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告訴我,我真的那麼差勁,差勁得無法贏得女人的歡心?」
陷溺哀痛的心緒中,薄荷模糊聽到耳畔響起的聲音,無意識地偏了頭,在視線上揚的四十五度角,她看到了他。
怎麼了?為什麼他的靠近逼得她的痛苦更加澎湃?
「你……哭了?」不期然撞見她的眸心覆上一層波光水霧,甯甲權胸口陡地興起一陣強烈的震撼。
那張楚楚可憐的臉蛋,寫滿了他不懂的難過傷心,柔弱得惹人心疼。
「沒有!」薄荷忿忿地別過頭,拚了命的眨眼,硬是不讓眼底的淚水滑落。
骨子裡的倔強發酵,她不願在他的面前暴露灰慘的心事;他只是陌生人,她希望留給他的印象裡,自己永遠都是驕傲美麗的鳳凰,不是無依狼狽的小白兔。
「因為我剛才說的話嗎?」犀銳不再,懊惱自責滿佈甯甲權的臉色。
在商場打滾久了,他似乎已經習慣拿應付敵手的那一套,來與女人相處,短兵相接的時刻,腦子裡沒有「憐香惜玉」四個字,未經斟酌的字眼往往脫口而出。
也因此,他忽略了必須適時給予身邊的女人關懷問候。所以,就在今天,相識四年的女友離他而去,她說她要與將她擺在心上第一位的男人,一起追求真正的幸福,不再虛擲青春等待他偶爾的疼寵。
她埋怨他不懂浪漫的個性、批評他將愛情想得太簡單,更是指責他忘了照顧她的責任,總是放她孤單一個人……
愛情這學分,他構不著及格邊緣。或許就連人際關係的學分,亦是要重修。
女友死心遠走他鄉,如此下場竟未讓他記取教訓,面對其他異性,仍是忘了口下留情。
「你……別哭了。」
「不關你的事!」薄荷好想推開他,背對身子不讓他看見她的淚。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安慰,「求你走開……不要理我……」
吸吸鼻子,不爭氣的眼淚卻迷濛了視線。
她沒事跟他扯那麼多幹嘛,說到自己都心酸了起來。
愛情原先是多麼地令人癡迷瘋狂,如今發生這樣的遺憾,情人的背叛更顯罪孽深重……
「再哭下去,你那張臉會糊成一團。」看得出來今晚的她精心打扮過。
現身這樣的娛樂場所,女人花費心思妝扮自己,通常只有兩種可能,一為純粹的玩家,亦即人稱的「女狼」,流連各大夜店,口口的是尋覓獵物:另一則是心情欠佳,到PuB找樂子,又或者希冀這兒的熱鬧,能夠趕走低郁的心情……
他猜,她是後者,那雙淚眼坦露她心事重重,摧毀她偽裝的堅強。
向調酒師要來一包面紙,遞給她。他知道那位好事者佯裝無意,實則比誰都要注意他們的互動發展,不過此刻他無暇揣測對方的心態與意圖。
他只想明白,她想到了什麼,為了什麼而掉淚。
「隨便,反正沒人看到。」薄荷奪過面紙,難堪地胡擦一通。
她不管別人怎麼想,借酒澆愁、忘記憂傷,是來這兒的唯…·目的。
「我不是人嗎?」她不適合濃妝艷抹一冶艷風貌完全破壞了她的清靈氣質。
「我當你不存在了!」他幹嘛還不走,等待她負荷不了的最後崩潰嗎?「你不是很不屑我嗎?」
「我為自己剛才的態度道歉。」甯甲權瞅著那對哭紅的眼,「我有道歉的誠意,但你也有拒絕的權利。」
像他這般的男人,不值得被原諒吧?
因為漠視愛情必須相依相伴的道理,他傷透女友的心,為愛疲累的他,無意在另一名擁有不安定靈魂的女子心上,鑿下一道新的傷口。
「為什麼突然轉性了?」薄荷看著他,質疑的口氣,「你是在對我大發惻隱之心嗎?」
側隱之心?宵甲權不能苟同,卻又無法找個理由將自己的行徑合理化。他不是那種心思細膩的男人,更不懂得察覺女人的喜怒哀樂,可是當下,他很想陪在她的身旁、很想給她安慰,只要她別再那樣悲傷。
也許,一切都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那股感覺在作祟吧?
「反正就是別哭了。」簡單帶過她的疑問。
噙著淚眼,「你懂什麼?我的心情好糟好亂,為什麼不能哭?」語落,聲調又哽咽了。
「為什麼心情不好?」照她的說詞,是不是他也該流淚宣洩一下?因為他的心窒悶極了。
「我——」薄荷陡地打住,她竟想和這個陌生男子,分享自己尚未向任何朋友吐露的這段心事。
她在意亂情迷什麼?因為他對她好、因為他對她付出了關心,所以讓她一時失去理智,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嗎?
「沒事。」深吸一口氣,努力重拾欲在他面前維持的世故形象。
「卸下你的防備,試著把我當成朋友看待好嗎?」甯甲權提出誠摯的懇問,「我和你一樣,一樣心情不好。」感性的訴說心底的苦。
今夜,他累了、傷了。再遇到她,是上帝的憐憫吧?若真如此,就允他喘口氣,讓他從她這兒貪些溫暖的關懷吧!
那道將眉心深鎖的死結,苦澀得令人不忍直視,薄荷迅速別開視線,胸口莫名一陣劇疼。
他的心痛,似乎不亞於她。
「我失戀了……嗚……」停不下來的一陣啜泣之後,她嚎啕大哭。
一直拖泥帶水的情緒,直至這刻,衝破底限。
是因為找到同病相憐的伴吧?在汪洋大海中拉嗓求救的她,彷彿得到了救贖,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臂膀。
藏在他軀殼裡的那顆心,感覺離自己好近好近,近得能夠碰觸,沉的悲傷、燙的苦痛,她的加上他的,教她再也承受不了。
甯用甲權揚眉,或許不該說是訝異,只是……原來,他們為了近似的愁苦而來。
「你……」她的失控令他無措,安慰女人他向來沒轍。
緊張地將手搭上纖細的肩胛,她的冰涼體溫透過掌心傳遞,讓他驀地—驚,蹙眉說道:「你不冷嗎?」
薄荷搖頭,她的身體應該早已失去知覺了吧?最是冰寒的該是她的心。
「我看你該回去了,否則明天一定感冒……」
「不要!」她抗議的拒絕,瞠著美眸大叫,「我不回去!」
她不回去,不想回去面對一個人的孤獨,那個散佈兩人回憶的屋子,每一個角落都能將她逼瘋。
想要遺忘,所以過來夜店晃晃,卻只看到不同的靈魂在互相穿透,每個人似乎都嘗試著從對方身上帶走點什麼,就算是一點點氣味也好。
氣味……不同的氣味,是否能夠幫她沖淡那段不該久存的記憶?
突然,一個念頭撞入她的思緒。
沉靜下來,整理紛亂的心情,然後,她抬首看他,認真的衡量。
最徬徨難過的時候,他不吝惜地伸出雙手,溫暖她的心,有他在身邊陪伴,出乎意料地讓她得到了安定。她荒唐地希冀延續這份感覺,即使必須蝓越道德的規範、違背自己
多年的原則,亦無所謂。
甯甲權甫因如此強大落差的反應亂了平衡,下一秒,她的問題更教他驚愕得無法言語——
「你玩一夜情嗎?」望著茫惑震驚的他,薄荷也許志下心,卻不後悔。
人生,有時候真的必須仰賴衝動的牽引,現在的她,渴望衝動之後可能伴隨而來的快樂。
同是失意人,或許他們可以在彼此身上汲取溫暖的安慰。……
鎮住心緒,面色一沉。宵甲權問道:「你確定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你不需要再問我一次,我的理智很清楚。」別開臉,他的質問竟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這種都會男女的無聊遊戲,我向來不屑為之,我不明白你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失戀就該如此自暴自棄嗎?」
薄荷不想再聽他的教訓,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氣,不允許他以言語來動搖她的決心……今晚,她想做個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女人。
「你認為自己很差勁嗎?」被酒精燻熱的媚眼睇向他,「事業有成、長相不差,邀請一名這樣的男子當男伴,怎是自暴自棄?」
甯甲權盯住她,落坐身側的空位,「站起來。」冒出突兀的一句話。
「什麼?」俊臉上的莫測高深,教薄荷不免慌亂,總覺得他一直在評估她……
但,評估什麼呢?
「我也得審量你的條件是否及格吧?」自菸盒取了根菸點燃,用力吸了一口。
他已經過了衝動行事的年紀了,可她的邀約在他的內心狂嘯迴盪,動得壓抑不了噪嚷的心緒!雙手亦無法控制的顫抖。
那顫抖無關恐懼害怕,卻隱藏著惶惶然的期待。
站在他的面前,薄荷於身側的雙手捏絞著衣服,不自在地暴露在他炯然的審視目光之下。
「你常在這兒狩獵?」猛地再吸口菸,吐出的菸圈瀰漫兩人之間,白色煙霧曖昧了情感氛圍。
「不……我只想找個人陪……」櫻唇輕喟了口氣,貝齒輕輕咬著——毫無自覺的性感神態,看得他心猿意馬。
「你……願意嗎?」血液在血管裡加速躍動,心臟跳著強烈的節奏,開始鼓噪慫恿。
她好孤單,好想有人陪……特別是今晚。
「反正,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的男人?」
「我只希望是你!」水亮曰田澈的眼眸望著他,急切說道。
「我真是受寵若驚。」甯甲權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瞅著她。
他瞇覷著她眼中的無助與害怕,瞪得她趕忙低下頭去,只有細碎的呼吸聲洩露心底的不安。他的眼睛精明地像在鑽研她的心事……她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雙眼低垂,不敢直視。
「要……不要?」信念明顯不夠堅決,讓她缺乏勇氣的嗓音細若蚊蚋。
她一定要那麼該死的脆弱嗎?
甯甲權平日的自持教她打亂了,視線緊凝著她,移不開。
「你真的確定?」
薄荷緩慢地掀起眼睫,望著那雙瞿又爍的眼,心漸漸地涼了。-
他,仍是不肯成全嗎?眼神迷濛,微啟的櫻唇誘人,甯甲權理智盡失,這一刻,他想依心而為。
大掌往前一攬,摟住窈窕的腰骨,下滑至她的臀部,五指緊緊貼覆富有彈性的弧度,讓她清楚地感受到他身軀那股被挑起的熱情。
薄荷倉皇地喘氣,頓住了呼息。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濕熱的氣息輕拂過耳垂,懷裡的人兒微微顫悸。她不是經驗老道的女人,她甚至不夠熱情,反應也生澀得很……但他不想放手,她該死地吸引著他!
他的味道太誘人,薄荷感覺自己的心就要痙攣了。
好可怕。她怎麼會覺得那樣很舒服——當他摩蹭她的時候。
原本沒打算加入這麼多情緒的……現在她卻愈來愈混亂了。
「走吧。」甯甲權說道。
也許心裡真的不願留給她後路,也或許飲下的酒精發揮了敬用,解放了桎桔已久的心靈,他笑了。
摟著嬌軀有些僵直的她,他們一起離開哄鬧的酒吧。
☆☆☆
甯甲權不明自己打著怎樣的心態,但他帶她回到了這裡。
「這是……你家?」薄荷打量公寓整體擺設,直覺映入眼簾的色調,不像單身男子的住所。
「算是吧!」語帶保留,他說。
一顆心隨之懸高,「那你父母呢?」緊張地看著他。
「他們不住這裡。」
聞言,薄荷立刻放鬆惶然的面容。
雖是她鼓足勇氣提出邀約,卻不代表真的可以做到毫無顧忌。
倘若他與雙親同住,她會臨陣脫逃吧。因為無法想像,亦無法接受自己在他人眼中,是個放蕩不羈的女人。
「現在才害怕,會不會太遲了?」甯甲權凝睇那張表情,她的面容偏向清淡嫻雅,卻讓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誰說我怕……我沒有……」別開臉蛋垂下眼睫,她故作瀟灑。
偽裝的堅強,一眼便看穿。看過她在酒吧的樣子,他不會再相信她的謊言。
她,太倔強,同時卻太脆弱。
「看著我。」輕抬弧線美好的下顎,卻教她撥開了手。
「不……」腰間抵著沙發椅背,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為什麼?」
「我不習慣那樣看人……」薄荷支吾著,胸腔那顆心鼓動的速度,令她的呼吸跟不上,一種暈厥的感覺罩了上來。
「我來教你怎麼習慣……」甯甲權執意要她直視自己,灼熱的目光鎖定她,納入她的嬌怯。
他的鼻尖輕觸她的,手掌故意平貼她的胸口上方,指尖如彈奏鋼琴般地觸擊手下令人愛不釋手的光滑肌理。
薄荷心跳加快,胸口莫名窒悶,是他的體溫教她如此嗎?
她好難受,既想開口要求他挪開對她的碰觸,又捨不得他真的撤手……
仰望著他的水眸無助地氤氳,她瞅著他一眼神開始失焦渙散。
清純與嫵媚在她的身上有了完美的演繹,兩種截然不同的韻味,融合成特殊的致命吸引力。
男性感官禁不起如此挑逗,她的模樣振奮了甯甲權的感覺,視覺和觸覺同等刺激,他發現自己真的失去了控制能力。
「你好敏感……」他在她冰涼的唇上愛憐低語,輕吮她的唇瓣,一口接著一口,彷彿怎麼也嘗不夠。
「唔……」
吸吮出一聲聲細膩的呻吟,他加深親吻的力道——她不由自主地投入,甚至在他的手順勢覆
住她的身體曲線時,她也只想得到更多甯甲權攫取的姿態是肆無忌憚的,「你好美,美得教我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薄荷伸出雙手抵住他,腦中模糊一片,連自己也分不.清是要推開他,或是擁緊他。沒想到才短短一瞬間放開控制力,竟然會帶來這麼劇烈的後遺症,讓她收都收不回來。
他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雙唇與指尖逕自狂妄地點燃她身上的性感沸點,她多赤裸一分,他的眼神就更迷濛幾分。
她再怎麼驕傲有個性、再如何偽裝世故,其實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人,這般小心翼翼的脆弱模樣,讓人想保護,也讓人想……褪去她的天真外衣。
心疼地輕啜幾下她冰冷的唇瓣,她在害怕呵……
突如其來的一股勁道,她被攔腰抱起——
驚慌地睜開迷濛的雙眼,迎上那對深邃的眼眸,他正看著她,嘴角帶笑,眼神炙熱得欲將她燃燒。
尚來不及開口詢問,等到意識回籠的下一刻,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床鋪之上。「我……」發展到了這步田地,一切彷彿水到渠成,讓她來不及思索。「交給我,嗯?」甯甲權細碎的吻散佈她精緻的五官、咽喉……在滑嫩的肌膚徘徊。
以最快的速度脫去身上束縛,沒有遲疑,一日氣卸除遮掩美麗的最後屏障——
今晚,她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