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自己到底要過這樣的生活過多久?一個月?光是三天就已經讓她有度日如年的感覺。被手銬限制住的她,在這間黑色屋子裡能做的事是少之又少,不見半本書、雜誌的屋子裡,只有觀看電視與聽音樂是他允許自己做的少數幾件事之一,但電視節目看一個鐘頭也迅速厭倦了,音樂放著、放著她就會昏昏入睡。
結果,那個人不在家時,她最常做的活動,就是睡覺。
好像把過去忙碌的工作所缺乏的睡眠時間,全在這三天裡一口氣給補回來似的,睡得她兩眼發昏。
說來奇怪,她非常害怕藺京森這個人,當他在屋子裡時,自己總是窩在離他遠遠的地方,牆角邊、沙發椅背後面,總之能離多遠就多遠。可是當他不在時,自己又會感到寂寞,寂寞得要死,寂寞的祈禱著不管誰都好,就是不要留她一個人孤伶伶在這棟大屋子裡。
自己是討厭他的,不知道該怎麼去恨一個人的汶卿,很努力地想要去恨他,可惜母親的教誨總是在耳邊響起……
恨一個人很不簡單,但原諒一個人更不簡單。可恨的人都有可憐的地方,你必須要讓自己忘記恨,想辦法打從心底去愛你的敵人。
從小耳濡目染下,汶卿骨子裡找不到「憎恨」這種情緒,也不曉得憎恨一個人的方式。
母親從不恨父親的遺棄、負心,看在外人眼中,她的母親過了很吃虧又不划算的人生,但汶卿知道母親是幸福的,她走的時候面帶微笑的模樣,至今還留在她的腦海中。不管他人怎麼說母親笨,不懂得為自己打算,還牽累了女兒,汶卿依然認定母親過了她始終如一的幸福人生。
當你覺得幸福時,你就是幸福的,不管你遭受到任何事情。
當你認定自己是不幸的那一刻起,不管你身處在什麼環境或遇上任何好事,也都無法帶給你幸福的感覺。
汶卿不至於沒大腦地認定現在自己過的日子是幸福的,摸著頸項上被他套上的寵物項圈,身為人最重要的尊嚴被剝奪,這真是很傷人——可是自己未遭受虐待,除了第一天的水刑之外,他再也沒有做出超越那尺度以上的懲罰,甚至允許她穿上衣服。
不需再擔心自己得赤裸地熬過一個月,讓汶卿大大鬆口氣。所以即使他只准自己穿這種暴露小肚肚的緊身小可愛與薄薄短熱褲,不過汶卿心想反正只有他與自己看得到,而他早就看遍了她的身體,還一臉興趣缺缺的模樣,自己也不用擔心他會想入非非,她也就放心大膽地穿上這種過去自己決不敢嘗試的挑逗服裝。
坦白講,這種毫無束縛的衣服穿慣了,肌膚享受到被解放在空氣中自由呼吸的快感,真會令人上癮。
汶卿吐吐舌頭,自己原來是這麼容易就墮落的人,她都不知道。
這也是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吧?
可是……汶卿仰躺在沙發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地想著:自己真要過這樣的日子整整一個月嗎?她好想念忙碌工作的日子,能在醫院貢獻一己之力的成就感,能讓她感受到身為人的樂趣。如此隨波逐流的被藺京森豢養下去,自己一定會變成一無是處的人。
那個人——藺京森又是從事什麼工作呢?
這間屋子光看裡面的陳設也知道所費不貲,一個人住在這樣寂寞的大屋子裡,四周是一片的黑……彷彿連屋子也是哀傷悲慼的顏色,和他的人搭配起來又意外的融合;還有他身上的服裝雖不出黑白兩色,但質地與作工都不是便宜貨,說不準還是某位名家手筆,種種情況在在都說明了他應該很會賺錢。
會是操作股票或期貨的投機家嗎?不像。
還是,經營公司的商人?依他那種不與人打交道的氣質看來,這也不可能。
能夠輕易出一百萬美金的人只是買個人當成寵物來養,若不是「相當的」有錢人,應該不會花這種閒錢吧?還是他天生合著銀湯匙出生,家境富有?
汶卿怎麼推斷都無法得到滿意的結論,藺京森的四周有太多的謎,越想看穿他謎一般的假面具,就像走入濃霧的森林一樣,益發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唔唔……還是不要繼續想他的好,再想下去自己真的會被他給迷住了……就在汶卿慌張地想把他驅逐出腦海之外,原本寧靜的屋子內響起不明物體撞上門的聲音,把她嚇了一跳。
汶卿拖著腳鐐往玄關而去,一看之下原本充滿疑問的臉色刷地轉白,驚喘地倒抽口氣。「啊——」
玄關處,藺京森一身是血地倒臥在地,模樣萬分怵目驚心。
京森撐著最後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家門口,用盡所有力氣打開門後,他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雙膝,當場倒下。
可惡——他對於四周向來非常小心,暗殺這種家常便飯的小事,他以為自己早已防範得宜,可是這一回他還是失算了,沒有想到對方居然膽敢在光天化日下狙擊他,趁著他駕駛在普通道路時,騎著重型機車從他的車旁擋風玻璃處近距離開槍。
頭一槍沒有命中他的腦袋,京森立刻就踩下油門躲開對方的第二次、第三次追擊,在馬路上展開一場生死追逐。
躲過一槍的他,最後還是在背部被擊中了兩槍。
對方被他成功地甩開了,老實說他知道狀況不妙,傷口在背部他看不見,但汩汩流出的血液很快就讓他眼前發黑,駕駛座和方向盤都沾滿了他的鮮血,他應該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醫院就醫,可是他卻忽視自己沉重的傷勢,說什麼都要回家。
他死命堅持的也要回到自己屋子的理由是……假如自己就這麼死在路上,那被他上了手銬與腳鐐丟在家中的單汶卿將會因為自己,而被活活餓死在那間沒有人會出入的屋子裡。
就算要死,也得在還給她自由後,才死。
捏著鑰匙,他緊咬著下唇,每移動一步,背後的傷口就像火燒似的痛苦不堪,搖搖晃晃地走著平日從不覺得遙遠的距離,他好不容易從停車場走到門口,花了五分鐘的奮鬥,辛辛苦苦地打開門,他的意志就再也無法指揮他的四肢了。
「你……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聲音彷彿在遙遠的彼端,京森意識朦朧地捉住那看來虛幻不實的手。「把……門關上……」
他聽到腳步聲的來去,安全了嗎?似乎暫時沒有追兵找上門來。
「你受傷了,我得打電話給一一九,你等我一下……」她語帶焦急地匆匆跑開了。
京森有點想笑,一一九?她連這兒的住址都不曉得,還想打一一九?
「電話,屋子裡沒有電話……」咚咚咚的,她又跑回來。「我去找公用電話,你等一下喔!」
「不……必了!」京森無力地捉住她的手。「……不能找一一九!」
「你說什麼傻話,你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嗎?你不馬上接受急救不行!」她溫柔的聲音難得因為發怒而提高了好幾分貝。
「我——口袋——有行動電話——找Y.K——」現在唯一能求救的,就只有端木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他來,所以,在那之前,還有件必須要做的事,他掙扎著把手心中的鑰匙遞出說:「你……鑰匙……在這兒。」
他已經處理完她身邊的「雜物」,相信她那無能的老爸,此刻已經在飛往美國的途中,未來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毀滅她平靜單純的日子才對。
哪怕他花完了自己給他的一百萬美金,他也沒有膽子回來找單汶卿的,因為自己已狠狠地警告過他,假如他溜回台灣,那麼他的命就會在踏上中正機場的瞬間被了結。照理,那膽小的老傢伙沒有這份勇氣挑戰他的威脅才是。
沒想到這段與她同居的日子會結束得如此快速。
果然,老天爺還是覺得把天使放在像他這樣滿身罪孽的惡魔身邊,是項嚴重的錯誤,所以現在才會用這種方式強硬地畫下旬點——結束。
京森勉強扯扯唇角,放開所有的意識,迎向黑暗的擁抱。
「喂!你醒醒,你不能暈過去啊!喂!藺京森!」
醒來吧!睜開眼睛啊!心中充滿不安,汶卿希望他會睜開那雙有著紅瞳的雙眸,罵她不能喊他的名字,他不是堅持自己得叫他「主人」嗎?她過去只要說錯,他總會懲罰她不准喝水的。
「藺京森,你不能死啊!」
可不論她怎麼搖他,他都沒有再睜開眼,只是唇角遺留著一抹看似嘲諷的悲傷笑容。
「不——你不能死!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個月的契約還沒有結束,不是嗎?你還有責任得繼續養我,我不管,我一定會把你救活的。」汶卿想起最後混亂當中他說的話,她連忙翻過他沉重的身子,搜索著他外套的口袋。
找到了!按下行動電話中的通訊錄,找尋著有沒有他說的「Y.K」這個人,一下子就出現了一組號碼,而她想也不想的就按下撥號鍵。
上帝、菩薩、阿彌陀佛,求求你們,一定要讓我找到,他不能死。即使他有點變態,即使她不知道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滿身是傷的躺在這兒,即使他可能是惡貫滿盈的匪徒,但她就是不希望他死掉!
淚水模糊了汶卿的眼眶,她詛咒為什麼自己老是碰上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已經是第二次了,三年前的情況彷彿又重演,只是這回她還是學不乖。
大可以拿著鑰匙解開了手銬與腳鐐逃向自由,可是她想救他的衝動還是凌駕了奪回自由的慾望,現在仍是以救人為第一優先要務!
電話在響了漫長的八、九聲後通了。「喂?」
「你是誰?為什麼拿著京森的手機?」對方冷漠地劈頭就說。
太好了,這個人真的知道他,也許是他的朋友。「京森受了重傷,他現在昏過去了,我該怎麼辦!」
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只管求救的汶卿腦海中,已經慌得連自己就是護士都想不起來了。
那名叫做「端木揚」的男子,帶領了四、五名穿著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與一名醫生與護士,一進入屋子裡就像回自己家一樣,大方地長驅直入。
「他人在哪兒?」寒著一張絕眾出色的臉,他問。
汶卿蒼白著臉領著眾人來到床邊。
看了一下京森的模樣,端木揚指示醫生的話也很簡單。「把他救活,就算他進了鬼門關也要把他給我拖回來。」
「是,端木少爺。」
醫生立刻展開手術的準備工作,彪形大漢們也以訓練有素的動作,來來回回地把一樣樣精密的器材搬入屋內,簡直就像是把醫院的手術室設備整座原封不動地搬運過來。不,或許還要更講究,裡面有許多先進的急救器具,是連汶卿就職的醫院都買不起的昂貴醫療機械。
這個端木揚到底是何許人物?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弄到這些東西,還附帶醫生與護士?從她打電話給他到現在才經過二十分鐘。雖說人命關天的時候,二十分鐘也可能是致命的時間,但這樣的速度已經是出乎想像的快速了。
算了,這些問題都可以擺到一邊去,現在她只想知道藺京森還有沒有救?
「患者背部有兩處槍傷,子彈還在裡面,深度有傷及肺葉的可能,切開後確認,先輸血五百CC,另外準備好兩隻預備血袋……不使用麻醉,依照患者目前昏迷程度,麻醉很危險,MiSS王確認心跳與血壓。開始了!」
汶卿忐忑地望著醫生在藺京森的背部劃下第一刀。
忽而,一隻手搭上她的肩,把全神貫注於手術狀況的汶卿嚇了一大跳。
「我有話要跟你談,到沙發那邊坐吧。」
「可是……」
「你在那兒看,又能幫上什麼忙呢?」他揚揚眉。「我找來的是醫術最高明的大夫,如果他救不了京森,那麼台灣就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了。放心交給Dr.劉吧!他多得是幫人處理這類傷口的經驗。」
他不容許拒絕的強勢態度,逼得汶卿不得不離開床邊,一邊擔憂地回頭看著手術中的京森,一邊拖著遲疑的腳步坐到他的面前。不會有問題的,藺京森必定會獲救的,她不斷地在心中為自己打氣。
「擔心他嗎?」端木歪著頭笑問。
汶卿睜大雙眼,這人到底是不是藺京森的朋友,居然還笑得出來。
「覺得我很奇怪?我反而覺得你很奇怪呢。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就是當初從金多財務手中付清你身邊的債務後,把你當成拍賣品在俱樂部中拍賣的俱樂部支配人——直接的講法就是俱樂部的頭頭。當天你被金多的人打了針,恐怕對我沒有印象了吧?」
俱樂部?自己只對那兒漂亮的金色電梯特別有印象。汶卿眨眨眼。「你跟我講這些,是希望我謝謝你嗎?對不起,我謝謝你把我從金多帶出來,卻不能感謝你把人當成拍賣品的行為,那實在太卑劣了,那是違法的。」
「呵呵,我端木揚的眼中,法律不過是一本枯燥的書。」他聳聳肩。「別談這麼硬梆梆的話題了。我說你奇怪,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我哪一點奇怪了?」老實上鉤的汶卿,乖乖回道。
「對於一個囚禁你的敵人,為何你顯得如此關心他的死活?你打電話給我時,哭了吧?你的鼻音重得除非我聾了才聽不出來。現在也是,白著一張小臉,不時眼睛還會偷偷瞄著那邊手術進行的情況,難道你對於敵人都這麼富有愛心,如此大慈大悲,不吝關心?」
汶卿咬著下唇,不知該怎麼回答。他說的沒錯,看在他人眼中,自己的行為沒有道理。她無法扯謊說自己只是站在人道立場關心藺京森的傷勢,因為她在醫院中也看過許多醫生無能為力、回天乏術的病人,也曾待在急診室中見過許多傷重的患者,可是沒有一回如同現在一樣這麼全心祈禱著,願上天助他一臂之力,救活他。
端木瞧她那啞口無言的樣子,唇邊的笑意更濃,他搖著手上那串沾滿血的鑰匙。「還有,你手邊已經有了通往自由的鑰匙,為什麼不拿了就跑呢?反正你已經盡了所謂的道德義務,打電話通知我來救他了,接下來他能不能得救,就是看他的造化了,你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啊!」
「我……我想要看到他真正脫離險境。」試著為自己的行為定位,汶卿解釋說。「如果我就這麼走了,我一定會不斷擔心著他到底有沒有獲救,如果沒有,我會有罪惡感的,我不希望自己的坐視不管而造成悲劇。」
是的。就像三年前,自己曾經遇過的陌生男子一樣,那時自己也同樣放不下他,甚至到現在偶爾都還會猜測,那人到最後有沒有去就醫,自己的急救是否幫上他一點忙了?她希望他還活著,在這世上的某個角落,活得好好的。
「真偉大,能為敵人做到這種程度。」端木揚拍拍手說。
縱使他的長相媲美再世潘安,汶卿還是無法對他產生好感,從剛才到現在他眼中的嘲諷到底是什麼意思?輕浮的態度與藺京森的內斂恰成反比,這人真是他的朋友嗎?
「我沒有把藺先生當成敵人。」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少了手銬的現在,她是自由的,可是她的一顆心還繫在床上那頭的男人身上。
「喔,不是敵人,難道是情人?你愛上他了?」
汶卿怒氣沖沖地跳起來。「才不是!」
「不是?」他還以一抹揉和著邪佞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回。「他果然沒碰你,真是無可救藥的笨蛋。」
「你到底想說也在麼,從剛剛到現在,我不懂這番話有何意義,我擔心藺先生是因為……因為他雖然很可惡,卻不是該死的人。他剝奪我的自由,卻從沒有虐待過我半分,呃,撇開第一天不算的話——總之,我為什麼要跟你交代這些不可?」氣急敗壞又辭不達意的心慌意亂,讓汶卿不由得跺腳。
「因為我是藺京森這世上唯一該死的『朋友』,套句你的話,他的確不該死,不但不該死還不能死。他死了這世界不會更平安,但他本人卻抱持著相反的看法。至於這番話當然有其意義,因為我要判斷能不能信賴你,好把照顧我生死至交的工作交給你。」他歎口氣說。「我雖然很想親自照顧,可惜有太多事得去處理了,況且和我這種粗手粗腳的人相比,他會更中意你的細心照顧吧。」
「你要我……照顧他?」汶卿以為自己不會被允許繼續留下來,依照藺京森此刻的模樣,哪還用得著什麼寵物。
「你不是和他還有契約嗎?有效期限並未結束吧。假如你想提前結束,哪就得改天另行拍賣了,小姐。抱歉,我這個人可是公私分明的,特別是『生意』這檔事。所以對你我而言最方便的法子,就是你留在這兒照顧他,手銬和腳鐐為了方便你行動,就暫且不必戴了。還有,我每天會派人把生活必需品送來,屋子外面也會有三班輪替的保鏢負責看管門戶。你若後悔自己沒有早點逃,也已經來不及了。」
「我沒有——」
他舉起一手攔阻她的話說:「不管你有沒有那種想法,你就好好的照顧他吧。我要走了。」
「走?你不留下來等到他脫離險境嗎?」這種人也能叫朋友?
他微微一笑。「他若是我的朋友藺京森,那他就不會這麼輕易死在兩顆小子彈下。況且,在這兒等他睜開眼睛有何意義,對我來說要是我躺在那兒,我不會要我的朋友坐著替我送葬,我會要他們幫我去報仇。」
看到端木揚陰森的臉色,汶卿打了個寒慄。他口中的「報仇」,想必是充滿了血腥暴力——又是一個自己從未經歷過的世界。
「藺先生是從事什麼職業,為什麼會遭受槍擊?」不由自主地,她終於把積壓心中多時的疑問,說出口。
「你想知道嗎?」他的口氣似乎暗示她不要問比較好。
汶卿遲疑再三,還是點了點頭。
「等他醒來,你自己問不是更好。我不會告訴你的。」他故意擺她一道說。
這個人的個性真是自己見過最惡劣的,怪不得有人說長相越好看的人,往往內在都成反比,現在她有點相信了。
摸摸藺京森的額頭,還是燙得驚人。
汶卿數不清楚第幾次為他換上冰枕,只希望多少能降低他的體溫。據Dr.劉的診斷,取出子彈後這三天的時間是關鍵時期,他能不能保住一條小命,全看體溫能不能回復,萬一始終昏迷不醒,就代表他並發其他感染的可能性升高許多,相對的存活率也會下降。
為了這句話,汶卿一直努力不懈,整晚不睡地看護他,為他補充水分、更換點滴、冰枕,想盡辦法做盡各種嘗試就是求他不再發高燒。
還是只有那一招吧!下定決心的汶卿把所有的冰塊都倒進水盆中,把毛巾浸泡在裡面,鼓起最大的勇氣,解開他的睡衣——唯今之計,也只有幫他以冰水擦拭全身,才能降低溫度了。
這一點都不難,自己在醫院不知替癱瘓在床的病人做過多少次這種擦身的動作,只要把他當成沒有行為能力的嬰兒,僅能依靠自己的幫助才能自一身熱汗中脫身,就沒有尷尬的問題了。
汶卿說服自己後,把他的睡衣脫掉——唔!
一股紅潮洶湧地襲上她的雙頰,她連耳根都發熱了。
從沒有看過如此漂亮的男性身軀,讓她對於男人身體不過是平板的排骨或是肥滋滋肉塊的觀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光裸的胸膛勻稱地分兩塊胸肌,沒有絲毫贅肉的平坦小腹,秘秘細長的體長延伸到睡褲中……
拜託,在看哪裡啊!發現自己不自覺地盯著他腿間的部位,汶卿馬上判斷自己只要擦拭他的上半身就夠了。
絞緊了手中毛巾,汶卿訓斥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心無旁騖地為他從手臂開始擦拭……咦?他的肩膀處好像也有老舊的彈痕孔?
不會那麼湊巧吧!
汶卿的疑心迅速被接下來的發現所取代,她看到更多老舊的傷痕藏在他的上半向四周,有類似的彈痕,也有刀傷,傷痕算起來大大小小有十幾處。
就一個普通人來說,他還真會受傷啊!
摸著那條在心口的刀傷,她不知道他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以這條傷口為例,想必當時也是很危急的情況才對,只要再偏個一公分,底下就是心臟了。
「到目前為止,你到底經歷過多少生死修關的日子呢?藺京森。」汶卿望著他緊閉雙眼的灰白俊臉,喃喃自語。她對這個男人越來越好奇,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這些傷口背後,都是些什麼樣的故事。
等他醒來,他會願意告訴她這些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