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天已是第三天了,陸允樺還尚未從時差中調適過來,忍不住又張嘴打了個呵欠,然後慵懶地走進飯廳。
「呃,對不起。」她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女孩,「請問我錯過早餐了嗎?」看了女孩一眼,她望向空蕩蕩的飯廳,表情有些訝異。
向陽先讓視線停留在眼前那張刻意雕琢的嬌艷美顏上半秒,然後又花了半秒的時間在那女人脖子以下的部位;鵝黃色的羊毛套裝將她豐滿、凹凸有致的曲線展露無遺,不可否認,這個女人相當注意自己的打扮。
「對不起,你得獨自用餐了,因為我不習慣等人,謝管家會伺候你的。」她微微頷首,然後走過愕然盯著她瞧的女人身旁。
望著女孩挺直的背影,陸允樺不自覺地皺起兩道修飾完美的柳眉;她不明白向陽為何如此討厭她,因為這幾天來,她們幾乎交談不到三句話。
「陸小姐,早。」老管家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背後,教陸允樺馬上收回游移的思緒。
「早,謝管家。」她對著衣裝筆挺的老管家漾起一抹自以為魅力十足的笑容,然後又揚眉問道:「毅斐不在嗎?」
「少爺早上接通電話後,就匆匆趕往南部。為了不打擾陸小姐的睡眠,少爺要我見到陸小姐時再轉達給你知道,並且代他表示歉意。」
「你的主人似乎沒有片刻的閒暇時光?」她語氣中難掩一絲的抱怨。老管家友善地一笑,「是的,少爺肩負嚴氏企業的重擔。」
「嗯,這個責任確實不輕。」她在老管家拉開的椅子上坐下。
「感謝陸小姐的體諒。」陸允樺回給老管家一抹淡笑,然後佯裝訝異的開口:「對了,小姐今天不用上學嗎?」
「少爺不放心,所以替小姐請了假。」
「哦?」雖然對那女孩的事情所知不多,不過對於她的健康情形,陸允樺倒是略知一、二。
一年前那女孩突然心臟病病發的事,她還記憶猶新呢!
她清楚地記得,當初準備進軍倫敦市場時,嚴毅斐是如何撇下才完成一半的工作,絲毫不計較上億元的損失而搭機返國;相對的,這也讓她明白那名叫向陽的女孩在嚴毅斐心中有著怎樣的地位。
「陸、陸小姐?」「呃,什麼事?」陷入自我思緒的陸允樺,怔愣地將臉轉向聲音的來源。
「陸小姐,你早餐想吃什麼?」老管家困惑地望著她,但也僅是剎那間而已,臉上很快地又推滿了盡職的笑容。
「跟昨天一樣好了,不過能不能先給我一杯果汁?」
「好的,請稍等。」身旁的老僕人一消失,陸允樺的思緒又馬上回到先前;她不停地想著,若要得到嚴毅斐的心,她可得在那女孩身上多下點功夫才行。
而此刻的陸允樺完全不瞭解,她目前所打的如意算盤是件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也可以說是一件還沒開始便注定要失敗的事。
試問,有誰能有如此雅量,展臂接納自己眼中的情敵呢?她向陽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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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允樺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在溫室後方大樹下找到想見的女孩。
望著樹底下不斷揮出手中木劍的女孩,陸允樺選了個能讓自己盡情觀賞,又可以免去被人發現的位置;她雙手環胸,背抵著樹身,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練習中,女孩傳來陣陣的呀喝聲,高捲袖口的手臂不斷地朝半空中揮出一劍又一劍,帶來一道道凌厲的風聲,且其兩頰的髮絲也隨著手臂的動作而有規律地飛揚,圍繞四周的枝葉更是幾乎跟著飄動。
雖然陸允樺看不見揮動木劍之人的表情,不過她大概可以猜出此人現在一定是滿臉通紅且佈滿汗珠;因為此人迴盪在空氣中的喘息聲顯得相當急促……不,是過於急促。
四周冷薄的空氣讓陸允樺決定出聲:「你的監護人允許你這樣過度運動嗎?」
木劍僵於半空中,向陽猛地轉向聲音來源,「你來多久了?」她瞪著貿然闖進她領域的女人。
「事實上,有好一會兒了。」陸允樺聳聳肩,「如果有打擾到你,我道歉。」
這女孩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嗎?還是只針對她而已?
陸允樺望著那張明顯不悅的臉龐,驀地發現一件她不曾注意到的事——不出兩、三年,這女孩肯定會是十分出色的女人。不,應該說,此刻這女孩就讓人倍感威脅。
天啊,她似乎不該小看這女孩了!陸允樺撫平輕蹙的眉頭,小心隱藏起一閃而逝的嫉妒之色。
盯著她瞧了好半晌,向陽走向一旁,「有事嗎?」彎腰拾起丟在外套上的毛巾,她擦拭著汗濕的臉龐。
「是這樣的,陽……呃,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晶瑩明眸由柔軟的毛巾中探出,向陽看了她一眼,然後聳聳肩。
陸允樺見她不語則當她是默許了,「你不認為有必要改善我們之間這種惡劣的關係嗎?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討厭我。」她輕扯著唇,表情顯得很無辜。
「很抱歉我讓你有這種感覺,但是我認為你該介意的是你男友的想法而不是我。」
「我當然在意嘍!不過,我希望我們兩人也能和平相處。」
「為什麼?」「因為我們可能會成為一家人。」陸允樺倏地驚覺自己過於直接了,連忙又道:「我是說,如果、如果可能的話。」她惺惺作態地一笑。
向陽的纖指在觸及外套的前一秒停住了,「你不是第一個有這種念頭的女人。」她看了陸允樺一眼後套上外套。
「嚴總裁是位迷人的男性,我從不奢望是他的唯一,不過我相信,我會是他最後的選擇。」向陽口氣中的不以為然激起陸允樺不服輸的挑戰心態,惹得她已難保持先前自在的笑容。
「哦,那他向你求婚了嗎?」向陽帶著一抹教人不易理解的淡笑走向陸允樺,握在手中的木劍更在草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細痕。
「我相信快了。」她是這麼認為的。
陸允樺盯著朝她逐漸逼近的身影,整個人變得不自在起來;不知為什麼,向陽此刻的表情竟讓縱橫商場多年的她不由自主地連退了數步。
「你、你想幹什麼?」她該轉身離去的!陸允樺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但向陽那泛著寒意的冷眸卻將她的雙腳凍僵了。
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人以木劍的握柄給輕輕托高。
「別緊張,我只是想看清楚到底是怎樣的女人才能迷住我那高傲的哥哥。嘖嘖嘖,的確是張美麗的臉蛋。」她將握柄緩慢地畫過陸允樺略微泛白的臉頰,然後繼續往下移動。「還有這魔鬼般的身材,真是會讓男人們為之發狂,你果然有這樣的實力對吧?否則你也不會待在他身邊這麼久才是。想想,如果我的記憶力不差,已有三年了吧?你可以說是他交往最久的女人了,想不想知道為什麼在你之前的女人都不能夠和他交往得長久嗎?」
接著向陽又道:「因為她們都不夠聰明,跳上了他的床,她們還想要他的姓氏,所以結果是可想而知的。他討厭不知足的女人,你想當個愚蠢的女人嗎?奉勸你,不要做沒把握的事,否則只會讓你陸允樺三個字提早出現在他風流史過去式的名單上。」
陸允樺被向陽的話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的,同時認為自己已經受夠了,也不管向陽到底願不願意摒除成見接納她,只是用力地推開這個令她厭惡的女孩。
「你、你這個無禮的丫頭,簡直、簡直是粗野、鹵莽至極,你哥哥不會原諒你如此待我的!」陸允樺憤怒地瞪著她,一甩頭,蹬著高度足以摔傷身子的高跟鞋而去。
或許是踩得過於「認真」,陸允樺猛地腳下一個踉蹌,緊接著是一陣從那張嘴裡冒出來不符合她形象的咒罵。
最後,她索性脫下鞋子,兩手各提一隻,就這麼赤足走回大宅;完全顧不得腳下的污泥是否弄髒雙足,她為此又不自覺地開口罵出三字經。
見陸允樺如此,一抹輕笑忍不住從向陽口中逸出,不到幾秒,她便笑彎了腰,最後乾脆捧著肚子蹲在地上笑出淚水。
這一刻可說是她這幾日來心情最好的時候了,就連當初木劍比試擊敗對手也沒能令她像此刻如此感到舒服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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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向陽發誓自己大老遠就能聽到從屋裡傳出的啜泣聲,與男人低沉的安慰話語。
她悄悄地繞過正門往後頭走去,由屋後連接三樓畫室的樓梯,輾轉回到自己二樓的臥房。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她聽見嚴毅斐的怒吼聲,還有老管家顯得心虛的回答。
「謝伯,小姐呢?」
「小姐、小姐有些不舒服,現在正在樓上躺著。呃,少爺……」
「那她最好祈禱這次別又是騙人的把戲。」
上樓的腳步聲使得向陽迅速地推上門,飛也似的衝到床邊,腳下的球鞋也適時被她甩進床底下。
她剛掀起棉被,房門已被重重的敲擊了。
「向陽,別告訴我你正在睡覺。」
房門被推開了!該死,她怎麼會忘了上鎖!已經躲在枕頭下的向陽不禁咬牙地咒罵一聲。
「你得給我一個解釋,陽。」
聽得出他很生氣,她還是繼續裝睡好了。
「向陽?」這次嚴毅斐的音量提高了許多,幾乎是貼在她耳朵邊喊叫,而且語氣中所透露出的威脅意味更是十分濃厚,令向陽不得不轉身面對他。
「哥哥,你怎麼能對著正在睡夢中的我大吼大叫?」她佯裝好夢受到干擾地蹙起眉頭。
「是嗎?那麼提醒你下次裝睡時,記得把外套給脫了,這樣比較逼真。」嚴毅斐看了那露在被單外的手臂一眼,雙唇抿成一線。
人贓俱獲!向陽忍不住逸出一陣挫敗的呻吟:「難道你不覺得穿著外套睡覺比較暖和嗎?」
「現在不會!」這句話不經思考便從嚴毅斐口中吼出。向陽偷瞄了他生氣的面容一眼,不禁詛咒起樓下的女人。
「好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吼得幾乎將屋頂給掀起來了?」她乾脆坐起身。
「這得問你自己了,向陽!」又是一聲吼叫,而且絕不比第一聲來得含蓄。
向陽瑟縮了一下,隨即仰高下巴,朝那張發怒的俊容皺緊眉頭。「該死!為什麼你老是喜歡對我又吼又叫的,我的心臟會受不了的!」向陽刻意拿自己的病來壓制他,儘管她向來厭惡提起這件事。
嚴毅斐不理會她的無禮,但音量卻明顯降下許多:「相信你在樓上已經清楚地聽見陸小姐委屈的哭泣聲。」
是啊,她那受盡委屈的啜泣聲活像遭人蹂躪似的。
不甘心的向陽回道:「她哭得不夠逼真,而且我幾乎睡著覺了。」「向陽!」他的音量又略微提高了。
「好吧,我承認她是受到小小的驚嚇,但有些無知的女人會為了某些小事而表現得大驚小怪;嗯,像誇大事實之類的,這你也知道。」
「我相信你今天對陸小姐所做的事,肯定會令每一位有教養的女士都感到倍受羞辱。」
但是那位滿嘴三字經的女人絕不可能是有教養的女士之一!聞言,向陽不禁在心裡反駁著。
「我承認自己是有些過分,不過我只是一時興起,捉弄捉弄她罷了。」
「我以為我們早已經達成協議的,你不該這麼對待我們的客人。」
她才不是「我們」的客人,應該是你的客人才對!向陽克制想對他吼叫的衝動,「我已經向你道歉了。」
「受到羞辱的不是我,陽。」
經過一番掙扎與短暫的沉默之後,向陽這才勉為其難的開口:「好吧,我會為我的行為向她道歉的。」
「待會兒嗎?」
「如你所願。」望著那張鮮少讓情緒浮現臉上的嬌顏,嚴毅斐幾乎記不起她曾有的開懷笑容;那樣的場景不多見,因為從小她就成熟得教人憐惜。
嚴毅斐歎口氣,在床沿坐了下來,「陽,我們能不能盡量減少這樣的爭執場面?」他懊惱低語地抓著頭。
他語氣真誠得令向陽方才握起的拳頭不禁放鬆,於是嚥了嚥口水小聲地說:「如果你希望的話。」
「它佔據了我們大部分相處的時間,我當然不願意了。」嚴毅斐柔聲地回應著她。之後,他綻放出一抹會讓人突然忘了呼吸的笑容,溺愛地讓手指爬過向陽一頭柔順的短髮,然後將她壓向自己。
「你真的不舒服嗎?」他將額頭輕輕靠貼著她的,「嗯,還好,沒有發燒。」
看著眼前嚴毅斐的兩片唇瓣距離自己如此之近,幾乎近到讓她都能聽見自己驟然狂跳的心跳聲。
頓時,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因為那輕輕吐在自己臉上的溫熱氣息,而產生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的全身似乎在發熱,櫻唇也突然敏感了起來。
「咦,陽,你的臉怎麼突然變得這麼紅?」才剛拉直身子的嚴毅斐擔心地又伸手探採她的額頭。
向陽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哥哥?」
「嗯?」他正將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額前。
「你願意吻我嗎,像吻陸小姐那樣吻我?」
他擱置在她額前的手,似被火燙著倏地收回手。「你是在開玩笑吧,向陽?」他跳了起來,瞪著床榻上彷彿他一下子變得不認識的女孩;不,應該說是亭亭玉立的大女孩!
話一出口向陽馬上就後悔了,尤其是他臉上驚駭訝異的表情,活像碰上一位麻瘋病人似的。天啊,她羞愧地恨不得能立刻鑽進床底下。
「沒錯,我是開玩笑的。」向陽收起受傷的表情,帶著僅有的自尊掀開棉被從另一頭下床。「待會兒見,哥哥。」她急忙地走進自己此刻想去的地方——浴室。
嚴毅斐對著眼前那扇合上的門發了好一陣子呆後,才緩緩從震驚的神情中回過神來。
他咒罵一聲,然後緊蹙著兩道劍眉三兩步跑到浴室門前,「該死,你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向陽!」對著門板大吼後,他片刻也不敢多待,迅速逃離這間突然讓他感到窒息的房間。
天殺的!他的心跳為何跳得如此紊亂?喔——真該死!
一直到下了樓,嚴毅斐狂跳的心臟、紊亂的思緒仍未能恢復平靜,最後甚至還持續了數天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