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她十分頹廢地趴在桌上,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來。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我今天頭痛、肚子痛、生理不順、牙疼……反正全身都不對勁,不適合見客。」
聽見了她有氣無力的告白,馬麗卻只是輕笑。
「今天又不是去見客,不過是去見長谷川那痞子罷了,別想得太嚴重。」
「你稱他為痞子?」鄭明琳十分驚訝溫文的馬麗也會說出這樣的話。
馬麗堅定的點點頭,「對,不折不扣的痞子。」
說完,她便拖起鄭明琳往外走,先前她已從敦誠哥那裡得知鄭明琳和長谷川裕一之間所發生的事,自然是不會對長谷川裕一那種人太尊敬。
「快走吧!遲了就不好。」
踏入紅花的籌備辦公室,便恍若置身東京或大阪的大型株式會社。入耳的儘是東京、大阪腔的日文,連帶員工的舉止、穿著也都和日本人如出一轍。
鄭明琳懷疑自己是否走入了日本偶像劇的佈景中。
她偷看了馬麗一眼,卻見她神情自若、如魚得水,一點也沒有被嚴謹的辦公室氣氛嚇到。「麻煩你,我們要見長谷川總經理。」
鄭明琳佩服馬麗在面對接待小姐一臉狗眼看人低的表情時,仍能不卑不亢的從容自在。
「見總經理要先預約。」接待小姐笑得極假。
鄭明琳聞言,心中不禁痛罵起這狗仗人勢的東西,反正她也不是很想見他,她轉身就想開溜。
馬麗的手悄悄地制止了她的舉動。
「請轉告長谷川總經理,我們是虹雲集團的鄭明琳及馬麗,奉秘書長薛敦誠指示前來的。還有,容我提醒你,在未請示過上司前,你這個小小的接待小姐沒有權利攔下來訪的客人,這點,你失禮了。」馬麗輕描淡寫的說完,接待小姐的臉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
鄭明琳順勢的雙眼一瞪,嚇得那位接待小姐立即進去通知。
半晌,她們雙雙被請入了會客室。
長谷川裕一很快便來到。
初見他時,鄭明琳心中仍有一些餘悸。但見長谷川裕一神色自若,彷彿不認識她一般,鄭明琳氣得不禁在心中痛罵他。
話題一轉,長谷川裕一原本和馬麗談著話,轉到她頭上。「鄭小姐進公司多久了?」
長谷川裕一狡詐的問話中似有些深意。
不待鄭明琳回答,馬麗便搶先替她答話:「鄭小姐到公司已五年多了,目前是薛先生的得力助手。」
「哦——薛先生的助手不是郭先生嗎?」
鄭明琳雖不明白他們兩人話中的意思,卻明白長谷川裕一話中的暗諷。
馬麗眼波一轉,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神情。
「誰規定薛先生信任的助手只能有一位?鄭小姐是奉命前來協助我熟悉公司事務的,如果薛先生不信任她,又怎會讓她擔任此項工作?」
長谷川裕一聞言,臉色一變,立即轉向鄭明琳,討好地說:「那以後還有很多方面要多仰賴鄭小姐協助了。」
「好說,開幕在即,在招待媒體、廣告及人脈方面都要多仰賴長谷川先生配合了。」鄭明琳說得極公事化。
很奇怪,有馬麗在一旁,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長谷川裕一併沒有想像中那般可怕,現在倒反像自己抓住了他的弱點般。
「在往後的活動中,薛先生都會出席嗎?」
鄭明琳尚來不及回答,只見馬麗毫不客氣的開了口。「不會,這些活動尚未排入薛先生的行程中。」
長谷川裕一精明的眼一溜,「那麼……」
鄭明琳巧笑倩兮的告訴他答案:「當然是由我們倆出席!」
她的答案馬上得到馬麗的微笑肯定。
長谷川假假的笑著,非常的言不由衷。
這個馬麗活脫是他的煞星,得到他父親的信任不說,連自己老婆都是她同學,而自己和她更是前後期校友,偏偏她的身份讓他敢怒不敢言。
「就由你們兩位代表虹雲是不是太……」
眼一瞟,馬麗用另一種嚴肅的口吻說:「怎麼?嫌我們不夠格?」
光是她的眼神就夠令長谷川裕一心驚了。
如果以她馬麗是薛家二少夫人的身份還不夠格,那他長谷川裕一就可以一邊涼快去了。
馬麗喝口茶,輕鬆地提醒他:「美智子會來嗎?我很久沒見到她了,好想她喲!裕一,你也該常帶美智子在公開場合露臉了。」
馬麗親暱的話語,令長谷川裕一全身寒毛豎立。
這般景象看在鄭明琳眼中,高興得直想放鞭炮。原來長谷川裕一不過是個有色無膽的人!
「在必要場合時,你們二位也會出席嗎?」他故意轉移話題。
「當然,開幕當天及公開的記者會,我會陪著爺爺,鄭小姐會陪著薛先生出席。」
馬麗眨著天真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著長谷川裕一。
他看著馬麗的雙眼一溜,立即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而此刻的鄭明琳仍是一頭霧水地左看右看,想知道面前這兩人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長谷川裕一有些不敢置信地指著鄭明琳,「那她……她不就是薛先生……」
馬麗露出再甜美不過的笑容,點頭肯定了他的想法。
長谷川裕一心想:完蛋了,什麼人不好惹,竟去惹到了薛敦誠的女人。
鄭明琳心中不禁疑惑,她們今天是來這裡幹嘛的?根本不像來「拜訪」,反倒比較像來踢館。
薛敦誠的用意在哪裡?她真是不明白。
「小姐,一年多前不小心冒犯了你,當時我喝醉了,請你別太在意……」
鄭明琳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咦?一年多前出了什麼事呀?」馬麗明知故問,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
「沒沒沒……」長谷川裕一連忙搖手否認。
他深知,如果這件事被馬麗告回了薛敦誠那兒,那他這個總經理的位子很快就會被換下來了。
開玩笑,他父親和薛家雖熟識,但能拱他坐上總經理位子的,還是得靠他老婆美智子的外公——日本「紅花」的首腦。
如果讓人知道他曾把腦筋動到薛家人的頭上,不出三天,他長谷川裕一肯定被休,連自己的父親也不會原諒自己的,說不定還要逐出家門呢!
想到此,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
「沒事!沒事!小事不足掛在心上。」長谷川裕一討好的打哈哈。
最好那一天的事沒人想起,就讓它被遺忘吧!長谷川裕一在心中暗自期許。
「長谷川先生,我們先告辭了。」
鄭明琳看穿這男人只是個痞子後,又恢復了她一貫強勢的作風,起身便立即要走人。
長谷川裕一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叫:「對了,虹雲要派任的副總是誰?要早點告訴我們,這邊才好配合呀。」
馬麗眨眨眼,調皮的說:「是個你認識的人,而且已在配合當中了。」
說畢,又更用力的眨了眼暗示他。
這會兒,長谷川總算明白了,明白自己踢到了一塊大鐵板了!
依薛家的強勢作風,當然會找個在雙方都能吃得開,溝通得宜,且信得過的人。這人,除了眼前的馬麗之外,根本不作第二人想嘛!
走出了紅花的籌備辦公室所在的大樓,鄭明琳差點笑貧了氣,她彎身倚著馬麗直喘氣。
「好久沒這麼痛快了,總算出了一口氣。」
馬麗遞給她一罐冰飲料,「喝吧!他是個痞子,沒太大膽量的。哈哈哈,這下他愛拈花惹草的心性大概會收斂一些,否則教美智子知道了,他可有得好受。」
「美智子是他太太嗎?」鄭明琳好奇的問。
馬麗點頭。「長谷川家中是日本有名望的家族,但真正在支撐門面的卻是美智子的娘家。她外公是日本紅花的社長,真正掌握通業脈動的人。」
「喔——」鄭明琳一聲長歎。「有錢人家就是如此,總是會親上加親,財富和權勢的再結合總是令人無法拒絕。」
聽到鄭明琳所言,馬麗立即說:「一般有錢人家或許如此,可是薛家不同。薛家的二個孫子都不是任人隨意安排的人,敦敏不是,敦誠哥的生活更是不容任何人安排。」
鄭明琳很不解的看著她,「你很瞭解薛家兄弟?」
薛家的人給外界的印象一向神秘。深居簡出,行事低調,極少在公開場合露臉,是個鮮少有聲音的有錢人家。
馬麗淡淡的笑著,很輕描淡寫的說:「我十五歲就住進薛家。敦誠哥是個天生的商人,他有一個金頭腦,是令人欽佩的人。敦敏就像個藝術家,所有心思只放在古董書畫上,要問他公司的營運,不如去問他蘇富比的拍賣狀況。」
「那你呢?」鄭明琳好奇的問。
「我?」馬麗指著自己,好笑的說:「乏善可陳,只喜歡唸書,只要能把敦誠哥交代的事做好就好了。」
結果她說了半天,鄭明琳仍然套不出馬麗的身份,以及她和薛家的關係。
「住薛家那麼久,你很瞭解薛敦誠嘍?」鄭明琳以極小心的口吻問。
「我?」馬麗眸光一轉,好笑地看她。「我以為你才瞭解敦誠哥呢!別看他對你好像很不客氣,其實他很欣賞你,而且只有和你在一起時,他才會收起那張對人冷冰冰的面具,用他真實的情緒面對你。」
「真的嗎?」明琳著實懷疑。
「當然是真的。」馬麗高興的拉著鄭明琳的手。「走吧!」
「走?走哪兒去?」鄭明琳嚇了一大跳。
怎麼這個馬麗在公司內和公司外好像二個人一樣,難道在薛家住久了的人都有雙重性格?
「當然是去逛街!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當然得逛逛再回去,何況今天可以不用再回公司去。」
瞧她說得輕鬆,只見明琳一臉的不相信。「一早出來就可以不必回公司?」
「我報備過了。」
鄭明琳滿腹疑惑,但終究拗不過馬麗,只好坐上她的車,兩人逛街去了。
來到了專賣精品中心,馬麗難得嘰嘰喳喳的對著鄭明琳出主意。
「這件好,配上這雙鞋子,再去買個皮包,那就非常完美了。」
鄭明琳翻開標籤一看——
天啊!一雙鞋子一萬多元,一件衣服二十幾萬,她急扯了扯挑衣服挑得不亦樂乎的馬麗。「太貴了,這不是我負擔得起的,走吧!」她轉身便想走。
「為什麼要走?反正敦誠哥會付錢。」
鄭明琳搖頭,「沒理由讓他付錢。」
馬麗瞪大雙眼,「可是,是他交代我帶你出來買的,還有他的衣服,因為在下一次的記者會招待會中,他要你擔任發言人以及他的女伴,所以叫他付服裝費也是應該的。」
鄭明琳看著馬麗,一臉的疑惑。
「原來他沒告訴你。」馬麗這才恍然大悟。
「他什麼也沒說。」鄭明琳低語。
她心中大罵,這個王八蛋的薛敦誠,始終拿她當猴子耍,她自己的事竟由別人告知,看她明天如何同他好好的算帳。
見鄭明琳的表情陰晴不定,馬麗趕緊說:「他大概忘了,你知道他事情多,可能忘了告訴你。」
偏偏鄭明琳仍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
逼得馬麗只好求她:「我的好姐姐,你就試穿吧!別氣了。要不,我們買他個滿坑滿谷,把敦誠哥給買垮吧!」
把薛敦誠買垮?這倒是個好主意!鄭明琳臉上開始有了笑容。
馬麗見機不可失,又連忙準備了各式的衣服讓她去試,一時之間,鄭明琳彷彿模特兒般衣服一件件的替換。
「唉,累死了!」
幾經試穿後,鄭明琳已累癱在供客人休息的沙發上。
現在她們正等著店裡的小姐結算金額及打包衣物。
鄭明琳這才發覺,百來坪的店內,就只有她們兩個客人。
「怎麼都沒有其他人?」鄭明琳納悶地問。
「其他人?什麼人?」馬麗累得連腦筋都懶得動。
「客人呀!」她低聲叫道。
「唉,敦誠哥來電話交代過,這個時間的客人只有我們。」說完,馬麗埋首於沙發扶手上。
「薛敦誠是什麼東西?竟可以如此?」鄭明琳不禁喃喃自語。看來她對薛敦誠的瞭解不夠多。
「敦誠哥不是東西,他只是這裡的股東之一而已。」
「股東之一?」
「是啊!」馬麗一臉的理所當然,「這間精品店是他和幾個好朋友共同籌設的,是他私人的投資,所以花他的錢不必心痛,反正他平時錢都花不出去。」
馬麗帶著笑臉的表情並未使鄭明琳輕鬆下來。
直到此刻,明琳才真正感受到,自己和薛敦誠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他都是這樣讓你花他的錢?」明琳的聲音悶得像快要下一場雨。
「不只我,還有敦敏。反正他有錢沒處花,也沒時間花,總要貨暢其流讓貨幣流通。」
「他對你很好?」
「是呀!像大哥一樣。」說著,馬麗便坐直身,雙眼晶亮的說:「說起來,這次還得感謝你呢!」
「我?為什麼?」鄭明琳不明白。
自從和薛敦誠扯上關係後,她的生活中出現了太多她不明白的事情。
「因為平時我的花費得從我的薪水中自己支付,但這次托你的福,我也可以在這次購物中買一點東西,由他一起付。」
馬麗的神情高興得像小孩子,令鄭明琳也受其感染。「為何他要付這次的費用?」
她非常不能理解薛敦誠要馬麗帶她來購物的動機。
「他說他高興。」馬麗滿不在乎的說,並順手在櫃檯小姐奉上的帳單上簽字。
鄭明琳一愣。「這的確像薛敦誠會說的話。」
「他還叫你幫他挑幾件平時上班穿的襯衫、西裝、領帶和搭配的吊帶、袖扣等。」
「我怎麼會?」鄭明琳怪叫。這薛敦誠究竟存的是什麼心?
「他說你學就會了。」馬麗奇怪的看她一眼。
敦誠哥真是料事如神,他連鄭明琳會說、會問的話都事先知道並交代她了。
果然是「金頭腦」的敦誠哥。
鄭明琳氣急敗壞的低吼:「我又不知道他的Size。」
「他說我告訴你後,你就會記在腦子裡。」
「這個霸道的男人,真是死性不改。」鄭明琳痛罵後,一抬眼,就看見一雙饒富興味的眸子。
「我就說還是你瞭解敦誠哥。」馬麗滿意的頷首。
「誰要瞭解他?他這麼對待別的女人,你不會生氣嗎?」鄭明琳心中翻攪著。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想太多了。」馬麗被問得一臉的莫名其妙,更何況那也不關她的事。會陪她一輩子的人是敦敏。她老公啊!鄭明琳不知道嗎?
鄭明琳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沉默中。
「走吧!還得去買敦誠哥的東西好回家覆命呢!」馬麗催促著她,並留下地址,指示店方把她們所購的衣物全數送到天母的薛家大宅去。
鄭明琳就這樣被馬麗帶著在精品店中穿梭。
「真的,還是你的眼光好,買的東西樣樣都像敦誠哥用的東西。」馬麗真心誇讚著。
「難道你買的不是?」鄭明琳問。
「別提了,他常說我買的東西樣樣都像是敦敏的,沒一樣合他的意,不是差人去換就是直接便宜了敦敏;偏偏他又沒空出來買東西,所以常發牢騷。」
「真是囉嗦的傢伙。」鄭明琳不屑的評論。
「花錢嘛!總要花在刀口上。這下敦誠哥可好了,以後有你打理他的衣著裝扮肯定不會再發一大堆牢騷,我也可以耳根清淨了。」
「為什麼要我打理他的衣著?」鄭明琳愈想愈不對。
「他說因為你瞭解他的品味。」
「我又不是他什麼人。」明琳理直氣壯的看著馬麗。
馬麗歪著頭看他,很正經的問她:「你真的不明白敦誠哥把你當什麼人?」
「仇人!」她肯定的說。
馬麗訝異地看她一眼,難道自己的猜測有誤,還是敦誠哥的表達不夠清楚?不過,她似乎也沒必要多事,該說的敦誠哥自己會說。
車子轉向天母的山邊駛去。
路樹逐漸蒼鬱,在經過一長段的高聳圍牆後,來到薛家門口,馬麗按下控制鈕,門緩緩向兩側敞開。
馬麗把車開入院內,又恢復了庭院深深的景象。
車在東側停了下來。
鄭明琳一下車,只見自己置身在一個像小森林的庭院中。
「走這邊。」馬麗招呼著她。
越過一個小草坪後,才見到一幢由紅磚砌成的荷面建築物。
一樓的迴廊擺放著休閒桌椅,門內玄關處放著的花瓶顯示著這個家庭的氣派。
走進屋內,鄭明琳更是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挑高的大廳垂掛的燈飾,襯著大廳更加富麗堂皇。由廳旁的落地窗望出去,只見進門時的小森林盡收眼底。
「林子後還有游泳池呢!」
「還有?」鄭明琳眼睛張得更大了。
「我初來時還會迷路,現在不會了。」馬麗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
她帶著明琳來到一樓後面的和室內,只見門口堆了數十袋精口店的袋子。
「看來店裡的動作很快,東西都到了。我的東西我整理,你和敦誠哥的東西你整理。」
「為什麼我要整理那蠻牛的東西?」她瞪大雙眼。
「因為那是你挑的,你最知道有些什麼啊!」
說完,馬麗便和鄭明琳,兩人手中提著滿滿的袋子上了三樓。
「我們上哪兒去?」鄭明琳提著兩手酸痛,只恨自己平時不多運動,邊逛街購物都體力不支,真是沒用。
「敦誠哥的東西當然放在他自己的地方。」
上了三樓,鄭明琳迫不及待的丟下東西,癱在大廳中舒適的沙發上。
「這一層樓都是敦誠哥的房間,他說你可以在此全權處理他的東西。」
待鄭明琳抬起眼,偌大的空間中,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人及躺在她身邊的數十個大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