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主角穆海清由模特兒出身,亮麗的外型和獨特的個人魅力讓他成功地轉型為演員和歌手,擁有一大票的死忠歌迷和影迷,並且成為舒涵經紀公司的活招牌,通告接到手軟。
他最近頗有睡眠不足的趨勢,兩眼怕光,因此即使在陰暗的室內也戴著由自己所代言的名牌太陽眼鏡。
「學長,恭喜你,第一部挑大樑的電影首周票房就破千萬,這下子電影公司可鬆一口氣了!」
經紀公司裡的藝人以出道先後彼此以學長學弟稱呼。
表面上,邱儒昌熱情地向他敬酒,暗地裡卻在諷刺他可能是個賠錢貨。
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出來這句話有點問題,可是誰也不打算說破。
出席慶功宴的大多是舒涵經紀公司的重要人士,社長、王牌經紀人、魔鬼教練、最好的造型師和燈光師,一些半紅不紫的前輩後進和特約保全,誰也不想惹這種麻煩。
穆海清不動聲色地回酒,俊美的臉上並無絲毫不悅。
邱儒昌沒有他那麼出色,努力雖有過之,成績卻差強人意,骨子裡那一股嫉妒之氣免不了會從嘴裡冒出來,沒什麼要緊的。「謝謝你,學弟。我一定會在下一部電影裡推薦你當配角。」
邱儒昌根本沒演過電影,要讓人擔心賠本還沒有那個資格呢!邱儒昌舉杯哈哈大笑,一飲而盡,因酒力而泛紅的臉上不覺蒙上一道陰霾。
在座人士敬酒的敬酒,吃東西的吃東西,對這兩人之間的唇槍舌劍視而不見。
舒涵經紀公司的社長古緯廷則冷靜得多了,只把裝有上等香檳的水晶酒杯在鼻下旋過一遍,表情顯得自持而陶醉。
在他看來,每個由他經手親自操盤的藝人大紅大紫是必然的結果,實在沒有理由大張旗鼓地慶祝,因此穆海清的言談間的驕傲和邱儒昌些微的自卑都是沒有必要的,和小孩子打架鬥嘴差不了多少。
就讓他們吵吵架也好。
適當的競爭意識能促進進步。
「好了好了!」
穆海清的經紀人李天吉擦擦由額上冒出的微汗,拍拍他那雙圓滾滾的手掌打圓場,提議拍照做紀念:「今天晚上這麼開心,包廂裡裝潢又漂亮,大家聚在一起拍張照吧!」
他將屆中年,又矮又胖,稍微喝點酒就滿臉通紅。
「是呀!台北的夜景又這麼漂亮,當背景一定很美。」
古緯廷點點頭,從公事包裡拿出數位相機,「我來拍吧!」
「社長,那樣你就不能入鏡了!」
一位女明星嬌滴滴地拋著媚眼說道。
「太可惜了,你比舒涵經紀公司旗下大多數的男藝人都好看……」
此語並非過譽。
在八卦傳播迅速的演藝圈裡,即使是沒和舒涵接觸過的人也都略有耳聞,這家經紀公司最出名的不是在短期內把藝人帶上事業高峰的實力,而是它有一位俊俏漂亮的負責人。
大家聽得都笑了起來。
「沒關係,拍完再換人照就行了。」
古緯廷神色自若。
穆海清雖然剛和邱儒昌有些口角,可是兩人都不怎麼放心上,照樣大大方方地並列後排,勾肩搭臂。
當古緯廷把相機移到眼前,正要按下快門時,臉色忽然一沉,相機也從臉上下移到胸前:「……對面有亮光。」
聽古緯廷這麼一說,每個人都回過頭去張望。
落地窗外,夜空在上,星子疏疏落落的,唯有一輪明月當空;地上往來各種車輛和行人,中間則是閃爍著霓虹燈招牌的商家,到處都有亮光。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李天吉瞇著眼睛回望。
「發亮點在對面公寓三樓的樓梯間。那是照相機鏡頭的反射光。」
古緯廷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邊眼鏡,並指示保安組長王立為。
「你帶兩個人和我過去看看。」
「我也去。」
穆海清和邱儒昌自告奮勇,兩人十分有默契地同時提出,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相視一笑,剛才的小衝突全扔到腦後了。
古緯廷點點頭,「其它人先留在這裡,視情況應變。」
***
「好痛,你們做什麼……我要報警!」
一名年輕男子被趕到的保安摔到地下,差點從樓梯間的平台上滾下去。
「可惡!你們這些狗仔隊!」
邱儒昌對著那名男子破口大罵,「吃飽太閒了不會去當義工掃大街?我們才要報警!」
「怕你啊?」
男子拍拍膝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我覺得台北的街頭很漂亮,拍夜景而已,誰在拍你啊?自戀狂!」
「你……」
被搶白了一頓,邱儒昌氣得眉頭倒豎。
「好了!」
古緯廷制止邱儒昌,走到腳架前,從單眼相機的鏡頭裡望出去,可以看到在湘君二樓的包廂裡人們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夜景?原來演藝人員聚在一起慶祝聯誼就是你所謂的夜景嗎?」
古緯廷回頭以不屑的目光瞥了男子一眼。
王立為拎起男子的衣領把他按在牆上恐嚇道,「先砸了他的相機,揍他一頓,再抓到警察局裡,找律師告他!」
男子的眼底閃過一絲恐懼,彷彿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
「算了吧!把底片抽走就是了。我看他也還年輕,一時糊塗罷了。」
穆海清緩了緩語氣道。
「有經驗的狗仔不會待在這麼容易被抓到的地方。」
他看了古緯廷一眼。
「阿為,放開他!」
察覺到穆海清隱藏在深色鏡片背後的訊息,古緯廷沉聲喝道,「不要動手!打了人,事情就難收拾。」
王立為啐了一聲,憤憤不平地收回拳頭,還照著男子的臉上重重拍了兩下,「這回就饒你一條狗命了,喪家犬!」
「你們才是經紀公司養的走狗!」
男子不服氣地拉平衣領上的皺折,邱儒昌氣得想上前給他一拳,卻被穆海清拉住了。
古緯廷對他的頂撞不怎麼在意,逕自把相機從腳架上拿起來撫摸,男子在一瞬間變了臉色。
「不要碰它!」
他大聲喝道。
「好漂亮的相機。」
古緯廷把相機拿在手上翻轉著仔細觀察,「德國制萊卡舊型七五。現在已經不生產了。」
瞥見男子惶急的表情,古緯廷心裡拿定主意,要給這隻小狗仔一個結結實實的教訓:有些人的新聞是不能挖的。
「不關你的事,還我!」
男子向他伸出手。
「還你?」
古緯廷陰陰地冷笑道,「下去撿吧!」
古緯廷以流利的動作,打開相機抽出底片,然後把那台老古董相機從窗口丟到大街上。
「碰!」
「啊!」
相機的破碎聲和男子的尖叫聲同時響起。
路上的行人亂成一團,指著樓上的窗口議論紛紛。
「不要從窗口丟垃圾下來啊!砸到人怎麼辦!下次再這樣我找環保局來開罰單了!」
路過的老人差點被當頭砸個正著,拉開喉嚨對樓上大聲嚷嚷。
「看在海清的面子上,這次姑且放你一馬。下回就沒這麼便宜了!」古緯廷冷冷地說,「走!」
當即率眾離去。
男子頓時委頓在地,上下唇輕輕地顫抖著,好像受到很大的打擊,連邱儒昌對他做鬼臉都沒反應。
穆海清走在一行人的最後,瞥見男子如此悲傷的神色,隱隱有些不忍,低頭說了聲「抱歉」,才和其它人一起離開。
走下樓來,夜幕低垂,相機的碎片散落在馬路中央,任由車輪輾過,老舊機械金屬的部份仍然閃閃發光,顯然是長期受到良好的照顧和保養。
可惜的是,現在成了名副其實的垃圾。
那個年輕人,很喜歡這台相機吧……穆海清不禁在心底揣測著。
在古緯廷的指示下,眾人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包廂裡,繼續狂歡。
不知為何,那名男子悲哀的眼神,讓穆海清始終無法釋懷,在他心底久久縈繞不去……
***
方守勤收拾過相機的殘骸,無精打彩地回到住所,屋裡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只有一對發亮的貓眼在黑暗中閃爍。
「抱歉,阿毛,出了點意外,回來晚了。」
摸上門邊的牆壁,方守勤打開日光燈的開關,突如其來的亮光讓他眨了眨眼睛。
阿毛從床底下鑽出來,搖搖尾巴,溜到他腳邊磨蹭。
「乖乖,你餓了吧?爹地弄飯給你吃。」
阿毛是一隻短毛金色虎班貓,體型瘦瘦的,兩頰稍微凹陷,湛藍色的眼睛因而顯得特別大,五官神秘、古典,活像埃及貓身女神「芭絲特」的塑像。
方守勤雖然過得拮据,倒也從來沒虧待過阿毛,每餐都把牠餵得飽飽的,可是阿毛不管怎麼吃都吃不胖,帶給獸醫看也檢查不出任何毛病,只說阿毛可能天生體質如此。
他翻箱倒櫃,抄出最後一罐貓食,倒扣在塑料飯盆裡,阿毛嗖地一聲竄上去開始狼吞虎嚥。
看著阿毛彷彿餓了很久的動作,方守勤心中隱隱約約有點罪惡感。
阿毛跟著他也沒過什麼好日子,真不知道當初收養牠是對是錯。
幾個月前,他坐在路邊人行道座椅上扒著便當,阿毛又髒又餓,步履蹣跚,垂著肩膀走到他腳邊叫了一聲,像哭泣的嬰兒……方守勤於心不忍,把剩下的半條魚餵了牠,自此以後阿毛就跟在方守勤後頭亦步亦趨不肯走了,他只好把牠帶回家。
俗話說「貓來窮,狗來富」,特別是這種自己跟過來的貓──俗稱「自來貓」,一向為人們所忌諱;不過方守勤並不在乎,反正他本來就已經夠窮了,再加上一隻貓,日子也難過不到哪裡去。
轉念一想,阿毛也不是什麼高貴的品種,又有點年紀了,個性高傲冷漠,並不討喜,大概也沒有人願意收養牠……除了自己這種怪胎。
方守勤從桌底下抽出一包已經吸了水氣、有點潮軟的土司邊,沾著罐頭底部的魚油吃著,不知饑飽;直至聽到阿毛打了個嗝,滿足地伸伸舌頭舔嘴,他才覺得自己飽了。
相機摔下樓的那一剎那,他傷心得想揪著那個人的衣領痛打一頓,但是被幾個保全給拉開了。
那隻玉面狐狸倒還挺識貨的,知道那台萊卡舊型七五已經停產很久了,才來這麼一手,心腸也算得上狠毒了!方守勤把阿毛抱在膝上,順著牠的頸後,阿毛從喉裡發出滿足的咕嚕聲,瘦長的身子蜷縮成一團毛球。
方守勤臉上泛起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阿毛真是把他當貓奴了,而他也甘之如飴,生活中的不滿和挫折都在阿毛撒嬌的咕嚕聲中得到紓解。
明天還要繼續……為了他的夢想。
***
傍晚時分,到便利商店消費的人潮漸漸多了起來,學生們背著書包成群結隊地進店裡買五花八門的零食,也有忙碌的上班族順道買晚餐。
「阿勤,把這張海報貼到玻璃自動門上,小心點,別貼歪了!還有,雙面膠不要上得太多,盡量貼在邊緣,我女兒喜歡這個明星,她要這張海報……」
鐵人便利商店的店長張京源絮絮叨叨地交待。
張京源辛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攢下一點小錢,加盟「鐵人」系統,在巷子裡開了家便利商店,地段並不好,附近又有傳統商店和其它家便利商店彼此競爭夾擊,還有一個正在念高中的女兒,老婆前年病死了,父兼母職,生活壓力也很大。
不過張京源待人親切,方守勤和其它店員都很喜歡他。
「知道了!」
方守勤壓壓頭頂上的棒球帽,遮住因睡眠不足而產生的黑眼圈。
海報上的穆海清以左側面正對鏡頭,手上抱著一隻漂亮的暹邏貓親吻,表情靈活生動,染成金色的頭髮不羈地向後飛揚,宛如獅鬃;湛藍色的眼睛微帶笑意,雖然只照到鎖骨的部位,以裸露的肩頭判斷,上半身應該沒穿衣服。
鎖骨中央的凹陷處,剛好卡住了由穆海清所代言的銀飾──一隻立體的埃及風貓咪墜子,鏈子設計得很短,刻意營造出類似項圈的感覺。
這張海報把穆海清照得很帥氣。
代言費用據說超過七位數字,不過高額的宣傳費也不是白花錢的,小小一個空心銀墜子要價上萬元,比純金還貴……拿在手上,方守勤不覺又多看了兩眼。
他從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一位專業的藝術攝影師,對於照片的敏銳度自然不同凡響。
當方守勤在正門口與雙面膠和海報奮戰時,一位客人隨著來往的人潮由側門進入店裡。
他低聲向站櫃檯的店員吳家慶攀談幾句,吳家慶點點頭表示瞭解,指向正門。
「阿勤,有人找你。」
見方守勤渾然不覺,吳家慶出聲提醒。
「哦!謝謝!」
方守勤漫不經心應了一聲,回過頭來,不禁嚇了一跳,好不容易貼到門上的海報也歪了一角。
穆海清……海報上面的主角戴著太陽眼鏡,好端端地站在貨品陳列架旁,臉上帶著微笑。
「你好!」
海報上的大明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說他是來找自己的……穆海清有一張精緻的臉,臉上戴著一付太陽眼鏡,上鏡時狂野膨鬆的金色鬃發柔順地伏貼在頸下,予人親切平和的感覺。
短暫的怔愣過後,方守勤板起臉孔,搓著手上的溢膠,「找我有事?」
穆海清點點頭,他梳著端整的側分髮型,墨鏡把細緻的五官幾乎遮掉一半,典雅的貓咪墜子在鎖骨中間輕晃,「昨晚發生了一些誤會……」
話還沒說完,方守勤便沒好氣地打斷了他,「你說這叫誤會?你們砸爛了我的相機!」
「是你偷拍在先。」
穆海清提醒他。
「只損失一台相機算你走運。弄不好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方守勤的臉色羞愧地紅了紅,「那又怎麼樣?難道有人在你家門口亂停車你就可以砸爛人家車窗嗎?」
「我不這麼認為。」
「我也是!」
方守勤提高了音量,「我在上班,請你先離開。不管是要找我吵架、要修理我,請另擇吉時吉日吧!」
「我的住所和公司都離這裡很遠,開一兩個小時的車來找你並不輕鬆。交通尖峰時間來更讓人疲憊。」穆海清似乎沒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那我還真是對不起了!住在這麼偏遠的地方是我不好。」方守勤沒好氣地說。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附近先找家店坐下來休息。我九點半下班。要是等不及,請你改天再來。」
穆海清看了看歪歪斜斜地掛在門上的海報,這張照片把他拍得有點老氣。
往來的過客已經注意到他了,幾個人聚在一起對著他指指點點,彷彿在猜測他的身份……穆海清不自在地推推太陽眼鏡,沉聲道:「我等你。」
「九點四十,前面巷子口的佳佳小吃店。」
方守勤調整了一下帽子的方向,也不等穆海清回答,逕自轉過頭去,把傾斜的海報重新貼好。
晚上十點半,一個人枯等在佳佳小吃店裡,穆海清顯得坐立難安。
這裡的傳統小吃看起來都很好吃,可是沒有一樣他真的能吃,不是澆淋肉汁就是長時間燉煮;兩者都是保持身材的大敵。
在這種美食和香味環伺的環境裡,穆海清坐立難安,勉強點了一碗餛飩湯放在桌上,只是為了能坐在店裡等人,一口也沒下肚。
過於亮麗的外型為他招來了不少來店客人的目光,連身材圓滾滾的老闆娘也不時抬頭注意他的動態,看那對警戒疑惑的眼神,十之八九是把他當成混幫派的不良少年了!穆海清不自然地推推眼鏡。
在室內還戴著太陽眼鏡的確是很奇怪,可是拿下眼鏡恐怕更引人注目……他一面輕撥金色頭髮,一面不時盯視著手腕注意表面的變化。
從鐵人便利商店走到這裡絕對不需要五分鐘以上的時間,用爬的也該爬到了,那個人應該已經下班了……會不會是忘記了?正當穆海清猶豫著該不該回頭去找方守勤,老闆娘以她中氣十足的洪亮嗓門對著經過門口的男人打招呼:「嗨!阿勤,下班了?今天這麼晚呀!要不要來份燙青菜?」
「不用了!」
男人的語氣有些窘迫,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趕著回家。阿毛等我吃飯呢!」
聽到似曾相識的聲音,穆海清望向門口,赫然發現那道修長的身影。
方守勤已經換下制服,廉價外套磨損得褪了色,褲腳起了毛球,布鞋上也有多處綻線,衣著清潔卻老舊。
他對「古董」似乎有特殊的偏好。
好意被婉拒,老闆娘臉上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表情。
「下次一定要捧場啊!」
方守勤對她友善地點點頭。
穆海清這才發現,方守勤對人並不總是那麼憤怒又充滿敵意的。
方守勤遠遠地見到穆海清還在店裡,一時想起自己和穆海清約好了卻忘得一乾二淨,臉色不禁微赧,走到穆海清面前,「抱歉,下班拖了一點時間……等很久了嗎?」
他忙著檢點店裡過了保存期限要丟掉的商品,耽擱了幾十分鐘;等到搜刮完也把約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穆海清斜抬起頭來,透過墨鏡冷冷地望著他,「將近一個小時,對你來說可能不算久。」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放你鴿子的……」
方守勤一時慌了手腳,隨即低下臉來,露出慚愧的神色,語氣也緩和了許多,「方便的話,要不要到我家坐坐?就在附近,走兩分鐘就到了。我不吃東西,不好意思在這裡停留太久。」
穆海清沉默了一下,點頭同意了。
付帳時,老闆娘有幾分驚訝地上下打量站在一起顯得格格不入的兩個人。
「阿勤,他是你朋友呀?這麼時髦。」
在她那個年紀的人口中,「時髦」可不是什麼稱讚的形容詞。
「唔、嗯。」
方守勤含糊地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