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江湖恩怨,波折重重 >> 暑蟬西樓思作者:無宴 | 收藏本站
暑蟬西樓思 第七章 訣別(1) 作者:無宴
    神?

    西樓笑了出來,長流有些不解的望著她。

    她朝他走來,一步一盈,衣袖上點滴血跡反而映得這個女子忽而的妖異起來,月光從葉間灑下,零零散散的落在他們兩個之間——

    他眉目如畫,眼神無波,點塵不驚,與身俱來的誠然優雅讓他在這夜霧氤氳間,更不似個凡人的存在——

    西樓站在他跟前,輕輕一笑,是失望還是絕望,連自己也分不清了——

    「師宴卿,你逼得我沒了退路,」她搖搖頭,伸手撥了下額前的發,唇角還保持著笑意,不知怎麼,看起來卻是幾分難看,「我也不要你好過。」她咬牙。

    長流微微一震,這是自從她拆穿他身份後第一次喚他的名——那個,連他也快要忘記了的名字——師宴卿。為什麼?是因為——她再也不當他是長流了?再也——不要他對她好了?——再也不需要,他所謂的任何關心?他是不是——讓她……死心了?

    死心了?!他意識到這個詞的時候,全身一震,還未想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西樓突然朝他撲了過來,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仰頭送上一吻,靠上他的唇邊,那一吻一觸既分,長流整個人卻驚呆了,心跳突然好像被某種不可預期的東西打亂,只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

    她知不知道她剛才做了什麼?長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的眼睛,那眼睛裡有些釋懷,有些無從探究的仿若丟棄的東西——

    他還是那麼——無動於衷——眼裡有些無法參透的神色動盪,西樓已經不想去猜測那些神色是什麼——

    他是個聖人,卻未必是個好人。

    他的慈悲,不是善良,不是憐憫——

    那是一種,看盡了生死無常後,淡薄到幾乎無法逃避的希望,那退不了風塵還欲掩其下的……寧仁。

    而這種神情,卻更加顯得他無情——

    他從來不知,這樣的表情會讓那些關心、喜歡他的人多難受——

    她嗤笑一聲——那不是笑他的,而是在笑自己——笑自己的……自作多情而已。

    那個人溫言溫語,總是輕柔的好像天邊的一朵浮雲。

    哈,浮雲,他是浮雲,可她卻是地上永遠不能與之並攜的淤潭——

    就好像,他不論做了什麼,也一樣是環光四耀,而她,就算沒做什麼,也脫離不掉妖女的名聲——

    所以,覺得悲哀的、活該的,當是自己!

    竟然會,喜歡一個不懂感情的人——

    她沒有放手,還是那樣抱著他,肩膀的傷口牽扯的很疼,可還是不願鬆手,她這麼看著他,那些冷靜的不動聲色從來沒這麼讓她心寒過,道不出是難受還是不甘,他像是個根本不懂她對他做了什麼的人,他似乎想說什麼,唇顫抖了一下——

    「你什麼都不要說,你會惹我生氣……」西樓不想聽,她探過身子,勾下他的臉,她又吻了一下他,好像有什麼奇怪的味道滲進了嘴裡,很……澀的味道。

    只是這一吻微微有些迴旋的纏綿,她不是個喜歡與適合纏綿的女子,她有些嬌稚,偶爾會有點靈犀,唯一的凌厲也是用來對付自己的——如今她學著做一個纏綿的女人來吻他,但是一點也學不像——她知道自己不會,但是還是去做了。

    長流這次是身體到心口全然一顫,他不知道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在吻他,她說——你會惹我生氣——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吻他?為什麼——要這樣淒涼的,哀怨的吻他?

    他不明白——他甚至不明白心裡那些狂亂的顫抖是因為什麼——是因為她的行為,還是因為……他好似突然感受了她的心靈——

    她,對他,失望了。

    那不是一個送情的吻,那是斷情——

    她最後一次,要自己斷了對他的希冀。

    如果不把自己傷到徹底,那麼就不會懂得回頭——

    她終於離開他,輕退了一步,微微一揚臉,額上的發隨風輕拂了過去,那四葉的點紗殷紅的在月光下乍現——

    「西……樓……」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他有些失神,甚至無法控制心神不寧起來——她吻他,甚至故意用發遮擋了那個妖女的象徵——她是怕他看不起她,還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我吻了你。」她看著他,淡淡的說,他有些木然的表情——好像根本不懂她做了什麼事。

    她突然很想哭,又有些想笑,於是哭笑不得,她感覺她不是在吻一個人,而是在吻一個神,一個沒有七情六慾的神。

    她拿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他不是為了江湖道義,若是為了江湖道義,她還有借口騙自己,可是他根本不是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為的只是自己的本性。

    她終於別過臉去,低低道:「很好啊……我得不到你,別人也得不到你……」她咬咬唇,「我不需要你對我好了,我也不會不甘心了——這樣,很好。」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冷得好像九天寒冰之下。

    「西、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原本心如止水的鏡面好像被丟進了一顆石子,打起了漣漪氾濫——好澀的味道,他知道,她終是掉眼淚了。是因為他——所以她才哭的嗎?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她不需要長流了,也不需要他對她好了——那她要什麼——他突然之間有些迷茫,一些十多年從來沒有的迷茫好像要打碎他一直以來的信仰——

    西樓踉蹌兩步,離他越來越遠,她一直就好像林中的一束月光,如今這月光當真是要離他而去一般:「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她哈哈笑起,眼角頗是有些破碎的珠光,「最討厭……你什麼都想兩全齊美,什麼都想去做好,以為——什麼都可以做好。」

    她揚了長袖,狠狠罵了一聲:「滾!」

    長流的表情很是古怪,西樓咬牙瞪著他:「我叫你滾,你——聽不懂我說什麼?」

    他看了她半晌,終是緩緩轉身了過去——她吻了他,她哭了,然後叫他滾——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究竟,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他只知道自己不應該如此驟亂不寧,那不是——不是他的本性,於是,他轉身了——

    直到西樓眼角的餘光再看不到那抹身影的存在,她猛然一咳,竟是嘔出一口血,血色偏黑,顯然是抑鬱已久的病症,如今倒像是要一股腦發作了一般。

    回千泠——

    她腦中只有這麼一句。

    無論如何都要回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千泠——

    下意識的縮了下身體,她抬頭去看,明月高懸,暑氣不消,本不該如此陰寒,原來山下的世界比山上更加的冷……

    千泠山。

    依舊的遠山輕霧,迷迷茫茫。

    說冷,算不得,它只是有些寒。

    直到再踏上這座山,她還有些恍然如夢,衣衫上皆是殘存的血跡,肩上的傷也是自己隨意的包紮,從離開到回來——不過月餘時間,這江湖這千泠包括她,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她是愈見的狼狽了——

    身體重傷,藥居被毀,現在江湖上皆知她西樓殺人避逃無處可去,如今她倒真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了。

    她臉色十分不好,長髮凌亂的散在身前,極其狼狽不堪。

    身邊風草生動,隱約有些細微的腳步聲,呵,還有誰會在這山上?她有警覺卻已不想去防備,反而不管不顧的朝前走去,一搖一晃。

    「踏」前方落下幾道人影,陽光從上打下,影子恰好遮擋在了她的頭頂——

    「姑娘可是璇覆藥師?」有人沉聲一問,倒還算有禮。

    這聲音似曾耳聞,她這才抬頭去看,微微一愣,正是月前故意縱馬的毓秀山莊莊主,那個慈眉善目的老莊主師遠淮——這個人,是長流的,爹。

    西樓半瞇起眼,打量了師遠淮半晌:「師莊主真是好耐心。」竟然在千泠山等待了半個月,就為了守株待兔?還是——他根本就知道自己會回千泠?長流啊長流,你到底是個聖人,所有的壞事,都叫別人做了去!

    師遠淮一身棕色衣袍頗為穩重,盡顯大氣風度,他倒極是詫異眼前這女子竟然如此憔悴不堪,月前相遇時的嬌貴嬌稚完全失了蹤影,不否認她有重傷在身,但她身為璇覆藥師,畢對醫理有過人之處,為何沒有將自己調理好?除非——她並不想醫自己,並非他悲天憫人,他只是覺得很奇怪:「姑娘身體甚差。」他只是說了句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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