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不想要命了是不是?對皇上的旨意也有那麼多話好說!」一邊端坐的信奉常同樣對這消息感到不安,卻沒傻得敢光明正大的置疑皇帝的意思。
只不過聽奉善進宮回來說的情況,皇上似乎對信朝陵起了興趣了,這讓他倍感壓力。
「我就是不滿,那小子真不知道走了什麼好運了。」黃氏忍不住咕嚕著。
「你管他走什麼好運,總之在不想想法子,讓他認了那個外甥女,我看我們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信奉常有些煩躁的說著,「對了,你那個外甥女確定會乖乖聽話嗎?不要到時候人被信朝陵哄走了,讓我們白白費了這些功夫。」
黃氏得意揚揚的說著,「放心吧!我那個外甥女是我那可憐的妹妹死前托給我的,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除了靠著我們,她哪裡有其他的出路?更何況她十年前被我們哄著演了那麼一場戲,就是想不靠我們改投那小子,人家也不會領情的!」
「那就好,也省得我還要煩惱她會不會給我弄出什麼晦氣的事情來。」他眉頭一皺,像是想起什麼事,一臉的厭惡。
「你又想起朝蘋那死丫頭了?真的是,對方就算品性再怎麼不好,被毀了清白嫁過去也就是了,鬧成那樣害我那陣子走路都差點抬不起頭來。」
「你有什麼好抬不起頭的,不過就是個陪房丫頭的賠錢貨。」
黃氏撇了撇嘴,「就算只是個陪房生的,在外人面前我也還是她的親生母親,她鬧成這樣,不只害我丟臉,就連原本要許給秦家老九的親事也沒了,還害得那年我們本來打算吃下的那批山參還被人給搶了。」
「罷了,過去的事也不用多說了,總之記得趕緊讓你外甥女上信朝陵那裡多去幾次,就算不能阻止他考上太醫,也要把他的名聲弄到臭得不能在臭,看他還有什麼辦法回來和我搶這族長的位置!」信奉常眼底閃過一絲狠戾,陰冷的笑著。
他們雖關緊了門說話卻沒有放低音量,讓一直在窗邊偷聽的柳兒一臉驚駭,她小心翼翼的跑回徐令微的房裡,比手劃腳的把剛才偷聽到的東西全都說了一遍。
「沒想到朝蘋竟然不是姨母親生的?!」徐令微先是震驚訝異,可一想到當年的事情,她的心裡頓時瞭然。
也對,這樣所有的事情都說得通了,難怪當年朝蘋死了之後,姨母倒是沒有幾滴眼淚,就是在靈堂上她的傷心看起來也有著幾分假,原來問題就是出在這裡!
看著旁邊一臉驚魂未定的柳兒,她慎重的吩咐了幾句,「今天的話千外別再往外傳了,這件事情就你知我知即可。」
「知道了,小姐,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柳兒個性單純衝動,不過在這種大宅子裡待久了,也明白聽到不該聽的話若別人不知道自然管不著,但是如果說了不該說的,那後果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就是為了她這條小命,她也不敢隨便亂說的!柳兒在心中的暗忖著。
吩咐好了自己的丫鬟,徐令微冷笑著看向信奉常夫婦的房間。那是一對把她當成工具再度利用夫婦,也是一對害死自己女兒還埋怨她不爭氣的狠心父母。
朝蘋,如果你知道他們在你死後非但不傷心,反而這樣說你,你心中會作何感想?
恍惚中,她似乎看見那個嬌柔的少女對著她溫柔淺笑的模樣。
在她驟失父母只能到姨母家尋求庇護的時候,是那個少女溫柔的陪伴著她,亦友亦姐的教導她,讓她能夠安下心來,不再終日惶惶不安。
那個少女曾在她被下人欺負的時候安慰她,並將那些冒犯她的下人一一收拾趕出府去,也曾一筆一劃的教她讀書寫字,說這些是以後管家用得上的東西。
她甚至在她生病、燒得不省人事的時候,守在自己床邊,親自替她換冷帕子,哄著她吃藥。
她對她來說,是僅次於娘親最重要的人了。
十年前,她還記得那時候少女正準備要儀親,雖說她無法自己選擇未來的良人,但是少女那期待和羞澀的笑容到現在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最後,少女等來的只有一個人孤單又冰冷的離去。
那身影最後留在回憶中的畫面就是苦痛蒼白的面容、冰冷的身體和滿地剪碎的布料!那是她曾經打算用來當嫁妝的珍藏。
一想到那個溫婉淺笑的少女,再想到當年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她的眼中就有無法抑制的恨意,柔弱的臉上也閃過一絲猙獰。
十年前,她錯了,十年後,她絕對不會再被傻傻的利用,害了她的那些人她也不會放過。她在心中惡狠狠的發誓。
一個都不會!
***
在封賞過後的一個月,太醫會考如期舉行,在一群中年以上的老大夫裡,年近三十的信朝陵成了最引人注目的身影。
會考共分兩天,一天看醫案開藥方並且詳解這藥方用典何故,並且親自診脈寫出醫案,另外自金針或推拿等科目之中擇一加考。
太醫會考可說等於文人士子的科舉大考,雖考試人數比不上成千上萬的士子的科舉,但是能夠進入這次會考的,都是地方官員特別推薦,或是得到醫藥世家推薦的大夫,想考取太醫也不比那些獻身科舉的士子們還輕鬆。
信朝陵對於這場考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盡心去答題而已,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了,相較於有些大夫們愁眉苦臉、有些人躊躇滿志的走出試場,他就像是去普通人家看診回來一般,臉色平靜,唇角帶著一抹淺笑,悠然閒適的從太醫院裡走了出來。
夏謹蓮對他的信心簡直就是盲目的,從以前到現在依舊是,但是等他真的進了太醫院去考試,她才終於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信朝陵一走出太醫院,就看到那個如水淡然卻又如草堅韌的女子穿著一身絲衣撐著傘,娉婷的站在外面。
他原本從容的步伐頓時加快了許多,到她面前停下,眼神溫柔得像可以化成絲,緊緊將她纏繞。
「怎麼來了?不是說今兒個下雨,讓你別來嗎?」說著,他接過了她手中的傘,兩個人慢慢的外回走著。
夏謹蓮回以淺淺一笑,眼中全是掩不住的柔情一連,「今天是你的大日子,我怎麼能不來呢?」
他微微一愣,不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夏謹蓮微睨了他一眼,為他到這時候還想隱瞞而有些埋怨,「信家今天召開族內大會,這消息只要是個學醫的人大概都知道了,更何況我身為信家少爺的妻子,怎麼能不知道。」
自從那天婚禮被打斷後,他雖然表面上什麼動靜都沒有,但她一向懂他,怎麼會不清楚他暗自下的決心,只不過他不說,她也不主動問而已。
身為一個醫者,他是做不出利用藥材或者是其他醫道上的事來打擊信奉常的,但他會運用其他手段讓信奉常失去他最想要的東西,這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
信朝陵頓了頓,倒是沒有想再隱瞞,「你都知道了?」
夏謹蓮搖了搖頭,「不,我只知道你想讓我知道的,其他的是我看秦叔這次跟我們進城裡,每天卻忙得腳不沾地時猜到的。」
他笑了笑,風雨打濕了他一邊的身子,卻絲毫無法影響他現在愉快的心情。
「你猜的沒錯,我是打算在今天把所有該算的帳都一起算了。」
他的、朝蘋的,這十年來誰都不願提的帳,是該好好的算一算了。
她的手慢慢在寬袖下握住了他的,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給予他自己所能給的所有支持。
他低頭對著她微笑,在袖子裡緊緊的反握住的她的手,千言萬語就化作這無言笑容。
不必多說,他們已從彼此的眼裡讀懂了對方所有的心情。
微風細雨中他們撐著一把傘,雙手緊緊交握前行,而未來漫漫的人生路上,他們亦早已許下了不離不棄的約定。
***
信奉常看著下面滿滿的人,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自己身為族長,並沒有請那麼多族老還有信家在京裡及京城周圍所有產業的管事,到底是誰找來這些人的?
那些人看著他的神情更是讓他不安,明明他才是一族之長,可在他們審視的眼光中,他卻覺的自己像個挑梁小丑。
那些眼光讓他想起了這十年來的種種挫敗。明明信朝陵已經被他逐出家族了,照理說那些信家產業應該被他收攏到自己的手中才對,但除了幾家不是很賺錢的鋪子外,其他的管事幾乎都不太理會他這個族長,即使想透過查帳換人,那帳目也是做得完美異常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信家的一些長輩對這種情況竟然也是視而不見,想請他們幫忙,有些人甚至連見都不想見他,直接就將他打法走人。
他在外雖然能夠招搖的自稱自己是信家的族長,但是在信家裡,他說的話卻沒什麼份量,甚至比不上三弟信奉善說的話。
信奉善有太醫的名號,在這醫藥世家還是有些地位,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畢竟一開始他就只想要族長這個位置,太醫什麼的花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還不見得考得上,他根本就不屑為之,可沒想到他爭下來的族長之位竟一點用都沒有。
等到人似乎都來得差不多了,他坐在上首不時和那些族老、管事們搭話,想問出他們出現的目的,可不是話題一直被繞走,就是竟說些無光痛癢的事,讓他壓了一肚子的火,不明白現在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