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舉目四顧,詫異地發現除了那高壯男和之前的惹禍女置身事外,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站在他們周圍看戲,看戲也就罷了,還一個勁地撮合他們。這裡什麼時候成了非常男女的節目現場?她可不可以退出速配遊戲啊?
在聽眾智囊團和簡單等人的群策群力下,余暘以大無畏的精神立下了快刀斬亂麻的決心,擬定作戰方略如下:先跟宣琦攤牌恢復自由之身,絕對不
能有半點拖延,切記要以超低姿態滿足一個女人的所有虛榮心,必要的時候推說自己因為欲練神功所以已經揮刀白宮也無妨。然後是做好長期抗戰的心
理準備,對容與軟磨硬泡威脅利誘,要時刻保持一顆清醒的頭腦,認識到男兒膝下除了水泥地以外什麼都沒有,隨時隨地都可以是讓人潸然淚下的傷心
處。
至於會不會反過來被亂麻纏死?
呃,願主賜予他足夠的幸運。在某一個月黑風高——錯,是月白風清的晚上,余暘把宣琦約在城郊的「歎息坡」,據說此地是因為凡在此約會的情
人十之八九會拆伙而得名,後來就直接發展成為青年男女談分手的聖地,也因此帶動了當地手帕、面巾紙銷售業的蓬勃發展,也經常會有曠男怨女在此
地出沒,看看有沒有機會乘虛而人,撈個好貨色回家過年。
選在這裡約會,宣琦她……也應該心中有數了吧。
因為心中愧疚,余暘在明知她每次約會不遲到半個鐘頭以上不罷休習性的情況下,還是在約定的時間到達以示懺悔,順便再綵排一下演練已久的說
詞。
默念二十遍,又小聲分角色操練五遍之後,佳人還是芳蹤杳然。
第一、二次還會打電話過去關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現在他已經習慣了。據說,遲到是女性的特權,尤其是個宣琦這樣一向被人嬌寵著的女孩子,
所以他要多包容一點。後面這句是容與說的,真希望她不是在超然地看待別人的戀情,而是表現出了「不妒」的傳統美德——不用說,渺茫啊。
無所事事地舉目四顧,發現大多數人的臉色都不好看,愁眉苦臉的有,哭哭啼啼的有,捶胸頓足的有——當然了,談分手還會有好臉色才怪,但是
可不可以別弄得像人間地獄一樣啊?鬼哭神嚎,再加造型各異顏色幽冷的路燈,跟電視裡的陰間超級像。會選這裡分手的人恐怕都有自虐傾向——當然
,他是無辜的,某聽眾強烈推薦下才被騙來這裡。不過這裡的氣氛或許也有幫助:一會兒可以裝出膽小怕事的樣子來惹宣琦討厭。
余暘的視線最後停在涼亭裡的兩男一女身上。其他人都是即將紛飛的一對對同林鳥,這邊竟然是三人行,有趣。他佯裝不經意地走到一塊大石邊,
近距離背對涼亭,以看風景之名,行偷聽打發時間之實。
「就是這樣,我不能再忍受跟你多呆一秒!」女人尖銳的叫囂在夜空中顫抖,顯得有點淒厲。
噢哦,難道其中有個男的虐待她?
「你聽清楚了,以後不准再來糾纏她,否則我打斷你的狗腿!」粗豪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由那個比較高的男人發出。
接下來就聽到女人的叫罵和男人的喝斥,不過聽來聽去也就不外乎什麼孤僻無聊沉悶之類的控訴,看不出有哪一條值得他們如此大動肝火。
最奇怪的是那個被罵的男人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任由他們難聽的話一句一句砸下去,像是他們根本在對著空氣發瘋,自己則不存在似的。
余暘終於忍不住好奇,回頭向那男子瞄去一眼。
很瘦。一七五左右的個頭在對面的高壯男子面前顯得渺小而卑微,但臉上的淡漠與飄忽才是吸引余暘全部注意的原因——那神情,很像三哥,特別
是燈光照射下詭異的臉色更是像極——小時候被嚇哭的經驗他記憶猶新。
大概是表演了半天得不到預料中的反應,高壯男子怒火更熾,伸出手對著沉默男子的胸口就是一拳,沉默男子反應倒不慢,斜身滑步,拳頭招呼在
他手臂上。隨便想想就知道會很痛,他卻依然面無表情,一臉木然。
這情景看在余暘眼裡就好像是自家三哥被揍了一樣,想也不想地衝上去,攔在沉默男子面前:「你怎麼能隨便打人?」
高壯男子輕蔑地看了看他,亮出盤踞了整條手臂的紋身:「不想找打的話,滾一邊去。」
余暘心裡有點怵,但是眼看著弱者被欺負袖手旁觀不是他的作風,於是硬著頭皮挺挺胸:「你罵就算了,憑什麼打人?」
「不讓是吧?」高壯男子根本就不屑回答這麼正統的問題,直接出手。
一場肉搏戰於焉展開。
宣琦裝扮妥當姍姍來遲的時候,沒有如往常般見到余腸,卻被告知剛才有個形貌似他的小伙子和人打架,被民警帶去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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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接到電話就匆匆忙忙來到派出所,問了很多人才找到正確的地方。
「你這傢伙在搞什麼?」一走進去就看見鼻青臉腫的余暘,讓她想不氣急敗壞都不行。
「你不要罵我啦,證件拿來沒有?快去辦手續吧。」就知道她會一直一直叨念,如果不是簡單到外地取經去了,又不想讓家裡人知道,他才不會自討
沒趣地找容與。
「我憑什麼要保釋你!這麼大的人了,還去打架,無不無聊啊!」
余腸不忍心讓自己本就不存在的光輝形象繼續敗壞下去,連忙向身邊的戰友請求支援——三個人裡面他是最完整的,除了衣服有點凌亂以外,完全
看不出最後是他和余暘聯手痛扁囂張無腦男:「不是打架,我是見義勇為!對不對?陳墨?」再一次在心中感歎人家父母起名的預見性。
「是啊。他是幫我忙。」陳墨點了下頭算是跟容與打招呼,然後又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
「見義勇為你奶奶個——」已經被揍得看不出五官的高壯男子粗聲粗氣地跳起來嚷嚷,下一刻就被某民警正義凜然地按回去:「嘴巴裡放乾淨點!」
「你見什麼義勇什麼為?不會打架就不要打,弄得花花綠綠的好看嗎?」容與使勁地戳他腫了個包的額頭,惹來一陣慘叫。
「我又不是故意要打的……」這樣下去不行哦,自從發現自己喜歡上容與以後,他好像就很不好意思跟她像以前那樣對罵了。
「哈,你不故意就打成這個樣子,如果故意的話那還得了!」奇怪,他怎麼不跳起來反駁然後大吵一頓?不會是怕警察叔叔吧?
嗯,既然如此,就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欺負他一下。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打架!」
「啪」的一聲,余暘頭頂中招。
「喂喂喂,我這裡剛剛也有撞到的!你別亂拍!」
「是嗎?」果然不還手耶,厚厚,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笨蛋,打架還會自己撞到,你不用活了!」揪耳朵!
「別打了,痛痛痛!」他當然不能還手,真不知道以前怎麼會和她打架的,嬌滴滴的女孩子被他當沙包糟蹋,可恥啊。
「你還知道痛!」狠狠地捶肩膀,哈哈,好爽啊。
「這個……」民警甲托著下巴研究眼前的一出調教戲,感覺很茫然。
「算不算打架鬥毆啊?」民警乙替他說出疑問。
「基本上,不是鬥毆,而是毆打。」民警丙精確指出。
「而且是在我們面前,照理說罪加一等。」民警丁悠然看戲,隨口說說。
「但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民警戊想到昨晚老婆的無理取鬧,有感而發。
「如果是家務事……」民警己沉吟。
「那就不歸我們管了。」合唱。
「你們好,我是余暘的女朋友,請問他是在這裡嗎?」另一個不疾不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眾民警愕然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絕對古典的大美女俏生生站在那裡。
然後所有視線又集中向已經逃難到桌子底下的余暘,以及抓住機會盡情施虐的容與。
接下來家庭暴力是不是要演變為奪面雙琪了?
動作最大的那個顯然最容易引起注意:「咦?容與你怎麼也在這裡?」
「我……」容與不得不在心裡承認,自己看見宣琦時的心情並不好。真好笑,他的女朋友好好健在,找她來辦手續幹什麼?洩憤似的準備回頭踢余暘
一腳,正好讓宣琦的眼光順著她轉身的方向看去。於是她驚呼一聲,指著從辦公桌後面冒出來的一顆頭顱。
「余暘,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你來啦。」余暘朝她痛苦地咧開嘴,笑容奇醜無比。
「不是說在歎息坡見面的嗎?你跑到派出所來幹嗎?」
「歎息坡?你約宣琦去歎息坡?」那裡不是情侶專門用來分手的?
宣琦跟她抱怨:「是啊是啊,我好不容易到了他倒走掉!」她還從來沒被別人放過鴿子呢!然後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問題,「你們倆認識?」剛才她是不
是看到容與打得余暘滿地找牙?
哦!眾民警恍悟。
原來不是鄭伊健版,而是梁朝偉版哪。
「……是啊,我們挺熟的。」說是室友又會讓人家浮想聯翩,還是暫時保密吧。
「是嗎?」她怎麼覺得余暘看容與的眼光有點那個?
「是啊,我們還是室友呢。」余暘想都沒想就直接說出來,還攬了一下容與的肩頭以表明哥倆好,卻被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染紅了臉頰。
看來,以前他真的忽略掉很多東西。
「室友?」宣琦皺起了眉。
「你幹嗎啦?」容與拉開他停留時間過長的手臂。要死了他,女朋友面前都敢這麼不規矩。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約我去歎息坡幹什麼?」雖然一向知道歎息坡意味著什麼,但是她宣琦可從來都沒有被人要求分手的經驗,所以只是以為余暘在
那邊找到了什麼好玩東西才找她分享,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那個……我……」余暘看向四周,真的要在這麼多人虎視眈眈之下討論這個問題嗎?
「你說啊。」宣琦隨著他的眼光打量四周,這麼多人,如果真說出要分手的話,她會很沒面子的,怎麼辦?要不先……倏地,宣琦的目光定在好事人
群之後的某一處,再也不能移開。
憂鬱的眼神,唏噓的鬚根,零亂的衣衫更強調了他的瀟灑不羈……哦,那是多麼完美的一個男子!跟她的夢中情人完全吻合!天哪,她在人群中尋尋
覓覓了這麼久,驀然回首,竟然在這個不可思議的地方遇見他!
「唔,我看我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回去談會比較好,你說呢?宣琦,宣琦y」她怎麼了?突然間滿臉通紅,眼睛裡像是綻放出了萬丈光芒,從來沒看她
這麼興奮過,好像還帶一點點罕見的……嬌羞?
容與在一邊看得分明,惋惜地看向他:「我看你這回注定失戀了,宣琦似乎對你的『戰友』一見鍾情。」要死了,她竟然在幸災樂禍,太可恥了!
余暘順著宣琦發亮的雙眼看過去,視線的落腳點好像是陳墨的側臉:「是嗎是嗎?你確定她是那個意思?」
「八九不離十。」奇怪了,余暘怎麼看起來反而很雀躍?
「你們覺得呢?」他轉頭去問一旁看戲的民警,他們閱歷比較豐富,眼光應該更準。
「依我看就是了。」雖然表現得過於花癡,但是「一見鍾情」這四個字是絕對不容質疑的。
「現在的女孩子啊。」民警乙感歎,那叫朝幾暮幾來著?
「嗯,那種完全是戀愛中女子特有的眼神啊。」民警丙陷入對年少情事的緬懷中。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余暘仰天長笑,嘴角的劇烈疼痛抵不過他心中的狂喜。
幫人打架真是太好了,竟然打出一個解套人來,以後一定要好好發揮這種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德才行。
「你瘋啦?」女朋友移情別戀,竟然也能笑得這麼開心?「不去試著追回來?」
「追回來幹什麼?追不回來的啦。」余暘很隨便地揮揮手,像是在談論不小心丟失的一塊錢。
雖然不會太替他難過,但是基於朋友之誼,她還是很高尚地勸說:「難道不努力一下嗎?你平時可不是這麼沒恆心的人。」唉,就算他們真的分了,
她也只是人家的哥們啊,有什麼區別呢?
「先別管這個,我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跟你確認。」好了,索性在這裡把事情攤開來講,這麼多人在場,容與就算不答應,應該也不會當眾狠狠地
拒絕他。
「什麼?」容與被他嚴肅的樣子感染,也跟著緊張起來。
「那個老是站崗的某男跟你是什麼關係?」
切,還以為是什麼偉大的問題:「他追我,我不讓追,然後上個星期我終於成功說服他放棄這個念頭。問這個幹嗎?」
余暘大大鬆了口氣,正色道:「之所以不想再追回宣琦,之所以剛才的問題很重要,是因為我發現,我真正喜歡的人,不是宣琦,而是——」他停頓
了一下,為掀起最後的高潮作鋪墊。
「我。」氣氛還沒醞釀完,容與就搶先爆出了答案。
余暘一愕,繼而怪叫:「你怎麼知道?」
「看樣子就知道你又在耍我了,我還不知道你?」雖然剛開始還真被他蒙了,神經兮兮地高興了三秒,好在及時醒悟,否則肯定會被他嘲笑到死,「現
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趁著宣琦只是一時的迷惘,你快把她爭取回來!」反正不會有她的份,還是勸和不勸離比較積德。
真是遲鈍的好哥們啊。余暘為自己的黯淡前途憂心忡忡。
「容與,你聽我說,我剛剛說的一切都是認真的!我喜歡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之就是喜歡了,可是因為我太傻,沒能好好理清對你的感情
,所以才會跑去跟宣琦約會。我越來越發現自己對你的感覺已經不是一般的兄弟情誼,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試著改變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容與呆了下,然後怒從心起:「你唱大戲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裡開玩笑。知不知道現在的心態已經不一樣,這樣的玩笑她很容易當真的啊!
被氣氣地推了一把,剛好又碰上傷口,余暘齜牙咧嘴,也不喊痛,只是繼續急急表白:「為什麼你就不能相信我呢?我承認有時候會開玩笑過火點,
但是這種事情是不能亂說的!」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話說清楚,然後道歉。你再說笑咱倆就一刀兩斷!」她講得認真,心跳飛快。別跳了別跳了,他一定是亂說的,一定是!
余暘的神色比她更嚴峻:「我喜歡你,想追你,就是這麼清楚,沒什麼好道歉的。」
沉默在兩人中間蔓延。
民警們目不轉睛地監測著容與的反應。
「你開玩笑。」容與蹙眉研究他良久,還是高度懷疑。
「我說過不會拿這個開玩笑!」余暘簡直無力了。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你沒有發現我和宣琦約會的時間還不如和你在一起的多嗎?你沒有發現我只要一有事發生就總是第一個告訴你嗎?你沒發現我和哥哥吵架之後想都
不想,第一個找的就是你嗎?你沒有發現我老是找樓下站崗的那個某男麻煩嗎?」他的眼神看她時前所未有地認真,「不知不覺你已經在我的生活裡佔了很
重很重的份量,到驚覺的時候,已經沒辦法忽視,沒辦法抹去,也不能想像一旦失去會是怎樣。所以,相信我一次,好嗎?」
她不是沒聽過人家告白,但是第一次,告白的人離她那麼近——他們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甚至心思都常常轉,到一塊兒。
應該是哥們的呀,吵吵鬧鬧無分性別,互相分享著一些小小的想法,一些微妙的心思,成功的喜悅可以一起品嚐,失敗的挫折可以共同承擔——那
戀人又應該是什麼樣的y除了形於外的一起出遊用餐之外,精神上的交流,好像也不外乎這麼一些,亂了亂了,一切都亂了!到底怎麼樣算是友情,怎麼
樣算是愛情?
有點想接受的,畢竟她自己也發現對他的感情變了質,如果接受了他的告白,那不就是皆大歡喜?
但是好像又不一樣。
對身邊的異性有一點暗戀的心情,可以在當哥們的同時保留一點別的心思,那樣的距離,既遠又近,很有滋味。但是如果直接轉到戀人的軌道上去
,那種似有若無的曖昧消失之後,可能有會回到原來那種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清朗境地,會少了原來可攻可守的距離,憑空多出太過粘膩的牽扯,並不
完全是她要的呢。
「我、我不知道,我得好好想想。」難得地,她露出困惑無措的表情。
很可愛。余暘在心中下了評價:「或許你一時還接受不了關係的改變,我們可以慢慢來,但是你一定不要躲著我,好嗎y」
「你怎麼知道……」她琢磨著躲開一段時間一個人好好想想。
「我還不知道你嗎?」他模仿她說這句話時常用的口氣,「你懶得想事情,每次一想就會鑽牛角尖,最後下的決定總是保守得讓人想去撞牆。」
「你!」污蔑!她哪有那樣,只不過一向信奉小心駛得萬年船而已,「好,我不躲,但是我要想很久很久!」
「沒問題,你慢慢想,我不急,你也別急。反正還有十年我才要負責娶你。」他開玩笑地說起當日那句話。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衝口而出,或許還
真是言為心聲呢。
說到這裡容與想起其他問題。
「你有女朋友。」三心兩意的人最噁心了,而且她好像勉強算得上是第三者耶,很有罪惡感。
余暘倒不會很擔心這個:「我這不就……」
還沒申明立場,就聽某個被遺忘的角落響起抗議聲:「我不是他女朋友!是他在追我而已,我還沒表態!真的!我們是清白的,典型的君子之交!余暘你
說對不對?」宣琦拚命跟他使眼色——分手沒問題,反正他們倆誰都沒放多少真心進去經營這段關係,但至少抽身的時候她可得是走得漂亮的那一個。
「是啊是啊,我真是追得很辛苦,但是宣琦總是說我不是她的Style,感情的事情要寧缺勿濫。」
狗腿的證詞立刻引來美女感激的眼神——雖然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轉身繼續攻克那座沉默的堡壘。
他彈了彈手指:「OK,解決了。」真是天助我也。
容與不解地斜睨他:「你一點都不介意嗎?」初戀失敗,這麼嚴重的事,他也忒輕描淡寫了。
「我一直沒說當初追她的原因,其實,」余暘往宣琦那邊看了看,確定她還在專注地「攻關」,才壓低了聲音解密歷史檔案,「只是因為覺得大學四年
念下來都沒談過一場戀愛很虧,所以才會找了一個漂亮女生來追的。」
容與翻白眼,此君果然膚淺。
「你行為莽撞思想幼稚,讓人沒有安全感。」初戀都這麼草,率的對待就是鐵證。
余暘急忙喊冤:「我幼稚我莽撞?你去問問Tonighttalkshow的隨便一個聽眾,他們絕對可以舉出成千上萬的例子來反駁你的論點。」
啊啊,原來他就是Tonighttalkshow的余暘,所以眼前這女孩就是這幾天的討論焦點——他的哥們?
於是有觀眾踴躍舉手發言:「我,我作證!只要你聽過他的節目,就絕對不會認為余暘是一個幼稚的人,相反,他思考問題的深度根本不像是這個年
齡的人能做到的!」
「你上次聽過我的節目的,對吧對吧?」雖然容與不聽廣播,但去海邊的那次她可是看了他做節目的全程,感謝上天,那時他還沒有建立現在的恐怖
主義風格,老成持重得不可思議。
容與想了想,爽快地點頭:「那好,就算你大智若愚。」
「謝啦。」余暘朝剛才仗義執言的民警招呼著。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待會兒幫我簽個名就好。」發現老婆近期最欣賞的男人還是個毛頭小子,發生家庭危機的幾率頓時降低,民警戊歡欣鼓舞。
「我……其實沒有喜歡你到想要做男女朋友的程度。」這一點最嚴重了,她對感情的態度向來嚴肅,才不像他那樣隨隨便便。
「我知道。」余暘並不意外,「但是你也沒有喜歡別的男生吧?」既然某男已經光榮退場,別的威脅應該更不足道。
容與老實點頭。
「而我應該是你最親近的男性朋友了吧?」他問得有點忐忑,亟盼她說是,又怕萬一被否決的話會傷心太平洋。
「……是吧。」
余暘神情頓時輕鬆:「那就好了,談戀愛的最好對像活生生地擺在你面前,就看你能不能把握這個機會!」
死人,竟然連告白都那麼踐,她又不是飢渴到非得找個男人來談戀愛。
「我現在就是不想交男朋友,怎麼樣?」
「不行不行!」主角還沒說話,觀眾就跟她急上了,「你如果不交男朋友的話余暘就沒有機會,沒有機會他就會心情很差,心情很差就沒有辦法好好主
持節目,節目主持不好我們就會很難過,所以為了大多數人的利益,你還是快點『想』交男朋友吧。」民警甲大義凜然地「為民請願」。
她放棄跟閒雜人等纏鬥,找出另一項理由:「我最欣賞的是一見鍾情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符合條件。」
她竟然會相信一見鍾情?天哪!太搞笑了!余暘忍住狂笑的衝動,跟她辯:「你沒有一見鍾情,但是我有啊,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有種不一樣的
感覺。」不過那種感覺就是好笑——當然這句話不妨十幾二十年以後再說,現在的當務之急可是說服而不是挑撥。
容與覺得自己臉紅了:「你一點都沒有風度,老是跟我打架吵架!」
「打是親罵是愛嘛,像余暘就從來沒想過和我打架,這說明你在他心目中很不一般啊。」宣琦不知什麼時候也加入勸說團,算是在各自謀求「向外發
展」的道路上,互相幫助。
有沒有搞錯?
容與舉目四顧,詫異地發現除了那高壯男和之前的惹禍女置身事外,其他所有人都或坐或站在他們周圍看戲,看戲也就罷了,還一個勁地撮合他們。這裡什麼時候成了非常男女的節目現場?她可不可以退出速配遊戲啊?
她撇撇嘴,嘲諷地說:「全球局勢還不穩定,地區間的衝突時有發生——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在世界永久和平到來之前,我是不會考慮個人問題的。」
民警乙甩甩電警棍:「這種問題我們這些人民的公僕來操心就好。你現在的年紀還是乖乖地享受戀愛是正經。」
「是啊是啊,我們去談戀愛吧!」
容與祭出最後的殺手鑭:「和家裡人關係,你一直都拖著不肯去改善,我討厭優柔寡斷的男人。」這問題,不是刁難,而是發自內心。
余暘抿唇思考了半天:「你是說,如果我現在就去跟家裡人攤牌,你就給我交往的機會?」
容與不置可否:「隨便你怎麼想。」
雖然事實上她這叫半推半就,但還是必須做出一點姿態來免得被他看輕,以為她早就喜歡他。
「好!」余暘斟酌了下,爽快地答應,環顧四周等著聽八卦的一張張臉,拉起了她的手,「我們這就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趁著現在有勇氣趕
快去說一說,反正就算那個家被他攪得不再是完整的家,容與這裡還是可以讓他靠的。閃人。
「去逛個街怎麼樣?」陳墨提出的邀約讓宣琦大喜過望。
「當、當然。」
「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民警丙目送兩對相攜離去的背影,又一次深深慨歎。餘光瞄到正在奮筆疾書的菜鳥民警庚,
「喂,你幹嗎?」
菜鳥頭也不抬,邊寫邊認真地回答:「做筆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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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上,余暘不停地打電話,讓家裡所有人火速到大宅集合。
下了車,容與來不及為他家庭院之華麗驚歎,就被拉到了所有人面前。
他們家人真有效率,才沒多久,她上段時間曾經見過的幾張臉孔都齊了。
「暘暘,你臉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同是剛剛趕著進門的人,老二餘暇愣是比他們多了些從容不迫的氣度。
「那個不是重點……我……我是要說……」余暘積蓄了一路的勇氣到了需要發揮的時候已經幾乎告罄。
景不耐煩地打斷:「你有什麼事快說啦。」十萬火急把大家都叫齊,不會是為了看他口吃吧?
搞什麼他?都敢在公安局表白了,怎麼回家說幾句話就結巴成這樣?
容與無奈,不得不低聲給他支招。
「有什麼好支吾的?閉上眼睛說,說完我們就走。」今天只是要開個頭而已,接下來的,以後再說吧。
「哦。」余暘依言閉上眼睛,飛快整理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再不說我們要去睡覺咯。」姑丈打了個呵欠。
稍微晚點睡有什麼關係?再讓他醞釀一下啦。
「舅舅,你快說啊!」他一會兒還要看電視呢。
別吵,大人講話小孩吵什麼吵?
晗看得直搖頭:「暢暢,你要不明天再說吧?」
還是三哥體貼。但是大家來都來了,如果不說豈不是很掃興?
「快說!」容與輕輕擰了他的腰一把。
「啊!」余暘睜開眼直視大家,把容與拉到身前,又輕快又響亮地宣佈:「我是想向你們介紹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就是容與。」
原來如此!
眾人恍然大悟,然後熱絡地跟她寒暄起來。
容與只得趁著應對的間隙,用鋒利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射殺余暘。
你個大混蛋!竟然拿我當擋箭牌!
余暘在一邊搖尾乞憐。
別怪我,我真的很緊張,很緊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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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冬丁冬的門鈴聲打破屋內的靜謐。
余暘趕忙去開門。
「姑姑、姑丈?你們怎麼這麼早來?」才一點,不是約的吃晚飯?
「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余儷夫婦脫鞋進門。
從坐探簡單那裡知道容與的廚藝「精湛」到什麼地步之後,她想到今天的晚飯就坐立難安,最後決定與其事後送醫院,還不如在容與掌勺之前就把廚
房霸佔起來,杜絕後患。
「容與呢?」
他們本以為容與和余暘早就是一對,聽了他的節目後才知道中間還有另外一段。也就是說兩人正式交往的時間並不長,這樣急急地把男方家人請來
吃飯,似乎有點怪異。
不過只要想到容與是一個有點怪的女孩子,就可以理解了。余儷仰頭看著滿天花板的絲瓜精,心中如是想。
「她在洗澡。」據說是要沐浴之後,焚香禱告請出廚神然後才能燒一桌好菜。余暘也打算禱告一下,希望今天能圓滿完成被賦予的任務,把該說的話
說出來。容與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再不說他倆就掰,所以今天他必須痛下決心、破釜沉舟、壯士斷腕、不成功便成仁——這串字他從昨晚寫到現在,就
是為了壯膽。
余儷剛要說什麼,只聽容與的聲音從浴室方向傳來:「余暘,沐浴乳用完了,你幫我拿瓶新的來。」
「你要薄荷味的還是檸檬的?」余暘大聲問。
裡面也大聲回答:「檸檬!」
只見余暘在「四目」睽睽之下,非常自然地走進一看就知道是容與的房間,熟門熟路地拉開一個不怎麼顯眼的抽屜,拿出只黃色的塑料瓶,走出臥室
,就這樣大咧咧地打開浴室門,說道:
「給。」神情無比正常,就像他面對的不是「旁人」想像當中的裸體,而是一副楚楚衣冠。
「老伴,這……」
「噓。」余儷懷疑地看著回過頭來招呼他們的余暘,示意丈夫不要打草驚蛇。
門鈴聲響起,這回來的是暇。各自攏著杯茶,四人不著邊際地閒聊。然後晗也來了,余暘留下三哥陪長輩,邀暇單獨說話。
一切進行順利。
容與洗好了衣服拿去陽台曬,看見余暘和兄長側面朝她,相對而立。
「二哥,我不會去遠輝的,」余暘不安地絞一下手指,「不管有沒有你所謂的恩惠,我都把你當親生哥哥看待。」
「哦?」因為他後半句話的「創新性」,暇沒有展現出以往的強硬立場,只是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
容與一笑離開。
門鈴聲和Bill清脆的笑聲同時傳來,容與也笑開了顏,跑過去開門。
看來,今天會是一個很不錯的開始呢。
兩道不帶惡意的探索目光讓她再一次毛骨悚然。
呃……如果親愛的黃石婆能夠不要老盯著她的臀部看,應該會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