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的臉上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靜,但她就是看得出來。
難道……被他看出來了?不可能呀!她下手明明很輕的。
「你……不畫了嗎?」她問得心驚膽戰,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面對大姐以外的人會出現害怕這種情緒。
「不,當然要畫。」他搖搖頭,表示非畫不可的決心。
「那,那錢還是留著……」她不自在的避開他的視線。
「是誰說一定要上妓院去看別人呢?」向晚溫和的臉上突然出現不懷好意的笑容。
「什、什麼意思?」她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
「有很多事,其實簡單到可以自、己,來呀,四當家。」向晚幫作親密的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說得清楚,同時伸手一抽,如瀑布般光澤亮眼的長髮瞬間披散而下,綴亮了一張本來就傾國傾城的容顏。
雖然早知道她愛美成性,但這丫頭居然還敢上妝。
明明都說了即使不像男人也要扮個稱職的男人,她以為上那一點點妝,旁人就看不出來了嗎?
難怪那些男人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
水綺羅愣住了,好半天不能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最後整條巷子只聽見她的大喊——
「向、晚!」
他在生氣,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生氣。
向晚打從由妓院回到客棧後,始終鐵青著一張臉,手裡拎著酒壺不停的灌。
水綺羅從未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連討一杯酒都不敢,靜靜地坐在一旁,觀察他的臉色。
「呃……」但是陣陣酒香味一直刺激著她的舌尖,忍不住想嘗嘗那股味兒呀1
向晚沒搭理她,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怪了,明明是他讓她女人的身份曝光,為何現在看來他比她還要生氣。
「那個……」想是這麼想,水綺羅仍是試圖和他說話,「我是說……畫……」
向晚倏地回過頭狠狠地瞪向她。
他在生氣,她還敢提畫!
「我是要說畫不急,如果你累了可以先睡覺,休息一下。」水綺羅到了嘴邊的話旋即改口。
真是的,他至少告訴她在生哪門子氣嘛。
向晚放下酒壺,踩著搖搖晃晃的腳步,踱向她。
「有話好說……」見他整個人重心不是很穩,臉上又佈滿盛怒騰騰的神情,當他頎長的身影籠罩住她整個人時,水綺羅只能邊問邊覷著哪裡可以逃離,「你、你想做什麼?」
喝醉的人會怎麼做都是不可預測的,就算打人也可能在酒醒後全然忘記。
而在她看來,向晚現在除了醉意還加上怒火,如果真的打她,她也不會太驚訝。
只見他高高舉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不能打臉!」她抱著頭,擔心無暇的臉蛋掛綵,情急的大喊。
他如果真敢打,她一定會逃得遠遠的,絕不再出現在他面前。
「誰說要打你了?」向晚粗聲粗氣道,同時將她抱起,換成他坐在椅子上,她坐在他的腿上。
「咦?你不是要打我嗎?」水綺羅一愣,霎時反應不過來。
「我像是會打女人的人嗎?」向晚問得很無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蠢丫頭,恐怕連他在氣她被那些男人猥瑣的目光給染指都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她回答得理直氣壯。
要是知道的話,就不會任由他生氣不說啦。
聽見她的話,向晚連生氣的力氣都沒了。
頭無力的擱在她纖細的香肩上,他兩手緊緊的將她擁入懷中。
「我討厭那些男人看你的眼神。」他的聲音由她的肩頭悶悶的傳出來。
「什麼?」水綺羅有聽沒有懂。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注意到別人是怎樣看她的,滿心害怕的只有他的怒氣。
「誰教你扮男人還化妝的?」他的證據聽來很不悅。
會出入青樓妓院的男人不會是什麼正經的人,她原本就是一身無法掩蓋的嬌貴氣質,如今要女扮男裝還不盡責一點,竟然偷化妝。
「你怎麼知道?」水綺羅很是驚訝,不敢相信他看得出來。
往常她總是比他還晚睡,應該從沒被他見過自己沒化妝的模樣,他是從何看出來的?
「你以為晚上就我會踢被子?」他伶牙利齒的反問。
真要說的話,他也曾經不少次在半夜起床替她蓋被子,只是這丫頭沒發現而已。
「這麼說來你早就看過了?」
「當然。」他現在簡直是用鼻子在哼氣了。
「老天!」水綺羅驚呼一聲,不敢相信她如此小心翼翼還是會被他看見。
「你又長得不醜,幹嘛怕別人看?」向晚察覺了她這點心思,皺起眉問道。
「那不是醜不醜的問題,而是,而是……」是她習慣化妝後才見人,少了那層妝容她會很不自在。
「而是?」他的尾音上揚,追問著。
「你不懂啦」她想了想,最後不想解釋。
「你不說我當然不會懂。」
「總之,你不需要懂啦。」
「我堅持弄懂。」
見他如此堅持,水綺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全盤托出,「也就是說我不化妝不習慣見人啦。」
這什麼鬼原因?
想是這麼想,但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就算別人不能瞭解,被觸碰到了也會看得比什麼都嚴重。
「嗯,我知道了。」所以,雖然不懂他還是選擇接受。
就這樣?「你不生氣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向晚凝視著她黑潤的眼兒,無比認真的說:「別將我當作是外人。」
他的話深深敲進她心中。
「不管怎麼樣都別把我當成外人,如果你真的看重我,認為我在你心中很重要的話。」他執起她軟嫩的小手,放在唇邊輕啄,「因為對我而言,你也是重要的存在,我也不想把你只當成是外人。」
他的話溫暖了她的心,連日來的猜疑因他這幾句話而終於安定了下來。
雖然兩人總是吵嘴,總是說很多諷刺的話來酸對方,但其實再無人比他們更瞭解對方。
他們彼此之於對方,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好嗎?」他問。
水綺羅徐徐地點了下頭。
向晚眼底的冷漠和一直隱藏起來的憤世嫉欲終於被暖化,俊臉泛起柔和的笑容。
「這是我第一次看你這樣笑。」她不禁看得有些癡傻,喃喃說。
向晚揉揉她的頭,眼底的寵溺更加明顯。
他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她的存在。
不過這一點可不能太輕易告訴她,否則這丫頭不知道會囂張到什麼程度。
「對了,」放鬆之後,她的視線更加貪婪的打著酒壺的主意,「那酒可不可以……」
本來嘛,那壺酒就是她付的銀兩呀!沒道理她不能喝。
「你想要?」真是會破壞氣氛的小妮子,向晚舉起酒壺不置可否的問。
她連忙點頭。
「喏」他滿不在乎的將酒壺交給她。
水綺羅高高興興接過,俯首一倒——
「咦?」暢快痛飲的感覺沒有如期而來,只有一滴殘餘在壺底的酒滴孤孤單單落入小嘴中。
不敢相信的水綺羅更加用力的倒一倒,這次倒了兩滴出來。
「咦?咦?」沒了?
「我本來就沒說還有。」向晚奪下她手中的酒壺往桌上一放,吹熄燭火,抱起她準備上床睡覺。
「你!」這簡直是虐待!親眼看著他喝下整壺酒,而她卻只能乾瞪眼。
抱著她上床,向晚入下紗幔。
「乖,睡覺。」他按下她的頭,要她乖乖的別吵。
「可是……」睡得著才有鬼,水綺羅掙扎的起身,「還是再去買一壺吧。」
「店小二已經睡了。」他潑了她一桶冷水。
「還有酒莊……」她不死心。
向晚將兩腳探出紗幔的她給抓了回來,二話不說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吵著要喝酒的小嘴。
半晌,才放開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她,將她重新安置回自己懷中,向晚露出得意的笑容,一手不重不輕的拍撫著她的背,輕哄道:「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