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掉了一整個下午了吧。
李靖遙望著白色的被單,整個保健室裡靜悄悄的,連保健老師也不曉得上哪去了。
中午回到教室後,他午餐只吃了幾口,紀楓因為擔心,就和季風兩個人聯合起來,強迫他到保健室休息。
也許是因為他的臉色太過蒼白了吧,雖然不是生病,但保健老師還是讓他留在保健室休息。
現在該是下課時間了,再過沒多久,他最厭惡的夜晚就要來臨。
儘管心中再怎麼不願,李靖遙知道,他不能永遠待在保健室不離開。
就在他掀開被單準備下床時,保健室的門被打開了。
「靖遙,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了?」開門的人是紀楓,他在看到李靖遙已經起身後,露出了笑容。
李靖遙勉強的回紀楓一個笑。「我沒事,就跟你說是你想太多了。」
「你的臉色還不是很好,晚上還是請個假,別去打工了。」紀楓走到床邊,在發覺李靖遙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血色時,蹙著眉道。
「我知道。」李靖遙口中應著。
紀楓和季風都知道他晚上有在打工,但是,他們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麼樣的工。
紀楓想到什麼般,打開書包,取出了一本筆記。「這是阿風的筆記,你下午的課都沒上到,借你吧。」
「你抄完了嗎?」接過筆記,李靖遙問道。
因為紀楓只要上課不到十五分鐘就會睡著,季風的筆記一直是紀楓賴以維生的救命寶典。
「你放心吧,我已經抄完了。」紀楓笑道。
「對了,阿風呢?」他們兩個人總是一起回家,季風應該不會丟下紀楓一個人才對。
「聽說有個學妹找他告白。」紀楓答著,因為這樣的事常常發生,所以他也習慣了。「我有留下紙條叫他到這裡來找我。」
從認識至今,他們都是一起上下學,所以紀楓從沒想過季風有丟下他的可能,很自然的以為季風等會就會來找他。
「對了,等會叫阿風送你回去好了。」
「不用了,我說過我沒事。」李靖遙笑著搖頭拒絕,開玩笑道:「何況,你是個連公車都不會生的路癡,要是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和阿風一定更擔心。所以,還是算了吧。」
「靖遙!」紀楓的臉紅了起來,卻無可反駁,因為李靖遙說的是事實。
門在這時候被打開。進來的人果然是季風。
「沒事了吧?」季風問李靖遙。
「睡了一下午,當然沒事了。」李靖遙說著,下床穿好鞋子。「謝謝你們的關心,我先走了。你們也趕快回去吧。」
「小楓,走了。」
紀楓應了一聲,走向季風,臨去前還不忘再回頭叮嚀。「記得,回去要趕快休息。」
「是、是。」李靖遙笑著應道。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笑容從李靖遙的臉上慢慢斂去,他深深歎了口氣。
雖然他們兩個人始終以為彼此只是朋友,但是,李靖遙卻比他們兩人還要早察覺到,他們的感情,已不單純只是胃悔竹馬般的好友而已。
季風沒察覺到,不管交過多少個女友,他始終和紀楓一起上下學、始終將紀楓的需求擺在第一位。
紀楓對季風的依賴和毫無保留的信任,從行動間,就可以感覺得出來,那是早就超乎好友範圍的情感。
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察覺的吧,察覺彼此的感情。
然而,要是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到時候他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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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想去哪裡?」陳志明問。
在學校附近的小茶館裡,四個人正討論著晚上的去處。雖然已經快接近大學聯考,但他們四個人沒有一個有危機意識。
儘管週遭的人們全都往圖書館或K書中心跑,但是他們四個人依然照舊玩他們的,雖然四個人的原因各異,但他們絲毫不把即將到來的聯考當作一回事。
「去打撞球吧,如何?」馬奇偉興沖沖的提議著,許久沒有展現他高超的技術了,手已經開始有點發癢。
「也好,反正也有一陣子沒去了。」林明鋒附議道。
跟著,他們三個人望向沉默不語的方沕遠。
「遠,去嗎?」
「都可以。」方沕遠吐出淡淡的煙圈,回答道。
他們三個人望著彼此,然後,才由馬奇偉開口。「遠,你今天真的去找那個學弟了嗎?」
「嗯。」方沕遠心不在焉的回答著。
「你還真的去了啊?然後呢?」陳志明追問。
「只是把皮夾還給他而已。」方沕遠懶懶的回答,不打算多說。
「就這樣?」林明鋒不敢置信的問道。打死他都不相信方沕遠會為了還一個皮夾,就特地跑去二年級的校舍找一個學弟。
「我記得你不是說你對他感興趣嗎?」馬奇偉也懷疑的問。
方沕遠凝視著手中的香煙,記憶回到了今天中午,不能否認的,李靖遙確實是他所遇過最好的獵物。
不管是他的身體、他的反應,還有他眼中的火焰,都讓方沕遠深感興趣。
然而,這個遊戲到了最後,卻有些變質了,原本,他是冷靜的操縱一切,玩弄著李靖遙的身體,挑起他本能的反應,讓李靖遙徹底明白,他的身體有多麼不堪。
這本是場遊戲,然而,他自己卻失了控。
他並不如他以為的冷靜,當他回過神時,他已沈浸在李靖遙的身體裡,耽溺在李靖遙柔軟緊窒的信道中,放縱自己的慾望。
從他開始學會控制自己的慾望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自己竟然讓慾望凌駕了理智。
但是,對於李靖遙,方沕遠卻還不打算放手,對他來說,這個遊戲還不到該結束的時候。
更何況,他地想確認,李靖遙能影響他到什麼程度。
所以,還不到時候。
「喂,遠,你在想什麼?」馬奇偉久久得不到方沕遠的響應,推了推他。
「沒事。走吧,不是要打撞球嗎?」方沕遠淡淡笑著,站起身,率先離開了這間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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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學校下課後,李靖遙從學校搭公車到醫院,二十來分的車程,在他踏出公車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
穿著學生制服,戴著一副眼鏡的他,並不是特別顯眼,他走進了醫院,搭著電梯到他要去的樓層。
悄悄的推開房門,病床上,一名女子正安穩的睡著,李靖遙摒著氣,在發覺到女子起伏的胸膛後,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到病床邊。
女子的臉色極為蒼白,頭上包著布巾,頭髮早因長年的化學治療而掉光,枯槁的臉上,像是失去了生命的光輝,蒼白得彷彿隨時都會自這個世界上消失。
只不過是一年多的時間而已,記憶中美麗的母親,在病魔折騰下,變得虛弱而枯稿。
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跟著,便張開了眼睛。
「靖遙。」女子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露出了笑容,便要坐起來。「我知道你要來,本來只是瞇一下的,沒想到真的睡著了。」
「睡著的話沒關係啊,我明天還會再來。」李靖遙連忙上前幫忙,輕柔的扶著母親坐起來。
「一天也不過就見這麼一次面而已啊,我怎麼可以錯過呢。」李母笑著道。
雖然母親說得輕快,但,李靖遙知道母親在想什麼,因為,誰也不曉得,她這次閉上了眼睛,下次,是否還能再睜開,每一次每一次,都有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的見面。
咬著牙,李靖遙強迫自己笑道:「今天醫院有發生什麼事嗎?」李靖遙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有啊,隔壁房的王老先生,又和他的老婆吵架了,他懷疑她在外面有了別的男人,兩人又是鬧得不可開交,險些大打出手——」李母笑著描述那時候的一場混亂。「我聽護士小姐說,最後,還是出動了好幾個護士和醫生了將他們攔下來。」
李靖遙削著他帶來的水果,邊和母親聊天,這是他和長年臥病的母親唯一能相處的時間。
「靖遙,你父親他……還是沒消息嗎?」
「沒有。」李靖遙搖了搖頭,神色顯得極度冷漠,彷彿母親問的人並不是他的父親。
「是這樣子嗎……」李母歎了口氣,轉頭望著窗外。
李靖遙站了起身。「時間也差不多了,媽,我也該去打工了。」
「靖遙,小心點。」李母叮嚀著。
「我會的。」
看著兒子的背影,在她住院的這一年多來,兒子成長得很快,一下子就拔高了十來公分,現在,都比她高出一個頭了,只是,身子卻沒長壯多少。
雖然兒子向來都令她很放心,但是,不曉得為什麼,她心裡卻始終有著不安的感覺。
和丈夫的感情並不是很好,幾年前他被任職了十多年的公司裁員後,就開始酗酒,在屢次找不到工作後,更脾氣變得更加暴躁,偶爾甚至還會對她動粗,但是,為了兒子,她還是忍了下來。
但是,在約莫二年前,她丈夫卻突然失蹤了,沒有留下隻字詞組,只留下她和兒子相依為命。儘管如此,其實她的心裡是鬆了口氣的,沒有鎮日喝酒的丈夫,她和兒子反而過得更平靜。
只是,丈夫失蹤後沒多久,竟然有人上門來討債,直到那時,她才知道,丈夫染上了賭博的惡習,為了賭金竟然將他們僅有的房子抵押,由於還不了借款,她和兒子便被趕出了房子。
但是儘管錢莊拿走了房子,卻仍不足以支付丈夫的欠款,為了償債,她只好夜晚再兼好幾個工作,也是在那時候,自己病垮了。
但是,也許算是因禍得福吧,染上了癌症,第一次給付的保險金讓她得以還清了債務,但是,多次化學治療下來,她始終無法恢復正常人的生活。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到什麼時候,化學治療的痛苦,讓她幾乎快要無法撐下去,若不是為了兒子,也許,她早失去了求生意志吧。
兒子是她生命裡唯一的牽掛,她無法放下他一個人。但是,自己還能再忍受病魔多久呢?
歎息著,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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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奇偉瞄準著白球,目標是四號球進底袋。
要的的擺了個瀟酒的姿勢,馬奇健將母球擊了出去,兩球相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撥了撥頭髮,就算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打中了,哼哼,等會兒,就讓他用他高桿的球技來洗桌吧。
但是,接下來響起的,並不是馬奇偉預期中球進袋的俐落聲響,四號球擦到了桌緣,彈了開來。
「呿!」馬奇偉瞪著那額已經停止滾動,活像是在嘲笑他的四號球,差點沒罵出三字經來。
「你再耍帥啊!」馬奇偉的對手——陳志明興災樂禍的笑道:「接下來就看我表現了吧。」
「你試試看啊,母球和四號球間隔著六號球,我看你怎麼打。」馬奇偉看清了整個桌面的狀況,跟著咧開了嘴——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以陳志明只會推桿拉桿的基本技巧來看,這顆球他打得到才有鬼咧。
放鬆了心情,馬奇偉轉頭看著隔壁桌林明鋒和方沕遠的戰況,看林明鋒坐在一旁,苦著臉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林明鋒輸得很慘。
剩下最後的一顆九號球,方沕遠俯下身,手中的球桿向後拉,如黑豹般充滿力道的優雅動作,吸引了撞球間裡不少的女人圍觀。
正當方沕遠要將母球擊出去時,他卻突然分了心,球桿失去了原來的準度和力道。
他看到了玻璃外的人。
暗色的玻璃,從外頭是看不太清楚裡面的,但是,從撞球間卻可以清晰的看到經過的路人。
那是李靖遙,從穿著和打扮看來,那是夜晚的「小遙」。
走在他的身邊是一個男子,年紀幾乎老得足以當他的父親了,卻還親暱的摟著小遙的肩膀。
方沕遠站了起身,拿著球桿的手突然一緊。
原本十拿九穩的一球,卻反而洗袋,週遭發出了失望的聲音,但是原本早就絕望的林明鋒,卻像是突然復活過來般,狂妄的叫囂。
「這下,全看我的了!」和方沕遠玩撞球玩這麼久了,還沒贏過一次,今天他一定是時來運轉了。
但是方沕遠像是根本不在意結果,他連看也不看那失誤的一球,他蹙起眉心,突然對林明鋒道:
「我出去一下。」
「喂,你去哪。難得讓我贏一次,你就這麼輸不起嗎?」林明鋒愣了一下,跟著便叫了出來。
要是不把九號球當著方沕遠的面打進球袋,這樣哪裡會有贏球的快感呢!
但是方沕遠卻沒再理他,將球桿擱置在一邊,他已推開人群朝門外走去。
推開了門,還帶著微微涼意的夜風,像是要吹走撞球間裡混濁的空氣般撲面而來。
方沕遠轉過頭看著人行道——門在另一個方向,所以,他知道自己堵得到李靖遙。
果然,李靖遙在看到方沕遠後,在三步之遙的距離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小遙?看到認識的人了嗎?」
問話的男人身高不算高,稍微有脾酒肚,穿著名牌服飾,手上戴著閃閃發光的金錶,光憑穿著,就可以知道那中年人,是那種讓人覺得俗不可耐的標準暴發戶。
方沕遠冷冷的打量著男人,才將視線調向李靖遙。
李靖遙雖然沒有迴避方沕遠的視線,但是,他的臉色卻顯得比剛才更蒼白。
「沒、沒有。」李靖遙搖頭,回答那中年人的問話。「我們走吧。」
「幹嘛?看到熟人嗎?」閒著沒事的馬奇偉好奇的追出來。
在看到李靖逢時,他跟著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漂亮的人——」待李靖遙和那那男子走遠後,馬奇偉才又可惜的接道:「可惜被糟蹋了。」
馬奇偉一手椅上方沕遠的肩膀,跟著問道:「你對他有興趣?不過,那個人,漂亮是漂亮,但看樣子,應該是『賣』的吧。」要不然,也不會和那個「歐吉桑」在一起了。
雖然,這個對象比那個平凡的學弟像樣多了,不過,怎麼說都是賣的,方沕遠會對那樣的人有興趣嗎?
方沕遠卻沒有回答,沉著臉撥開了馬奇偉的手,逕自走回撞球間。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下子心情就變惡劣了啊?」
馬奇偉喃喃自語。不過,反正方沕遠的陰睛不定也不是只有今天和他當朋友這麼久了,他早就習慣了。
聳了聳肩,馬奇偉跟著也走進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