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身邊丫鬟啞兒急匆匆的奔來喜兒身旁:「你!闖了啥大禍啦?」啞兒皺眉,緊張瞅著喜兒。
「闖?沒有呀!你幹嘛突然如此間?」
「是王爺!王爺板了一張臉,嚴肅得不得了,要我找你去,是有要事問你!」啞兒神秘兮兮道。
「可我沒闖啥禍呀?」喜兒不解。
「不管了,先去王爺那兒再說吧!」一到王爺那兒,他果然嚴肅地板著臉,不明所以的喜兒侷促不安的愣在原地。
「王……王爺……找喜兒……不知有啥事?」結結巴巴的話,聽得教人怪難受。
可她又沒法子,進入鎮王府以來,她最怕的人不就是王爺嘛!如今,王爺又怒著一張臉找她,她能不怕嗎?
「喜兒,打從你進鎮王府以來,本王可曾虧待過你?」冰著語調的聲音頂是嚇人。
「沒!沒有!王爺待喜兒很好,此恩,喜兒謹記於心。」
哆嗦著,喜兒還是將話說完。
「好,本王再問你,小王爺對你是如何?」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此時的喜兒,在王爺凌厲的目光下,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
「可知小王爺和楊大人之女楊幀訂有親事一事?」
「喜兒知曉。」
「既知如此,為何不從本王所訂之親事,而擅自守著一名來路不明的女子和小王爺湊在一塊?」聲音中的怒意十足嚇人,嚇得喜兒慌忙跪下。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一邊磕著頭,一邊連連求饒。
「可知你此舉讓小王爺背婚失信,令其不仁不義!這事若傳到楊禎姑娘耳裡,教她如何做人?教小王爺如何面對楊大人?」王爺大聲質問喜兒,逼得她淚水快滑落。
「王爺……喜兒不敢。」
一連又磕了數個響頭。
「聽好,本王吩咐你辦件事,定當不揮手段辦好!」
「是!王爺,請王爺吩咐!」喜兒熱切開口,一心想彌補自己的過錯!「喜兒,」王爺語重心長的喊:「為免小王爺陷於不仁不義,你務必送走那名來歷不明的女子。」
一聽,喜兒驚恐的盯住王爺,結結巴巴地開口:「可……可是……那姑娘……身子骨虛得很,且她喪失記憶呀!送走她?送到哪?喜兒……」
「住口!」王爺大聲喝斥喜兒,一雙如鷹般的眸子掃往喜兒,嚇得喜兒慌忙噤口,「不管她身子如何虛,不管她是否真喪失記憶,送走她!不擇手段!」
「可是王爺……」王爺並非如此不明理之人呀!何以……
「若未送走她……」王爺瞥一眼喜兒。
「鎮王府,你也甭待了!」不容喜兒多言,王爺揮揮手,「退下去。」
張著嘴,無力再說什麼,喜兒只有茫然又無奈的退了下去。
***
天!她該怎麼辦?王爺對她有恩,可小王爺對她的恩情更是山高水深,她如何……如何……唉!心煩意亂的喜兒不知不覺便往婉黛的廂房而去。
該找小王爺嗎?還是……王爺說的「不擇手段」瞬間躍入她腦海,或者,她該將婉黛小姐送回鄉下姨婆家,然後,再騙小王爺,說是她親人帶她回去了;或是……喔!不!小王爺是如此喜歡婉黛小姐,若她這麼做,豈對得住小王爺?
喔!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
***
自龍鳳山莊回府的韓方,一刻也不歇地奔往婉黛的廂房。
才短短的半日不見她,他便覺失落什麼似的,逼使他一刻也不歇尋她而來。
原以為她是睡著的,可是當他一打開門,兩人四目相對,她一見他便笑了,笑得如此美、如此甜,幾乎軟化了他的心,教他不禁迷失在她清柔甜美的笑容裡,她微露的兩個小酒窩完全吸引他的視線。
他,迷失在她的笑容裡,完全著迷。被他瞅得不好意思的婉黛,羞澀的低垂粉頸,便又迅速的抬起眸子回視他。
她應該不認得他才是,可是完全陌生的他,竟讓她感到無比熟悉,似乎,她對他有情,很久遠、很久遠的一段情。
他不也曾說自己是他從黃河裡救回的嗎?那麼,她該不認識他才是,何以對他,她總感到一股深深愧疚感,一股歉意?為什麼?她不明白!
在她熱切專注的眸子凝視下,一陣翻騰躍上韓方胸口,她的凝視迫得他幾乎無力克制想上前擁住她的慾望,還好,多年來懂得隱藏感情、控制感情的他,將自己的慾望、情緒掌控得很好。
「想到花園散步嗎?散步對你虛弱的身子,也許會有一點點幫助。」
結果,聲音還是因慾望而啞口不已,韓方自個明白,他沙啞的嗓音正洩漏了自己的感情。
他富有磁性的聲音挑動起她的燥熱,尤其,兩人的眸子糾纏一起時。
為了能有更多時間和他一起,她拋開女子應有的矜持,輕聲應了聲:「好!」兩人遂相偕至花園散心。
他走在前,邁著大步伐:她跟在後,踩著碎步。
兩人一前一後,不知該聊什麼。
韓方略側轉頭,瞅著走在他右側的她,低垂頭,專心的跟著他走,不言不語,讓他好心疼她。
韓方決定找話題跟她聊聊,他想多聽聽她那如黃鶯出谷般的甜美音調。
「前面有座小涼亭,到那兒坐坐。」
他告訴她,並主動伸手攙扶她,她雖一愕,也未拒絕,任其牽扶至涼亭下。
「說個事給你聽聽。」
韓方溫柔地說,而婉黛只是輕點了頭。
「今兒個,我上了一趟龍鳳山莊去,不巧,碰到個挺投緣的女子,名叫徐昭雪,她呀,和龍鳳山莊的少莊主因著某些因素而有著誤會,不料,少莊主在一氣之下,騙她說他養了條大蟒蛇,結果你知道那可愛又惹人憐的小丫頭,居然相信得嚇白臉,她那樣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露出和照的笑容,韓方回想起當時對徐昭雪的那一份莫名的熟悉及親切感。
「她……很美嗎?」婉黛低垂頭,咬住嘴唇。
「她呀,可愛得教人打心底喜歡。」
他笑道,真誠的讚美。
婉黛閉著嘴,咬著唇,不語了。
他……喜歡她?困惑與恐懼籠罩住她。
婉黛抬起頭,靜靜的看著他。
由他臉上洋溢喜悅的表情來看,她知道,他喜歡那名叫徐昭雪的女孩。
喔!不!婉黛閉上眼睛,遽然的低下頭,兩滴淚珠迅速的沾濕了黑而長的睫毛,她知道自己不該落淚的,她和他只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世界之人。
他對她有恩,並不表示對她有情,她是自作多情,他是堂堂鎮王府的小王爺,而自己呢?自己已是何身份?何地位?連叫什麼名都不知道?還盼望他喜歡自己嗎?
「等你見了她,相信你也會喜歡她的。」
他柔和地開口,凝她低垂的臉,並未發現她濕濡的淚眼。
「我能見見她嗎?」婉黛低喃地問。
她想知道,究竟是何女子能擄獲他的心,真的想知道。
「好呀!找個日子讓你們倆見見面也好。」
韓方豪爽地笑道,並未發現婉黛的異狀。
「真想讓龍鳳山莊的少莊主將她讓給鎮王府。」
一聽,婉黛—陣痙攣,彷彿被人當頭棒喝般。
低垂頭,「他肯嗎?」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什麼?」韓方聽不清楚故追問。
婉黛的頭垂得更低了,淚水凝聚眼中,她不再說話,怕自己一開口會要求他別愛那徐昭雪。
韓方一手托起她小巧的臉,這才發覺她滿滿是淚的臉龐,大吃一驚。
「你哭了?為什麼哭了?身子不舒服?」他憂切的問。
婉黛更加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一逕的朝他猛搖頭。
韓方慌了,看著她不發一語的儘是哭,攪得他心更慌!放是,他不假思索輕輕的將她擁進自己懷裡,小心翼翼的招著她的肩低喃:「別哭!別哭!你哭得教我都不知該怎麼辦?」老天!她哭得如此傷心、如此淒側,哭得他五臟六腑全揪在一塊。
一向就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的韓方只是緊擁著她,低低切切的安撫她。
埋在他懷裡的婉黛不斷地流淚,直到哭累了,她才從他溫暖的胸前抬起頭,一對哀怨淒楚的眼直勾勾的瞅住他。
「能告訴我,怎麼了嗎?」他輕聲問道。
婉黛忙找借口:「沒……沒事!是婉黛想爹娘,所以哭了。」她說。
「想爹娘?你恢復記憶啦?」韓方驚喜地問。
婉黛茫然無助的望著韓方既驚又喜的俊美五官,只能搖搖頭,緊咬下唇。
「那……你如何想起爹娘?」疑惑的韓方追問。
「哦……我不知曉,只是突然的想起自己的身世。」
婉黛心慌意亂的。
「叫你別急著去想,你就是不聽,瞧!就這麼一想,把眼都哭紅了。」
「對不起!」婉黛忙說道。
他黑亮的眸子笑起來,「說什麼對不起,太見外了吧!」
婉黛眨一眨眼,朝他感激的笑了笑,大眼睛裡竟又浮起一層淚光。
「別再哭了唷!」
「嗯!」她的眼淚還是不聽使喚掉下來。
韓方好笑的搖搖頭,又托起她精緻的臉蛋。
「知道嗎?你是找所見過最美、最美的女孩。瞧!你的雙眸澄清如水,猶如天上的星星;一對眉毛彎彎的像月亮;小巧的鼻子嬌艷的唇,那麼柔和、那麼秀氣……」他心動的看著她的眼睛,手已不知不覺的抬高她的下巴,他竟將自己的唇湊上前去。
他,吻了她。
本能的,她閉上眼,接受他那男性的氣息侵略自己的唇,任憑他您意的佔有。
很快的一吻結束,韓方對她溫柔的微笑,用手指輕輕拭去她的淚,見她因他一吻而顯得嬌羞,心更如騷動不已,怕自己再度冒犯她,忙開口。
「累了吧!我扶你回房休息?」他朝她柔聲。
婉黛呆了一呆!他在趕她嗎?他……後悔了自己嗎?不然,他何以突然想送自己回房?「我不累,我……想再站一會。」
我好想待在你身邊,婉黛在心中大聲吶喊。
「不!你的身子尚未復原,不能待在外頭太久,萬一受了風寒怎麼辦?」韓方堅持,見她失望又難過的避開他的眸子,他才又開口,「若你喜歡這花園,明天再扶你出來賞花如何?」
「真的?」婉黛興奮之餘忘了羞怯,扯住他的衣再次追問,「是真的嗎?」韓方見她孩子氣的舉動,忍不住又笑了,「真的!」彷彿哄小孩般,他又開口:「等你身子痊癒了,你想在花園裡待多久,韓方就伴你多久,行嗎?」半是真誠、半是調侃,逗得婉黛羞紅臉。
羞怯的她慌忙轉過身,朝自己的廂房疾步而去。
「慢點,別摔跤了。」
韓方帶笑的在她身後囑咐。
婉黛轉過身,拋一記笑容給他,這才滿足的回房休息。
盯著她離去的身影,韓方回想起,自己在龍風山莊同歐陽青龍說過的話,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訴好友,他,韓方,愛上一名忘記自己是誰的陌生女子。
一抹不易察覺的淡笑躍上嘴角。
不管是前世也好;或者是今生,他,都注定了是愛她的,愛沒有原由、也沒有理由,就是因為愛。
至於白髮童子所說的,不管是真是假,他都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婉黛會愛上自己嗎?
***
婉黛回到廂房,心臟還撲通撲通的直跳不已,一直到關上房門,將背輕靠門扉上,還是無法平息跳動不已的心。
她嘴唇依存有著韓方嘴唇的餘溫,那一吻的震撼仍持續著。
她閉上眼睛,將一手擱放胸口想壓住那快奪胸而出的心,一手擱於唇上,輕撫仍有韓方餘溫的唇。
「愛他!愛他!」一個自心底深處竄出的聲音直逼問她。
她吃驚的張開眼睛,往屋內巡一周,沒人,那麼是她的心羅!她那強烈跳動的心在說話了。
頓時,韓方溫柔又帶笑的容額在她眼底閃現。
婉黛輕撫自己溫熱的頰,傻傻的笑了。
憑窗遠眺的她,帶著滿滿的笑,凝望在遠處尚凝視她的房門的韓方。
***
喜兒隱在婉黛小姐廂房外目睹這一切,婉黛小姐的柔情教她如何做得出傷害兩人的事?韓方少爺心急於婉黛小姐的虛弱體質,對她用情之深,均一幕幕跳躍她喜兒眼前,教她如何狠得下心拆散兩人?
可是……王爺已下令,不惜動用恩情這項大帽扣到她頭上呀!倘若她將實情告訴婉黛小姐,以她的性情定當愧疚難安,也許會出走鎮王府,不就合了王爺之意嗎?但若她走了,韓方少爺可怎麼辦?背過身,喜兒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辦?
***
韓方皺著眉盯住閃人樹後的喜兒。
她何以從方才就一直監視他和婉黛?他打算問個明白。
輕巧的,他不發出半點聲音掩至喜兒跟前。
「啊!少爺?」喜兒驚慌失措的忙直起身子。
「你躲在樹後做什麼?」他直視喜兒。
喜兒侷促不安的看了韓方一眼,久久才吐出話來。
「讓我替你回答,」韓方冷冷地開口:「你在監視著我和婉黛。」
他說,淡漠的盯著打著冷顫的喜兒:「是誰派你來監視我們的?」
「我……」喜兒支吾的不敢說話。
她不想讓韓方和王爺再有任何衝突,她明白王爺和韓方少爺有心結。
她不聾不啞,早已聽多了王爺因小王爺害死自己親妹妹及親娘,她替小王爺抱屈呀!小小年紀的孩子有哪個不貪玩,不能因此而降罪他呀!「說!」韓方的雙眸銳利的停在喜兒臉上。
「我……」
「喜兒,告訴我!別枉費我待你如妹妹般的一番情誼。」
韓方吼道。
「小王爺!」喜兒撲通一聲跪在韓方眼前。
韓方已看出喜兒的為難。
心思縝密的他馬上猜出是什麼原因,除了王爺有誰能令喜兒如此為難:「是王爺?」
「不?韓方少爺原諒喜兒的不是!」喜兒哭著直磕頭。
果然!定是王爺才能逼使喜兒替他守密。
韓方更是明白,喜兒自始至終都清楚他和父王的心結,所以才會替父王守密。
「喜兒,告訴我實情,我答應你,絕不生氣,絕不和王爺爭吵!」他感激喜兒極力想維繫他和父王的感情。
「小王爺……」喜兒哽咽著。
「別叫我小王爺,」韓方頓了一下,歎口氣,喜兒只有在六神無主下才會喚他小王爺。
「叫我少爺!」
「少爺,我……我……你答應我的,不生王爺的氣,你答應我的!」喜兒急切切地開口:「王爺全是替你著想的。
「說吧!王爺是何用意?還有,他要你怎麼做?」喜兒知道再也瞞不住他,於是一五一十的全告訴韓方。
韓方臉色瞬間慘白,憤怒的浪潮翻騰在他胸前,拍打著他的心臟。
一口怒氣逼得他放聲咆哮:「天殺的!」他背對著喜兒吼。
喜兒被韓方突如其來的咆哮聲嚇呆了,囁嚅的不敢吭一聲。
「少爺,王爺全是為你好的,他不希望你成了個背信忘義的人呀!」
韓方強自壓下怒氣。
「喜兒,我不會找王爺吵,」見喜兒露出安心的神情後,才又繼續開口:「不過,我得找王爺問個明白,為何他非得趕走婉黛?為何我非得娶楊幀不可?」
「少爺!王爺是替你著想呀!」
「我明白!下去吧!」韓方柔聲道:「陪著婉黛,還有,此事千萬不得對她透露。」
***
「為什麼?」沉著聲,韓方直望到王爺眼底,一瞬也不瞬。
「喜兒告訴你的?」他回兒子,嚴厲開口。
「不干喜兒的事,只想問你為什麼?」眼光直接和王爺相對。
剎那間,王爺突然震驚了那麼一下!何時,方兒已這般大了!自雪兒及夫人去世以來,他似乎不曾正眼看待這唯一的兒子,何時方兒與生俱來的威嚴已超乎了他的想像。
本能的,王爺站直了身子,打量韓方壓抑怒氣下的容顏,淡淡開口:「為了你!」
「為了我?」韓方眉一挑。
「當年,若非楊大人力保咱們鎮王府清白,只怕今日的你已在北方充軍,為感激、報答楊大人不惜犧牲性命力保咱們鎮王府,你娘才許諾這門親事。」
「娘?」韓方抬起眼,盯著父王。
娘親?沒錯!和楊幀的親事正是娘親口承諾。
當時他年紀小,什麼也不懂,而今他愛上一個女孩兒,他要娶那名女孩兒,可是,娘親已替他結下了親事,怎麼辦?「為了你,父王必須狠下心遣走那女孩兒,那會讓你失信背義的女孩兒,但這全是為了你!」王爺咄咄逼人的眼睛緊盯著他。
「不!不能遣走婉黛!她此時的身子還很虛弱。」
「不遣走她,好讓你對她的感情愈陷愈深?」近乎脅迫的,王爺罵道:「楊幀怎麼辦?」
「不娶!」韓方冷冷的表明。
「好!好個不娶!就算你不娶楊幀,本王也要親自遣那名女孩兒離開鎮王府。」
王爺抬高聲量。
「若你逼走她,就等於逼走我!」韓方激怒了,但是他答應過喜兒不生氣的,所以,他只能提出下下策……以出走作為要脅。
「你……」王爺氣得青筋全浮起。
「父王,和楊幀這門親事,待楊大人自蒙古回來,孩兒自會對楊大人有所交代。」
「你敢?」
「父王,此是天意所安排,注定孩兒和楊大人之女無緣分,才安排婉黛的出現,讓孩兒愛上她。」
「愛?你懂得什麼叫愛嗎?」王爺是個鐵漢子,重承諾、重義氣,更有著頑固的腦筋。
在這個家裡,他有著無比的威脅力量,每個人都該從他,可是……「孩兒不懂嗎?八歲因貪玩害死韓雪妹妹,使得娘親跟著過世,我彷徨、我歉疚、我不安、我哭泣。我吶喊……」抬起眼眸,雙眼充血的韓方直逼近王爺,「你懂愛嗎?見到年僅八歲滿心歉疚不安的孩兒,你可曾攬著我的肩安撫我?可曾在我夜半驚醒、哭泣、吶喊時來探望過我?沒!見到孩兒,痛苦與強壓住責難的雙眼始終是避著我,你懂愛嗎?不!你不懂!」
「……」王爺睜大眼,再也說不出話。
王爺痛苦的閉跟,絕望的明白一件事,明白他長久以來不明白的一件事「為何方兒總是離他愈來愈遠、愈來愈遠……原來……在他小小的心中只見到他對失去雪兒及妻子的傷痛,並末見到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傷害早已滿身愧疚的兒子,他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不知道該和他談些什麼?才不會傷了他唯一的兒子的心,所以,他避著他,怕又傷了他,而情況好像愈糟!原來,父子倆的冰牆竟是經年累月所築起來的。
「好不容易,孩兒再度能愛人了,希望父王別阻止。」
韓方堅毅地開口:「孩兒是懂愛的!」說罷,他就轉身離開。
看著韓方離開的王爺,不知不覺中流下眼淚。
該如何才能再度擁有兒子對他的愛?不懂如何去愛的,當真是自己?
***
王爺和韓方鬧得不愉快的事已傳遍整座鎮王府。
每個人見到婉黛在花園散步、賞花時,說得起勁的話便打住;卻又在婉黛不注意時,對她指指點點的,教她十分不舒服,逼得她出房不到一刻,又趕著回廂房。
可她還是發現了,在她旋身回廂房之際,嘈嘈切切的言論聲又在背後響起,似乎……在談論她,活像她是個嚇人的妖怪!婉黛忍不住撩起裙擺,奔回廂房。
經過迴廊時,猛然聽見兩個小廝正聊得起勁,絲毫未曾注意到她,婉黛忙停住腳步。
「雖然她是從黃河救起,喪失了記憶,可心裡明白,她的確美得教人屏息。」
另一名小廝也答腔。
「是呀!倘若我是小王爺,我也會愛上她。她真的好美,那雙脈脈含情的大眼睛、清秀的小臉龐再加上柔弱似無骨的身子看起來楚楚動人,她的美教人疼。」
「不要告訴我,你也愛上她?」前頭說話的小廝取笑他一臉著迷。
後面應的小廝啐他一口。
「沒你的份!知不知道,咱們韓方小王爺可是自小就和楊大人、之女楊幀訂了親哩!為了這檔事,咱小王爺還和王爺吵了一架哪!」
「真的?」
「你!成天不曉得在幹什麼?這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全知曉……」
「你給我住口!」喜兒突然在迴廊一端出現,滿臉憤怒又憂心的斥喝兩名小廝。
喜兒正從婉黛廂房這頭而來時,在彎入廂房的迴廊轉角,瞧見婉黛小姐呆楞那兒,本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倚著牆角休息,正想上前扶住她,聽到耳邊傳來的談話內容,又瞄到婉黛小姐蒼白一張臉。
想來她已聽見韓方、少爺和王爺為了她爭吵之事。
該死的!喜兒狠狠的瞪著他倆。
「喜兒,你凶個什麼勁?」才說罷,見婉黛步履不穩的出現眼前。
「啊……」兩人尖叫一聲。
「你們倆準備提人頭向小王爺請罪吧!」喜兒吼。
兩名小廝慌忙跪下:「婉黛小姐饒命呀!婉黛小姐饒命呀……」小王爺對喜兒及裁縫師誤觸婉黛小姐喪失記憶力,而慘遭懲罰一事兩人早已聞知,知道為了她,小王爺一定會找他倆算帳,這下可怎辦?小王爺對婉黛小姐用情之深,鎮王府裡已是人盡皆知,為免再發生裁縫師事總管曾令小廝和丫鬟奴婢們不可多言小王爺和王爺因婉黛小姐爭吵一事,不料一兩名小廝怨怪起自己多嘴。
「起來吧!」婉黛白著氣張臉、軟弱無力地開口,見兩名小廝尚不敢起身,開口:「放心,我不會告訴小王爺這事兒的,下去吧!」婉黛朝他倆保證。
兩名小廝在連番磕頭下,謝恩後慌忙離去。
回到廂房,待喜兒跟著進入後,婉黛才開了口。
「是真的嗎?」
「小姐,別問了。」
喜兒面有難色。
「喜兒,別瞞著我,告訴我,我不要別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婉黛提高音量。
「小姐……」
「喜兒!」婉黛聲音中有明顯的堅決與執意。
「唉!」望一眼婉黛,若她是楊大人之女不知該有多好,一切困難全沒了。
「是真的。」
婉黛只覺自己又喜、又憂、又困惑。
喜的是韓方真愛她;憂的是小王爺為她和王爺爭吵;困惑的是女主角並非是她呀!是所有人都弄混了對象,方才韓方興高采烈談著龍鳳山莊裡的丫鬟徐昭雪,他是如此愉悅、如此關心、如此注意……所以不可能是她婉黛?是他們全搞混對象,是吧?不過……也許他真的愛她才是,否則他如何會吻她?
手不知不覺又撫上唇,婉黛憶起韓方給她的初吻,竟是甜美得教人想再經歷一次。
也許……她可以當面問他個明白。
***
隔天一大早,天才亮,整夜不見人影的韓方出現了。
婉黛還不及細問她想知道的答案時,韓方已吩咐喜兒進房替她更衣。
原來,為一掃王府裡過低的氣氛,韓方打算帶婉黛上市集逛逛散散心,順便看看是否能對她恢復記憶力幫上一些忙。
「喜兒,少爺……他……呢……喜歡怎樣的女子?」含羞脈脈的婉黛禁不住問喜兒。
喜兒笑笑,「別擔心、也別慌。」
喜兒替她更衣後,又在她發上插上金步搖,「少爺就喜歡自自然然的你。」
「他當真喜歡我?」婉黛滿心期待。
「當真!」
「可是……」微蹙眉的婉黛,凝視銅鏡裡的自己,茫然的喃道:「可是……他始終談著龍鳳山莊裡的丫徐昭雪啊?」
「小姐,咱少爺的眼光可都是跟著你呢!」喜兒不解的眸子和婉黛茫然的眼對上。
「可是……他和我談的、聊的……總是徐昭雪,所以我想……我想會不曾是你們誤會小王爺的意思,他……並非是因我而和王爺吵……」婉黛的情緒緊張,既不安又恐懼。
喜兒不由自主的笑了。
可不是嘛!前些個日子,府裡的丫鬟小珊不也如此!小珊和她的愛人青哥哥談戀愛時,不也是如此心不安呵!就和咱們婉黛小姐現下一樣。
「小姐,坦白告訴你好了,王爺是找我想法子將你送出鎮王府,所以少爺真是為你,真的。」
因為喜兒的一番話,婉黛既臉紅又心驚。
可是……婉黛咬咬唇。
「王爺未曾見過我,他……不喜歡我!」她輕聲說。
「誰說王爺不喜歡你?」喜兒反問。
「王爺若非不喜歡我,何以想趕我走?」婉黛無辜又輕聲地小心翼翼問喜兒,深怕受傷。
喜兒將雙手環在婉黛肩上:「王爺並非不喜歡你,而是……楊幀,楊大人之女,你也知道的,和少爺已有婚約,一切均是因為她。」
「她,一定很美、很溫柔、很賢淑。」『
「其實咱們都未曾見過她。不過,據說真的很美!」喜兒說。
「喔!」婉黛聲音是沙啞的。
喜兒聽出她的歎息。
「不管她是美是醜,她都沒你來得幸運。」
婉黛不解的望向鏡中的喜兒。
「她得不到少爺的愛了!」喜兒朝婉黛甜甜一笑「因為少爺是愛你的。」
***
在馬車裡,婉黛一路上喜孜孜的回味喜兒的話。
「少爺是愛你的!」她感到心中的衝擊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她想和他一同乘馬奔騰草原上,盡情奔馳。
她會如小烏依人般地偎在他胸前,緊摟他的腰,然後告訴他;她好喜歡他。
沉思中的她未發覺馬車停了,而他思念中男人的臉也出現簾幕外。
正想著他,他出現她跟前,婉黛霎時一驚,漲紅臉地在他凝視下忸怩不安起來。
「你……呃……」她被他烏黑的雙眸瞅得說不出一句話。
「想和你在馬車裡聊聊,可以嗎?」韓方原本只想逗逗她開開玩笑,見她已通紅的臉竟紅到連耳也紅了。
看得他的心一陣騷動,當真坐進馬車裡。
喝了一聲,馬車開始走了。
窄小的馬車容不下韓方魁梧的身軀,讓她只能輕靠他懷裡,才能舒服的不受空間狹小之礙。
聞到他身上的男性氣息,婉黛覺得自己已是意亂情迷、任憑他緊緊的摟進懷裡,感到他男性的手臂有力的圈住自己。
剎那間,她感到這兒才是她的世界,她的去處,這是如此的溫馨、甜蜜。
輕輕地,她的頭倚在他寬闊的胸前,傾聽他平穩不甚規律的心跳。
她沉醉在他的溫柔裡。
突然間,兩人聽見馬車外一陣騷動。
韓方本能的輕掀起馬車旁的小窗子簾應是有人在打鬥才會如此喧嘩。
這類事情他看太多了,管也管不了,除非有人上前求援,否則他一概不插手。
別人的閒事。
馬車經過時,他卻赫然瞧見因打鬥而跌坐地上的女子並非別人,而是龍鳳山莊裡的歐陽青鳳。
一驚之下,也沒問婉黛便飛奔而出馬車,搭救青鳳而去。
婉黛也慌張得掀起馬車的門簾下了馬車。
不料,韓方在和地上的女子說完話後,回頭一看,她也下了馬車,便丟下一句話,要青鳳和婉黛先回鎮王府,便即刻縱身一躍上屋簷。
***
扶著受了傷的女子上了馬車,婉黛體質弱,也顯得氣喘噓噓,不過,她還是請轎夫將她們送回鎮王府,一路上,歐陽青鳳一直上下打量著婉黛。
「你是方兒哥哥從黃河救起的女子吧?」青鳳忍著痛問。
「是的!你是誰?怎知道如此清楚?」
「我是歐陽青鳳,龍鳳山莊的人,歐陽青龍的妹妹。」
歐陽青鳳自我介紹。
她曾聽韓方提起過。
「你和人結怨嗎?」
「沒呀!」
「那麼是誰打傷你?」
「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人並非針對我。」
歐陽青鳳道。
「不是針對你?那是……」
未等婉黛再問出口,歐陽青鳳已開口:「是徐昭雪!」
徐昭雪!
又是她!婉黛突然沉默下來。
她憶起方纔的韓方是如此心慌於被擄走的徐雪昭。
她只不過是龍鳳山莊裡的一名丫鬟,他如此心焦與憤怒!
喜兒說什麼韓方是喜歡自己的!全是騙人!騙人的!淚水已在眼眶打轉,婉黛偷瞥一眼歐陽青鳳,只見她正閉目養神。
失神的婉黛心中一陣淒楚,手心發冷、心中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