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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羊 第一章 作者:靈涓
    是否世事發生前都有蛛絲馬跡可尋?

    至少,寧靖晏從小愛跟著寧靖冕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雖然說長大後種種表現皆是寧靖冕強過寧靖晏,但當初先會翻身、爬行的,均是寧靖晏。只可惜,寧靖晏的目標是挨著寧靖冕不離,一旦目的達成動力立即消失,成了另類版的「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由此可想而知,若非人類聲帶構造問題,晏第一個發出的音必定不是「爸」而是「冕」。

    此後的日子沒啥大變化,寧靖晏依然挨著寧靖冕過日子。

    若說別人家小孩要摸條小毛巾方能人睡,寧靖晏的小毛巾絕對是他的親親寧靖冕,沒抱在手裡、臉上蹭著、鼻子嗅著就會睡不著。

    哥哥黏弟弟的事情並未在寧家掀起軒然大波,約莫眾長輩認為兩個小男生膩在一塊兒沒什麼,大了自然會分頭追女友去。

    況且寧靖晏的追隨、模仿行為,讓保母教起孩子來特別容易。

    從上廁所、綁鞋帶到偏食矯正,全都只需要教寧靖冕,旁邊的寧靖晏自然會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什麼都要跟他學,什麼都要跟他一塊兒,就連洗澡都吵著要同時洗。

    當時寧家房子尚未改建,收入也不似今時豐富,家中房間不足的結果,自然是寧靖冕、寧靖晏擠一個房間,同睡一張雙人床,各蓋一條小被被,以方便寧靖晏抓著他的入睡必需品——寧靖冕。

    年紀小的時候,寧靖冕對這個不像哥哥的寧靖晏尚有包容力。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上了幼稚園、小學,他開始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步調,對愛哭、愛跟路的哥哥越來越沒有耐心,巴不得離他遠遠地,只在家中見面。

    可怕的是,寧靖晏模仿到連名字都先學會寫「冕」才會寫「晏」。

    當然,對於寧靖晏的超強跟隨態度,大人們不是沒想過辦法。

    打從老師發現某次考試時,考卷堆裡有兩張名字欄大大寫著「寧靖冕」的卷子後,分離這對後天性雙胞胎勢在必行。

    事實上大人們做過努力,很大的努力。

    在升二年級時。大人以多讓他們交些朋友為由,將寧靖晏由原班級轉到隔壁班去,結果很、慘、烈。

    打從得知分班消息,寧靖晏日也哭、夜也哭,三更半夜寧靖冕都會聽到枕頭邊有個童稚哭音。

    早晨出門時,寧靖晏不忘對著有決定權的家長苦苦哀求。

    到了學校,他一手抓著寧靖冕的衣角,一手抓住衛生紙準備,看見老師馬上哭給老師看,並且抵死不到新班級去。

    對於哭個沒完的寧靖晏,校方力勸家長別心軟,堅持他最多哭一個月就沒事了;如果不在此時痛下決心,對將來也不好。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句話,在此再次得到驗證。

    一直表現得笨笨呆呆的寧靖晏,以國小二年級的幼稚年齡,竟聰明到打電話跟家長的家長,也就是他的爺爺、奶奶哭訴。

    爸媽狠得下心,爺爺、奶奶可捨不得金孫哭得淅瀝嘩啦,一聲令下,馬上讓寧靖晏搬回原班級,注定了直到小學畢業的同班命運。

    小時候寧靖冕是附近孩子的頭頭,升上高年級後,幾個情竇初開的女生不只一次用曖昧口氣談論他。

    女孩子的愛慕寧靖冕不一定喜歡,亦不討厭,但跟在屁股後頭、成天繞來繞去的寧靖晏卻著實讓他反感。

    好幾次放學時分他想辦法避開寧靖晏,跟同伴玩夠後才回家,但每次都會在門口看見一張哭喪的臉。

    寧靖晏的難受看在寧靖冕眼中,除了煩還是煩。

    但對寧靖晏來說,只要冕會回家,只要冕還會跟他講話,一切都好。

    可是兄弟不是別種關係,他們終有分離的時候。

    事情發生在他們倆小學五年級那年,起因跟寧媽媽的肚子有關係。

    寧家雖是獨幢別墅,地坪並不小,但房間數著實少了點;主臥房除了父母外,路癡到人人擔心的寧與錦仍跟父母睡,唯一的女兒獨自一間房,兩個大的塞一間。

    這些人放進去後,寧家已告客滿,再生個小孩出來,可能要去睡浴室。

    為了未出生的弟弟著想,為了寧靖冕堅持再也不要跟寧靖晏睡一塊兒,以及寧爸爸想把家裡大肆裝潢一下,帶朋友回來好好炫耀——總之,寧家決定重新整修,每個孩子一個房間!

    家庭會議結束後,寧靖晏的眼淚幾乎沒有停過,每晚入睡前總要確定寧靖冕在身邊,才能安心進入夢鄉。

    這次他的眼淚徹底無效,不但家裡人狠下心,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全都贊同他和寧靖冕分開睡。

    哭到不行的寧靖晏開始天天詛咒工程,希望工程永遠別結束,因為工程期間他們住在附近旅館內,冕依然睡在他身旁,比離他離得遠遠的要好得太多。

    但是,基本上寧靖晏從小到大成就都不太好,詛咒的效力當然……等於沒有。

    裝潢有開始自有結束,事實上簽約時即保證兩周內完工、驗屋,有錢好辦事的結果,寧家的裝潢僅僅花了十天。

    搬回寧家那天,寧靖晏哭坐在家門口,死都不肯進去。

    寧爸爸本來想哄他,怎知一通電話把他叫出去談生意,剩下人等皆聽從寧靖冕的建議——不管寧靖晏。

    哭了半晌,見四處無人,寧靖晏沒笨到繼續哭下去,當然是爬進屋裡,拉著他的親親寧靖冕不放。

    跟入睡時的情況相比,先前的情況簡直是和平到不行。

    兩兄弟一直在客廳磨蹭到入睡時間,連功課都是伴著八點檔做的。

    黏人的寧靖晏緊跟著寧靖冕進入浴室刷牙、洗臉,跟著他走上二樓,看著相鄰的兩道門,寧靖晏拉住寧靖冕衣擺,低聲啜泣。

    寧靖冕不予理會,甩開他的手,逕自走向自個兒的新房間,砰地一聲當著寧靖晏的面關上門,反鎖!

    不反鎖不行啊,寧靖冕猜測得到寧靖晏會偷偷溜進來,霸著他的床不走。如此一來,分成兩個房間還有什麼意義?

    門外寧靖晏放聲大哭,輕輕敲門,寧靖冕不應不理,門處聲響亦越來越大。

    「冕。」寧靖晏啞著嗓子叫道。

    門內沒回應,他越敲越大聲,最後根本是以雙手重重地槌,好像在試驗是門先破或手先流血。

    此番景況,寧媽媽再怎麼不想理會也無法坐視不管,她快速上樓擁緊長子,無奈地喚次子出來一下。

    寧靖冕一露臉,寧靖晏登時停止哭泣,呆呆地望著他依賴很久的人。

    「不准哭,再哭我從今以後都不理你。」寧靖冕冷冷的說道。

    寧靖晏安安靜靜地,眼眶裡有水珠打轉,可是不敢讓淚滾落下來,他知道寧靖冕是講真的。

    事情就這樣落幕,寧靖晏乖乖回自己的新房間睡覺,早晨卻出現在寧靖冕門口。

    他抱著一床棉被,坐在門口處等寧靖冕出來。

    面對寧靖冕憤怒的表情,他只能可憐兮兮地說上一句:「我睡不著。」

    寧靖冕並不是冷血的人,至少面對與生俱來的另一半,他無法真正狠得下心。

    隔天放學時他再度獨自失蹤,這次寧靖晏沒站在家門口等他,而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吃點心,神情呆滯。

    晚上站在分別的門口,寧靖冕從房裡拿出一個大大的塑膠袋,快速推到寧靖晏手中。

    「給你。」

    這意外的話讓寧靖晏怔然,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塑膠袋裡有個半人高的布偶,是寧靖冕放學後隨便找家精品店買的,價格貴得很像正品;可惜寧靖冕對布偶沒啥研究,至今搞不懂布偶的正確名稱。

    「你抱著它睡,代替我,可以嗎?」

    沒說過的感性話語,寧靖冕說得有些零零落落,但是寧靖晏聽得懂。

    只是,跟布偶比起來,寧靖晏更想要他的冕。

    「以後放學我會等你一起走,你別再哭了。」寧靖冕做出可信度極高的保證。

    這句話寧靖晏聽得更懂,於是不怎麼好看的臉蛋上泛起溫柔微笑,面龐貼著布偶,眼睛濕潤地望著冕,莫名勾人。

    之後與寧靖晏分房的漫漫歲月裡,寧靖冕終於瞭解當時自己為何硬要跟寧靖晏分房,潛意識裡發覺的是什麼。

    讓他心煩的應該不是厭惡。

    小學五年級的他雖然不夠大,卻隱隱約約開始知道什麼是戀愛。

    寧靖晏讓他心煩,使他意亂,可是太小的年紀搞不清楚,那不是厭惡啊!

    布偶代替寧靖冕很長一段時間,他離家到外地唸書時,寧靖晏抱著布偶哭過好多、好多個夜晚。

    但拚命唸書得到跟寧靖冕同住的機會時,寧靖晏沒帶走布偶,那時的他似乎認為這輩子他再也不需要布偶陪他睡了,結果,只是以為……

    結婚時他亦沒帶走布偶,那個時候他愛著他的妻子,以為那就是一生一世,但甜蜜沒有維持很久。

    回到寧家,望著靜靜置於老地方的布偶,他緊緊擁起它。

    那夜他帶著孩子睡在寧家,抱著布偶輕輕啜泣。

    時光荏苒,他終於得到了比布偶更好的本人,但這次跟寧靖冕同居,他乖乖地把布偶帶來了,準備寧靖冕出差時好用。

    當然啦!有本人可以抱,他絕對不會去碰布偶的,誰會那麼笨!

    ★★★

    「你這是新版本的左擁右抱嗎?」

    深夜時分,偌大床鋪上躺著兩個赤裸的人。

    不用聞空氣中飄散的味道,光是看兩人親暱態度,也知道剛剛發生過什麼事。

    被問的人名喚寧靖晏,只有他才會幹些怪事,個性嚴謹的寧靖冕……很難。

    只見寧靖晏一手抱著半人高的布偶,一手拉著戀人,不是左擁右抱是啥?

    「沒有啊,人家最愛冕了,還會擁抱誰?」寧靖晏聲音軟軟地,比平時多了幾分情慾溫存。

    說著,他將身子往寧靖冕靠了靠,像在驗證所言不虛。

    寧靖冕沒出聲,指指寧靖晏另一邊的布偶,提醒他這張床上有個不速之客。

    「你送我的,不是嗎?」寧靖晏舉起布偶,朝著寧靖冕搖啊搖。

    「我當然記得是我送你的,但是你拿在手上搖來搖去幹嘛?」寧靖冕有點想掐著枕邊人的脖子,問問他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地點。

    「給你看啊!」寧靖晏說得理所當然。

    此番話讓寧靖冕翻起白眼,怨自個兒忘記寧靖晏的神經構造……

    算了,自己不就是愛著這樣的晏,平和的晏,總能讓他安心的晏。

    斂起嚴肅,換上溫柔微笑,寧靖冕愛憐地撫著愛人的髮絲。

    「滿乾淨的嘛,這麼多年了,我以為它上頭早就污漬滿佈。」他稱讚似地摸摸寧靖晏的頭,順便偷親一口。

    提起布偶的乾淨,寧靖晏立刻得意起來。「我有請人乾洗過,那家老闆的技術不錯,都沒弄傷,去久了老闆娘還會主動幫我補破洞。」

    即便布偶的存在等於傷心分離,寧靖晏依然珍視它,畢竟冕不在的漫漫長夜裡,只有它伴他入睡。

    「這麼好?」

    寧靖晏用力點頭,可見洗衣店的老闆讓他印象深刻。

    「算起來,它陪我睡的日子,比你陪我睡的日子還長。」說著,寧靖晏啵地給布偶一個大大的親親。

    雖然知道跟個布偶吃醋很蠢,寧靖冕還是喝了一缸。

    「你這麼喜歡它啊?」寧靖冕表情危險。

    人有的時候會這樣,幸福明明抓在手中,心偏偏不安著;擁有得越多越害怕失去,寧可不知道幸福滋味,寂寞才不會特別難熬。

    「嗯!」寧靖晏大力點頭,一臉快樂。

    「那你跟它睡好了。」寧靖冕別過頭,翻身拉起被子蓋住臉龐。

    他知道鬧這種彆扭很可笑,但誰規定他不能跟寧靖晏撒嬌?他們是情侶,誰向誰要求寵愛都不奇怪。

    見狀,寧靖晏當機立斷,一把將布偶扔到旁邊,半個身子壓到寧靖冕身上。

    「冕,人家最愛你啊,最最最愛你了哦!」寧靖晏哄小孩似地摸摸寧靖冕露在被被外的頭髮。

    被被裡傳來一聲質疑的輕哼,寧靖冕翻得更遠了些。

    「布偶若不是你送的,我看也不會看它一眼,是你叫我拿它代替你的咩,代表你的東西我當然要對它好一點,親它還不就是親你。」

    寧靖晏一面講,一面想辦法拉扯蓋住寧靖冕面龐的被被,想看著寧靖冕的臉講話,不然他難以安心。

    幾番拉扯之下,在將被被弄到壽終正寢前,寧靖晏終於贏得最後勝利,成功看到被窩裡的一張……呃,笑臉!

    「你整我?」

    寧靖晏呆了,沒想到冕會做這種事,這還是那個平素嚴謹的冕嗎?

    「我是在給你機會表現,不然平常你哪有機會哄我啊?」寧靖冕認真的道。

    就因為他認真,寧靖晏特別吐血。

    望著英俊的、他最愛的面龐,寧靖晏腦子裡剎那間閃過無數種報復法……最後報復心統統消失,只剩溫柔笑臉一張。

    「冕,我說的話全是真心,你應該瞭解,我沒有說謊的腦子。」寧靖晏笑瞇瞇又認真地說道。

    寧靖冕微笑摸摸戀人,沒對此作回應。

    寧靖晏的回應則是緊緊抱住他的冕,柔聲在冕耳邊說道:「我愛你,只愛你一個,不管老爸怎麼反對,都不會影響我的感情。」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寧靖冕愉快以應。

    即便寧爸爸尚未認同他們倆,寧靖冕對寧靖晏的堅持十分有把握,他有自信他們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冕,只要你還喜歡我、想要我,我一定會留在你身邊。」寧靖晏甜甜笑著。

    他是在警告寧靖冕,曾經的分別是寧靖冕自己提的,若非如此,他們怎會有痛苦的分離……話說回來,當年沒分手,便沒有小強和娃娃的出生。

    思,有一壞必有一好,至少家裡的人都很疼這兩個小的,寧靖晏自個兒也愛得要命,僅僅比愛寧靖冕少一點點而已。

    「我愛你,怎麼可能拋棄你?」寧靖冕手指彎起,輕輕地給寧靖晏一記爆栗,處罰他亂講話。

    「我也愛你。」

    寧靖晏貼上唇瓣,分享寧靖冕的溫熱口腔。

    手指在枕頭下摸索,最後順利夾出一個方形、扁扁的東西,他將它揚至寧靖冕眼前,魅惑一笑。

    頓時,空氣好似變成粉紅色,充滿愛心,連呼吸都甜得像蜜一樣,吸多了還有發胖的危險。

    戀人時間,閒雜人等一律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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