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一陣漸近的腳步聲,房門被輕輕扣了兩下,傳來婢女織春小心翼翼的聲音,似乎怕吵醒了屋內的主子,「小姐,你醒了嗎?」
燕曉來微帶沙啞的嗓音說:「嗯,還沒呢,我再睡會,你不要來吵我。」
「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等腳步聲走遠,燕曉來忽然小聲地驚叫一聲,卻是一個濕漉漉的軟軟的東西在舔自己的掌心,她惱怒地一巴掌打向古南溪的頭,怒道:「我不喜歡男人太主動。」在古南溪還沒從那一巴掌的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忽然一把扯開他的衣裳,將他按倒在地,用力地咬上他頸項下的鎖骨。
古南溪先是一陣顫抖,然後是痛入心扉的疼痛感。
直到絲絲鹹意傳到味蕾滑入口腔,燕曉來才鬆口,嫌惡地吐了口口水,又用涼茶漱了口。
古南溪不敢置信地眨眨眼,但終於沒少了他獨有的幽默感,「小生已經是姑娘的人了,姑娘想要如何安置小生?」
燕曉來邪惡一笑,「讓你成為更多人的人可好?」
第九章擬把疏狂圖一醉
八月桂花,十里飄香,燕曉來從亭子裡向下望去,只見一片如茵青草,在陽光的拂照下,閃爍著一層如煙似霧的光色。
她忍不住連連讚歎:「這兒景色真不錯。」
婢女們在石桌上鋪就一層紅底百荷的綾絲桌布,將從家裡帶出來的一些特製的小點心一一端上。
自那夜後,方玉航便再也沒主動在她面前出現過,今天一大早,梅詩雪便邀她一起上山賞桂,隔了這麼久這位當家女主人才有所動作,燕曉來不是不佩服她的涵養,若是她被人如此挑釁,只怕不弄得個血濺三尺,誓不罷休。
她搖搖頭,當然沒忘記,自己現在所在的處境,她所求的東西。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無恥也罷,人生在世,不過一個快意而已,所以,她光明正大地來搶人家的相公了。
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曾幾何時,她的師兄已經需得她「搶」才能屬於她了。
她曾經驕傲若斯,到如今,也只落得如是……
再次搖頭,將腦中的殘念丟棄,她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女子,今日的梅詩雪穿了件淡粉色絡薄紗裙,雲鬢用一支金簪輕鬆綰在腦後,垂了一串細碎的珍珠絡花,打扮得很是隨意,但那樣渾然天成的貴氣,不刻意間便能讓人不敢逼視。
她想到師兄穿著天青色官服的威武模樣,心中不由得泛起陣陣酸意,即使她心懷敵意,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梅詩雪站在師兄身邊才是絕配。
「曉來妹妹——」
燕曉來半晌才回過神來,甜甜一笑,「梅姐姐。」
梅詩雪輕輕點頭,「夫君公務繁忙,不能時常陪妹妹散心,妹妹可不要見怪才是。」
燕曉來信手拈起一塊糕點,「我和師兄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心事,我總是能知道一二的,這玩樂之事,來日方長,何況師兄怕我悶,還特意讓姐姐陪我出來散心,師兄對我如此細心,我又怎會見怪?」
梅詩雪臉色微微一白,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妹妹」,還是對她的相公虎視眈眈的女子,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
「妹妹好像是在我們成親之前離開的,當時可是有什麼急事?」她試探地問。
燕曉來微微一笑,眼中帶著諷意,「因為當時師兄要娶親,我便有意迴避了。」
梅詩雪手中的香茗微顫。
燕曉來卻笑得愈加燦爛,「那女子真是好福氣呢!不過一面之緣,便相中了一世的良人,自有官高勢足的老父兄弟幫忙撮和。」
梅詩雪臉色蒼白,「我、我並不知道……」
燕曉來站起來背對著她,深呼一口氣,「桂花香味真濃啊!如果我沒記錯,師兄成親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
「啪——」
細瓷薄玉的杯子摔落在地,灑了一地茶漬。
梅詩雪咬了咬唇站起來,臉色蒼白,幽幽道:「對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燕曉來輕輕轉過身,亭內已空無一人,她靜靜地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飲了,終究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酸澀。
一陣風吹過,花香依然濃冽。
她覺得有些冷。
她一直都知道,她有心魔,那是不甘,是難堪,是撕心般的疼痛。
她一手拿起一根筷子,輕輕敲擊著桌上的瓷器,淺唱低吟:「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然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裡,無言誰會憑闌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眼帶迷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那雙筷子,「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不由得輕聲笑了出來,「居然被那傢伙說中了,哈哈。」
「小二,再來一壺酒。」
「哎,來勒。」店小二麻利地上了酒,嘴中嘖嘖稱奇,「燕姑娘好酒量啊!我小二很久沒見著這麼能喝的人了。」
燕曉來只是看著他笑,白嫩的臉上泛著朵朵紅雲,平添了多少風情無限。
店小二收了桌上的空酒瓶,隱約聽到他說了句:「古公子,您來了?」
燕曉來用力地看了看來人,看不清,只能笑,隱約看見一團白影坐在她身旁。
她呵呵一笑,「白衣勝雪,鍾靈毓秀,美人吶美人,哈哈哈。」
古南溪眉頭緊皺。
她執起杯中酒,「美人,來,我敬你一杯,擬把疏狂圖一醉,哈哈哈。」
古南溪接過她手中的酒放在桌上,「你醉了。」
燕曉來搖搖頭,「怎麼會?」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仔細感覺什麼,然後耷拉著臉道:「如果醉了的話,這裡為什麼還是會難受?這麼這麼的難受,堵得慌。」
古南溪拉住她又要去拿酒杯的手,「那是因為你喝多了,你知道,喝多了身體總是會不舒服的。」
燕曉來用力地眨眨眼,眼中滿是疑惑,「是嗎?」
古南溪點頭,「當然,我經常喝很多,所以經常堵得慌,所以現在都不大喝了。」
「是嗎?」她又重複地問了一句。
古南溪攙起她,「胸口堵得慌,最好的辦法你知道是什麼嗎?」
她的腳步有些不穩,渾身都有些乏力,乾脆抓住他的衣裳,呢喃著:「師兄,抱抱。」
身後的胸膛微微僵硬著,然後一陣天昏地暗,她在他懷裡呵呵地笑著,「飛起來咯,哈哈哈,師兄力氣大。」
二樓上下來一個男子,金絲鑲邊蟒緞襦衫,「古將軍,剩下的,交給在下吧!」
古南溪眼望去,這人不是方玉航是誰?
他眼中不免染上薄怒,「你在這裡看著她醉成這樣?」
方玉航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她要做的事,我、我從來不攔。」
古南溪看了看懷裡微闔雙眸的女子,「即使明知道她會難受?」
方玉航也看了他懷裡的燕曉來一眼,神色複雜,「你又怎知對她而言不是解脫?」
古南溪冷冷笑道:「那你覺得她現在這樣像是解脫了嗎?」
方玉航別過臉,「這與你無關。」說罷準備接過他臂彎中的女子。
古南溪微微躲過。
方玉航神色一凜,語帶嚴厲:「古將軍——」
懷裡的女子輕輕動了動唇角,睡得一派天真無邪,她的聰慧,她的寂寞,她的心傷,她的風情,她的一顰一笑……
可是再怎樣的不捨,都抵不住她最終的奢望。
方玉航沒看見,可是他看見了,她剛剛微啟的唇型是,師兄……
她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她的師兄而已,既然是這樣,又為什麼要讓他看到她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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