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蓬頭垢面的容顏下,他的雙眼卻出人意料的晶瑩明亮,骨碌碌地滾動著,透著掩飾不住的靈動。
他悠哉地打了個呵欠,假裝對路邊熱騰騰的肉包子很有興趣,但雙眼卻緊緊盯著前頭客棧的大門不放。
時值夏末,天氣依然很熱,徐風飄呀飄過來,他的腦袋瓜忍不住隨著頭頂上那叢輕輕搖曳送香的桅子花搖起來。
左搖……右晃……左搖搖……右晃晃……
「來喲、來喲,熱騰騰的包子,一個只要五毛錢喲!皮薄餡多。肉多汁,保證咬一口滿嘴香噴噴!」
他瞬間被驚醒,飛快抹抹嘴角忍不住流出的一絲口水。
「什麼?什麼?」他錯過了什麼嗎?
賣包子的包可口突然大大來勁了,本來也快搭上的眼皮子在見到幾名大漢經過時,登時當地一聲亮了起來。
這又熱又昏昏欲睡的天氣著實討人厭,原本人來人往的東大街上,連隻狗都懶得走過來散步,人們大概都回屋裡睡大頭黨去了,害得所有擺攤子的小販都快團去了。
好不容易出現三名「超級可能購買」的客人,他包氏可口兄怎能錯過?
小乞丐雙眸炯然地瞅著這群絕非善類的大漢,心頭警鈴叮噹響起。
他們個個橫眉豎目、滿臉凶相,敞露開來的胸口充滿了「哥倆好」的氣概,你一疤來我一疤的,好像某種特殊印記花樣似的,三個人胸口都有。
莫非這年頭的江湖人物已經不流行在身上「刺繡」,而是改成在身上割幾道疤以表明自己跟得上流行嗎?
小乞丐撲哧一聲,唇畔溜出了一絲美麗笑花。
「誰在笑?」
「哪個在笑?」
「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在笑?」
三個大漢凶神惡煞地往這頭望來,原本滿臉堆滿慇勤的包可口瞬間嚇傻了,手上的包干跟著他的手一起發起抖來。
小乞丐愣了一下,暗暗呻吟了一聲。
唉,他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找麻煩……或是被找麻煩,他此刻可是身負重要任務,事關終身……任何一點點的被打擾都有可能造成令人氣惱的下場——
因為他正牢牢地監視著客棧,不想要稍稍分了神,白白讓獵物給跑了。
他……其實是她,嬌艷如花慵懶聰穎的楊蓮高,今年十六歲,釀酒聖地羊莊人,天下三大名酒「紫美人」的傳人。
為何美麗動人的女兒身不扮,她偏偏要扮作一個小乞丐淪落街頭呢?
說來話長……不過簡單來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天下第一大客棧裡頭的那個男人啊!
那個男人倔傲孤寂,還有一雙她生平見過最清做明亮的眸子。
他是漠北阿布陀山「刀劍如夢閣」的青年閣主,年方二十六就已經是漠北七省的第一高手,手下有燕南八十二騎,剽悍異常;去年橫行東漠殺人如麻的大批響馬,在一夜之間全數剿滅,就是他派出其中五名高手所辦的任務。
鋒冰如劍的他寡言罕語,眸光冷冷,僅僅目光一掃,就會有一大堆人嚇到牙關打冷顫,但他實在是少見的美男子,縱然不笑,還是會迷死一堆浪蜂狂蝶名花。
所以她怎麼能不盯緊點,跟緊些呢?萬一大好獵物給人先挾走了,她這輩子恐怕再無逃離「酒家」的希望了。
為什麼她對他瞭解得這麼透徹?因為他是她好友夫婿的伴郎地是兩個好姐妹春憐和紅芷相公們的好朋友。
在春憐和紅芷成功地拐帶相公玩耍去後,也不忘向自家的夫君打聽郎若葉的底細,然後飛鴿傳書給她,有助於她知已知彼、百戰百勝。
打從紅控芷親的那一天,她無意中見到他後,她就明白自己要的就是他了!
就是他,冷靜自持高傲,在酒席上連一滴酒都未飲,想必是他們「戴冶郎」之中最滴酒不沾的好男人了。
而且他那麼酷,只要能夠搞定他,將來天塌下來也有這個夫君可以頂,屆時她就不怕脫離不了羊莊釀酒生涯了。
天知道酒家生活有多痛苦,尤其從她五歲那年偷喝掉一整壇的狀元紅,醉了一整個月還頭疼欲裂後,她就決定這輩子一定要快快逃離「酒」這種恐怖的銷魂蝕骨物,可是她身為「紫美人」的傳人,又天生擅長品酒辨味,姥姥根本不可能會放她逍遙的。
想到這裡,她分外精神抖擻、意氣高昂。
說好說歹、偷搶拐騙、死纏爛打,無論如何,她都要先下手把他給「吃掉」!
所以此刻「大敵當前」,她怎麼也不能讓囉哩囉嗦的雜事擾了她的全副精神。
萬一害她錯失了郎若葉出來的時機,那她從清晨來這兒苦苦等候的功夫不就白費了嗎?
「是誰?是你嗎?」大吼聲又起。
包可口嚇得登時身如篩子般抖動著,手裡的包子忙不迭地獻上。
「大、大大大王們,小、小小小人只有這點心意……請大王們笑……納。」
三名刀疤大漢相視一眼,紛紛感覺到自己被嚴重侮辱了。
媽的,他們「三疤大盜」橫行四海無人不懼,今日這個賣包子的竟然草草用一個包子就想打發他們?
鏘地一聲,大疤率先抽出刀,抵在包可口細瘦的脖子上,嚇得他險些軟倒在地上。
「大大大……」
眼見包可口就快要被嚇破膽了,蓮高實在看不下去了——事實上這事是她那一聲笑惹出來的——所以她懶洋洋地開了口。
「大什麼?不過是三個小毛賊。」
果然沒錯,她話聲一出,立刻就將三疤大盜的注意力吸引到這頭來了。
大疤中疤小疤一見到是蹲在包子攤旁那個不起眼的小乞丐出的聲。登時怒火中燒,唰唰唰三把刀齊齊往她的方向指來。
「臭乞丐,不要命了?竟然敢罵大爺們!」
「我把你那張不知死活的賤嘴給削了……」
「慢!」她面對危險,柳眉連挑也未挑一下,淡淡地道:「光天化日天子腳下,就要這麼逞兇殺人嗎?你們把京城當成什麼地方了?」
「你……」
「瞧你們這三個土包子的模樣,一定是從關外來的吧?」
三疤大盜沒料到她非但不求饒,神情還這麼慢條斯理的,均是一愕。
一時之間這刀也不知該不該砍下去……
「回答我。」她緩緩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輕皺了下眉頭,「是也不是?」
不知怎的,她的語氣並沒有稍稍提高或壓低,但是他們卻不約而同打了個機伶。
三疤大盜覺得背脊一涼,本能訥訥回答道:「是……是。」
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一副老京城的口吻道:「你們打關外來,必定不習慣這裡的天氣吧?京城每到夏末總是這麼炎熱,和你們關外相差很多吧?」
「就是、就是。」大疤心有慼慼焉地急忙點頭。「我們打關外來的時候全副武裝,可是皮裘、狐狸帽、狼披肩件件齊全,可一入關內,我的天呀!熱死我了,脫了一件又一件,著實受不住哇!」
二疤也迫不及待訴苦,已經忘了「算帳」這回事。「還有,關內每樣東西怎麼都這麼貴呀?在我們老家,一碗燒刀子只要兩個銅子兒,這裡竟然得五個銅子兒,好說歹說連打個折扣都不願汽得我當場砸了那間店舖子,娘的……」
她眨眨眼,「你砸你娘的店舖?」
世上哪有人這般奇怪,因為娘親開店不打折扣。所以兒子砸店外加蹺頭?
二疤一愣,茫然道:「我娘?我娘沒開店舖子啊?」
三疤急急插一腿進來,「他娘可是關外鼎鼎有名的人物,你聽過沒有?正所謂東北有三寶……」
「人參貂皮烏拉草?」這個她知道。
「不不不,那是舊的三寶,現在有新三寶。」大疤呵呵笑,「豹膽狗頭烏溜嫂,都是我們東北人人聞之喪膽的大人物。老二的娘就是烏溜嫂,那一手烏溜飛槍耍得出神入化,連大黑熊也怕的。」
她噗哧一笑,突然覺得這三疤大盜果真有點三八,而且性情好像也不全是那麼惡劣凶蠻的嘛!
一旁的包可口早已經看得目瞪口呆了。
怎、怎麼差這麼多?
二疤歎了一口氣,搔了搔腦袋,「不提還沒想到,這一路山高水也迢的人關,轉眼也兩個多月了,我那老娘不知身子骨硬不硬朗,不知又獵了幾頭黑熊……還怪叨念她的。」
「我也是,我想念我那剛學會走路的兔崽子。」
「我想我胖呼呼暖和和的老婆。」
短短幾句話,早已經把他們要尋人晦氣的心轉化成濃濃的思鄉之情,三個滿臉橫肉的惡煞眼圈紅紅,好似再多說一句,眼淚立刻就會滴滴答答往下掉。
驚得包可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蓮高一點都不覺得訝異,反而還安慰了幾句,「不打緊的,你們入關是來辦事的吧?快快辦完了事就可以回鄉陪家人了,江湖路不好走,瓦罐難免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這年頭又是太平時節,當大盜有什麼出路呢?只怕常常得被人追打著跑吧?」
哎呀,給說中了!
三疤大盜齊齊抬頭望向她,一臉驚異敬佩和委屈,忙不迭地訴苦:「這幾年我們兄弟三個可真是夠倒霉了,走到哪裡就被打到哪裡,除了小角色還可以唬兩下外,其餘的人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是啊,所以我們兄弟一定要重振雄風,要雪恥!我們要打遍天下無敵手,看看還有沒有人敢小看我們!」二疤氣憤填膺地道。
大疤神情有一絲畏懼和怒氣,「就拿我們關外最厲害也最大勢力的組織——刀劍如夢閣來說吧……」
刀劍如夢閣……咦?
她豎起了耳朵。
「勢力龐大高手如雲,閣主竟然只是個二十六歲的年輕娃兒,想當年我們兄弟出來走南闖北的時候,他還在他娘腿肚子邊打轉呢!」二疤呸了一聲,不過還是抬頭四處張望了一下。
小疤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氣吼吼地道:「所以連一個乳臭未乾的娃兒都騎到我們頭上來了,那怎麼行啡得好好教訓他一番不可,讓他知道我們三疤大盜的厲害,這就是那個柿……柿可什麼來著?大哥?」
她腦海迅速思索了一下。刀劍如夢閣?原來他們是來找郎公子比劃的。
「柿……啊!」大疤恍然,得意洋洋的教道:「啐,連這個也不懂!這個就叫柿子可以忍,熟了就不能忍,你現在懂了吧?」
蓮高怔了一怔,急急摀住嘴巴。
「大哥英明,果然是文武雙全聰明過人。」小疤狗腿地讚歎著。
大疤一臉當之無愧的模樣,挺起胸膛,「當然,說起我的才情嘛,當年還差點考上狀元哩!」
蓮高已經憋到肚子抽筋了,忍著笑聽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低下頭肩膀頻頻聳動顫抖不已。
天哪!
「小兄弟,你怎麼了?」大疤詫異地望著她;也許是聊熟了的關係,現在蓮高的地位從「臭乞丐」晉身為小兄弟了。「怎麼一直抱著肚子呢?是肚子餓嗎?」
「你餓了?叫那個賣包子的拿幾個來給你吃,統統都算我的。」二疤慷慨地道。
包可口被點名,瞬間立正站好,臉上堆滿了諂媚討好的笑。
「大爺們,有需要用著小人包子的地方,儘管用,就算是小人孝敬各位的一點小心意。」性命要緊,寧可犧牲包子也不能自己送死。
蓮高微笑,挑眼凝視著三疤大盜。
看來他們的心地並不壞,只是草莽氣息重了些,而且像是極有情義的……也罷,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傻傻地去持虎鬚。
「三位大哥。」她微微一笑,「謝謝你們的隆情盛意,我還不餓,不過倒是有件事……」
「什麼事?」大疤看著他,左看右看,奇怪,越看還越順眼哩!越順眼就越難對他發什麼脾氣。
「三位大哥是要找住在天下第一大客棧裡的郎公子嗎?」
三疤臉色大變,吃驚地指著她。
「你……你怎麼會知道?莫非你是神仙?」
「非也、非也。」她似真似假地道:「我不是神仙,但是我卻可以指點迷津,救你們三條命。」
「救……」二疤搶先問:「什麼意思?」
「你們三位想要找住在客棧裡的郎公子一決勝負,相信我,你們沒有絲毫勝算。」她好意地規勸。
雖然她沒有見識過郎若葉的身手,也沒有見過三疤大盜的功夫,但是冷俊淡漠的郎公子就像一柄遠古玄鐵粹鏈而成的寶劍,凜然生光、寒氣逼人,渾身上下的氣勢懾人心魂,三疤們去找他較量只是白白送了性命。
她的眸光閃過一絲異樣神采——不,她相信郎公子心性堅忍。絕不會輕易動手;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對他有這般的信心。
不過就算郎公子不傷人,也足以傷了三疤們的自信心,為了不讓猶算善良的三個人自尊委地,她還是得阻止他們進客棧。
聽見了她的話,三疤臉色有點怪怪的。
「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找郎若葉一決生死?」』
莫非面前這小乞丐真是神仙?特地來指點他們的?
她看著他們嘴巴半張的驚異樣,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其實我是這株桅子花神,本來呢,你們不好好做人,卻偏偏做個大盜,照理是該讓你們受點懲戒的。」
三疤大盜臉色倏地慘白,又驚又懼又喜。
他們見鬼……呃,不,是見神了呢!可是……可是……
她偷偷瞄他們的神色,暗暗輕笑;面上還裝作很嚴肅的樣子,「可是我剛剛和你們攀談後,發現你們良心仍在,不失善念,只不過是好逞兇鬥狠才誤入歧途,本小仙不忍見到你們魂斷關內,血濺天下第一大客棧,因此只好表露身份,提點你們一番。」
三疤顫抖著跪了下來,頻頻磕頭。
「大仙……請你救救我們,指、指點我們……該怎麼做才是……」
包可口瞪直了眼,耳尖地聽到了這段話,也以為自己遇仙了,急急忙忙跑過去跟著跪下,一副萬分榮幸、喜不自勝。
她嚇了一跳。「你們這是做什麼?快快起來,要不然我要走了。」
「不,大仙不救我們,我們絕不起來。」三疤異口同聲地道。
「是啊、是啊!」包可口友情贊助,頭點得跟什麼似的。
她啼笑皆非,「不起來我就不說。還有,這位賣包子的小哥,你跟著跪什麼啊?」
「我?」包可口指指自己鼻頭,不可思議地笑傻了,「神仙同我說話呢!這該不會是在做夢吧?哈哈……噢,我的肉會痛,這麼說是真的了?大仙,求求你賜給我一房媳婦吧,我很想娶親哪,可總沒人肯嫁給我。大仙,你行行好,指段姻緣給我吧!小人生生世世感激不盡。」
這……越扯越遠了。
「你們快起來。」她假意生氣,甩頭就要走人。
地上跪著的四個大男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卻依舊哈著腰欠著身,很狗腿地垂手侍立。
她這才吁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薄汗,「三位,你們各有家累,又是身強體壯的,習武不是為了健身強國扶助弱小的嗎?以後萬萬不可為惡了,而且江湖險惡,不是什麼好出路,還是快快回關外尋份差事做,安安分分吃碗平安飯才是。」
他們面面相覷,有點被說到心坎底了,但是他們已經行走江湖二十幾年了,又怎麼能說撒手就撒手呢?何況他們除了拿刀拿劍的,旁的啥也不會啊!
蓮高看出他們的顧慮和遲疑,半恫喝道:「那算了,我走了。」
三疤大盜頓時急了,搓手哈腰拚命挽留,「別……我們聽、我們聽,只是……你總得給我們時間考慮呀!」
她眸光明亮地盯著他們,「我只能說,你們和郎若葉的較量毫無意義,回去吧,千里迢迢入關只為一場意氣之爭,有沒有想過,倘若輸了,甚至死在敵人劍下,你們的家人又當如何?」
他們啞口無言了。
的確,他們都已經有家累,又非有深仇大恨,犯得著把自己的命給賠上嗎?就為了一時的意氣?
見他們神色猶豫鬆動了,她乘勝追擊,「爹娘,嬌妻,愛子……敵不過刀劍人生嗎?尤其你們的諸多作為,有多少是家人能夠引以為傲的?」
三疤大盜愣住了,前所未有的震撼深深地衝擊著他們的心,她的一字一句重重地迴響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重複地激盪著原本就已受到搖動的心志。
家人……他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體會與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給家人帶來的究竟是榮耀、還是傷害驚憂?
「我言盡於此,如果你們還是堅持要比劃的話,那麼你們就去吧!」她察顏觀色,故意往後退一步,不再擋住他們腳步。
三疤大盜面面相視,彼此眼中都有強烈的掙扎和矛盾,到最後……大疤清了清喉嚨,有一點尷尬又有一些釋然地道:「京城……太熱了」
「對呀、對呀。」二疤和三疤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太熱了。」
「不習慣呢!」大疤呼地一聲抹了把汗。
「對對對。」二疤和三疤又急忙點頭,「不習慣。」
「想想還是咱們關外好哇,有樟子、野豬、黑熊可以獵,天氣又涼爽,還有不要錢的冰可以吃。」大疤輕咳了一聲,正經八百地道:「關內無聊得要命,不好玩。」
「沒錯、沒錯。」二疤和三疤頭點得跟什麼似的,唱歌般地合聲道:「一點都不好玩。」
「所以……」他粗魯牛鈴般的大眼望向蓮高,竟有一絲感激的光彩,「咱們還是回關外冷天熱炕喝燒刀子吧!年紀也有三、四十了,該回去享福打打黑熊囉!」
「好好好。」包可口率先響應,被四雙眼睛瞪了之後才縮了縮脖子住嘴,乖乖閃到一旁。
二疤有一些些措手不及的茫然,他看著心意已決的大疤,吞吞吐吐道:「大哥,就這麼隨隨便便……退隱江湖好嗎?」
「不然你還要等什麼?要不要擺個三天流水席,再請皇帝老兒親自為你剪綵,太子爺捧水給你金盆洗手?」大疤沒好氣地道。
二疤性子魯直,傻呼呼地咧大了嘴拚命點頭,「好哇!有皇帝老兒的場面必定盛大熱鬧,而且咱們兄弟不是大大露臉了嗎?」
「露你個烏龜蛋,只怕你臉還未露,脖子就先跟腦袋分家了。」大疤氣到不行,真想掄起刀先劈他一頓再說。
怎麼這二十幾年來都沒注意到二疤兄弟有多沒腦筋呢?
幸虧及時決定退出江湖,要不然哪天跟著這隻豬一起笨死了還不知道呢!
三疤怯怯地舉手,「老大,那咱們什麼時候要起程回去?回去前可不可讓我幫我媳婦帶塊京城『醉香勻』的上好胭脂?」
「去去,快點去買,淨是一堆笨蛋,伴手禮早在咱們踏進京城時就該去採辦了呀!」他不耐煩地揮手打發著。
蓮高見他們七嘴八舌忙和得緊,輕輕一笑,知道這三個人跟郎若葉是打不成架了,更好的是,又少了三個刀頭上舔血的人,這世上太平不少哩!他們的家人恐怕會高興到昏倒吧。
她悄悄地離開,等到大家注意到時,她已經芳蹤杳然了。
包可口大大跌腳,「哎呀呀,我都還沒問到幾時能娶媳婦呢……」
「果然是神仙指點,一定是神仙指點。」三疤大盜面面相覷,激動得不得了。「一定要聽神仙的話……」
他們忙不迭地對著那一叢桅子花又是躬身又是跪趴地拜了起來。
而蓮高呢?
她依依不捨地躲在牆角,偷偷看著依舊靜悄悄,彷彿沉沉睡著了的天下第一大客棧門口。
什麼鬼天氣嘛,害得每個人都懶得出門,害得她的獵物都不出現。
恐怕,又要明天請早了。
唉,想把自己嫁出去可真辛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