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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株待羊 第四章 作者:靈涓
    午餐在詭異的平衡中落幕,但寧靖晏猶陷入混亂、恐懼中不可自拔。

    天哪,竟然要他一個人站在中間阻擋老爸和寧靖晏吵翻天,老媽和妹妹未免也太抬舉他了。

    快!哪個好心人拿把刀來給他吧!

    他自己砍自己一刀,用這個理由跟寧靖冕掛急診去,最好看完急診兩人可以直接回甜蜜小窩,避開老爸的射擊範圍。

    其實不是寧媽媽狠心丟下他一個人當炮灰,也非妹妹太瞧得起他,而是寧靖晏自個兒沒察覺,每次寧爸爸大戰寧靖冕時,都是他一個人化解的。

    寧爸爸疼他入骨,寧靖冕又把他捧在手心裡呵護著,這兩個人槓上,不找他化解又該找誰去?

    可是寧靖晏一點兒自覺也沒有,而且人在恐慌中容易做傻事。

    他打算跟情人傍晚就走,他可不希望離家前短短幾個小時內,冕和老爸已經吵到天崩地裂、附近鄰居一起地震的程度。

    於是,吃過午餐在離席之前,他決定跟老爸講清楚。

    「爸爸——」

    開頭的聲音非常撒嬌,乃是有求於人時的專用方式。

    「嗯?」

    寧爸爸抬起頭衝著愛子微笑,臉上寫著有求必應四個大字。

    他疼這個兒子是上港有名聲、下港會出名,街坊鄰居、公司同事、親戚朋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現在寧靖晏這麼甜地叫他,別說要他微笑以應,要他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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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勞您費心,我已經在辦移民手續,礙眼的日子沒幾天了,只是很抱歉,恐怕您的寶貝兒子得跟我一起走。」

    才剛剛說完,寧靖冕的嘴裡已經被難得發怒的大哥塞進一片水梨,堵得他什麼話都說不了。

    其餘事都算了,偏偏寧靖冕提起移民的事,寧靖晏到現在還沒完全釋懷。移民又不是一個人的事,為什麼他不跟他商量,認定他只會乖乖跟隨嗎?

    那麼他的意思呢?他的生活呢?被養的人僅能像個行李,拎著就得走嗎?

    昨天他剛聽到時已經覺得心頭悶悶怪怪的,難受的心情發酵一夜後,反應遲鈍的人確定自個兒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很生氣的那種氣法。

    原本他打算回去後再跟寧靖冕談清楚,現在……統統閉嘴,不准講到移民的事。

    「冕,你別添亂。」

    寧靖晏塞完水梨後給寧靖冕一記爆栗,可惜遲純依舊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情人眼底冷冷光芒,以及漫散在他身上的詭異氛圍。

    「有錢移民了不起啊?」寧爸爸冷不防一問。

    「是滿了不起的。」寧靖晏點頭稱許,點到一半忽又想起冕沒跟他商量的事,小臉再度垮下。

    對於胳臂往外彎的長子,寧爸爸已無心理會,專心將炮口指向寧靖冕。

    「好啊,要移民去啊,你之前說要中止收養關係怎麼不辦,光說不練嘛!」

    「寧、伯、伯!」寧靖晏皺眉警告,他是真的生氣了。

    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怎麼他老爸淨挑不能說的說;冕也是,老爸愛鬧就讓他去鬧嘛,何必跟個老小孩一般見識?

    他還以為全家他最笨呢,沒想到有人比他更笨。

    無視他的警告,寧爸爸狠狠瞪著對座的寧靖冕。

    寧靖冕亦不甘示弱,挺起背脊冷然以對,表情倒像面對商場上的敵手。

    「回去後馬上請律師來把手續辦一辦,免得有人認為我賴在寧家不走,這些年的養育費你要多少開個數目,我如數奉上。」

    寧靖冕說得淡然,正因為語氣平淡,更顯得認真。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寧靖晏忍無可忍地拍桌怒吼。

    可惜,非常可惜,一個平常沒啥權威的人再怎麼大聲一樣沒人理他,他活脫脫成了新範例。

    「錢!我才不要你的臭錢。」寧爸爸橫眉豎目。

    「爸,你不講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寧靖晏努力制止。

    「我看還是算清楚好了,拉拉扯扯個沒完倒也煩人。」連寧靖冕都不顧情人的制止,一古腦兒地將怨氣吐出。

    「冕!」寧靖晏開始感覺到熱鍋上螞蟻的苦惱。

    「我真後悔當初幹嘛要收養你,引狼入室。」寧爸爸接了一句。

    懂寧爸爸的人都知道,此時的他僅僅是為了輸人不輸陣,純粹因為好勝心想鬥贏而亂講話,只要不理他就沒事了。

    偏偏寧靖冕從未懂過,複雜的父與子關係他亦從沒好好掌握過,性格裡的嚴謹部分又將寧爸爸的每句話皆當了真;那些渾話聽得他心裡生疼,一道道口子流出炙熱鮮血。

    「我沒求你收養過。」寧靖冕狠狠回瞪,自衛本能讓他渾身是刺。

    寧爸爸一怔,好似沒料到寧靖冕會這麼說,而後恨恨罵了兩個字:「混蛋!」

    「換個方法想,寧家養我倒也不吃虧,除了我之外,還不知道哪個孩子有按月拿家用回來。引狼入室是嗎?不曉得有哪隻狼像我這樣,出國留學給你面子,學費一毛也沒跟你拿過。」寧靖冕冷聲的道。

    「寧、靖、冕!」寧家大哥快被這兩父子搞死了。

    「我明天會請律師過來一趟,麻煩你以後別再跟我談什麼養育之恩、父子之情,把我跟鄭雅今看成一樣的人就好,謝謝!」

    最後兩個字如巨石一般重重擊在地上,生疏一如陌生人。

    寧爸爸兵敗如山倒,寧靖晏則氣得幾欲抓狂。

    這兩個人到底知不知道餅乾中間的夾心被壓得很辛苦啊?身上都有餅乾花紋了,很難受呢!

    明明不是大事,老爸的話向來有口無心,當他在放屁即可,這兩人竟然能吵成這樣!唉,說他們不是父子誰信?

    「晏,我看這裡不歡迎我們,早點回去吧!」

    轉向情人時寧靖冕口氣溫和,溫和裡甚至帶了點希冀,希冀他最愛的人給他一絲溫暖,讓他知道他有人愛,他尚在人世。

    可惜寧靖晏的接收器一向有問題,沒能理解寧靖冕的渴望純屬自然。

    只見他嘟著嘴,皺眉責怪道:「冕,你怎麼可以對爸講這種話?小時候老爸很疼你,你都忘了嗎?你提議家裡改建,老爸不也建了,這些事情豈是簽個字便能分解的。」

    「是啊、是啊,要走你自己走,我不歡迎的是你,又不是我兒子。」寧爸爸偏偏在此時添亂。

    對於寧靖晏的指責,寧靖冕先是訝然,而後平撫,復又露出個歪斜苦笑。

    「晏——」他歎息似地喚了聲。

    「無論如何,你講這種話太過分了,跟爸道歉。」寧靖晏難得生氣,表情堅決。

    他會生氣大致分成兩個原因,一方面寧靖冕移民的事沒跟他商量,讓他不舒服到現在;另方面夾在兩個不聽話的大孩子中間,讓他神經緊繃到抓狂。

    老爸再怎麼孩子性也是長輩,寧靖晏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當然是跟他的親親寧靖冕求救羅!

    但寧靖冕跟他之間默契、聯繫已斷,半點都沒體會到他言外之意。

    「是嗎?既然你不肯走,我走也一樣。」寧靖冕倏然起身,連樓上的行李都沒拿,抓著外套、鑰匙即往停車處走。

    寧靖晏氣得在後頭猛追,可惜身高不如人,寧靖冕的一步是他一步半大,三兩下已走到外頭。

    待寧靖冕開好車庫的門,寧靖晏方氣喘吁吁地追上來。

    「寧、靖、冕,你幾歲啊,一定要跟爸計較這些嗎?」寧靖晏雙目圓瞠,很想掐住寧靖冕的脖子搖一搖,看能不能把他搖醒。

    「是他先計較的。」寧靖冕的聲音輕柔得危險。

    「再怎麼說爸是長輩,難道要他跟你道歉?」

    中國人固有的觀念再度作祟,長輩無論如何都是長輩,做晚輩的不能造次。

    「長輩不會錯嗎?值得尊敬的是長輩,不值得尊敬的,恕我無法把他當長輩看。」寧靖冕平靜的聲音聽來特別震人。

    寧靖晏被這話弄得默然,沒能察覺寧靖冕真正想訴說的是什麼,僅是依著忿忿心緒做了個他後悔無比的決定——「總之你不道歉我不理你,聽懂了嗎?你不道歉我不理你。」寧靖晏威脅他。

    愚笨的用感情去威脅對方的人,最容易輸掉感情。

    「話是你說的。」沒人注意到寧靖冕的眸光似受傷野獸,用攻擊當成防衛。

    「對,我說的。」寧靖晏依然堅持。

    「好,很好。」寧靖冕咬牙。「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張臉。」

    說罷,寧靖冕迅速上車,砰地一聲關緊車門,三兩下倒好車駛出寧家,留下一臉呆滯的寧靖晏站在原地。

    咦,這個……事情怎麼跟他想的不一樣?

    應該跟他回屋道歉的冕為什麼跑了?還說不想看見他的臉,唔……罷也,反正自己也生氣了,兩個人分開靜一靜也好。

    基本上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可是當時寧靖晏一點感覺都沒有。

    ★★★

    隔天一早宅急便出現在寧家門口,寄件人是昨天才剛剛跟情人吵過架的寧靖冕。

    依內容物的價值來說箱子並不算大,標籤上寫著是印刷品。

    打開箱子時,寧靖晏不知該氣或該笑,箱子裡的確實是印刷品,不過是台灣銀行印的,藍藍的那種,數一數共有三百萬。

    箱子最底層附了張紙條,寫得很簡單,大概是要寧靖晏自個兒保重,用這筆錢做個小生意養活自己一類的事。

    言外之意,寧靖晏覺得沒什麼的爭執,讓他們面臨分手。

    分手?不會吧,就為了老爸那段沒什麼大腦、幼稚到極點的話嗎?冕會不會小題大做了點?

    還是,在他忽略的地方讓冕難過了?

    分手,他可不可以拒絕?有沒有權利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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