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別說得那麼難聽行不行!我又不是販賣人口的人肉販子，」面對咄咄逼人的於璐露，伍新揚是好氣又好笑，突然有些慶幸秦湘芾睡得不省人事，否則不知道她聽見了會作何感想，會不會因此而改變心意?「何況，模特兒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工作，你幹嘛要這麼激動，好像我打算把她推進火坑一樣。」
許多年輕人都趨之若騖的職業，到了她大小姐嘴裡卻像是要出賣肉體一樣。
唉，要是秦湘芾被她動搖了原本的心意．他肯定會被一票人圍剿，投有好日子可過。
「少廢話，你捫沒趁她精神恍惚、想睡的時候，騙她簽下任何白紙黑字的玩意兒吧?」於璐露自鼻息冷哼出聲，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若不是以為他說的是一般的工作，她才不會把秦湘芾交到他的手中。
別說秦湘芾不適合進入那種複雜的世界，主要是靠外表吃飯的模特兒，就算薪水優渥也領不了多久；暫且不論沒有年終獎金和退休金，更別提不走紅的下場了。就算秦湘芾老是被老闆開除，於璐露還是奢望有一天，她能夠找到讓她安身立命的好公司。
說不定，奇跡會出現是不?
「放一百二十個心，人是你交到我手中的，我怎麼敢沒經過你這監護人同意，就讓她簽下任何可怕的付約。」伍新揚揚起輕諷的嘴角，無法認同她過度保護的態度，「不過你要清楚一件事，她有自主的能力，我更不會逼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不是他把人帶出去，他就可以把她給賣了。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秦湘芾或許與眾不同，有可能因為嗜睡而對許多事都無所謂，行為舉止顯得較為草率!但她絕對是個心智成熟的大人，很清楚她為自己做了什麼決定。
秦湘芾只是愛唾，不是傻瓜，不會接受不利於她的工作條件，遑論她不喜歡的工作。
於璐露瞥一眼蜷縮在沙發上，恐怕天塌下來也不知道，更沒發現她和伍新揚才建立起來兩天的友情，正因為她而快要告吹的女人，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既然是事實，她就阻止不了，甚至不該多管閒事。
好沒氣的跟伍新揚對視好一會兒，於璐露的腦海突然靈光一閃，仔細將他從頭到腳審視之後，她尖銳的態度忽見趨緩，只是一臉平淡的朝他伸手要著東西。
「你們準備讓她簽的合約呢?有帶來吧?」
別說伍新揚質疑，若不是碰上秦湘芾這個可能因為睡覺而賣掉自己的女人，還很不幸的跟她成為死黨，干璐露也不想這麼雞婆，老是扮演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角色。現在有人要接過這個燙手山芋，表面態度不悅的她其實是打心底樂於轉讓。
只不過，她還是得過濾一下接手人選才行。
眼前這傢伙似乎可以考慮。
早料到她會替秦湘芾看合約書，伍新揚有備無患的從公事包裡拿出合約書來。事實上，若不是秦湘芾走到哪裡就睡到哪裡，清醒的狀況實在不多，他其實很想跟她討論一下合約的內容，看她有沒有特別的要求和需要。
當然，他以經紀人的身份，自然已經為她爭取了最好的待遇。
這份合約並沒有將她往外發展的機會簽死。
於璐露接過合約書，仔細將每條合約內容審視一遍。秦湘芾身為產品代盲人，除了參與必要的平面和廣告拍攝，並配合產品公司主辦的走秀和宜傳的活動之外，上頭並沒有「買身」之類過於嚴苛的條約，等等……」百五十萬!
看到合約書上，秦湘芾代言整個活動之後可領的報酬，於璐露一時傻了眼。回神後，她忍不住將手中兩三頁的合約書，再次從頭看到尾．發現真的只要代言一個月左右，秦湘芾就可以領到一百五十萬的報酬，於璐露立即起了疑心。
秦湘芾既不是當紅模特兒，也不是啥趨級巨星，報酬顯然太高了。
「說，有沒有陷阱在裡頭?」於璐露將合約書丟在桌上，毫不客氣地質問：「你真的不是把她賣了，會有這麼高的報酬?」
「白紙黑字，依你的聰明才智，有陷阱會看不出來嗎?」伍新揚笑誇。
沒錯，就那麼幾個字，實在看不出來有陷阱在裡頭。於璐露望著桌上的合約，突然一改嚴肅表情，露出友好的笑容道：「好吧，就讓你帶湘芾去闖一闖，反正我知道出事要找誰負責，還有，報酬可以先領多少?」
為免秦湘芾又搞砸，被人家換角，先把錢拐到手比較重要。
先領個幾十萬，秦湘芾就可以慢慢找其他工作，不怕被餓死還是要她養了。
「璐露，你好吵喔!」
正當伍新揚打算回答於璐露的問題，秦湘芾突然從沙發上坐起身來，睡意濃厚的眼眸似有怨慧的別了於璐露一眼，才搖搖晃晃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顯然，她被於璐露吵得睡不著了。
直到秦湘芾關上房門，於璐露才不敢相信地回神。
「連鬧鐘都吵不醒來的人，竟然說我吵?」於璐露霍地起身，沒啥好氣的對憋著笑的伍新揚道：「那個女人隨便你怎麼處理．要殺，要刮、要清蒸隨你們高興!她的事，我是管不了，也不想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可惡，是她當管家婆當太久了!
***
秦湘芾的神情有些哀怨。
拍不出想要的感覺，怎麼哄她都一樣，路大索性把責任推給伍新揚，撂下狠話…「那不是我們要的天使，你去想辦法解決，給我在十分鐘內搞定。」
就這樣，到森林公園出外景的一隊人馬，開工不到半小時就停工休息。
「嘿，天使，誰讓你心情不好嗎?」沒得選擇樓下任務，伍新揚拿了兩瓶礦泉水走向坐在綠草皮上的秦湘芾，在她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秦湘芾一身雪白的坐在草地上，是個很引人注目的焦點。
不知情的人，在讚歎她脫俗出塵的美麗身影之後，或許還會以為她在出外景拍婚紗照，忍不住猜測是哪個幸運的男人，能將這麼美麗的新娘手到擒來，打開礦泉水的瓶蓋，他才遞了一瓶給她。
「我沒長翅膀，別天使、天使地叫我。」
望著他遞過來的礦泉水幾秒，秦湘芾不想喝水還是接下。
秦湘芾這名字很難記嗎?整個工作小組裡的男男女女，從路大起了頭喊她天使以後，每個人都跟著路大喊她天使，一個喊得比一個還順口……現在，連他都這麼喊，好像她沒有名字，還是每個人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似的。
昨天還不覺得太介意，今天心情不好，聽起來就是不順耳。
「很幽默。」以為她在開玩笑，伍新揚伸手輕拍一下她的頭，繼而仰頭灌一大口礦泉水解渴，隨後睨著她輕笑．「你在暗示，我們應該弄對翅膀給你背嗎?」
照理說，天使是該有對翅膀，她遲早會有一對的。
不過那對翅膀，他們打算用電腦動畫完成，好製造出輕飄飄的畫面。
望著一片綠色的景致，他的心情倒是還不錯。
生活在都市叢林中，他都快忘了在鋼筋水泥建造的城市裡，還有這樣的藍天綠地可以讓人喘口氣，暫時忘卻塵囂煩惱。
為工作而宋，感覺也滿舒服的，一點都不累。
「伍先生，我不是在說笑話給你聽，更不想背著一對沉重的大翅膀，在大太陽底下折磨自己……」秦湘芾舉起手打了個呵欠，才用手肘推了一下他的身體，佯裝不滿嬌嗔。跟他認識沒多久，她卻覺得他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所以跟他的相處愈來愈自在。
所謂自在，就是有他在身邊的時候，她都可以安心入睡。
至少，他就很習慣她的嗜睡，不會大驚小怪。
「你高興，要我叫你什麼都好，只不過你要是再不開心下去，讓我們的路大攝影師拍不到滿意的作品，他恐怕就要抓狂了。」用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的路大，伍新揚才再度道：「你若是好心點兒，就把苦水往我這裡倒，讓我分擔你的煩惱，看我們能不能一同想想辦法，把讓你不悅的煩惱解決如何?」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既然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說出來聽聽總不礙事對吧?別睡著了。」見她習慣性的眨著眼皮，隨時有說睡就睡的可能，伍新揚立即用雙手拍拍她的臉頰。
這是為了讓她保持清醒。
「璐露啦，她昨天把我從被窩裡挖起來，跟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活。」知道還有工作要做，所以她也努力保持著清醒的狀態，不過是多打了幾個呵欠。
「什麼莫名其妙的活呢?」望著眼前的秦湘芾，伍新揚實在很懷疑，還有誰打呵欠能打得像她一樣優雅，而且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在跟自己說話的她不禮貌。
或許，這亦算是她的一種天賦也說不定。
「她說她不管我了，什麼以後我歸你管之類的，囉囉唆唆念了一大堆，少說也有一兩個小時。總之，就是很莫名其妙的話就對了。」秦湘芾努力回想，卻因為當時是在半夢半醒的狀態，所以記不清楚於璐露究竟說了哪些話。
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挖起來聽訓，難怪她今天心情會不太好。
總之，就是沒睡飽。
「這有什麼不好嗎?」知道是小問題，伍新揚放鬆一笑。於璐露那個女人，肯定是愈想愈不甘心，才會三更半夜把她挖起來報復。
「咦?」秦湘芾不懂。
賊賊的眸光一閃，伍新揚露比一副「往後請多指教」的表情，簡單地解釋道：「璐露的意思是，以後就由我照顧你了。」
「這樣喔?」她一副總算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不介意自己歸誰管，倒是覺得自己照顧自己也投問題吧。
「你不反對吧?」他玩笑地朝她眨眨眼。
「當然不會，只是……」只是於璐露此舉何意，有必要特別把她從睡夢中挖起來，說明她已經把她交給伍新揚照顧嗎?秦湘芾怎麼想都不能理解，還是覺得昨天晚上的於璐露有些莫名其妙。
「新揚，你那邊是搞定了沒有?」
她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不遠處喊活的路大給打斷。
伍新揚從草地上跳了起來，朝路大比了個OK的手勢，才回頭俯視坐在原地的秦湘芾，對她笑道：「如果沒問題，就別再傷腦筋羅！」
秦湘芾像是若有所思，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也只是點點頭。
見她點頭，伍新揚就放心地跑開。
女主角OK了，開工。
***
一進門，伍新揚就覺得很不對勁，
秦湘芾不在沙發，電不在房間的床上。他正覺得奇怪的時候，敏銳的嗅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隨著味道朝廚房快步走去，心底的不安驟升。
一進入廚房，他便瞧見一片的滿目瘡痍及凌亂。
秦湘請趴在廚房的餐桌上，桌上擺著雜亂的器具和烹飪書籍。
「湘——」往前一走，伍新揚差點滑了一跤，才發現地上有顆被打破的蛋。
，搞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發現爐上的鍋子有些焦黑，便隱約明白空氣裡怪異的味道可能是煮焦了什麼東西的緣故，幸好不是瓦斯漏氣；但他仍迅速瞧了瓦斯爐的開關一眼，確定瓦斯關妥才稍稍覺得安心。
臭臭的，瓦斯味卻不是太重，應該只是煮焦東西所殘留下的味道。
「嘖。」把腳從那一攤黏糊糊的蛋液上移開之後，伍新揚才小心冀翼走到餐桌旁，自言自語似地咕噥：「你這是在廚房裡上演星際大戰嗎?」
今天沒通告，他本來是不用過來，卻總覺得有股不祥的預感。
而能把廚房搞成這副德行，或許應該佩服她一下。
「湘芾，醒醒!」以為她不過是睡著了，伍新揚扶起她的身體，拍拍她的臉頰。試了一會兒沒效，他才發現她穿著的圍裙上一片殷紅。
老天，她的嘴角也是!
他的心跳停了，臉色更在瞬間慘白。
不會死掉了吧?二話不說，伍新揚將她的身體橫抱起來，火速朝門外衝了出去，以最快的時速直接開車送她到醫院去。
***
「醫生，她暈倒了!」
到了醫院，伍新揚抱著秦湘芾衝進急診室裡大喊。
聽見他慌亂的喊叫，一群醫生、護士急忙迎了上來，接過他緊抱不放的秦湘秣，將她安置在急診室裡的臨時病床上審視。
看見秦湘芾的模樣，醫生本以為她是在做菜的時候暈倒，可是檢查之後卻微微皺了眉頭。
「醫生，她怎樣了?」伍新揚焦急的問道。
「這個嘛……」醫生露出不確定的神色，」臉怪異。
「醫生，快告訴我她是怎麼丁啊!是不是很嚴重?是不是沒救了?」見醫生吞吞吐吐的，伍新揚擔心得胃都快要穿孔。
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他不會讓她死的!
「沒那麼嚴重，你先冷靜下來。」醫生安撫著伍新揚，在他焦急不安的神色中，試著對他解釋：「她的檢查結果很正常，不像暈倒，倒像是睡著了。總之，暫時是看不出什麼問題，我們再做些精密的檢查好了。」
病床上的人，一副安詳的睡顏，實在不像哪裡有病。
不過，一個正常人會突然暈倒總是有原因，她看起來又不像是營養不良，還是疲勞過度，所以醫生決定為她做些其他更精密的檢查。
「可是她吐血了啊。」伍新揚愣愣地道，冒起心虛的冷汗。
「吐血?」醫生愣了一下，看向秦湘芾身上還未脫掉的圍裙，頭頂突然飛過一排烏鴉，僵硬地笑問!「你是說她嘴角跟圍裙上頭泊到的蕾茄醬嗎?」
很冷的笑話，讓人實在笑不出來。
「蕃……蕃茄醬?」伍新揚整個人僵硬，的確一點也笑不出來。閉了閉眼，他實在很希望有個地洞可以讓他鑽進去，或者是有人可以把他埋起來也好。
「你再觀察一下吧，有問題再通知我們。」大抵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醫生和護士努力憋著笑，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便走開。
伍新揚漲紅了臉，將秦湘芾從病床上抱起，以同樣的速度沖離醫院。
將她抱回車內以後，他整顆頭都埋在方向盤上，許久後心情才平復下來。而心情一平復，他才發現自己的確是鬆了口氣。寧願丟臉也不願意她出事，以為她出事的恐慌讓他方寸大亂，才會讓他連血還是蕃茄醬都摘不清楚。
雖然她讓他很丟臉，可是他真的感謝老天，她沒事!
不知從何時起，她成了他生命裡重要的一部分，無法忍受失去的那一部分……
「新揚?」被抱來抱去的人，總算在這個時候醒來。發現應該在廚房的自己，現在竟莫名其妙的坐在車子裡，秦湘芾露出十分茫然的表情。
沒記錯的話，她不是在廚房裡煮東西來吃的嗎?
好神奇，正前方還有一家醫院呢!
「我好像白癡，一見她真的沒事，真正鬆口氣的伍新揚不由得自嘲。
「為什麼?」她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伍新揚瞥了她一眼，家是認命，又像是無奈的—歎，然後說：「因為，我喜歡上你了。」
因為喜歡上她，所以變得神經兮兮，連血和蕃茄醬都搞不清楚，像個神經病一樣抱著一個睡美人衝進醫院裡，活生生讓醫生和護士看他笑話。
如果他能冷靜下來，多檢查她一下，就不可能經歷這麼糗的事。
「新揚，你好像不是很高興?」她在觀察之後報告，一點也不覺得他在對自己告白，甚至問道：「喜歡我讓你很痛苦嗎?」
喜歡有很多種，她想他說的應該是普通的那種吧!
好比她喜歡於璐露一樣。
「也許吧。」伍新揚揚起嘴角苦笑。
「為什麼呢?我喜歡你就一點都不痛苦，跟我做朋友沒那麼辛苦吧?」聽他這麼一說，秦湘芾的神智頓時清醒許多，像不滿又像委屈地提出疑問。
話說回來，她帶給他的麻煩的確是不少。只是她原本以為他是心甘情願的。
「朋友?」伍新揚望著她美麗的臉孔，嘴邊揚起引我消遣的弧度笑了起來，「如果你能明白當個傻瓜的感受，就能明白我此刻對這兩個字的感覺了。」感覺諷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