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這般用話語戲弄師爹,小心等他傷好,可以拄著枴杖走路時,你就該遭殃了。」皺起小俏鼻,華妙喋以為這些日以來,師爹動不動就罵他登徒子,是因為他總是用話調戲行動不便的師爹,所以警告他別得意忘形。
「沒事!」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華丹楓笑瞇瞇道:「我是在增加師爹的活力,讓他有事幹呢!免得他總是守在師父墓旁,偶爾陷入過往回憶,以為自己還被奸賊害得困守在絕崖巖洞中半瘋不瘋的,魔怔了可不好。」
事實上,前兩天師爹曾發作過一次,把不知情的他和師妹嚇得有夠嗆的,幸虧後來師姐出現,才把師爹給安撫、平靜下來。
「你總有大道理!」無奈的搖頭,沈待君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
聞言,華丹楓涎著笑臉湊了過去,將一顆大腦袋黏在她的肩上磨蹭撒嬌。
「師姐,以後師爹若是傷好了,拄著枴杖追打我,你可要幫我說好話喔!」
呵呵,打從那天說開來後,他就擺明的討好師姐,動不動就對她做些親暱舉止,往往可以收到很好的效果。
果然,就見沈待君臉上泛起淡淡紅暈,輕聲笑啐道:「你這是幹嘛呢?三歲孩童嗎?」
話落,纖纖玉指往他的額頭戳去,將大腦袋給趕離她的肩膀。
傻呼呼的捂著額頭,他樂呵呵道:「如果能向師姐撒嬌,那當三歲藩童也挺好的。」
「說什麼傻話呢?」秋波橫睨,沈待君臉上的紅暈更盛。
自他表明心意後,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愛膩在她身邊,搶著幫忙做這、做那;言談之間更是摻和著情意,讓還擾疑不安的她也不禁心神為之一蕩,絲絲甜意沁上心頭。
一旁,華妙蝶瞧瞧師姐,又看看師兄,不知為何,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氯圍與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但卻又說不出來究竟是不同在哪裡,萬分不解的她最後只能搔著腦袋提出唯一看出來的異樣——
「師兄,你這些天好像心情很好喔?」整天笑嘻嘻的,捉弄他也不生氣,真是太古怪了。
「怎麼?心情好你娠妒嗎?」斜睨一眼,他依然眉眼嘴角淨是笑。
「誰要嫉妒你了?」瞠日瞪人,華妙蝶撇嘴質疑。
「只是前些天你還古古怪怪的苦著一張臉,怎麼一轉眼就變了?」
她這話一出,身為知情者兼當事人之一的沈待君不禁神色微赧,羞窘的眼眸對上那迎過來的賊笑目光,她難得小女兒嬌態的嗔橫一眼,卻立即得來一記足以戳瞎人眼的燦爛笑容——
「師妹,你還是小孩子,不會懂的。」搖頭晃腦的,華丹楓存心唬人。
「夫」了一聲,華妙蝶氣得直翻白眼。
「誰是小孩子了?你也不過才大我三歲呢!」
得意洋洋的晃著食指,他一臉的驕傲。
「就算大三歲也是大,總之,你不懂啊不懂。」
「神秘兮兮的,懶得理你了!」他不說,華妙蝶也懶得追問,當下扮了個鬼臉回敬,轉頭劉溫潤含笑的師姐投訴,「師姐,咱們別理師兄,讓他一個人獨自樂兒去吧!」
若有心、似無意的朝樂呵呵的某人看去,沈待君抿唇點頭微笑。
「師弟是有些樂傻樂傻的,你可別學他,挺丟人的。」
此話一出,華妙蝶頓時找到知音般的撫掌大笑,倒是樂傻的某人不依了,正待出聲抗議之際,房間內驀地傳來一道斥喝……
「蠢貨,還不進來把洗澡水抬出去?」
「師爹,我來了!」二話不說,華丹楓飛快跳起來往房間奔去,看來已經習慣被叫蠢貨,只要這兩個字一出,他就自動跑去靜候吩咐。
小廳裡,沈待君、華妙蝶互覷一眼,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師姐,看來除了師兄的另外一個名字是蠢貨外,師爹也己麻痺我們這樣喊他了。瞧,師兄剛剛叫師爹,他都漫吼呢!」笑瞇了眼,華妙蝶覺得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噓!」纖指輕觸唇辦,沈待君眨眼悄聲道:「別讓爹聽見,否則他又要吼了。」
忍俊不禁的噗哧笑了出來,華妙蝶點頭如搗蒜,同樣以指輕觸粉唇,做出保密狀。
於是,兩個姑娘互相眨眼,一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神秘樣。
好一會兒後,房內忽地又傳來熟悉的喝罵聲——
「蠢貨,你幹什麼?給我滾……」
「哎呀!師爹,你別急著打罵人,我只是想幫你……」
「不用!你給我滾……」聽著咒罵聲,沈待君、華妙蝶面面相覷、滿心驚疑,正欲采看裡頭究竟發生什麼事之際,華丹楓卻拖頭鼠竄的逃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忙不迭的詢問,沈待君有些擔心。
額頭有處被硬物砸得瘀血的傷痕,華丹楓一臉無辜樣。
「我只是進去看師爹褲子沒穿好,想說他行動不便,好心的要幫他整理一下,誰知才碰到褲頭,他就不分青紅皂白的暴打我一頓。」
此話一出,房內的沈雲生聽了立刻厲聲怒罵,「你個下流的蠢貨賊胚,誰允許你碰我了?」
「都是男人,有什麼關係……」華丹楓還在嘀咕。
「師兄……」萬分無言的拍拍師兄肩膀,華妙蝶沉重的歎氣。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不拘小節的。」
更何況他想「碰」的人還是?生情古怪、脾氣暴躁的師爹呢!
只覺得眼前的情況萬分荒謬,沈待君想笑,又怕爹親聽見更加惱火,當下只能極力強忍著,無聲的朝師弟妹做了個手勢後,便迅速步入房內並且合上房門,免得爹親瞧見師弟還杵在門外,老羞成怒又隨手拿杯子當作暗器——要知道最近家裡的杯子消耗得太快,買的都快來不及補上摔的了。
「那個該死的蠢貨,簡直一點分寸都沒有!」一見到女兒,沈雲生就惱怒的抱怨。
忍著笑,沈待君來到他身邊柔聲安撫。
「師弟有時是欠思慮了一些,不過他是一番好意,爹就別惱了。」
聞言,沈雲生窒了窒,然後冷哼了一聲,果真沒再罵人。
畢竟這些天相處下來,芸娘收養的兩個徒兒是怎樣服侍他,又是怎樣的質樸純良,他也不是沒看在眼裡,只是受到奸賊所害,加上常年孤困絕崖巖洞的生活讓他的性情大變,除了血親女兒外,很難再信任他人,所以雖然心知那兩個蠢貨確實性子不錯,卻也難以和顏悅色相待。
見他沉著臉,不發一語,沈待君明白他是把自己的話給聽進去了,當下不由得微微一笑,輕手輕腳的幫他把衣褲整理好,順手拆了紗布,仔仔細細檢查斷骨處的復原情況,又問了幾句他的感覺後,非常滿意的點了頭,重新換上新的「石鈴草」藥膏幫他敷上並包紮好。
「如何?」力持平穩的語調透著顯而易見的希冀,沈雲生忍不住詢問了。
「爹,你放心,復原的狀況非常好。」頓了頓,見他眸底在瞬間綻放的熾亮光彩,沈待君決定再送他一個好消息。
「再半個月,就可以不用再敷藥了。」
「當真?」沈雲生大喜。
點點頭,沈待君不忘附加但書。
「不過爹的腳已受傷太久,雖然我將右腳骨頭重新接起,但肌肉已經萎縮,剛開始還是不能馬上就想拄著枴杖行走,要復健練習一段時間,不能太著急,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聞言,沈雲生笑了。
「二十多年我都等得了,那一點復健時間算什麼?」
呵……只要他能再次行走,就該是那個狗賊的死期到了!
靜靜的看著爹親臉上狠戾噬血的獰笑,沈待君大概明白他的心思,可也沒打算阻止——畢竟那是武仲連欠他的。血債就得血償,不是嗎?
「君兒……」驀地,沈雲生出聲喚人。
猛地從怔忡的思忖中回過神,她輕應了一聲,隨即就聽他再次開口——
「那枚玉珮呢?」
「在這兒呢!」從領口取出,她將尚帶著溫熱的玉珮交到爹親手中,見他拿著玉珮瞇眼細細觀看,不禁好奇笑問:「怎麼?爹是想尋寶了嗎?」
冷嗤一聲,沈雲生鄙夷哼道:「那狗賊心心唸唸就是想獲得那寶藏,我若不去挖出來給他瞧瞧,豈不是太對不起他了。」為了這藏寶玉珮,累得他們夫妻天人永隔,血親骨肉分離二十餘年,就算挖出寶藏,獲得令人稱羨的龐大財富與絕世武功,也彌補不了他所失去的。
聞言,沈待君看透爹親鄙夷神色下的悲慟,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默默握著他枯瘦掌心,父女倆良久無語,一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