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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驗品 第一章 作者:柯海晴
    時逢初秋,微涼、細雨紛飛的季節……

    在市中心的一棟高級辦公大樓內,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在一間寬敞、充滿獨特品味的辦公室內響起。

    受到鈴聲的干擾,埋首於文件中的男子不禁皺眉。

    半晌,他只好無奈地放下手上的鋼筆,臉色微慍地接起電話。

    (哥!你在啊,終於找到你了!)話筒中傳來甜美又充滿活力的聲音。

    男子原本受打擾而緊抿的嘴角在聽到這聲音時頓時鬆了開來,更不由自主地揚起。

    「小妹,怎麼啦?這麼急著找我。」語氣中有著對妹妹的寵溺。

    (你真是的,手機都不開!)程佳美雖然口頭上抱怨,但甜膩的口氣正對著兄長撒嬌。

    「最近忙著處理一些重要文件,所以才會不希望受人打擾。」程東皓笑著說道。

    (真是辛苦!等爸回來,我一定要跟他說,要他少分派些工作給你,害你連交女朋友的時間都沒有。)聽到如此天真的說法,大東皓仍是一道地笑著,沒多作回應。

    (對了,說到交女朋友,我們婚姻介紹所今晚七點在戀戀琴深咖啡廳有一場婚友會,參加的人大多是離婚後又想開創第二春的男男女女,我已經幫你報名了,你要去參加膽!)程佳美以興奮的語調說著。

    「你別鬧了!我還有工作沒完成,今天可能還會加班到很晚——」

    (放心啦!這事我已經打電話跟爸講了,他說他會處理,你只要準時赴宴就好了。)她當然知道他一定會拒絕,所以早就做好一切安排啦!

    「程佳美!你又幹這種事了?」對於小妹這樣的自作主張,程東皓語氣微怒地喝道。

    (哎喲!哥!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就請媽來勸你羅。)似乎不把程東皓的怒氣當作一回事,程佳美仍一派天真無邪地說道。

    「你這傢伙,每次都來這一套。」雖然生氣,但對妹妹的寵愛還是讓他放柔了語氣。

    拗不過她的無賴,程東皓只好答應。「好啦!但這是最後一次!」

    (耶!媽!哥答應了。)話筒內傳來程佳美歡呼的聲音,(那就這麼說定了,希望你能在今晚擺脫單身生活。拜!)說完,程佳美隨即掛上電話。

    「就這麼一次,喂、喂……」真是猴急,好像他下一秒會反悔似的。

    程東皓懊惱地看著已發出嘟嘟聲響的話筒,最後才無奈地將它掛上。

    因為注意力被打斷,程東皓也沒什麼心思再去研究那些文件,於是他索性泡了杯咖啡,來到一旁可俯瞰底下街景的玻璃帷幕前。

    他,程東皓,目前在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當總經理,雖然父親還未到退休的年齡,但是公司大半的事只要經過他裁決就可以執行,所以他也算半個董事長了。

    是的,他在事業上足成功的,但對於感情,他是個失敗者。

    他有過一段婚姻,但是在三年前卻以離婚草草收場。

    當初他和前妻是戀愛結婚的。原以為身為企業家第二代的千金應該懂得如何理財、如何幫丈夫拓展事業;然而他的前妻十足十是個嬌生慣養只知道花錢的大小姐,平日忙著參加時尚派對,從不曾對他在外如此辛苦工作而噓寒問暖一番,還反過來說他沒情調、不肯撥時間陪她,抱怨他是個工作狂。

    婚前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脾性了,為何還會想娶她?甚而還跟她一起生活了近三年的時間?

    也許當時是被愛沖昏了頭吧!

    對於那段破碎的婚姻,程東皓只覺得荒謬跟厭惡,也讓他不再相信愛情。

    離婚都快三年了,雖然這期間他也曾跟幾個女性交往過,但總是無法長久,因此他依然獨自生活著。

    不過,他似乎還有點享受這種單身生活呢!反而是父母及妹妹一直催促他趕快再婚,不要再獨身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

    思及此,程東皓輕笑出聲,隨後他喝了口自己泡的咖啡。

    嗯……有些苦澀又帶點酸楚,很符合目前的心境。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有些灰暗的天空……

    「今晚可能會下雨吧。」程東皓喃喃道。

    ***

    窗外下起了綿綿細雨,然而因為窗戶緊閉,讓滿是書本的房一片寂靜,徒留敲鍵盤的聲響迴盪室內。

    突然,一陣優美的手機鈴聲自抽屜內傳出,讓原本正專注於文字的人兒彷彿受到驚嚇似地跳了起來。

    奇怪?不是關機了嗎?

    遲疑了片刻,倪正傑這才緩緩將手機從抽屜拿起,不大情願地按下通話鍵。

    (正傑,你在哪裡?)電話那端傳來大姐倪月香有些焦急的聲音。

    「我在家裡趕稿子啊!」因為工作被打斷,倪正傑沒好氣地說道。

    (你在家!那為什麼不接電話?)語氣中有著責難卻又鄉了幾分擔憂。

    「你有打電話來嗎?」奇怪,根本沒聽到電話聲啊。

    (廢話,我看你準是專心到連電話響了十分鐘都不知道吧。)倪月香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

    「也……也許吧!」倪正傑心虛地說道。

    因為他只要一專注於工作,四周發生了什麼事他一概不知道;若有天家裡的天花板塌了下來,他可能也渾然不知自己是怎麼上天堂的吧!

    (算了,你今晚有空吧?不准說沒空!)還是如此霸道的語氣,讓倪正傑想說沒空的話又全數吞了回去。

    (今天晚上七點,愛神婚姻介紹所在戀戀琴深咖啡廳辦了一場婚友會,聽說有很多不錯的女性參加。我幫你報了名,記得要去參加。)倪月香口氣不容反駁地交代著他。

    「可是我……」

    (嗯?)十足的威嚇口氣。

    感受到她不悅的語調,倪正傑再次嗽聲。而不知為何,胃卻在此時傳來了些微微的刺痛。

    (唉!我知道你離過一次婚,所以不太敢再碰婚蟈。但你還年輕,又不大會照顧自己,將來若有個人陪你、照顧你,總比你一輩子打光棍好吧2所以算我拜託你去參加婚友會,好嗎?)原本嚴厲的大姐都放下身段求他了,他還好意思拒絕嗎?

    唉!每次都敗在她這種軟硬兼施的手段下。

    倪正傑頗無奈地說道:「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今晚我會準時赴約的。」

    (很好!記得回來後要打電話給我,等你的好消息!)說完,倪月香便斷線。

    婚友會嗎?倪正傑發呆似的望著手機片刻,隨後地便按下關機鍵,粗魯地將它塞人抽屜內。

    他是個日文翻譯作家,偶爾會到二姐開的語文補習班兼差絲講師。

    家有兩個姐姐及一個妹妹。由於生長在女性眾多的家庭戶裡的主導權往往落在女性手上,因此對於她們的決定,價很少名示意見。不過,也因為生在女人國當中,更讓他懂得去「。重及體E女性。

    然而,因為父母早年便因病過世,大他十歲的大姐以自己之力,身兼數職辛苦的拉拔他們長大。因此對於大姐的工排,他極少反抗,一直都是乖乖地遵從她的決定,就連婚姻大事山老大姐幫他一手促成的。

    是的,他有過一次婚姻,也很愛他的妻子,但最後還是面臨了離婚的窘境?

    前妻方籌茹是他們在一次宴會上經由大姐介紹而認識的。

    當時方惠茹是他大姐公司裡的服裝設計師,雖然大他兩歲,但他們一見鍾情,隨即墜入愛河,交往不到半年就結婚了。

    然而問題也因朝夕相處而漸漸浮上檯面。

    她是個女強人,精力充沛又個性好強。

    反觀自己,害羞、內向,又甘於平凡。

    面對這樣的自己,在剛開始她也只是偶爾抱怨他不懂情趣、太過平凡及順從。

    直到有一天,她終於因長久以來的壓抑而崩潰了。

    她在他面前一直哭泣,說她需要的是一個有些霸道又不失浪漫的丈夫,而不是一個溫柔體貼到唯命是從的好男人。

    最後她說了句:我們還是當朋友吧!

    之後,便提著行李離開他們的家。

    現在他已記不得她離開時,自己是以怎樣的心情去度過那一段低潮期了。

    也因為如此,大姐對於沒有幫他選好對像而造成離婚的事相當耿耿於懷,因此在他離婚後沒多久,她便又開始幫他相親,希望他能早日走出陰惠。

    然而因為自己內向、不太愛說話的個性,加上對前妻還有所依戀的緣故,讓他至今仍是單身一人。

    對於如此的情況,大姐雖然急得直跳腳,但他卻甘之如怕。

    反正現在單身的生活他也過得很自在、舒適,他還不至於急著想再談戀愛。

    愛情,是要看緣分的,不是強求就可以得到的!

    但是剛剛都答應大姐了,若是爽約,她一定會很生氣,也會很傷心的。

    唉!倪正傑再次歎了口氣。

    最後,他無語地望向窗外細雨濛濛的景象,漸漸陷入那有些寂寥及慼然的思緒當中。

    ***

    夜晚的天空不見滿天的星光,連皎潔的月亮也隱沒在層層烏雲之後,徒留綿密的雨絲為秋天的夜晚更添迷濛的霧氣與微冷的涼意。

    此時,一輛高級房車緩緩停在路旁的停車格上。

    沒多久,一個西裝筆挺的偉岸男子打開車門撐起一把傘,從車上走了下來。

    等他將車鎖好,他便撐著傘,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對面的咖啡廳。

    很快地,他來到咖啡廳前的遮雨棚;他收起傘放人置傘桶後,拍了拍滴落在自己高級西裝外套上的雨珠,整了整滑落在前額上的髮絲後,才緩緩推開簡單大方的木門。

    一打開門,佔地不大卻裝演得典雅、高尚的咖啡廳內已擠滿客人。

    他欠了個身,便走向婚姻介紹所早已幫他安排好的位置。

    由於路上塞車的緣故,所以他晚了十分鐘才到會場。因此等他一坐定,主持人才開始這場婚友會。

    而趁著主持人在做開場白時,程東皓迅速地觀察了一不在座的來賓。

    望著對面幾位佳麗,看著她們典雅的妝容及名牌的服飾,想必都是社會上有成就的女性吧!然而他卻沒有特別中意哪一個。

    若讓小妹知道,想必她又要哀號一整天了吧!程東皓的嘴角不經意地揚起。

    再看看與自己同坐一排的男性,個個神采奕奕、充滿自信,應該跟自己一樣,都是身經百戰的企業戰士吧2

    不過,在這些人之中似乎有個人例外,這個發現讓程東皓一開始就有些意興闌珊的心情突然振奮了起來。

    那個坐在角落、離自己不遠處的纖瘦男子,身上有著不同於在商場馳騁的冷冽氣質,反而是一種如藝術家優雅溫和的氣息,一看就知道他不像是在職場上班的人,不知他是從事什麼行業呢?

    對於眼前的茸茸燕燕一點興趣也沒有,卻反而對這個瘦弱男子十分好奇,這點讓程東皓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唇角。

    而似乎是感受到他打量的視線,那男人突然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像是被抓到小辮子的孩子一樣,程東皓趕緊收回視線,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對面女性們的自我介紹。

    而那男人也只是搔了搔頭,又繼續低著頭,不發一語。

    等女方都介紹完,接著便換男方自我介紹。

    沒多久,輪到程東皓作自我介紹。

    他站起身,禮貌地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大家晚安!」然後便開始介紹自己:「我是程東皓,現在擔任程氏企業的總經理。今天很高興來參加這場婚友會跟大家認識,也期望今天能找到我命中注定的人!」簡短的說完,程東皓的唇角也因自己的肉麻話而上揚。

    然而他的激灑、從容的氣息卻讓在場的女性都不禁羞紅了臉,更讓身旁的男性頻頻地投以嫉妒與敵意交雜的銳利眼神。

    不過這種情況,他早已司空見慣,因此他只是聳了聳肩,一點也不以為意。

    然後,他坐回舒服的坐椅,接著聽其他男性的自我介紹。

    突然,一道乾淨好聽的中低嗓音將他即將散換的注意力拉回。

    原來是那個纖瘦男子正在介紹自己,程東皓收起自己散漫的心智,開始專注又帶點享受地聽他介紹。

    「我、我是倪正傑,目前從事日文翻譯的工作,偶爾兼差當日文講師。今年三十歲,喜歡閱讀及寫作,很、很高興認識大家!」簡單又斷續地介紹完後,倪正傑坐回位置,再次沉默不語;然而由通紅的耳根子來看,想必他是個容易害羞的人吧!

    看著如此內向的人,程東皓頓時覺得他……呵……有些可愛。

    等進行完一些小活動後,主持人宣佈開放自由時間,雙方可以借此與自己中意的對象攀談及留個人資料;若有人肚子餓了,也可以享用咖啡廳老闆所準備的精緻餐點。

    看著大家都開始起身行動,再加上自己的五臟廟已在咕略作響,程東皓也跟著起身走向餐點處。

    很快便有女性來找他攀談,他也禮貌地子以回應。

    雖然他的言談逗得周圍的女性十分開心,但自己的注意力卻始終集中在那坐在角落的倪正傑身上。

    奇怪?為何他一直沒有起身?怎麼頭仍垂得低低的,他沒事吧?

    原想過去瞭解他的狀況,但礙於怕會對身旁的女性失禮,加上已有一個女性靠近他,自己只好壓下想衝過去的舉動,靜觀其變。

    才說沒幾句話,只見倪正傑突然站起身,摀住了嘴,迅速往廁所的方向跑去。

    而那位找他聊天的女子似乎也被他嚇到似地一眨眼,帶著不解的目光直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看到他衝進廁所,程東皓下意識地將餐盤放在一旁的桌上,丟了句:「對不起,失陪一下!」便跟著進入廁所。

    一打開門,只見他狼狽地趴在洗手台上嘔吐,然而他吐出來的卻只有一些唾液及酸水,一點東西也沒有。而他的領帶則因他的不注意而掉入洗手台內,前半截全濕了。

    真是可惜了那條高級領帶!程東皓為他感到有些惋惜。但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又不免有些替他擔心。

    「喂!你還好吧?」程東皓走到他身旁有些擔憂地問道,並遞給他一張面紙。

    「謝、謝謝!我沒事了。」倪正傑此時已停止嘔吐,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大口地喘著氣。

    看他有些急喘的樣子,程東皓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背拍了拍,幫他順順氣。

    等氣息回復平穩,倪正傑才緩緩抬起頭,看向這個幫他忙的好心人。

    「我好多了,謝謝你!」倪正傑吸了吸鼻子,隨手戴上細邊金框眼鏡。

    近距離看著這男人,程東皓竟有些迷失。

    他有一雙澄亮的圓杏眼,細緻的鼻樑及艷紅的雙唇,比一般男子還柔和的臉蛋,配上一副潔淨的嗓音,竟讓他有一種……驚艷的感覺。

    「你還好嗎?」見他呆愣著,倪正傑回以不解的眼神看著程東皓。

    「啊!抱歉!失禮了。」程東皓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隨即又憂心地看著倪正傑。「看你吐成這樣,我建議你去看個醫生比較好。」

    「謝謝,我會的。」經過了一陣嘔吐,倪正傑顯得有些虛弱,但他還是勉強地漾開一個笑容,答謝眼前人的好意。

    看著他如此牽強的樣子,程東皓知道自己無法放著他不管。

    於是,他不顧反對地拉起他就往外走。

    「趁現在診所還沒休息,我載你去看醫生。」

    「啥?等等……」倪正傑慌張地喊著,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掙脫,他們已經走出廁所。

    頓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倪正傑嚇得不知所措,一時也忘了抵抗,任由程東皓拉著他往外走。

    沒多久,咖啡廳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原先呆愣的眾人這才紛紛驚醒過來。

    然而,雖然很惋惜走掉了兩個好男人,但婚友會仍要繼續啊!

    因此沒多久,會場再次回復喧鬧,彷彿沒發生過什麼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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