利的時候。」
「一個男人不可能要求更多了。」他咧嘴而笑。
莉娜摟住他的脖子熱情地吻他,現在的她一點也不柔順。她知道他喜歡她主動大膽。他果然抱緊她並發出愉悅的呻吟。
「親愛的,我想我又要撕破一件衣裳了。」他聽起來一點也不愧疚,而她的輕笑聲告訴他,她一點也不介意。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對莉娜來說,就像「圓桌武士」的頭幾章一樣美妙神奇。天氣遷就她的幻想,只在深夜下雨,天亮後就陽光普照。莉娜和李昂白天時大多在探索他家周圍的廣闊荒野。
她很驚訝一個男人能擁有這麼多土地。
他很驚訝一個女人會對荒野懂得這麼多。
莉娜開拓了他的心靈視野,使他學會欣賞大自然的奇景。
李昂開始發覺自由對她的重要。他們在戶外時,她最快樂。她的喜悅有傳染力。李昂發現他在灌木叢裡追逐妻子時,笑得跟她一樣開心。
他們總是在一條溪旁結束一天的郊遊。那條小溪是他們第一天外出時,意外發現的。他們通常一邊用腳撩撥著清涼的溪水,一邊吃著體貼的廚娘為他們準備的餐點。
有天下午,李昂決定逗弄妻子。他拔下一片葉子,假裝要吃掉它。莉娜一點也不覺得有趣。她打掉他手中的葉子,斥責他的無知,然後解釋說葉子有毒和他根本不該把植物放進嘴裡。如果他真有那麼餓,她很樂意把她那份食物給他吃。
星期五來得太快。李昂不得不回倫敦跟隆恩和他們不知情的牌局受害者見面。
李昂極端不捨得與嬌妻分開,即使只有一個晚上也不願意。
李昂一早醒來時,發現妻子熟睡在地板上。他立刻把她抱回床上。她摸起來冷冰冰的,他用雙手和唇舌溫暖她。
莉娜終於睜開眼睛時,他早已亢奮無比了。他輕舔她的酥胸,吸吮她的乳頭,點燃她體內的火苗。他很清楚撫摸那裡能使她狂野不羈。他的手指滑進她體內,她立刻發出喘不過氣來的呻吟。他的手指不斷進出、挑逗、折磨著她。
莉娜想要撫摸他。「李昂。」她勉強發出聲音。他的唇來到她的腹部,在那裡印下無數濕熱的吻,而手指繼續施展它們的魔法。
「告訴我你要這樣。」他在她的嬌喘中沙啞地命令。他的頭緩緩地移向她雙腿之間。「告訴我,莉娜。」他溫暖的氣息吹吐在她敏感的肌膚上。他的手指在最後一次深入後撤退,取而代之的是唇舌的愛撫。
他的愛撫使她忘了呼吸。她的雙眼緊閉,緊揪著床單,體內堆積的壓力在瞬間爆發。
「李昂!」
「親愛的,你喜歡這樣嗎?」
「噢,喜歡……李昂,我快要……」
「別抗拒,莉娜。」他沙啞地命令。
他不讓她保有自制。狂喜的熱流在她體內奔竄令她無法承受。她抬起臀部,呼喊著他的名字。李昂猛力進入時,她仍在狂喜中悸動著。他無法壓抑他的飢渴,他的呼吸急促凌亂。
「你喜歡這樣,對不對,親愛的?」
「對,李昂。」她細聲道。
「用腿環扣住我,讓我——」他的命令在呻吟聲中戛然而止。莉娜用手臂和腿環住他,使他更加深入她體內。她的指甲陷入他的肩膀,她的身體緊實火熱。
他呻吟出他的滿足。她緩緩地移動臀部。「李昂,你喜歡這樣嗎?」她弓身挺向他。
他無法回答,但他的身體說明他有多麼喜歡。當他把種子灑在她體內時,他覺得他好像死掉上了天堂。
一個小時後,李昂摟著莉娜步下樓梯。
布朗在樓梯底層等候。在說明李昂的坐騎已在門外等待後,他悄悄退下讓侯爵能單獨跟妻子告別。
「莉娜,等你克服對馬的恐懼後,我們可以每天騎——」
「我不怕馬。」莉娜氣憤地打斷他的話。「我們已經談過這件事了,李昂。我怕的是馬鞍,不是馬。這其中是有差別的。」
「你不可以不用馬鞍騎馬。」他說。「就這樣決定了。」
「你太固執了。」她嘟囔。
「我不希望你跌下馬來摔斷脖子。」
李昂打開前門,牽著莉娜的手把她拉到外面。莉娜眉頭深鎖。她覺得他侮辱了她,但推斷他不可能知道她的騎術有多麼高明。他也許是真的擔心她的安危。
不知道他發現她幾乎每天清晨都出去騎馬時,會有什麼反應。大概會很不高興吧!她不願隱瞞他,但無傷大雅的欺騙總比吵架好,所以她就不再感到歉疚。她總是在他睡醒前回到床上,而且不擔心他會發現。馬廄總管汪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不會告訴李昂的。何況,他以為她已得到李昂的准許。
「莉娜,我明天中午以前就會回家。」李昂說,抬起她的下巴跟她吻別。
他步下台階時,她追上他。「我還是不明白我為什麼不能跟你去。我想見你的妹妹和母親。」
「下次,親愛的。黛安今晚要去參加馬家的舞會。」
「海麗姑姑也會去嗎?」
「大概。」
「我可以跟她們去。」
「我以為你喜歡鄉下。」
「但我是你的妻子,李昂,我應該盡我對你親戚的責任。聽來有點奇怪,但我真的喜歡其中一些宴會。有些很好的人我也想再見到他們。」
「不行。」他堅定地拒絕。
她大惑不解。「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你去?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嗎?」
她的憂慮使他停下腳步,衝動地再度吻她。「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生氣。如果你想參加宴會,等我能夠陪你去時再去。」
「我可不可以跟你和那些壞蛋一起玩牌?」她問。「我沒有玩過牌,但相信應該不難學會。」
李昂忍住笑。莉娜顯然是認真的。「改天我再教你,莉娜。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等你寫封短信給黛安和海麗姑姑。」
莉娜看出他不會答應讓她同行的。「我已經寫信給每個人了,包括亞伯和翠霞阿姨。布朗昨天派人把我的信送去了。」
他們手牽手來到他的坐騎前。「我得走了,莉娜。」
「我知道。」她不是有意聽來可憐兮兮。與李昂分別固然令她苦惱,但他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更令她傷心。她覺得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跟她分開,她卻在乎得要命。
她以前不是這麼黏人的,但現在卻好像無法放開他的手。她到底是怎麼了?天啊!她感到泫然欲泣。他只離開一晚,她告訴自己,又不是一輩子。
李昂親吻她的額頭。「在我走之前,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他誘哄似地說。
莉娜突然放開他的手。「沒有。」
李昂長歎一聲,再度牽起她的手把她拉到路邊,以免被馬廄總管聽到他的話。「我會想你的。」
他的語氣不再是誘哄,而是夾雜著惱怒。
莉娜微笑。
「可惡!莉娜,我要你說幾句好話。」他咕噥,隨即覺得自己說那種話像傻瓜。
「可惡!李昂,我想要跟你去倫敦。」
「莉娜,你給我乖乖地待在這裡。」他吼道,然後深吸口氣,壓低聲音。「我愛你,莉娜。現在說你愛我。我等這句話等了整整一星期。」
她不滿意地看他一眼。他不為所動。「我還在等,莉娜。」
「旅途平安,李昂。」
她完全不理會他的要求使他領悟聽到她說愛他對他有多麼重要。他站在原地看著莉娜走開,心裡又生氣又沮喪。
「可惡!」他嘀咕著翻身上馬,從汪迪手中接過韁繩,卻無法策馬前進,甚至無法使目光離開那個固執的女人。
莉娜這次無法把他趕出腦海。她伸手去握門把時,發現她的手顫抖得好厲害。他固執得要命,不斷地追問要求,不肯讓她掩飾感情。但是他不明白他要求她給他的東西有多麼重要。一旦對他說出了那句話,她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她永遠也無法回家了。
她突然苦笑起來。這件事其實由不得她,對不對?從與李昂相遇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知道了真相。為什麼她花了那麼久才想通?
莉娜回頭,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李昂,快去快回。我等你。」
「說出來,莉娜。」他生氣地喊。
「我愛你。」
他過了好幾秒才領悟她說了什麼。他傲慢地點個頭,但他的表情卻充滿柔情與鍾愛。
這樣綽綽有餘了。莉娜隱藏起笑容。滿意和喜悅充滿她的心,使她突然輕鬆無比。真話使她獲得自由。
莉娜開門往屋裡走時,李昂的叫聲攔下她。「莉娜?」
「什麼事,李昂?」
「告訴我,你信任我。」
她轉過身來,惱火地雙手叉腰。「不要得寸進尺,李昂。」
他大笑。「我得到了你,對不對,莉娜?」
她垂下雙手。「對,你得到了我。等你從倫敦回來時,你將會發現你得到的究竟是什麼。不再有偽裝,李昂,不再有謊言。」
「我再開心不過了。」李昂說。
「好好享受那種感覺吧,李昂。它恐怕不會維持太久。」她在關門前回頭警告。
李昂感到如釋重負。她愛他。「其餘的會來的,莉娜。我保證。」他自言自語。
他從來沒有如此自信、如此平靜。
那種感覺不會維持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