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躺在藍絲絨覆蓋下的大床上,抱著他曾枕過的大軟枕,貪婪地呼吸著他留下的味道。
或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
她沒有強忍著心痛、不捨去演完那一幕可笑的劇碼,沒有依著計劃激他發怒、寒心,她只牽著高天仰的手在阿敖面前走了兩步,一切,便依著她想要的結果,依次出現。
他說,他的女人,無論感情或身體,一切都要是他的。
他說,看她牽另一名男人的手,他發狂,他嫉妒,他永不想再見。
他說,他和她該好好冷靜一下,各自冷靜一下。
他說,他和她那一份生死相隨、那一份跨越地獄天堂的愛情,應該認真到哪一層。
他說,當他想清楚、想明白這一切後,會回來找她的。
他說,到那時,她將完完整整地屬於他一個人,他將會把她安置在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說,他會和她繼續一輩子。
和另一個男人的一次牽手,讓他暫時放開了她。
沒有爭鬥、沒有冷嘲熱諷、沒有互相的刺傷,甚至沒有一句「再見」,他飛離了她的身邊。
也該是她去和老天對抗的時候了。她的命,她不會輕易丟掉,她還要和他再次相見,她還要和他一輩子。
你的愛,令我窒息。
在床邊留下一小張箋紙,上面只有這簡簡單單的七個字。
你的愛,令我窒息;沒有了你,我卻無法呼吸。她,用生命愛著他;她,用七個字,離開他。
阿敖,來尋我吧!
阿敖,原諒我的殘忍。
床上,依然留著他的溫度;室中,依然流淌著他的氣息。
她的背後,卻沒有了溫暖的依靠,沒有了愛憐的擁抱。
那一夜,她流淚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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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妹妹今天氣色不錯喲!」
每日下班後,高天仰都會帶著一束花,帶著笑容來醫院看她。
「我今天吃了三碗飯,兩粒蘋果,啊,還有別的病人請我喝的一碗雞湯。」楚雁潮笑咪咪地靠坐在病床上,細數今天的豐功偉績。
「天哪,小心你將來變成大胖子!」高天仰誇張地瞪圓雙眼,隨手拉椅子坐在床前,聽楚雁潮對他報告今日的行動。
「胖子又怎樣?」楚雁潮皺皺眉,瞪他!「你諷刺我?」
「不是諷刺,是提醒。」
「哦?算了!不跟你玩了。」放他一馬。
一時之間,室內靜下來。
「他……回來了嗎?」一個多月又過去了,離開他一個多月了,思念,一天更勝一天。
「昨晚剛到。」高天仰握住楚雁潮微冷的手,坦然直言。
「他、他有沒有說什麼?」她的心一緊。
她留下的紙條,他該看到了吧?
看到了,又是怎樣的心情?
她,掛心哪!
「今日中午才來公司,並沒什麼不同。」高天仰搖搖頭,「只是,一直冷著臉。」
「哦。」她無神地淡淡應一聲,分不清心中是喜,是悲,是苦,是酸。
他沒有放下公司不管,他沒有因她的離去而發狂,她應該為他的表現而歡喜,但為什麼她阻不住心中的那股酸澀?
好矛盾哪!
「阿潮,這段時間你不要想太多,知不知道?再四個星期你就要手術。」
「我豈會不知道!」她笑歎,「再四個星期我就要——或許是與這世界說拜拜,或許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很期待呢!」
「你呀!」不忍再說些什麼,高天仰笑容的背後其實是同樣的難受,「喂,徵求一下你的意見。」
「什麼事?」她反問。
「就是……」高天仰略微一頓,「你……要不要留……遺囑?」手術的危險性,人人都知道,萬一……
「才不要!」楚雁潮搖頭一笑,「對我那麼沒信心呀?」
「不是的!」
「我知道。」她笑咪咪地道,「我的信心很強的!我才不管多大的手術成功率,對我來講,手術只是睡一覺而已。」她重重地吁一口氣,「我要與老天爭,死命地爭,我就不信爭不回我這條小命!」還有很多很多事要她去做呢。
「我發現我越來越崇拜你了。」他為她的精神折服。
「謝謝啦!」她不在意地一笑,換話題,「這些天你總跑來跑去,很累吧?不要每天來探監了,我又不會跑掉。」
幾個月前她和他還只是萍水相逢似的陌生人,而今卻已是兄妹情深。想一想,也算她不枉走這一遭了!因為,除了愛情,她又擁有了親情。
「以後想來探監,怕也不容易了。」他苦笑。
「為什麼?」
「你老公啊!」高天仰聳聳肩,「想我高天仰進入星亞兩年多了,雖說貴為營銷部主管,但除了跑跑腿、傳達傳達大老闆的指令,工作很清閒的。」可惜好日子一去不返了。「你猜今天下午開會他說了些什麼?」
「什麼?」
「將我們這些主管們狠狠斥罵了一頓,說我們只拿高薪、不為公司謀福;整日閒坐,不思進取!最後,他明白告訴我們這些『吃閒飯的』,他以後只管公司賺了多少錢,其餘工作全扔給我們。」
這真是令人咋舌呀!一向將權力握得緊緊的、一向不信任他人的武大總裁,也有放權的時刻!而且權力下放得這般出人意料,這般乾脆,這般——大!
「你是說——」楚雁潮一下子坐直身體,不敢相信耳中所聞。
「對呀,」高天仰歎一口氣,「你老公立志要成為有名無實的大老闆了。」再也不似從前,總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別人。
「我們這些吃閒飯的主管們要開始賣命嘍!」
「喂——」用手指戳戳賊笑兮兮的男子,楚雁潮搖頭一笑,「他擺明是信任你們嘛!你抱怨什麼呀?難道……」她狐疑地瞟怨男一眼,「你真想當吃閒飯的嗎?」
「喂——」高天仰也用長指點點床上女人的額頭,「你怎麼和你老公一樣的眼神?」同樣的將人看扁,同樣的不動聲色卻嘲諷有加。
「我們是有點不適應大老闆的突然變化。」終於贏得了老闆的信任,誰心中不是熱血澎湃?大顯身手的機會終於來了耶!
「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她笑,好不輕鬆。
「要不要我以血明志呀,女俠?」他無奈地撇一撇好看的唇,狀似不屑,眼中的認真卻瞞不過人,「我高天仰得遇明主,定效犬馬之勞,拋頭灑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抱拳向天。
「我替他謝謝你。」她從那玩笑似的話中,聽出了他的認真。
「我們能不能別再這麼文謅謅的?」再也嚴肅不起來,高天仰首先破功。
「你文還是我文?」
「我——成了吧?」天下,唯小人與女子難養,至理名言哪!
「我就說嘛。」她非要再踩上一腳。
「天哪——」從前,他怎麼不知道她是那麼的伶牙俐齒?
白色的病房裡,堅韌的生命力在緩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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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司敖回來一星期後,尋妻行動悄悄開始。
潮:
回家。
敖
就這麼短短的四個字,靜靜地印在報紙頭版,再無其他言詞。
四個字,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佔據了整整一個版面。
多像他的作風!霸氣、簡潔、自大!
她怔怔望了它很久,淡淡的甜蜜、淺淺的酸澀,悄悄在心裡釀成一杯不知味的酒。
回家!她好想回家。
那座猶如牢籠的空曠房子,那寂靜的有限空間,那清涼如水的淡淡生活,何時,成了她心中最深切的渴望?
回家——她的家,她和阿敖的家。
細細的流瀅,從她的眸中垂下,滴落在手中的報紙上,悄悄暈開。
她似無所覺,只在唇角漾起小小的笑花。
一塊素潔的手帕,遞到她眼前。
她抬眸,對上一雙淡然的水眸。
「謝謝你,長安。」她接過手帕,搖搖頭,對她的新朋友表示自己沒事,不必替她擔心。
谷長安伸指點點報上醒目的鉛字,再指一指垂淚的她,眨眨水眸。
「對啊,是在找我。」楚雁潮輕輕一笑,小心地將報紙摺好,拉她的新朋友坐到床上來。
若說在醫院裡,她有什麼收穫,那便是新結識了這位女子——谷長安。
年紀比她小一歲,沉靜平實的性子,同樣平實淡然的淺笑,讓她們走在一起。
「他回家找不到我。」她可憐兮兮地朝她的好朋友大吐苦水,「所以登報找我。」
你沒告訴他你住院了?
長安掏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寫給她看。
「我不想他為我擔心嘛!」將頭倚到長安的肩上,她輕輕地搖頭,「我怕他昏倒嘛!」
可憐的長安,花樣年華的女子,竟失去了語言機能,只能通過紙筆交談。
可你失了蹤影,他不是一樣為你擔心?
長安才不信她的可憐樣。
「可至少他知道有找到我的一天,有希望總比絕望好,對不對?」她想活下來,可萬一老天偏要冷血地收回她的小命,她怎能讓他知道?
一個無法預知的結局,她不想讓他一起承受,她要留給他一個希望,一個生命的希望。
你會好起來的!
「我知道啊!」楚雁潮吸吸鼻,「等我病好了,我立刻回家。」
好想知道你的「他」是什麼樣子。
當她傾聽了阿潮那將近二十年的愛戀時,她就想見到兩個生死相依的人站在一起的模樣。那,一定很美!
「當然很帥啦!」楚雁潮皮皮一笑,手朝不知何時斜倚在她病房門板上的高大男子一指,「至少,不比他差!」
長安順她手指方向看過去,臉上的淺笑盈盈瞬間消失,只剩一片淡然。
「長安,和他談一談嘛。」楚雁潮沖男子微一頷首,扭頭湊近垂下頭的好朋友,「錯失了一份感情,你難道不會難過?」
她並不清楚這男子和長安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長安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長安常常發呆,而這男子每日都守著長安,片刻不離。
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她不要長安也嘗到有情人在等到不得已而分開的那一刻,那種割心的痛。
搖搖頭,谷長安慢慢地收起紙筆,將頭埋進曲起的雙膝間。
楚雁潮無聲地一歎,瞅向依然立在門口的高大男子,抱歉地一笑。
長安,有著很深的心結。
男子默無聲息地將門輕輕關合,眷戀的火眸,隱在了門板之後,阻絕了那望向長安的悔恨視線。
長長的沉默,籠住靠坐在一起的兩位女子。
愛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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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同樣的報紙,同樣的版面,換上了不一樣的字。
潮:
回家!
我想你——
敖
眨眨被水霧遮掩的眸子,楚雁潮輕輕地笑了。
「他……現在怎樣?」
「一樣。」
高天仰注視著報上那醒目的鉛字,「按時上班,準時下班。」
不想、更不忍心告訴她,武司敖像是個木偶,一個會動、會說、會笑、會工作的木偶,旺盛的生命力不再,只剩一個形體。
「哦。」她淡淡應一聲,任由心中的酸澀滲進四肢百骸。
好想他!
思念,真的總在離別後嗎?
「阿潮,」高天仰望她一眼,「你……」淡然的表情讓他擔憂。
「我沒事的。」用力瞠大雙眼,不讓眼中的霧氣凝成滴灑落下來,「別擔心,我沒事的。」
他無語地拍拍她愈見單薄的肩,心中一澀,「多吃一點,不然你會沒體力與老天鬥。」
「謝謝你。」楚雁潮忽地揚眉一笑,「天仰,我有事拜託你。」
「什麼事?」
「多幫他一點,多替他擔當一點,多替我關心他一點。」她不在他身邊,他可有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他衣服髒了,誰洗?他的飯,誰做……
「我會的。」看看牆上的掛鐘,高天仰站起身,「晚上我還要加班,你要多休息,別想太多。」
真的接手了被空置許久的工作,才知有多麼的繁重。真不知當初武司敖是怎樣堅持下來的,那無窮的生命力,世間有哪幾個男子能擁有?
而今,他卻成了一個猶如沒有生命的木偶……
唉——無聲地一歎,他快步走出了病室。
她躺在床上輕輕翻身,無聲地抽泣。
她想他,她想阿敖,她好想他!
原以為自己是堅強的,原以為自己能理智地安排好一切,原以為自己能灑脫地離開阿敖,原以為自己能獨自挺過這一切。
可,她沒有料到,想念,已悄悄地將她的偽裝擊破;思念,早已氾濫成災。
阿敖,我想回家,我想回到你身邊……
我不要再獨自面對這一切……
我要你抱我,親我,愛我……阿敖……
她毫無知覺地翻身下床,鞋也不穿,逕自走向房門,打開,赤腳踏上冰涼的地板,沿著長廊一步一步走出去。
她要回家……她要回阿敖身邊……
「楚小姐!」護士驚訝的呼喊喚不回她的心神,她依舊向前邁步。
她要回家……
「楚小姐,快跟我回病房吧!不要感冒了,來,我扶你回去吧!」柔聲的勸慰,依然止不住她往外的步子。
她要回阿敖身邊……
「楚小姐,現在太晚了,有事明天再去做,好不好?我們回去吧!」
她要回去,她要回阿敖身邊……
「楚小姐……」
一切一切,她全都聽不到,也看不到,她只想回家,只想回阿敖的身邊,阿敖,我想你——
眼前忽地暗下來,遙遠的那頭,柔柔的陽光底下,是阿敖的笑臉,他在等著她過去……
她要回家,她要回阿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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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日,同樣的報紙,同樣的版面,同樣的位置,再換字句。
潮:
我愛你!
我想你!
回家!
敖
她將臉埋進枕間,放任酸澀的淚狂流。
她也愛他啊,一生一世地愛他,生死相隨地愛他!
想他呀,時時刻刻想他,每分每秒都想他,她要怎樣才能回到他身邊?
她不要死……
第一次,她痛恨老天的無情!
悄悄地陪著流淚的她坐在一起,長安咬唇。該怎樣,阿潮才會不再傷心?
找他來吧!
她將紙遞給楚雁潮。
找他來?
楚雁潮怔仲一刻,好想回到阿敖身邊,好想找阿敖來。
「好——不!不能讓阿敖來!」下一刻楚雁潮搖頭,「我不能!我不能!」她怎能讓阿敖見到此時的她?她怎能讓阿敖知曉她的未知明天?她怎能?
「長安,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他來。」她淒然地一笑,「我不敢啊!你知道嗎?他曾說過:『甘苦與共,生死相隨,我生,他生;我死,他死。』我怎能讓他陪我一起去、去死。」
你不會死!
長安用力地搖頭。
「我不會死?」她一笑,訴不盡的留戀,「我或許不會死,可萬一呢?我不敢冒這個險呀!這世界若沒有了他,我活著有什麼用?我一定會陪他一起走。可這世界若沒有了我,他卻還有生命的意義。他背負著星亞、背負著爺爺的希冀,不能讓他陪我離開啊!我不能,我也不允許!」
將臉用力埋進濕透的枕中,楚雁潮輕輕地笑起來,「我想阿敖,我想回家!可我……」
長安輕輕地握住那冰涼而顫抖的瘦掌,陪她無語垂淚。
她,好想阿敖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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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見武司敖。」
高大的男子,靜靜站在秘書室,沉靜內斂的雙眸,直盯住王雅莉。
「請、請問您哪位?有預約嗎?」多像!這男子的沉穩氣勢多似她們的總裁!
「唐沂泱。沒有預約。」男子淡淡回話,強硬的氣勢充斥一室。
「請您稍等一下!」猛地憶起,這氣勢逼人的男子是何方人士,王雅莉不敢怠慢地將他直接請至總裁室,連通報都省了。
門在身後關合,一樣出色的男子,面對面地站著。
「唐沂泱?」武司敖挑挑眉。在商場上見過幾面,只是從沒交談過。
「是。」唐沂泱淡淡點頭,犀利的黑眸不動聲色地掃過對面的俊美男子,將他的削瘦看入眼裡。
「大駕光臨,有何指教?」伸手邀他入座。「為何不去見她?」不理武司敖的招呼,唐沂泱直接說明來意。
武司敖頓時挺直脊背,「你——」
「楚雁潮。」不高不低,三字而已。
武司敖狠狠地咬牙,一雙鐵掌握得喀喀作響。
他怎會不想去看她?
他如何不想陪在她身邊?
「你若真想救她,就不該如此逼她。」唐沂泱點出事實,「她的情況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再這樣放任她自己努力求生,你以為一個女人的承受力有多少?你知道一個女人的極限在哪裡?」
他何嘗不是心懸在半空?他何嘗不是提心吊膽啊!
「阿潮——」武司敖沙啞,「她、她的求生意志很強的!她……」說不出來了。
「狗屁!」唐沂泱輕輕一吐,神態愈見緊繃,「你才吃了多少的鹽?你才遇過多少的驚濤駭浪?你理解過多少個人的內心?你又愛過幾個女人?」
連他虛活了三十幾年,不是一樣因為狂妄、因為自大、因為——自認瞭解女人。自認女人可以堅強,所以才失去長安的!
「真要等到那一天,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武司敖重重喘氣,從口袋掏出遙控器,打開了牆壁上的大螢幕電視。
螢幕上,是將頭埋進枕間流淚的楚雁潮!
看著她笑,看著她和谷長安談笑,看著她發呆,看著她入睡,看著她傷心、流淚。
她的愛、她的不捨、她的思念、她的堅強、她的脆弱……他從不曾錯失過!
他一直在陪著她啊。
他一直在望著她,無一刻稍離啊!
他的炙眸,直直凝著螢幕上的女人。
他咬牙,粗喘著氣,用力閉緊雙眼,「我瘋狂得想要到她身邊,想要抱緊她、吻她、愛她!」他猛地一拳砸向牆壁,奢望那皮肉之痛可以沖淡些許的心痛,「可我不能啊!」
他宛如一個瀕臨絕地的垂死者,朝著唐沂泱低語:「她忍著所有痛苦來籌劃這一切,咬著牙在我面前演戲,為的是什麼?是什麼!?」
他不忍她這樣,所以很快地假裝憤怒,假裝放手,為的又是什麼?
「可我配合了她,又是為了什麼?」他自語,「因為我要她安心,因為我要她不再擔心我,掛心我,因為我——我要她活下來!沒有她,我活著有什麼意義?沒有她,我再也不會是我!」他用力地大吼。
「我不怕死。只要能和阿潮在一起,天堂地獄我都去;但阿潮不一樣,她也不怕死,可她怕我死!
她怕我不要命地追在她身後,我不要她擔心!她雖有求生的意志,也想活下來,但那還不夠支撐她度過手術,我要她更強啊,我要她能撐過手術啊!」他悲憤,恨老天的狠,更恨自己的無力。
為什麼?為什麼生病的人不是他!
「可凡事都有一個極限。」唐沂泱同他一樣,癡望著螢幕,癡望著另一個女人,「女人再堅強,也有脆弱的一刻,一旦她崩潰了,便很難……」一歎,他也嘗著跟他一樣的痛楚。
曾經,他為了長安的聲音而癡狂,在滿足自己癡狂的背後,卻很少為長安設想過,總以為堅強的長安可以熬到他心結打開的那一刻。
可長安熬不到,她再也不肯、不能張口說話。
悔恨,無濟於事。
「我知道。」武司敖笑著,訴不盡的淒然,「所以明天,我會去找她。」
尋回他的阿潮!
尋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