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等等,老夫來也!」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驚鴻般掠過眾人頭頂,穩穩落於擂台上。
劍組第一名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辛老太爺一用力差點扯掉鬍子,其他江湖人打了個趔趄,場中已有人驚呼:「辛容若!」
「呸,老夫不是辛容若,老夫是睡教祖師爺,老夫的名諱二等沒資格知道。」台上的人深情倨傲,睥睨眾人,可他的相貌明明是辛容若。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所有人都認為:辛窩少主瘋了。
「逆子,你給我下來!」辛老太爺氣血攻心,初見兒子的喜悅完全被他的胡言亂語打散了。
「辛老太爺,我看在你兒子的分上不與你計較。」那人對辛老太爺稍稍恭敬一些。
「貧兒,快、快去把你弟弟拉下來。」辛老太爺肺都氣炸了。
「爹,小弟似乎中邪了。」辛貧小聲說。辛容若昏睡了十日,身子骨瘦得跟竹竿似的,按說剛甦醒應該連站都站不穩,現在卻精神亢奮得跟吃了五石散一樣,剛才顯示的輕功還是前所未有的高明。因此他判斷,他家小弟中邪了。
有道理,辛老太爺也贊同大兒子的話,冷靜下來想,那人雖然是小兒子的模樣,但他的兒子絕不會對老子胡說八道。
「你這老鬼快離開我兒的軀體,不然我找法師讓你永世不得超生。」辛老太爺威脅那人。
「你放心,我不過借你兒子軀體一用,等我解決完事情就還給他。」那人承認了自己不是辛容若。
有鬼有鬼!在場的江湖人士心中一寒,有膽小者拔腿就跑。
「大白天的怕個鳥,你們就這點出息,再來十隻鬼老子也不怕。」黑道主事者站出來破口大罵。這一罵眾人都清醒了,大白天日當正午,陽氣盛根本不用怕鬼。
「嘿嘿,老夫是好鬼不害人,不過你們這些蠢材惹惱了老夫,老夫才忍不住從黃泉趕來教訓你們。」那人,嗯,暫且以老鬼稱之。老鬼鼻孔朝天,對所有人冷哼一聲,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著癱軟在擂台上瑟瑟發抖的劍組第一名說:「滾下去,你沒資格跟老夫動手。」
劍組第一名如蒙大赦,很聽話地滾下來,引來不少唏噓。
「我來,是憤於你們這些蠢材污蔑我睡教。今天老夫要讓你們知道,我睡教不是能任由你們的臭嘴污蔑的。」老鬼說出來意。
「睡教本來就是邪教。」有膽大之人在台下嘀咕。
「蠢材,你還敢說!」老鬼大喝一聲,嘀咕之人應聲而倒。
周圍人驚慌失措,辛貧急忙去探鼻息,回頭說:「沒事,只是昏睡過去而已。」
「現在老夫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老夫也按你們的規矩,在此擺下擂台,不限武功、不限門派,只要你們把老夫撂倒,我馬上就回黃泉。如果老夫勝了,今後不想再聽到有誰在背後嚼舌根。」老鬼傲慢地挑釁,激起眾怒。
「來啊,老夫睡覺跟你們打。」老鬼說完竟躺下,臥在擂台上,說,「等老夫睡著了,你們可以任意攻擊,能傷到老夫一根汗毛,老夫馬上走。」
如此目中無人的態度徹底惹惱了江湖人,不過白道礙於老鬼借用的身體是辛窩少主不好動手,黑、灰兩道的人就不客氣了,各種明器暗器一齊往老鬼身上招呼。眼看老鬼的身體就要變成靶子,突然,遠遠傳來一聲淒厲的喊叫:「不要——」
辛老太爺看見兒媳跪在地上,雙手蒙臉。他已來不及阻止,只能閉上眼睛,眼角流下一串老淚。
出人意料的是,攻擊老鬼的人剛挨近老鬼身體三尺處,兵器突然失去控制,倒戈傷了主人,一時場中哎呀哇哇慘叫聲不絕於耳。
辛老太爺睜開眼睛,見兒子的身體毫髮無損,大為放心,不由對老鬼心生感激。夜眠眠也見到了,她奔到辛老太爺身側,叫了一聲爹。
「沒事,你在一旁看,容若不會有事的。」辛老太爺囑咐她。
「是。」夜眠眠答應一聲,站在旁邊,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擂台上那張辛容若的臉,滿是擔憂。
「弟妹,容若中邪了,他被一隻自稱是睡教祖師爺的老鬼附身了。」辛貧對她說。
夜眠眠張大了嘴,睡教祖師爺?就是給辛容若托夢的祖師爺,創建睡教的祖師爺?她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老天爺,您終於開眼了!祖師爺呀,難為您還掛念後代子孫,睡教、睡教的名聲有救了!
不久前她去廚房熬粥,才片刻工夫回來就發現辛容若不見了,她慌忙跑出來找他,正好目睹剛才令她肝膽欲裂的一幕。既然是祖師爺附體,她就不是很擔心了。
「祖師爺,請不要傷害我的夫君。」夜眠眠雙手合攏朝擂台喊。
「丫頭,等會兒我一定還你一個完完整整的夫君。」老鬼對她倒頗為親和,不過以辛容若的樣貌說出來,感覺很怪異。
「你們這些蠢材,還有誰想動手就上來,老夫接著。」老鬼的話讓江湖人感到屈辱,但懾於老鬼的怪異武功,沒人敢出頭。
「沒人敢上來了嗎?或者你們根本沒膽子。」老鬼在擂台上走了一圈,見全場鴉雀無聲,他又說:「既然沒人敢和老夫動手,那老夫也不為難你們。只要你們這些蠢材告訴老夫,到底誰親眼見過睡教為惡?如果是事實,老夫不會護短。」
江湖中人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喂,你不是說睡教摧殘了山陰郭氏一家。」
「我是聽別人說的。」
「那誰,你不是說嶺南聖女被睡教摧殘。」
「我、我、我聽說的。」
議論來議論去,原來所謂睡教的惡行,只是道聽途說。這時有人靈光一閃,逮住了躲閃在人群裡的蜀繡閣林閣主。
「林閣主,聽說令愛徒被睡教狂徒侮辱,你們蜀地白道中人還剿滅了睡教一個分壇,可有此事?」
林閣主一張臉漲成豬肝色,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讓老夫來告訴你們好了,這個姓林的徒弟確實被採花賊侮辱了。姓林的為了面子就對外說是我睡教所為,還大張旗鼓糾集了一幫所謂白道人士去圍剿我。他們不過殺了幾個小毛賊就假說是破了我睡教分壇,借此揚名立萬,實屬卑劣之舉。我睡教窮得都快活不下去了,教眾都是老弱病殘,如何有財力和人力建分壇。」
老鬼大揭黑幕,顏面丟盡的林閣主灰溜溜退到一邊,如喪家之犬。
「沒話說了吧,當日辛容若這小子也參加了剿滅行動,不過他半路誤入我睡教總壇,因緣際會得到我睡教武功秘笈。這小子不知道,一切都是我算計好的,老夫托夢教他睡教武功,不過是為了讓他精神委靡,好借他的軀體一用。」
嘩,江湖人聽到這段話,更是膽寒。一個死去百年的老鬼竟厲害到這等地步,世上鬼神何其多,人與之相比簡直渺小到卑微。
「既然沒有人親眼見過我睡教為惡,以後再給老夫聽到污蔑之詞,當心老夫半夜來問候你們。」
此話一出,威懾眾人。
「是是是,您老人家說的是,小的們回去檢討、反思,再不敢嚼舌根。」有阿諛奉承者點頭哈腰討好老鬼。
「辛容若這小子是老夫選中的代言人,今後他會代老夫監督你們。誰不服,老夫隨時會上來找他。」老鬼見威嚇的手段已收到成效,滿意地點點頭。
「祖師爺,謝謝您。」夜眠眠發自內心向老鬼鞠了一躬。
「丫頭,以後好好過日子吧。」老鬼跟她揮揮手,雙手叉腰傲視台下眾人說:「老夫臨走之前還要讓你們這些蠢材領教一下我睡教終極絕學——睡神一覺。」
只見老鬼在擂台上輕盈地挪騰跳躍,姿勢優美至極,如天人嫡降迷人心魂。隨著他的動作,嘩啦啦,距離擂台三丈之內的人全部倒地。老鬼飛起來,在眾人頭頂舞動,所到之處人牆全部倒塌。
朝天峰,凜冽的寒風吹過,偌大賽場「屍體」成堆,一時蔚為壯觀。
「祖師爺,您這是做什麼?」唯一清醒的夜眠眠,眨巴著眼睛問道。
白色的身影翩然落於她面前,清亮的眼眸,閃著促狹的光芒,「我是容若。」
朝天風雲盛會結束了,江湖人來了又去。這屆風頭最健的是辛窩,首先,辛窩的大少爺大小姐分別奪得刀組和鏢組的天下第一。其次,辛窩的少主辛容若被鬼附身,成了睡教祖師爺在人間的代理人。辛容若的奇遇成為江湖人在很多年內的談資,沒有人像他一樣,人生就像一部傳奇,精彩到讓人喘不過氣。
辛容若矢口否認他被鬼附身的事情,他說什麼都不記得,就是睡了一個長長的好覺。家人覺得他不記得也好,就當是夢一場吧。
辛容若與夜眠眠這對夫妻,在辛窩度過了成親以來最甜蜜最寧靜的時光。他們早晨一起練功,中午一起睡午覺,晚上一起看星星,愜意而美好。
「如果每天都這樣幸福多好。」
「如果每天都這樣愉快多好。」
夫妻倆坐在房內,擁在一起,像擰麻花似的。
「眠眠,我們找個機會溜吧。」辛容若說。
「好。」夜眠眠回答。
至於他們有沒有偷溜成功,那是後話。不過江湖人為了表示對睡教祖師爺的敬畏,特地打造了一塊金匾送到辛窩,上書:天下第一睡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