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淵停好車之後,大步朝醫院走去,一進入大廳之後,他動手卸去鼻樑上的太陽眼鏡,露出一雙深邃幽黑的黑眸。
他高大的身材和俊帥的臉孔,吸引了不少目光,然而他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眉頭甚至還緊鎖著,就連薄唇也緊緊地抿起。
對於眾人的注目,商洛淵視若無睹,他一路走到電梯前,按了上樓的按鍵之後,沉默地等待著。
短短幾天的時間內到這間醫院兩次,讓商洛淵的情緒相當不快。倘若今天不是他的一個老朋友剛好在這間醫院裡住院開刀,他是絕對不會到這個會勾起他極度不愉快回憶的醫院來的。
因為他的弟弟商洛鈞幾天前車禍去世,就是死在這間醫院的手術台上!
一想到弟弟的死,商洛淵俊朗的臉孔就佈滿了陰霾,墨黑的眼底甚至掠過一抹深沈的恨意。
寧海靜──他想,他大概永遠也忘不了這個名字。雖然他不曾見過這個女人,但早已對她恨之入骨了!
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女人提出那種要求,弟弟也不會衝動地不顧自己才剛考到汽車駕照,就開著保時捷跑車橫衝直撞,更不會發生那場死亡車禍了!
那件意外發生至今已經好幾天了,然而直到現在,那個叫寧海靜的女人竟然都不曾現身,更不曾捎過任何表示遺憾與難過的訊息!
哼!那個女人若不是聰明地知道只要她一出現,他絕對不會放過她,要不就是根本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一點兒也不在乎弟弟的死,更不認為她必須為弟弟的死付出任何的道義責任!
當!電梯門開啟,打斷了商洛淵的思緒。
他正想要踏進電梯,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對從電梯中走出來的父女,甚至還弄掉了他們手中的一張表格。
「抱歉!」
商洛淵自知理虧,連忙彎腰幫他們撿起那張表格,目光不經意地瞥見了上頭所填寫的名字。
寧建業?這個有點眼熟的名字讓他愣了愣。當他再瞄到公司名稱那一欄寫著「寧氏貿易公司」時,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他覺得這個名字很眼熟,原來這個中年男人就是最近向公司爭取一筆投資資金的對象,他前幾天才口頭應允了那個案子。
商洛淵將手中的表格交還給對方,本來想和他們打聲招呼的,但寧建業卻先他一步開口,對身旁的女子說話。
「海靜,妳今天請假陪爸爸來沒關係嗎?」
海靜?聽見這個名字,商洛淵震驚得渾身一僵,銳利的目光立刻盯著一旁的年輕女子。
姓寧,叫海靜?!這名字很少見,是恰巧同名同姓嗎?還是她根本就和害死弟弟的罪魁禍首是同一個人?
商洛淵走到一旁,不動聲色地注意著他們的對話。
「放心吧!只請一天假不會有事的。」寧海靜答道。
「可是妳不是常說你們咖啡館的生意好到有時候都快忙不過來了,妳突然請假,不怕被你們老闆炒魷魚嗎?」
咖啡館?一聽到這裡,商洛淵幾乎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寧海靜」就是害死弟弟的該死女人了!
他瞇起眼,暗中打量著對方,就見她有著白皙的臉孔、精緻的五官以及嬌小卻曼妙的身材。
撇開他們之間的「個人恩怨」不談,商洛淵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難怪弟弟會對她如此動心,甚至是瘋狂迷戀了。
光是看外表,她的確甜美迷人,但有誰知道在甜美的外表底下,她卻有著一顆冷酷無情、玩弄別人感情的心!
「炒魷魚?才不會呢!」寧海靜半開玩笑地對父親說道:「不是我誇口,店裡有許多客人都是衝著我來的呢!」
「是是是,我知道妳的追求者很多,我們家的海靜最迷人、最有魅力了!」寧建業也跟著笑道,神情中充滿了為人父的驕傲。
聽了父親的話,寧海靜忽然想起Roger的事,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
「唉,追求者多也不是一件好事。」她有感而發地幽幽歎息。
「對了,妳前幾天不是說有個朋友出車禍,後來怎麼樣了?」
「聽說已經去世了。」寧海靜神情黯然地說。
羅偉旭他們深怕她會將這樁意外的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去,所以事後怎麼樣都不肯告訴她Roger是在哪間醫院去世的,而這幾天她不是忙著咖啡館的事,就是忙著安排父親健康檢查的事情,實在也分身乏術。
對於Roger,她有滿心的愧疚,雖然他的死並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是俗話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再怎麼說,Roger也是因為想追求她才會發生那場死亡車禍的。因此就算在法律上這件事情完全與她無關,但是在道德良心上,她始終有著揮之不去的濃濃愧疚。
無奈的是,當初就是因為不想給Roger希望,所以她一直刻意和他保持距離,只要他一接近或試圖和她交談,她就立刻借口溜掉,所以對他的一切,她根本所知不多。
她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因為他一直以「Roger」自稱,她也不知道他住在哪裡、在什麼地方工作,只知道他的行動電話號碼──那還是有一次她禁不起他的好求歹求,才勉為其難地和他交換的。
只是,在那場意外車禍發生之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手機也被撞壞了,她曾試著撥電話過去,卻根本沒辦法撥通,這讓她壓根兒無從聯絡Roger的家人,也讓她就連想去上個香,也不知道該到哪兒去。
寧海靜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只能在心裡默默地對Roger抱歉。
寧建業見女兒一個勁兒地猛歎氣,連忙轉移話題地說:「好了,先別想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今天不是陪我來健康檢查的嗎?我們現在該到哪兒去?」
「喔,對,跟我來吧!」
寧海靜拉回思緒,攙扶著父親離開。
望著他們父女倆的背影,商洛淵的黑眸浮現一抹復仇的光芒。
哼!本來對於寧海靜這個該死的女人,他沒有足夠的線索找尋,除了她的名字和她在某間咖啡館上班之外,其它什麼也不知道,想不到今天竟然會在醫院碰到她,更想不到她父親就是最近向他們公司爭取一筆資金的對象。
這簡直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顯然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她的罪行,要給他機會為弟弟報仇!
「寧海靜,妳等著為妳的惡行付出慘痛的代價吧!」他神情陰鷙地說,已經在心裡盤算著該從何下手來報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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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微涼的風一陣陣地吹過,讓人的精神也為之抖擻了起來。
寧海靜從廚房端出兩盤剛做好的早餐,擱在餐桌上。
「爸,早餐已經好嘍!可以來吃了!」
「好。」
原本在客廳的寧建業放下報紙,走了過來。
「今天吃美式早餐呀?煎培根、炒蛋,好像挺不錯的,看來妳從咖啡館『偷學』了不少撇步嘛!」
「那當然,有得學就盡量學嘍!爸嘗嘗看,味道應該還不錯。」寧海靜笑了笑,神情卻不是真的很愉快。
「妳怎麼了?」寧建業細心地察覺了女兒的不對勁。
「呃……」寧海靜先是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坦白說道:「昨天我收到醫院寄來的健康檢查報告了。」
聽見女兒的話,再看著女兒一臉隱憂的表情,寧建業有些僵硬地扯動嘴角,乾笑了一下。
「是嗎?檢查的結果很糟嗎?我該不會是得了什麼癌症吧?」他刻意用著輕鬆的語氣問。
「也沒那麼糟啦!爸別胡思亂想。」
「那結果到底怎麼樣?」
「爸的心臟果然出了問題,醫生說最好趕緊開刀。」
「是嗎?原來是心臟出了問題啊,難怪最近這陣子我的心口總是悶悶疼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寧建業覺得胸口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爸,我看最近趕緊安排時間去開刀吧!」
「最近呀?嗯……我看還是稍微緩一緩吧!」
「為什麼?」寧海靜不懂。
「因為最近公司會很忙,我上回不是說公司最近爭取到『御立集團』的一大筆資金嗎?我已經著手投資另一個大案子,很快地咱們『寧氏貿易公司』就可以更蓬勃發展,接下來我可有得忙了呢!」
這個理由完全無法說服寧海靜,反而讓她的眉心蹙得更緊了。
「賺錢雖然重要,但是身體更重要呀!沒有健康的身體,就算賺再多錢又有什麼用?」
「爸現在賺得多,將來妳的嫁妝才會多呀!」寧建業開玩笑地說。
「爸,你說到哪裡去了?我現在既沒有對象,也沒有打算這麼早結婚,所以你一點兒也不需要為我準備任何東西。」
「呵呵!開玩笑的嘛!海靜若真要嫁人,爸還真捨不得哩!不過妳也已經二十三歲,可以開始認真物色未來的對象了。」
寧海靜搖了搖頭,說道:「還早哪!這年頭多的是三十歲左右才結婚的女人,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爸,你別想轉移話題,最近趕緊安排個時間動手術吧!」
寧建業本來還想拖延個一段時間的,可是看女兒一臉堅持的表情,他也只好妥協地歎了口氣。
「好吧!我知道了,就找一天去辦住院開刀手續吧!」
「這還差不多。」寧海靜鬆了一口氣,臉上總算是再度浮現笑容。「好了,趕緊開動吧!要不然早餐要涼了。」
當他們父女倆正要用餐時,電話鈴聲響起,寧建業轉頭瞥了眼牆上的時間,正好早上八點鐘。
「這麼早,會是誰打來的呀?」
由於他距離客廳比較近,因此便很自然地走去接聽電話。
「喂。Mary?有什麼事嗎?」
聽著電話那頭的秘書用著急促又凝重的語氣報告了今天早上所發生的突發狀況後,寧建業驚愕地瞪大了眼,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什麼?!妳說什麼?」
父親震驚的聲音引起寧海靜的注意,她一臉關心地來到客廳,靜靜地聽著他的對話。
「怎麼會這樣?我們不是都已經和對方談妥了嗎?為什麼會突然變卦呢?商先生那邊有沒有說是什麼原因?」
聽了話筒那一頭的答案,寧建業的神情更凝重了。
「他沒有任何的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唉……我現在立刻進公司去,再來看要怎麼處理善後。」
結束通話後,寧建業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整個人頹然喪氣地坐在沙發上,將臉埋在手掌之中。
寧海靜望著父親大受打擊的模樣,心裡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爸,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寧建業沉重地歎了口氣,抬起頭來說道:「也沒什麼啦!公司的事情妳就別操心了。」
「我怎麼能不操心呢?再說,爸,你的表情和語氣一點兒也不像沒什麼的樣子。公司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就別瞞我了。」
「唉……」
望著女兒堅持要知道情況的表情,寧建業無奈地長歎了口氣。
「我的秘書剛才告訴我,『御立集團』的人一早突然打電話到公司去,說他們要撤銷原本要借貸給公司的那筆龐大資金。」
「撤銷?為什麼?怎麼會這麼突然?」
寧建業搖了搖頭,眉心深鎖。
「我也不知道,聽說對方的負責人沒有給半句解釋就決定這麼做了。如果這件事情沒有轉園的餘地,那可就糟了。」
「怎麼說?」寧海靜惴惴不安地問。
「因為……」寧建業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我本來以為這筆資金絕對不會有問題,所以已經先向國外的廠商下單,訂了一批貨物了,如果在月底之前沒辦法如期交付貨款的話,不但『寧氏貿易公司』會信用破產,公司也會因為資金周轉不過來而面臨倒閉,而我這個公司負責人則會因此背負一筆龐大的債務。」
「什麼?!這麼嚴重?」寧海靜的臉色有些蒼白。
從父親頹然喪氣的神情看來,她知道事情走到最壞這一步的可能性很大,也不禁跟著憂心忡忡了起來。
「最嚴重的情況還不只這樣而已,到時候……可能連我們這間房子也會被法院拍賣掉。」
「不會吧?!連我們這間房子也……」寧海靜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
這間房子是母親生前細心佈置的,屋齡雖然已久,卻有著他們一家三口溫暖而美麗的回憶,她甚至還想在這間屋子裡住一輩子,如今竟然連這間屋子都可能不保,這叫她如何能接受?
看著彷彿在瞬間老了數十歲的父親,寧海靜既難過又擔憂,深怕父親原本就不適的身體會承受不住打擊。
她已經失去了摯愛的母親,可不希望父親也出什麼差錯!
「爸,你別太憂心了,我來幫你想想辦法吧。」話雖如此,寧海靜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為父親做些什麼,畢竟她根本沒有能力為父親找到另一大筆資金。
「唉,妳別白費力氣了,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妳還能有什麼辦法?」寧建業不抱任何希望,整個人的鬥志彷彿在瞬間被徹底擊潰。
寧海靜不忍地望著父親,脫口說道:「我可以去找『御立集團』的負責人,要他給個交代!」
寧建業搖了搖頭。「唉,沒有用的,如果他已經決定這麼做了,就算妳去找他又能如何?恐怕也是改變不了事實的。」
「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有沒有用呢?不管怎麼樣,就讓我也出一點力,幫一點忙吧!就這麼決定了,等等我就去一趟『御立集團』。」
雖然她不知道直接去找對方的負責人,會面臨什麼樣的狀況,但她總得試試看。最好對方能有個善意的響應,要不然她也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