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才會隱隱聽見海浪聲。
交疊著兩個身軀,漸漸從高chao的餘韻中回過神,男人怕自己的體重壓疼了底下的女人,微抬起身體將自己抽離,解下保險套丟進床邊的垃圾筒,才又躺回女人身邊,將她攬進懷中。
「還好嗎?」元皓低聲問著仍緊閉雙眼,微喘不休的寰琳,手則放在披著薄汗的纖背。來回輕柔撫摸著。
寰琳抬起頭,為自己尋了個更舒服的偎躺位置。「很好……,別再問這種會讓人害羞的問題。」
她會害羞?!他失笑,當她主動起來,可沒有那兩個字存在的餘地。
「我怕你還痛著。」雖說他是個醫生,對人體構造知之甚詳,也判定她初夜的傷應該不會疼了,但他畢竟不是她,無法憑著理論或經驗知道她真實的感覺。
她張開了明眸,好笑地看著他,「……現在才怕,會不會太晚了?」
他尷尬地清清喉嚨。「之前哪有理智想到。」他充份顯露出對男人完全讓小頭控制大頭的無奈的悲哀。
她噗嗤一笑,靠得他更近。「笨蛋!」聽著他已沉穩的心跳,就算真的感覺到痛,她也不會不再跟他做愛,因為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是愈來愈少。
泰姬瑪哈飯店的恐怖事件已是五天前所發生的事,他們是三天前才離開孟買,聽說他們離開時,印度的軍警人員還在跟佔據泰姬瑪哈飯店的歹徒對峙,不過他們根本就不想瞭解細節,只想盡快地遠離那裡,忘掉在那所發生的一切。
他們搭著火車南下來到果亞,直奔南印有名的渡假勝地Ombeach附近的一間六星級飯店SwaSwaraHotel,他們曾經擔憂那裡會不會也有恐怖份子出沒,不過或許曾經歷過在泰姬瑪哈飯店的一切,那種豁出去、不顧一切的非理智的情愫完全控制了他們,隨心判斷。
也許不會再那麼衰碰到吧?就算碰到了,說不定憑藉他倆的「豬羊變色」功力,可以繼續化險為夷呢!
來到這間hotel後,赫然發現他們竟成了唯一的客戶。
說來不知是不是他倆「翻盤」魔力強大,這間飯店在旺季時一向客滿,偏偏這次在孟買發動攻擊的恐怖份子聲明,會針對英美籍的遊客采報複式的攻擊,所以在此次攻擊事件死的多是英美籍遊客,原先有訂房的或者正住在這裡的英美籍遊客立刻退房閃人,結果竟演變整個飯店竟只有他們入住……
得知前因後果的兩人都不禁有些發囧。
原本應該熱鬧的Ombeach冷清到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不過他倆很快就調整好心態,既然有這樣的機緣,就放鬆心情面對這一切。
儘管從泰姬瑪哈飯店離開後,他們做最多的事就是休息,可當他們坐著火車來到這個渡假勝地時,他們仍是奔床而去——睡覺。
從來不知道搭乘印度火車竟是這樣讓人疲憊的事,首先火車到達時間完全跟時刻表不合,又因為他們是臨時起意決定到這個地方來,沒有預訂票,為了買票,不知道碰到了幾個企圖將他們當成呆胞耍弄的掮客,想要騙他們用高出數倍的錢買下火車票,幸好寰琳來印度之前就做足了功課,所以還是從正式管道買到了票,而沒有傻傻地跟著人走出火車站買票。
但買到票之後,則要面臨車到站了沒還是已經開走的恐慌——因為找不到站務人員可以回答這個問題,若不是看到有人跟他們一樣都在等著這班車,才耐著性子繼續等下去——整整等了快兩個小時才坐到他們的車子。
有人說他們是幸運的,聽說有人等車等了一整天……,頓時讓他們覺得——自己果然還算好運,接著又整整坐了九個小時的火車才到達果亞,搭了計程車來到這間飯店時,天色早已暗了,吃了一頓還算美味可口的食物後,他們便立刻倒在床上昏睡過去,整整睡到隔天中午才醒過來,然後才算正式開始他們的渡假之旅。
走在柔細的白沙灘,凝視著平靜、青藍色的阿拉伯海,心境便會變得很平和,現在是十一月,氣溫也不高,午後在沙灘上漫步,有說不出的怡人與自在。
兩人一邊在沙灘上散步,時而衝進海邊戲水,時而坐在海邊的樹下休息、交談著,他們像有說不完的話,話題廣泛不受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直到說累了,便停下,靜靜看著遠方雲朵的變化,目送著夕陽西下。
晚上坐在露天餐廳,一邊欣賞大廚展現廚藝,一邊享用美食。
在印度,不僅香料氣味強烈,喚起了嗅覺與味覺,所見的衣物、建築裝飾亦是色彩絢麗,刺激了視覺,而帶著獨特民族風及節奏的印度音樂更挑動了聽覺,總之,整個五感都有種不可思議的異樣感受。
或許說了一下午的話,口乾了,也或是此刻浮動在他們週遭的氣氛太特別了,不忍出聲破壞,他倆皆安靜地用著餐,望向彼此的目光有著掩不住的深意與對夜宴的期待。
用完餐後,看了一出從天上來了一個兇惡的人到人間做亂,綁架了國王的愛妻,國王為了救愛妻勇敢的去跟這個天上惡神對抗的印度歌舞劇。
看懂了這個故事後,兩人不禁互看一眼,眸中閃動著笑意,來印度——似乎很有跟「惡神」或「惡人」打交道的機會呀。
但願他們現在真的是苦盡甘來,可別再碰上一回了。
餐廳戶外的橘黃燈光打在他們的臉龐上,泛出柔和的光彩,凝視彼此的容顏,愈來愈難以移開目光。
演出結束後,他倆手牽著手走回他們的villa-一開始他們步伐如常,唯有從他們十指緊握的手微微發顫著,才能明白他們此刻心情並不平靜。
走進屋子後,甫一關上門,他們便迫不及待地擁抱在一起親吻,吞噬彼此的唇舌,脫去彼此衣物,拉拉扯扯步伐不穩地走向大床。
衣物四散在各處。
她的背才一碰到床,他便猛力地衝撞了進來,她大叫一聲,彷彿有支大錘釘進她身體最脆弱的一處,是那樣的疼痛,讓她從頭到腳瞬間麻痺,可當恢復知覺時,所傳來的奇妙感受卻如電流般竄過她的全身。
痛並快感著。
於是她全力攀住他,跟隨著他一起奔向戀人的樂園。
和一個男人不斷地做愛、吃、睡、說話、旅行,是很奇妙的感覺。
會覺得身心靈都不像是屬於自己的,尤其被一個男人完全的嬌寵、疼愛憐惜著,那就像吃了迷幻藥般的飄然,以及有說出不出的喜悅。
似乎,在這個男人眼中,自己就是這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繼余怨猶存的慘痛初戀經驗後,寰琳對男人的確多了不少防備,總怕男人只想利用她、玩弄她,若只會跟她玩曖昧的男人,絕對會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之踢得遠遠,永不接近。
但對他——她完全沒有防備能力,她是如此深深的迷戀上他,尤其他總是用專注而深邃的目光看著她,總是細心體貼關注到她每個情緒變化,讓她整個人也跟著融化。
他有沒有利用她呢?也許有吧?但在肉體情慾上的滿足是雙方都有的感受,而她更喜歡他經常對她露著孩子氣般的開懷笑靨,好似只要跟她在一起,他便感覺到開心無比。
但凡事總有正反兩面,他亦有會讓她心疼的時候,一如現在,夜半時刻,在他最毫無防備被惡夢侵襲時,他才會暴露出的脆弱。
從被他大叫驚醒後聽到的夢話裡,她知道他夢見了那個被他槍殺的恐怖份子,夢見了那些他想救卻救不到的人……
關於他的工作,他雖然只有提到一些,而且講得儘是一些正面跟樂觀的事,因為愈窮困地方的人們,人情味反而是最濃厚的,這點在印度這幾天可以親身感受得到,但窮困跟惡劣政治環境所造成的黑暗面也同樣如泥沼般會將人困得動彈不得,所以多少可以感覺得到他的無奈。
當他說這些時,他的目光會飄向遠方,而在那一刻,她便會覺得自己離他很遠,彷彿不在同一個星球上,但他又會很快的恢復正常,一臉笑瞇瞇的跟她講述一些曾發生的趣事,讓她忘了早先的異樣,直到他做惡夢時。
凝著他緊皺眉頭的臉,她此刻的心莫名的疼,多想要為他撫平眉間的愁緒,多想消除他內心所承受不欲人知的痛苦,但她有這個能力嗎?而他——肯嗎?
他問:「你至今為何還保持著單身?」
她說:「因為我還沒存夠可以養活自己一輩子的錢。」
她問:「你至今為何還保持單身?」
他說:「因為……還找不到安定下來的理由。」
她問:「怎樣才算找得到?」
他說:「……當我想找到的時候。」
這是兩人在今晚晚餐時談到的話,她不知道他是否是隨口問問還是有其他深意,可對她來說,不無試探之意。
她想知道,離開印度後,他還願不願意跟她繼續維持關係,做進一步的發展?畢竟兩人現在的情況就像萍水相逢,露水姻緣般,她雖然對遠距離戀愛沒信心,可因為他,她願意試看看,但他一句話就讓她不敢再多想了。
他想找到的時候?!
多虛無縹緲的話,也同時讓她封了嘴。
他不是玩家型的男人,雖然他深具男性魅力,會讓女性趨之若騖,可他不是那種隨便會跟女人發展關係的男人,所以當他認真起來時,應該會很不一般——就像在這段短暫的相處時間裡,她可以感受到他全然的專注與愛護。
但——若不是發生之前一連串的事,也不會有現在的因緣吧。
所以若是只能擁有這幾天,那她就好好享受,而她也會毫無保留的付出。
她低頭封住那仍說著夢話的雙唇,手則緩緩的撫摸他的身軀,就像那時她做惡夢時,他以溫柔撫平她的恐懼,手緩緩滑下,直接握住他的慾望之源,用最原始性感的方式將他從惡夢裡召回,當他終於掙脫夢魘的泥沼,睜眼呻吟回應她的喚起,她便毫不猶豫地用所有的溫柔包容住他,邀他一起在愛的天堂裡漫步。
站在人聲鼎沸的市場裡,元皓一邊翻看著攤子上的手工飾品,一邊好笑地聽著寰琳在跟小販用英文殺價。
她看中了印度香料包,小販開價三百盧比,她則直接喊到三十盧比一包,聽得他差點滑倒,雖然早知道印度人賣東西一向都會亂喊價,可也不像她一上來就砍得那麼凶,讓他傻眼。
但更讓他驚駭的是,對他總是溫柔、甜美的人,在碰到講價時,卻是那樣的強勢、自信,彷彿她就是清楚這商品的底價在哪?不容許人唬弄。
當然印度小販也不是好惹的,你來我往,最後以五十盧比成交。
他已經震憾到說不出話來,從三百到五十,這物品的真正價值到底是多少呀?接下來——只要是被寰琳看上的物品,無不遭到同樣的待遇,很快他的手上已經掛滿了她的戰利品。
算算時間,他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三個小時,有些累了,所以當看到寰琳決定「收工」,他還真有鬆口氣的感覺。
不過他們也沒有立刻回去旅館,找了一家可以看到海景的餐廳,他們進去休息兼用餐。
「我真沒想過你那麼會殺價,每樣東西都幾乎砍到原訂價的三、四折。」他由衷的佩服。
她眨眨眼。「相信我,若我真的砍過份了,他們根本不會賣給我,何況——」她看著那些商品皺皺鼻子。「我還是覺得可以再更便宜一點。」
他聽了真的快趴地,同時對女人購物殺價能耐有了新的體悟。
此時侍者將他們點的飲料送上來,他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欣賞外面的風景。
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大海、白色如月牙般的沙灘,以及整排的椰子樹,涼度適中的微風徐徐吹來,怡人極了,讓人全身從裡到外,連毛細孔都會放鬆。
時近傍晚,太陽開始像蛋黃似的懸在海平面的上方。
「好美呀……」她忍不住發出讚歎。
這樣的夕陽美景,在果亞這幾天幾乎乎天天都看得見,可每次看,仍舊看不膩。
元皓感覺整個人沉浸在某種奇異的情緒裡,有多久沒有帶著如此閒適悠哉的心情看著太陽?有多久沒有注意到天空的顏色在此時此刻是如此多變妍麗,似乎要在一天結束之前,綻放出最絢爛的光彩。
寰琳告訴他,這就是「魔幻時刻」,一日的開始時與結束前才會出現,而他有時看著看著,竟會忍不住熱淚盈眶——毫無來由的,一如此刻。
突然有張面紙塞到他手中,他扭頭看向她。
「鼻涕快碰到嘴巴了。」她神態平和的說道。
他趕緊擦拭,很奇怪,他很少在別人面前哭泣,畢竟有損男性氣概,可被她看到,他卻一點都不會感到尷尬,覺得沒什麼。
又抽了張面紙,將臉上的悲傷春秋擦去。「……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忘記什麼東西是『美麗』的。」他輕輕地說道。
她輕輕嗯了一聲,沒開口多說什麼,目送的太陽消失在遙遠無邊的天際,路旁街燈一一亮起。
「這個給你。」她從早先的戰利品中拿出一樣小東西給他。
他接過一個木雕雙馬頭人身像飾品,他對這個飾品印象還蠻深刻,因為這是寰琳花最長時間從攤位上眾多飾品中挑選出來的,而且砍價沒有砍很大,不過倒是說服小販買一送一——附加一尊象頭人身的木雕。
「這是?」他想她不會無故的送他這個飾品。
「這是雙馬童神,它們是雙胞胎兄弟,象徵著日出日落,而且他們還是印度的醫神,會驅逐病痛,也會懲治惡徒,傳說我們的觀世音菩薩的前身即是他們,我覺得這個很適合你。」她頓了一下。「我希望它能讓你不再做惡夢。」她輕聲說道。
他胸口窒了窒,她果然是知道的,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夜半醒來會發現她主動騎在他身上,雖然可以用熱情、慾望爆發來說明她的難以自禁,但卻不能說明她臉上的神情為何會那樣溫柔,看不出被慾望掌控,原來她是——
他內心激動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半天他才能開口。「……謝謝。」
「你要相信自己,你是在做該做的事。」她認真的看著他說道。
他低頭看著木雕像。「嗯!我會努力朝這兩個神看齊,你說是驅病懲惡嗎?」
「是!不過……多著重在驅病上就好,可別老是那麼倒霉的碰到恐怖份子。」她一臉無奈地說道。
被她的表情給逗笑了,驀地一股強烈的情感湧向他,他幾乎忍不住要開口對她說:跟我在一起吧!一直一直的……
但前女友對他說的話卻像緊箍咒般從他腦海裡響起。
你無法帶給女人一輩子真正最想要的幸福!
他閉上眼,硬是將那份強烈的渴望給壓下,這是曾經跟他相戀過的女子提出的控訴,因為他的人生選擇,他似乎無這個資格對她提出這個要求。
「不會這麼倒霉的,就算真遇到,相信我,我一定會跑第一的。」他聽見自己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不知怎地,她眸中似乎閃過了一絲黯然與失望神情,令他有些錯愕,但因她很快垂下眼眸,令他以為自己看錯了。
「對了,果亞這裡還有個景點我想去看看,我們明天去好不好?」
「是哪裡?」
「是杜哈沙加瀑布,聽說它就像牛奶一樣從山壁上落下呢!」她指著旅遊手冊上的景點。
「好呀!那我們明天就去。」他也露出極大興趣附和地說道。
用過晚餐後,他們拎著大包小包的搭著「嘟嘟車」回到所住的旅館,路途上他們意外的安靜。
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海攤上霓虹燈閃爍個不停,歡笑聲和音樂聲隱隱傳過來,突然意識到,是再兩天,他們就要離開這裡,離開印度了,一股莫名的刺疼刷過他的胸口,他不禁抬手揉了一下。
驀地,她突然開口哼出了一首歌,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哼歌,雖然曲調很陌生,但卻很好聽,他不禁閉上眼,任那輕柔的嗓音浸潤他整顆心,他想將之牢記在心裡,永誌不忘……,一如他與她在印度共度的八天,將會在他生命中烙下永恆的印記。
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當他有一天陪著老婆以及跟她的好友們一起去KTV唱歌時,她點了這首歌,那樂曲的旋律立刻喚起了他的記憶,在看到螢幕上秀出的歌詞後,他整個人如遭電擊,眼眶不自覺紅了。
我想過一件事不是壞的事一直對自己堅持愛情的意思
像風沒有理由輕輕吹著走誰愛誰沒有所謂的對與錯
我不敢去證實愛你兩個字不是對自己矜持也不是諷刺
別人都在說我其實很無知這樣的感情被認定很放肆
我很不服我還在想著那件事
如果你已經不能控制每天想我一次如果你因為我而誠實
如果你看我的電影聽我愛的CD如果你能帶我一起旅行
如果你決定跟隨感覺為愛勇敢一次如果你說我們有彼此
如果你會開始相信這般戀愛心情我只要你一件如果的事
我會奮不顧身地去愛你
妻子唱完後,他不禁緊緊擁住妻子,幸好當時及時醒悟,沒有浪費太多的時間。
「我好高興我做了『如果的事』。」他在她耳邊啞聲說道。
他的妻子聽了亦淚光隱隱凝著他。「我也是。」
【全書完】
編按1.(如果的事),演唱:范瑋琪、張韶涵,詞曲:王藍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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