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當初會起這個店名,是因為他的家鄉在南方一個叫台姬的小城,台姬店,顧名思義也就是來自台姬小城的人所開設的店。
這跟北平烤鴨店,南京板鴨店,無錫排骨店的意思是一樣的。
在以原木築成的原野風情店舖中,若葉憑攔坐著,執一杯古籐杯緩緩飲著。
他今天有事,因此前一日已經向「蓮花」說明,扣除一天……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爽快,素來皆是獨行成風,今日竟淪落到還需向人報備的地步。
罷了,她說得沒錯,做人要甘願,既已成定局,懊惱何用?
他現在有比那件約定還要傷神的事待操心,而且事情嚴重多了。
若葉一飲而盡,火辣的白干落人喉中,他連眉都沒皺一下——他在等待。
香風席捲而來,他還未抬頭,就知道面前的人身份為何。
「曹大娘。」他只是凝視著手中的空杯。
「若葉。」一名笑容燦爛的中年婦人出現在他面前,濃眉大眼、身穿紫金色袍子,舉止投足間自然流露著尊貴。
「請。」他大手一讓,請她坐下。
曹大娘是坐一輛寶蓋馬車來的,兩名皮膚黝黑的崑崙奴恭敬地侍立在車旁。
張老闆殷慇勤勤過來招呼,曹大娘看也未看他,豪氣地道:「女兒紅十斤。唉,打從出開外,我就再也沒有飲過真正的女兒紅了。」
曹大娘的口音有一絲異域腔,但是也融合著一點中原鄉音,煞是特別。
「王宮中美酒充足,豈會有喝不到女兒紅之理。」他淡淡地道。
她吐了吐舌,俏皮的模樣在風韻猶存的臉上依舊顯得動人。「郎世侄,大漠中恐怕只有你敢這樣對我說話。」
「這個自然,堂堂月氏王后,誰敢對您不敬。」
「我說過了,在你面前我只是一個最平凡親切的長輩,撇開我的身份不談,我可是你的親阿姨,看在你娘的份上,你也該對我表示親暱一點。」
若葉不為所動。
正因為是親阿姨,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詭計多端的阿姨的性情;凡是她想要得到的東西,做到的事,就算偷搶拐騙也會弄到手。
現在她的獵物是他,身為親外甥的他不能對阿姨有任何不敬舉動,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
沒想到避到京城,依舊躲不過她的千里追蹤。
「少來。」他冷哼一聲,「月氏國王想把女兒嫁給我,你這個後娘樂得推波助瀾,我對你表示親暱,誰對我手下留情?」
曹大娘尷尬地笑笑,「好外甥,別跟娘姨計較這麼多吧,再說娘姨都是為了你好,月亮兒雖然是月氏國的公主,但是容貌秀麗性情溫文,比起中原的姑娘不遑多讓,雖然我是她的後娘,她對我倒像是親娘那般敬愛,所以……」
「所以你索性拿我當做人情送人?」
曹大娘更尷尬了,被看穿的心思無從躲藏。「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我真的是為你們好。」
「多謝好意。」他沒有任何被說服的神情。
「為了你,月亮兒甚至親自到中原來了。」她慇勤地道。
若葉瞇起了眼睛,神色冰冷凜人,曹大娘雖然是他的親娘姨,卻也忍不住悄悄嚥了一口口水。
「聽我說。」她急急解釋,「你們一定會喜歡彼此的,月亮兒在聽到你之後,幾乎感動嗎?」
「你想要我有什麼樣的感動?」他漠然地挑眉詢問:「我只有殺人的衝動。」
曹大娘摸了摸涼涼的脖子,覺得吞嚥都困難了起來,「別這麼說,我……我好歹是你娘姨,就看在我那死去的大姐的份上吧……」
「自己捅的樓子自己處理。」他神情不為所動。「我娘在西天安穩無比,早不理人間塵事。」
又是一個想要用人情套在他頭上。只是娘姨的德行他一清二楚,想必是又調戲了宮外年輕小伙子,以至於月氏王醋勁大發,她就拿他這名替死鬼充做女婿來撫平月氏王的怒氣。
他忍不住搖搖頭。
娘姨與月氏王已結縭十載,夫妻間打打鬧鬧恩愛異常,因何還要扯上無辜的第三者?
這種把戲虧他們玩不厭,他這個外人都看煩了。
而且這次還慫恿了年少不懂事的公主加入遊戲,簡直是給他找麻煩。
他面色一沉,「我警告你,要是讓我看見月氏公主出現在我方圓半里內,我立刻興兵逼宮。」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發作恫喝一番,這一對老夫妻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適可而上。
果不其然,曹大娘嚇得渾身一顫,因為她絕絕對對不懷疑他有這樣的實力。
她為難得要命,咬著下唇露出乞憐樣,「可是……可是她已經來了,不如這樣吧,就當做她入關來玩個幾天,我會負責陪著你們,絕對不亂點鴛鴦譜,也不做撮合的舉動,可以嗎?」
「不行。」他冷冷道。
「若葉,你就可憐可憐娘姨好不好?這幾天我不溜回中原,你姨丈真的會剝了我一層皮的。」這也是她不敢回去的另一個原因。
因為她這次禍闖大了,調戲的是月氏王遠住波斯的王弟,誰曉得他們兄弟長得這般不相像,等到她發現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偷偷摸了他堅挺的屁股一把了。
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不過就是有點好色,愛摸摸年輕力壯的男人的臂膀啦!胸膛啦!屁股啦……其他部位她可是嚴守分際的。
只是這一次調戲調到自家人身上,她真的慘了。
所以她只好以要帶亮兒來中原找若葉為由,火速地離開月氏國。
最起碼也得等月氏王的氣消了,她才能回去啊!
若葉盯著她的眼眸,苦惱地發現她並沒有說假話。他現在已經有一個小麻煩跟班了,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另外兩個麻煩,可是……
「我不會陪你們。」他有一絲挫敗和堅持,「但京城也不是我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禁止她們到京城晃蕩就是了。
他若真想要禁也禁不住,只要她們兩個不要太誇張,誇張到成天出現在他眼前就好了。
曹大娘滿面堆歡,高興得不得了,「這真是太好,太好了。啊,對了,亮兒在車裡也悶好久了,我叫她下來一道吃飯,這裡的燒雞還是一樣好吃嗎?」
他神色冷漠,聳聳肩。
她吹了聲狐哨,高大如銅鐘的崑崙奴恭敬地一彎腰,掀開馬車簾子,一個身穿五彩寶衣、金線坎肩,眉彎眼兒亮的姑娘輕輕巧巧地下了車,她的發頂用一方纏絲縷翠冠束住長髮,充滿著濃濃的異域風情。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依舊面無表情地自斟自飲。
月亮兒深深地凝視著和母后對面而坐的偉岸清傲男子,驀然臉紅心跳起來。
他就是威名遠播大漠東南西北的第一高手郎若葉嗎?聽說就連夜郎、波斯、樓蘭、夏國等的國王們,無不想將他納為乘龍快婿,人人都希望能夠結合刀劍如夢閣的龐大勢力,稱霸大漠。
她在三年前曾看過他,是他隨母親到王官晉見母后時,她躲在屏風後偷覷過一眼。
只那一眼,她就發現自己忘不了他。
可是她好害羞好害羞,他又那麼地清遠孤傲,像天邊的冷月,遙遠得教人捉摸不著,親近不了……這一股情始終埋在她心底。她好希望有一天他能夠化了面上的寒霜,回頭看見她的身影,然後開口向她父王求親。
她滿腦子塞滿了母后偷偷弄給她著的才子佳人傳奇本的情節,只要她深情守候,終有一天,那個偉岸男兒一定會高中狀元或功成名就,騎著白馬而來,為她擊退眾多阻礙與追求者,然後下馬曲膝半跪,向她和他的父王求親。
她想得如夢似幻呵,可是母后此番卻極力慫恿她主動到中原找他,這……這怎麼好意思呢?她不是應該要乖乖地坐在繡房裡,等待他攀上她的窗台表露愛意的嗎?
可是母后看起來很急,她也情不自禁被說服了。
三年了,她也好想好想再見他一眼呢!
現在看見他,一如她多年夢中的出色迷人……月亮兒偷偷驚喘著,覺得臉上的臉熱都紅到耳朵去了。
「公主。」她走到他近前,若葉依舊維持一貫的淡然禮貌。
月亮兒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來,決定要維護她公主的矜持,這樣他才會更加喜歡並且敬愛她吧?
「郎公子。」她用下巴微微一點,看似高傲,其實緊張到快昏倒了。
「來來,亮兒,你在這兒坐。」曹大娘故意讓她坐到外甥的正對面,假裝沒看見他殺人般的犀利眼神。「想吃點什麼?燒雞還是烤鴨?這裡不比宮中,但食物更好吃。」
「任母后您點,兒臣沒有意見。」她輕咳了一聲。
曹大娘看了看面無表情自顧吃喝的若葉,舔舔嘴唇道:「亮兒,咱們現在出了月氏要融入人群,這母后和兒臣的稱謂最好還是改一改,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你說好不好?」
「但憑母后決定。」她偷覷了他一眼。
「你往後就叫我娘親,我還是叫你亮兒,這樣簡單些,也不會讓那些平民老百姓跟我們太有隔閡。」話雖這樣說,曹大娘語中還是難掩一絲纖尊降貴的王室驕傲口吻。
若葉不著痕跡地輕輕一蹙眉。
「真好,我很久以前就想過過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微服出巡體驗貧窮,也是我們王室中人偶爾應該有的行為,是嗎?」月亮兒瞥了若葉一眼,急急表白自己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王族女。
若葉還是禮貌地不做任何回應,他甚至禮貌到沒有提醒她中原豐饒富庶,這裡不是她的子民與國家,也沒有任何貧窮可口。
曹大娘清了清喉嚨,「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了。」
「等會我們吃過飯,要到哪兒去嗎?需不需要去見見天朝的皇帝?」她用一個公主所能做出最富社交姿態的聲音傲然地提道。
曹大娘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怎麼平常斯文到近乎怯人的亮兒有這麼大的轉變,變得她也看不懂現在在演哪一齣戲了。
「亮兒,咱們這次是秘密進中原,自然不能大張旗鼓了。」她提醒道。
「噢。」月亮兒有一點沮喪。
她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蠢話?
唉,她怎麼會一見到他就緊張成這樣,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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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高皺著眉頭讀著古酒經,看著看著,她忍不住打起呵欠來。
真是夠無聊的了。
琥珀酒、鸚螺酒、芭蕉酒、羊脂酒……怎麼釀怎麼配怎麼萃,她根本不想知道那麼多。
儘管她死都不想承認,但其實只要讓她聞上一遍,什麼酒裡太酸太苦太澀太嗆,或是少加了什麼、多下了什麼,她沒有不立刻瞭然於胸的。
也就因為如此,姥姥將她視作紫美人的唯一傳人,更不可能會放她外嫁到他方去了。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春憐和紅芷不就徹底貫徹實行了這個好理念了嗎?
她再翻了一頁薄脆暈黃的書頁,再次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無聊透了!」
今天又不能去找郎公子,真個點燈沒意思,試酒沒心情!
她趴在窗台前,閉上雙眸感受著涼涼的夏日清風撲面而來,輕柔柔得像是情人的吻……她突然很想知道被情人親吻是什麼樣的滋味,腦海中自動躍現了若葉清俊出色的臉龐……他緊抿著的唇……
蓮高的小臉瞬間火辣辣地燃燒了起來。
「呵,我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拚命搓揉雙頰,讓自己恢復平靜。
她不要太過人戲了,雖然她扮演的是個花癡八婆,可也不能真的變得色迷迷又飢渴起來。
再說以她目前的模樣,就算想要強行壓倒他,趴在他身上嘗嘗親吻是什麼滋味,恐怕尚未得逞就先被他一劍喀喳掉了。
「不行了,我得出去晃晃,要不然關在屋裡早晚會走火入魔。」她啪地一聲合上書冊,決定道。
連續當了幾天的八婆,今天得改些不一樣的。
她打開易容專用的櫃子,沉吟地看著櫃底的各色衣物……咦,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扮做翩翩公子哥的模樣了。
她眉開眼笑了,抽出一件銀白色的長衫和金縷帶,衣擺邊緣繡著朵朵薔薇,看起來就像是那種有點娘娘腔的花花公子會穿的服飾。
蓮高興匆匆地換過衣衫,將髮梳成冠髻,以一柄白玉釵別住,然後纖細的腰身束上金縷帶,還特意懸了個香囊。
她看著鏡中風流俊秀的自己,忍不住揮了揮寬大如流雲的袖子。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記取少年時,花開當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她滿意地揮袖微笑。
好一個柔弱斯文的公子哥,比上次扮滿臉鬍鬚的關西大漢好多了,不必讓假鬍子粘得滿頰發癢,也不用冒摔斷腿的危險踩高蹺,尤其嘴裡還要含著枚栗子,真是累煞人了。
蓮高偷瞄了房門外幾眼,確定樓梯處沒人後才迅速地下了樓,一拐彎就出了楊家大宅。
走在羊莊前往京城的郊野,她還不忘用描金雀泥扇扇了兩下,一派徇徇優雅的氣息。
進了東城門,一乘寶蓋馬車陡然呼嘯奔過她身畔,帶起的旋風將她單薄的身子捲了一卷,踉蹌得差點跌倒。
若不是身後有一股力量隨即攫住了她,騰空一起,穩穩地落坐在某個堅硬的物事上,她可能早就被馬車奔騰挾帶起的狂風給捲飛走了。
她驚魂甫定,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撈在某人的臂懷中,而且還坐在人家的馬上。
等等!
她傻呼呼地瞪著臉龐近距離到放大兩倍的他,老天,她竟會落在若葉的懷裡!
若葉緊盯著她驚到煞白的臉龐,眼裡閃過一抹困惑的光芒。
這個女扮男裝的女子好生面熟。
「你……」她連忙壓低了聲音,「在看什麼?沒見過本公子嗎?」
他淡淡嘲諷一笑,溫和地提醒她,「是沒見過『本姑娘』吧!」
她驚呆了,剎那間整個天空好像往腦袋瓜壓了下來,她滿心思都是慘了糟了完了……被識破了,他會不會轉身就走?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在要弄他?
她一定得跟他解釋!
就在她張口欲言的時候,若葉挑起了斜飛的眉毛,「扮男裝很有趣嗎?」
「呃,你聽我說,我其實……」
他突然放她下馬,似笑非笑地道;「你的易容術不錯,然而身段洩漏了秘密。」
沒有哪個男子會有這麼嬌小的身材和細緻如脂的肌膚。
他沒有認出她?
蓮高在鬆了一口氣之餘,情不自禁跺腳嗟歎。可惡,難怪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原來忘了上點粉遮蓋住雪膚,也忘了踩那雙七寸高的鞋子。
好吧,她承認像這麼嬌小的公子哥的確很少,她會被識破完全是一時大意疏忽所致。
不過幸虧他只識破她的女兒身,並沒有認出她就是楊蓮花。
若葉放下她,正要策馬而去,突然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曹大娘和月亮兒下了車,好奇地奔過來看個究竟。
「若葉,你的馬怎麼停了……」曹大娘看著面前那個陌生的,粉雕玉琢的俏公子,口水差點流出來,「哎呀呀,這一位是……」
「陌生人。」若葉淡淡地道。
蓮高卻深深一彎腰,滿面堆歡,殷慇勤勤地道:「小生見過兩位迷人的姑娘,在下賈是楊這廂有禮了。」
看模樣是郎若葉認識的人,不管,先結識再說。
曹大娘被這英俊的後生叫得心花怒放,呵呵笑道:「哎呀,賈公子別如此多禮,我的年紀做你的……姐姐都足夠了,還算得上是什麼迷人的姑娘呢。」
若葉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明明是做人家的娘都足夠了。
不過這個姑娘是怎麼回事,好似蓄意要結交她們……還以男人的身份;他警戒地盯著她。
蓮高演什麼像什麼,此時自然樂得發揮痞子和花花公子的甜嘴功,「這位姐姐真是太客氣了,你還這麼年輕,兼之風情萬種、雍容大方,正所謂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就是姐姐這模樣了。」
這個年輕人真是太討人喜歡了!
曹大娘差點忍不住吃豆腐的衝動上前摸兩把,可是一旁的若葉雙眸如冰箭,只要她稍稍動一下,恐怕就得死得很難看了。
他們站在原地講了大半天,卻都沒聽見月亮兒的半句聲響,曹大娘不由得低瞥了她一眼,卻發現她的兩眼都看傻了,直直地盯著「賈公子」不放。
哎喲,不好。
曹大娘揪了揪她的袖子,低喚道:「亮兒,你在做什麼?」
月亮兒一驚醒,隨即滿臉都紅了。她、她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俊的公子,甚至比挺拔卻冷冰冰的郎公子還要迷人,而且他又那麼會說話……他說她迷人呢!
曹大娘不敢相信月亮兒這麼快就轉移相思了三年的春情,她正想要攔阻,突然間一個念頭又躍現腦海。
等等,若葉提到婚事都是想殺人的表情,想要逼他娶月亮兒只怕比登天還難,她若要把辰光都浪費在這上頭,還不如幫月亮兒另覓一個稱頭又溫柔體貼,而且對她這個未來的丈母娘也恭敬的對象。
曹大娘的眼光熱切地投向了取出扇子搖得風流四溢的蓮高。
蓮高被看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她情不自禁對若葉投過求助與詢問的眸光。
「這是怎麼回事?」她臉上在笑,聲音裡卻有一絲惶急。
不知怎的,若葉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子卻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感,他沒有御起冰冷的防備盔甲,反而有點想笑地解釋。
「你被看上了。」
她愣了愣,迷迷糊糊地道:「被誰看上?」
這裡除了他以外,又沒有別的男人。
他往曹大娘和月亮兒的方向看去,「那兩個。」
蓮高嚇了一跳,小臉煞白,「不是吧,我是女的耶!」
「恭喜,你的易容術出神人化。」他的笑意更強烈。
尤其看著她那張嫩嫩的小臉充滿驚嚇的樣子,他得用好大的力氣才壓得下那想逸出口的笑意。
只不過她身上那種令他感到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厚……
似曾相識,恍若幾時曾見到過。
「別說風涼話了,我該怎麼辦?」她的笑容都快僵掉了,拼&求援。
他一怔,再也管不住那一朵微笑,「人是你勾引的,你去自理。」
她急得恨恨跺腳,「喂,太見死不救了吧?好歹我也……給你抱過,就衝著非禮我的這一點,你也該救我一命當作賠罪啊!」
他睜大了眼睛,「我非禮你?我剛剛救了你一命!」
「可是你也抱了我一把,男女接受不親,你不能否認吧?」反正她就是賴定他就對了。
若葉啼笑皆非,卻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不對,他的確是抱了她,雖然是緊急之下事出無奈,但是抱了就是抱了,他的確不能否認。
奇了,怎麼他這兩天遇到的女子都這麼難纏,都有顛倒是非的好本領?
他真的出門沒挑好日子,現在麻煩越纏越多。
他歎了一口氣,「我不否認,但是我沒叫你挑逗她們。」
「我只是出自禮貌讚美一番,哪知道她們兩個這麼認真?」她捂著怦怦跳的胸口,被六七步遠的兩女打量得渾身寒毛直豎,她壓低了聲音急急道:「現在該怎麼辦?你認識她們吧?可不可以快點把她們帶走?」
「我不認識她們。」至少是很不想承認。
「騙鬼,你不認識她們,為什麼她們知道你的名字?」
「相不相信,我們是一個時辰前才遇見的?」他澀澀地道。
她瞅著他,無奈地道:「那現在怎麼辦?」
「乾脆你公開其實是女兒身?」
「不要!」她低呼了一聲,「這樣我可能會被她們圍起痛揍一番,以為我故意戲弄她們的。」
「否則你趁亂離開。」
「好主意。」她抬起腳就要悄悄落跑。
沒想到曹大娘眼尖得很,一下子就奔過來緊緊拉住了她,熱情地道:「這位公子,你要去哪兒?這兒太陽這麼大,不如我們一道去喝個茶吧,我聽說京城裡的相思紅豆樓茶好酒好點心好,賈公子可願賞這個臉?」
「很抱歉,我還有事,我想我還是……喂?」她話還沒說完,曹大娘一個眼神使去,兩名壯碩的崑崙奴已經將她扛向馬車了。
救命啊!
她驚恐地望著若葉,滿眼求救,「我……我……」
若葉本想救她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不想這麼快就與這個有趣又眼熟的姑娘分別。
一定是太陽太大,他的頭暈了,否則就是最近太無聊了,無聊到居然把麻煩當成一種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