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華丹楓飛快的將師妹推開,自己挺身迎上去接招,瞬間兩人身影交纏,空中掌影翻飛,打得激烈至極。
只見沈雲生雖然雙腿已殘,但巧妙的借勁使勁下,整個人在空中飛來旋去,每次一個回身就是一次凌厲殺招;而華丹楓則忙於接招應付下,愈打愈是心驚駭然,不敢想像這個瘋癲的枯瘦男人現下已是如此厲害,那麼若他雙腿未殘,豈不更加可怕?
正當兩人打得難分難解,熱火朝天,一旁的華妙蝶也看得心急如火,滿臉焦慮之時,一道恍如天籟般的嗓音驀地凌空而來——
「住手!」
清冷的聲音一出,激戰中的兩個男人閃電般的瞬間彈開——一個退回師妹身旁,一個回到竹榻之上,但目光不約而同全朝聲音來源尋去。
「師姊!」某對苦尋許久的師兄妹異口同聲的驚喜大叫。
「君兒!」竹榻上的男人臉上的瘋狂之色褪去,瞅凝著女兒的眸光有著溫柔的慈愛。
恍若未聞雙方的叫喚,剛採完藥回來的沈待君,怎麼也沒料到師弟妹回來了,更沒料到他們竟然與爹親打了起來,慌得她什麼也無法多想,人還未走近便急忙出聲喝止。
而終於找到自家師姊的華丹楓、華妙蝶兩人,完全沒注意到沈雲生的那聲叫喚,逕自激動的雙雙衝到師姊面前,尚未開口,眼淚便嘩啦啦的噴了出來——
「嗚……師姊,我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以後會乖,會聽你的話,你不要再不管我們、丟下我們了……」完全不怕丟臉,華妙蝶哭得唏哩嘩啦的緊抱住她,怎麼也不肯鬆手,完全沒了當初說找到人後,要挖坑將她埋進去,以示報復的氣勢。
「師姊……」哽咽的吐出了兩個字便再無言語,華丹楓同樣紅了眼眶,可卻強忍著怎麼也不肯掉下淚來——只因為他要向師姊證明自己已經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孩子氣,什麼都要依賴師姊的師弟了。
「傻瓜,哭什麼呢?」再次與師弟妹相聚,沈待君心中激盪,眼眸微微泛紅,可卻強笑道:「師姊信上不是說了,只是去尋訪名山古澤,採集奇珍異草,哪是不管你們、丟下你們呢?瞧!師姊這不就回來了。」
「師姊,你要尋訪名山古澤,採集奇珍異草,可以等我們回來陪你一塊去嘛!可你偏偏等也不等,只留下一封歸期未定的家書,分明就是故意要拋下我們,不管我們了……嗚嗚……」哭成了一張花貓臉,華妙蝶跺著腳以淚眼控訴。
「好了!好了!都是師姊不好,是師姊的錯,行了吧?」聽聞指責,沈待君無奈苦笑,一邊安慰拍撫著她的同時,幽深的眼眸不自覺的凝向師弟,卻在對上他目光的瞬間,倉皇的轉移開了視線。
師姊避開了他,她避開了他!
難道是他先前傷師姊太深,所以她現在連看都不看他了嗎?
華丹楓在瞬間白了臉,隨即又否認的搖了搖頭……
不,不會的!肯定是師姊害怕讓他為難,所以才會有意閃避他,可她卻不知分別後的這段日子以來,他早已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也熱切的想回應她的感情,只是……
瞄了瞄還賴在師姊懷中撒嬌哭泣的師妹,華丹楓突然覺得很刺目,忍不住嫉妒起來。
什麼嘛!霸佔著師姊那麼久,也不知道趕快還給他,他也想向師姊傾訴心中的相思之情啊!
還有,他還急著想跟師姊說——如果是師姊的話,可以喔!
可偏偏在場除了不識相的師妹外,還有個瘋瘋癲癲,說打就打的奇怪男人在,讓他怎麼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下對師姊表白?
唉……出師不順,實在太惱人了!
愈想愈是糾結,華丹楓心思翻湧輾轉,臉色忽白乍紅,神情百變,幾度欲言又止,當最後終於鼓起勇氣想開口時,竹榻上的男人硬是搶先一步出聲了——
「君兒!」冷沉的嗓音略顯僵硬,沈雲生見三人交談熱絡,感情像是極為親密,當下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們是誰?」
聽聞質問,想起師弟妹與爹親才剛打了一架,這下可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沈待君不禁頭疼起來,輕輕的又勸慰了師妹一聲後,便快步來到爹親身邊。
「爹,別誤會,他們不是什麼歹人,而是我的師弟妹——華丹楓、華妙蝶。」柔聲解釋,她轉而對師弟妹微笑介紹著,「師弟、師妹,這是我爹——沈雲生。」
「師姊的爹?」宛如被轟天雷給炸到,某對師兄妹震驚的尖叫起來。
「蠢貨!」哼聲冷斥,沈雲生如今除了親生女兒外,再也不信任何外人,自然也不會因為他們的身份而改變態度,當下逕自沉著臉道:「君兒,背我回房。」
瞭解爹親的古怪脾氣,沈待君朝師弟妹抱歉的笑了一下後,便小心翼翼的背起瘦得讓人忍不住心酸的爹親進屋去,留下迎風石化的兩人。
好半晌後,被炸得腦袋一片空白的兩人在愈來愈刺骨的冷風吹襲下,終於回過神來,只見他們呆若木雞的面面相覷,然後不約而同的抱頭大叫——
「師姊什麼時候冒出一個爹來啊?」
「芸娘怎會收這樣的蠢貨當徒弟?」聽著外頭傳來的驚聲尖叫,房內,坐躺在床上的沈雲生鄙夷冷嗤,滿心的不悅。
「師弟妹從小便是被人給遺棄的孤兒,娘見了實在不忍心,便收養了他們。」低著頭為他把身上的被子撫平,沈待君輕聲細語的說著。
「爹,師弟、師妹兩人性情天真單純,說話、行事有時會瞻前不顧後,若是因此得罪了你,可千萬別與他們一般見識。」
輕哼了一聲,沈雲生似嘲似怒,隱約還帶著一絲淡淡的酸味。
「你待他們倒好,開口沒兩三句就忙著幫他們說好話來著,嗯?」
爹這是在……吃醋嗎?
強壓下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笑意,沈待君親暱的用臉頰輕蹭著爹親乾枯粗糙的掌心,直到他臉上的怒意漸漸褪去,眸心蕩漾著柔光後,她才撒嬌似的哄道:「他們是我的師弟妹,從小我們一起長大,娘也把他們當作親生孩子看待,就像是真正的家人,我不待他們好,是要待誰好呢?」
頓了一頓,她連忙又補充,「當然,待爹自然要比待師弟妹更好。」
雖然明知她花言巧語的有意討好,身為爹親的沈雲生還是很受用,當下臉色好看了一些,不過卻依然哼聲道:「你待別人好,別人可待你好了?要知道人心隔肚皮,別太輕易的交付信任,給了人傷害你的機會。」這可是他用二十年的苦痛所換來的深切體悟。
神色微微一僵,沈待君佯裝不解的強笑。
「爹,你在說什麼呢?」
銳利目光彷彿要透視人心般不容閃避的直凝著她,直到她的臉色漸轉蒼白的垂下眼眸,沈雲生這才語氣嚴峻的緩聲開口,「君兒,不論有心或無意,若那兩個蠢貨沒傷害過你,為何這段日子以來,你從未向我提起過他們?」
既是從小一起長大,有如家人般的師弟妹,豈有不提及的道理?可她卻一言半句也未曾說過,這就大有問題了。
僵凝的笑容緩緩褪去,她白著臉沉默了許久後,終於澀聲開口,「爹,不是你想的那樣!師弟妹很好,是我……是我自己的問題……」
她不願細說,沈雲生也不逼問,當下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蠻橫無理道:「不管什麼問題,反正一定是那兩個蠢貨的錯,我的君兒絕對不會有錯!」
這真是標準的瘌痢頭兒子是自家的好了!
領受著他毫不講道理的維護與疼寵,沈待君心中卻是溫暖異常,溫順的將螓首枕靠在爹親肩上。
「爹,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寵女兒可不好,我會被你給寵壞的。」
「寵壞又怎麼著?」手心輕緩的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沈雲生臉上可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我沈雲生的女兒就是生來被寵壞的。」
聞言,沈待君感動的含淚笑了。
呵……原來……原來這就是有爹疼惜、寵溺的感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