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靜也知道,其實她該像所有人一樣,躲在家裡足不出戶;但是她十分明了,要是再不離開家,她準會瘋掉。
因此,在颱風來的前一天晚上,她收拾好全部行囊,在深夜四點坐著計程車,一個人到了二十四小時無休的巴亡站,買了張直達公車票,就這麼連夜直下台南。
其實,她根本沒打算要上哪去。會選擇台南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因為台南沒有江家的親戚,沒有人會對她投以譏嘲的眼神或是同情的目光,
哈!真是笑話,她憑什麼任人譏諷、同情。楊瑞丹做的事——逃婚——正是她想做的;只是她萬萬想不到,他居然是和個男人逃走。
如果說,她對楊瑞丹有任何—絲怨恨;那麼,她恨得不是楊瑞丹逃婚這事——而是他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和個男人私奔!
害得她不論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說她是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這種說法還是比較有口德的。一些看她不順眼的人,則乾脆當著她的面說:這叫報應!讓她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搶走!
「楊瑞丹,你這混蛋!」她一個人坐在公車上破口大罵,嚇得一臉老實的公車司機,驚魂未定的不停向後面偷瞄,「你要解除婚約,我舉雙手贊成,你何必搞得我們兩個都下不了台?!」
在公司她已經夠難過了,在家裡的情形也沒好到哪去。
她母親三不五時就念她,說什麼男人不好選,偏偏找了隻兔子!害她在所有親友面前丟盡了臉。
她丟臉,難道自己就好過嗎?公司待不下去,家裡也不能待了。
因此,在她將所有公事處理到一個段落後,她遞出辭呈,正式離開這個她待了六年的職場。在遞出辭呈的同一天,她也收拾好行李,離開她生活了二十七年的老家。
她並不是那種一遇到事就哭得死去活來的女人,當然也不可能為了這件事而痛不欲生,但是她的確需要—段時間來遺忘。
不只是她自己需要,她週遭的人更是需要——尤其是她母親——她可不希望自己每回一出現,就成了每個人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
離家出走這事,聽來好像是十來歲青少年的專利;而她這個將近而立之年的女人,居然在青春期後的十幾年才做這種事!一想到這,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沒錯,如果她再不採取點激烈手段,這一生恐怕都無法脫離被母親叨念、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生活。
算了!別再想了。現在再想這些有什麼用?反正事情已經發生,她也不能教時光倒回。
她試著將眼睛閉上,試著不去想那些讓她煩心的事;可惜,她所有的努力全部失敗。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景色,一路上儘是狂風暴雨。這時,她突然想起前來投靠的死黨——陳小竹。
陳小竹是她在五專時期最要好的朋友,兩人雖然在畢業後還有聯絡;但畢竟距離遙遠,再加上她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時間一久也就疏於聯絡。但畢竟兩人也是十來年的交情,就算平常少有聯絡,但情誼仍留在心中未曾稍減。
陳小竹畢業後,不知怎的,居然寫起小說來,還是那種騙死人不償命的言情小說。看來看去,同班畢業的,大概就屬她過得最悠閒。
台南市好歹也算個省轄市,可是她卻窩在台南縣一個連聽都沒聽遏的小鄉鎮——玉井鎮,第—次聽到這名字時,還以為這地方是在中國大陸呢。
在她提著行李即將下車的時候,那位好心的公車司機開口說:「小姐,現在風雨很大,這附近沒什麼地方可以躲雨的,」他看著她那份量不小的行李箱。「再說,你又提著這麼大的箱子,一定會淋濕的。」
「沒關係,我朋友很快就會來接我。」江文靜看著車外的風雨,也有點擔心。但是她相信陳小竹很快就會過來接她——只要她找得到電話打給她。
說著,她提著行李箱,慢慢步入風雨中。
豆大的雨點打在瞼上,煞是疼痛。她雖然有帶傘,但是她不認為那一把小小的傘,能抵擋得住這樣的狂風驟雨;與其要全身濕透,何必再多拿個東西拖累自己。
在這種天氣下視線相當差,她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家便利商店,或是一座公共電話亭。
可惜,不要說是家便利商店,就連個店家或是住家都沒有。
她不死心的拖著行李繼續前行;心裡不禁自歎起來。
「媽的!自從被楊瑞丹甩了之後,做什麼都不順利!我江文靜到底是做了什麼,竟要受到這種待遇!」
可惡!她被人逼得家裡待不下去,工作也沒辦法繼續,現在到鄉下來投靠朋友,竟然連個電話都找不到。
「早知道就帶我的行動電話出來!」
等她到陳小竹家,一切都安頓之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去辦一支行動電話。
就在她氣得連路都不想走的時候,眼前居然出現一間仍在營業中的麵店。
「哈哈哈……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她抹去瞼上的雨水,打起精神,將行李一步步拖向那黑暗中的一線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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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瑞丹很是擔心的看著店門外,那看似愈來愈大的風雨,心裡為著不知何時才會到家的妹妹擔心。
他坐在店門口,不時朝外張望,盼著妹妹楊瑞恩能趕快回來;要不然等到颱風整個入境後,情形會更加嚴重。
「哎!我不該讓瑞恩在今天去補貨的。」他自責的想。「今天的天氣,就算開車也是很危險。」
楊家那輛唯一的小貨車,雖然還不到古董車的地步;但也算是有點歷史,上個禮拜才進廠大修了一次。
他看著鍋裡滾沸的熱水,將川燙過的肉片,一一撈出來放在盤子裡,準備等會放到陶鍋裡鹵。心裡正想著,等會乾脆先把店關起來,今天就當是老天放他們一天假好了。
突然,他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有點像笑聲又好像不是……但是,可以確定是個女人的聲音。
「怎麼回事?」
楊瑞丹在這附近開店,也有兩三年的時間,卻從不曾遇過這等怪事——只聞其聲,不見其影。
他放下手中的濾網,將手擦乾,走到前門向外看去。居然看到有個穿著牛仔褲的女人,拖著一箱行李,毫無遮掩的走在雨中,而且顯然正朝他店裡走來。
「這種天氣怎麼還會有人在外頭淋雨呢?」
說著,他拿了把傘衝了出去,跑到那女人身邊。
「小姐,你拿著傘,行李我幫你提。」雨打得他都張不開眼睛,不過他仍是將傘交給了那名女子。
「好。」江文靜意外的看著這名高她一個頭的男子,像棵大樹般的擋在她身旁,將直接她臉上的雨水擋掉大半。
「謝謝你。」
就在她認為自己就要被這無情風雨給折磨致死的時候,出現了這家看來熱氣騰騰的麵店,和一個強壯得足以為她擋住強風豪雨的男人……看來,老天爺還沒徹底的遺棄她。
楊瑞恩一手扛著行李,一手扶著看來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鐘昏倒的江文靜,三步並成兩步的跑回店裡。
一離開風雨的肆虐,楊瑞丹立刻放開江文靜和手上的行李,快速往二樓走,不一會兒,拿了條大浴巾覆在她身上。
「先生,不好意思,真是麻煩你了!」
她輕撫著身上的大浴巾,渾身上下暖和了起來——除了身體之外,就連心也跟著熱了起來;甚至眼眶也不自覺濕潤了。她拿起浴巾先將臉抹掉,再將頭髮擦乾。
「別客氣,我……」
楊瑞恩手上也拿了條毛巾,將剛才打在臉上的雨水擦掉,回頭瞧見江文靜時,整個人像是被電擊般的張大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她。似乎在這一刻,喪失了語言能力。
他失神的盯著正在擦拭頭髮的江文靜,不知為了什麼原因,血液直衝腦門,他的臉紅得就像是六月的太陽;而他的心跳,更是劇烈震盪得比跑完百米還要激動!尤有甚者,他的下腹突然有股熟悉的脹痛感……
他心裡一驚,連忙轉過身去,以不太確定的聲音說:
「這位小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到我家的浴室沖個澡,換件乾衣服。」他注意到她行李箱是金屬材質的,應該可以防水,也就是說她裡頭的衣服百分之八十是乾的。
「真的可以嗎?」
全身濕淋淋的,的確不怎麼舒服,能有乾淨的衣服穿是再好不過。雖然六月天的氣溫不怎麼嚇人,但是吹了風又淋雨的,也是夠瞧的了。
「當然,你直走進去上二樓,浴室就在右手邊。」
「我知道了。」江文靜開心的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套衣物,照著他的指示上了二樓;對於楊瑞丹始終背對著她的行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畢竟,她整個心思都在想著熱呼呼的熱水澡,沒多餘的心思注意到其它的事。
一直到江文靜上了二樓,楊瑞丹才敢回過頭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當然知道剛才自己是怎麼回事,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會對她有這種反應?
這實在太奇怪了!兩人見面的時間,短得連自我介紹都來不及,為什麼他對她的慾望,卻像排山倒海般的襲來,一點預警也沒有。
如果說,她是個是衣著暴露的女人,那麼他有這種反應還說得過去;但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裸露的部分,就只是她的頭和她的手臂——雖然她的T恤因為雨水的關係,緊緊的服貼在她身上,強調出她完美的胸形:但是電視上多得是穿著幾塊小布,在那晃來晃去的豐滿女人,他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該死了!她的T恤甚至不是白色的。
「難不成瑞恩說的對,我真的該交個女朋友了。」他厚實的大手,一把抓住濃密的黑髮,一瞼的不知所措。「我到底是怎麼了!」
當他看見她那一開一合的雙唇,他就禁不住想摟住她,深深的吻她,吻到兩個人都不能呼吸……
「停止,快點停止!」老天!他的思想真是齷齪,「我到底在想什麼啊!」他的拳頭重重的槌在牆上,藉著疼痛的感覺來處罰自己。
為了停止那莫名的邐想,他連忙繼續先前的工作,希望藉此忘掉腦海裡的綺思。但是,當他拿起川燙過的牛肉時,不知怎的,又想起江文靜那柔嫩有若凝脂的肌膚?!
他像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猛獸般焦躁不安,被這不知打哪來,也不知要往哪去的女人,徹底擾亂他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
他歎了口氣,決定先將這個問題拋在腦後。雖然他也不是相當確定,自己是不是能辦得到——幫這位不知名,卻擾動他平靜心湖的女人煮一碗麵,等到她洗好澡時,能吃一碗熱騰騰的面。
楊瑞丹拿起今早剛發好的麵團,取下其中的一部分將它搓成長條狀,開始做起他最拿手的拉麵。
「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下碗麵。」
此時,剛洗完澡的江文靜走下樓來,正好瞧見楊瑞丹下面的動作,才突然想到從昨晚到現在她什麼也沒吃,而現在她的肚子真是餓壞了。更恰巧的是,幫她忙的還是這家店的老闆……嗯,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
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菜單——光是一碗麵可滿足不了她的胃口,於是她又叫了幾道小菜,準備好好大快朵頤一番,去去連日的晦氣。
當楊瑞丹將熱騰騰、香味撲鼻的牛肉麵端到她面前時,她簡直樂得想飛上天——有什麼事能比淋過雨、洗完熱水澡後,再來一碗牛肉麵,更令人滿足的呢?這種滿足的感覺,可是金錢換不來的。
為此,她從皮包裡拿出—干塊,站了起來,雙手將它遞給這個長得高壯、年輕、手藝又好的老闆。
「真是謝謝你的幫忙,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現在還像只無頭蒼蠅在大雨中亂晃。」
拿一千塊來感謝幫助她的人,好像是看輕了人家的好意。但是,她現在身邊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可以送他;而這一千塊,是她唯一想得出來的薄禮。
「你的錢我不能收。」楊瑞丹在江文靜拿錢的時候,臉上微微有些不悅,「我不是為了錢才幫人的。」
「老天!我不是這個意思。請原諒我,我絕對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謝謝你的幫忙。」她驚呼,
哎呀!她真是個笨蛋。會雪中送炭的人,絕對不是個貪圖報償的人。如今,她拿錢給人家,豈不是讓他誤會了,但她真是一時不知該送他什麼好答謝他才好。
「那麼,一聲謝謝就夠了。」
「謝當然要謝!」江文靜連忙解釋。「但是,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了我,豈是一聲謝謝可以報答得了?我身上沒帶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幾千塊錢……」
「我知道,你別急。」看著她急著解釋的模樣,他真的非常不捨,同時開始後悔剛才說的話。「是我誤會了。」
突然,江文靜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打開行李箱,將衣服一件件的翻來覆去,似乎在找些什麼。約莫一分鐘後,她手上拿著一幅銅版畫定到他面前。
「這是我去年出國時,在跳蚤市場買的一幅畫。雖然值不了什麼錢,但是我非常的喜歡它,我希望你也會喜歡。」她將它硬塞到他手裡,一副不容他拒絕的模樣。
「可是這是你喜歡的東西……」
一般出門在外的人,怎麼可能把畫也帶在身上?她若不是要搬家,就是對這畫重視的程度,遠超過其它東西;但假如說她要搬家,那麼她的行李也太少了點。因此,她必定是非常喜愛這幅畫,才會連出門也帶著它。
「我堅持你要收下它,這是我的誠意。」
「那麼……謝謝你了,我會好好珍惜的。」楊瑞丹看著手裡的銅版畫——上頭是一葉扁舟航行在小溪裡。他珍重萬分的將它放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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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文靜津津有味的吃著料好、味美的牛肉麵,吃著吃著,突然怪叫一聲,
「怎麼了?」站在不遠處的楊瑞丹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趕了過來。
「老天!我怎麼會忘了這種重要的事。」她用力拍了自己的頭。「我在這裡這麼久了,居然都忘了自我介紹。」
她伸出手,對著楊瑞丹說: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叫江文靜。」
她雖然極不滿意「文靜」二字,但沒法子,誰教這是父母取的,就算不滿意也拿它沒轍。
她認為這「文靜」二字,真是天大的諷刺!因為所有認識她,瞭解她的朋友親戚都知道,她這人生來就與「文靜」二字絕緣。
楊瑞丹盯著她伸出來的手,情不自禁的握著;甚至握著已經有些久了,他還渾然不覺。
「我叫楊瑞丹,很高興能認識你。」
哪知,江文靜一聽到他名字之後,卻是一臉愕然。
楊瑞丹以為是自己握著她的手不放,導致她不悅,連忙放開她的手立刻道歉。
但是,江文靜根本不理會他的道歉,僵硬的問:
「你說——你叫楊瑞丹?!」她不敢相信,她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另一個叫楊瑞丹的男人!「楊過的楊、瑞穗的瑞、丹麥的丹?!」
「對,就是這三個字。」
他點點頭,不明白她為什麼一臉不可置信。
「我真不敢相信!」她手搗著自己的頭。「老天!這真是惡夢的開始。」她竟然在這種地方,又遇到另一個叫楊瑞丹的男人。
「江小姐,你還好嗎?」看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他趕忙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不好!我大大不好。」真的,她現在感覺糟透了。「對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很無理,但是可不可以麻煩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她真的需要—個獨處的空間,整理一下紛亂的思緒,
「這……」楊瑞丹有些擔心的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不曉得該不該照她的意思做。不過,既然她希望獨處,他還是不要打擾她比較好。「好!不過你要是覺得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沒問題!」
有了她的保證之後,楊瑞丹憂心忡忡的回到前頭的料理台前,留下江文靜一人。
在知道這位好心幫她的男人也叫楊瑞丹之後,江文靜的食慾頓然全失,再可口的食物也覺得食之無味。
這一刻,她覺得需要點東西來安慰一下自己,卻又不知道該找些什麼。
突然,「一醉解千愁」這話在她腦海裡浮現。
「對!我需要的就是酒,」
她不喜歡暍酒,從以前就不喜歡;因為姑不喜歡暍了酒之後,那種朦朧、飄匆的感覺。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卻迫切需要這種感覺——將所有一切清晰得令人難堪的事,罩上一層模糊的薄霧。
她走向站在料理台前的楊瑞丹。
「楊先生,」她知道眼前這個楊瑞丹,不是那個害得她必須「離鄉背井」的可惡男人;但是只要一聽到這三個字,仍教她忿怒不已。「非常抱歉,不曉得你這裡有沒有賣酒?」什麼酒都成,只要能醉人的就可以。
「酒?」楊瑞丹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瞭她為何會突然需要酒——難不成她想驅寒?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可以煮薑湯,這還來得更有效用。「你不覺得暍薑湯比較有用嗎?」
「薑湯?」她有點摸不著頭緒,「不,我不需要薑湯,我要的是酒。」
「喝酒不太好,尤其現在才一大早……」除了酒鬼,沒人會在大白天喝酒的。「別的不成嗎?」
「我只要酒!」江文靜再—次重申自己的要求。
「可是……」楊瑞丹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拿酒給她。
這時,江文靜眼光一掃,發現冰箱裡有十來罐台灣啤酒;不由分說,她直接打開冰箱,將所有的啤酒拿到自己桌上。
「江小姐!」
她這舉動嚇了楊瑞丹一大跳,不明白幾分鐘前還是笑臉迎人的江文靜,怎麼會成了這副想找人拚命的樣子。
「你別管我!」她的心情已經糟透了,如果這時再有人膽敢阻止她喝酒,那就是自找死路。
說完這話,她拉開拉環,拿起啤酒仰天一灌,一口氣就暍掉一瓶;雖然她的表情是嫌惡的,但是這沒有阻止她繼續猛灌下一瓶酒。
兩瓶三百五十毫升的啤酒,對大多數的人來說,應該是不痛不癢的;但是對江文靜這種難得喝酒的人來說,反應立即可見——
只見她整個瞼就像只煮熟的蝦子般紅通通的,雖然她的身體已經受了酒精的影響,不自覺的左右搖晃起來,但神智還是清醒的,而且是愈發的清醒。
「楊瑞丹,你這個超級大混蛋!」她使勁全身力氣嘶吼出來。
在一旁的楊瑞丹有些不明白,自己是哪裡做錯了,竟然讓她這麼厭惡他。
「你這大混球!不想結婚可以直接找我談,何必在婚禮前夕和個男人跑了!你這個孬種,以後就不要讓我再見到你!」說完這話,她又大叫一聲,發洩自己無處可發的怒氣。「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這種臨陣脫逃的烏龜行徑,害得我工作沒法做,家也沒法待,只好跑到台南來投靠朋友。」
她連聲喘息,腦袋因此有點缺氧。
「只要你不要婚禮當天和個男從跑了,你愛和你的情人做什麼,都和我無關。」就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她江文靜的准夫婿和個男人跑了,才害得她的生活陷入空前的悲慘狀況。
說完這一長串的話,她氣喘不已的坐在椅子上,又開了瓶啤酒,一口灌進肚子裡。
聽完她的牢騷後,楊瑞丹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她會大罵「楊瑞丹」是個渾蛋。
因為有個叫楊瑞丹的男人,將她一人留在禮堂和愛人遠走高飛,留下她獨自一人面對一切的難堪。
他沒法子想像,為什麼會有男人在得到她之後,又會愛上別的——男人!
對於同性戀,他沒什麼意見,畢竟這是個人的選擇,與他無關。可是,他對那個同樣叫「楊瑞丹」的男人,相當不以為然;既然他不愛江文靜,為什麼又答應和她結婚?而且還在結婚的前一刻,逃得無影無蹤。
換成是他,如果即將和他成婚的女人是江文靜,他愛護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和別的……男人;不要說是男人,就連女人都沒法子讓他離開她,
他羨慕那個曾經有機會擁有江文靜的男人,卻十分不齒他的行為。
「江小姐,你不能再喝了!」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已經暍醉了。
「誰說我醉了!我還清醒得很!」
其實江文靜心裡比誰都清楚,她已經醉了。但理智仍是清醒的,只是現在她想藉酒裝瘋,大吵大鬧—場。
「你別擔心,我不會在這裡惹麻煩的。」等她吵夠了,她就會打電話給陳小竹,要她到這裡來接她回去。「等我暍夠了,我會走的。」
「江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鎮定的說:「暍太多酒對身體不好。尤其是女孩子,暍太多容易發胖,也容易變老。」
「胖就胖!老就老。反正我只是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在平常,她絕不會這麼說;因為她明白,自己根本不愛那個楊瑞丹,就算被拋棄也是不痛不癢。「而且,還是個比不過男人的女人!」
這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還真是無理取鬧。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同性戀之所以稱同性戀,就是他們只愛同性——而她這個百分之百的女人,對於楊瑞丹來說,當然是怎麼樣也不及一個男人來得有魅力。
她被「拋棄」是必然的結果。
「江小姐,你千萬別自暴自棄。」楊瑞丹實在很想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安慰她;但是又怕這樣的動作,會讓她誤以為在佔她便宜。「你是個很美、很有吸引力的女人。那位先生拒絕你,應該純粹是他個人的因素,和你絕對沒有關係。」
聽到他這麼說,江文靜的腦子裡,突然有個很瘋狂的念頭。
「真的?!」她故意問。「你真的覺得我有魅力又有吸引力?你沒騙我?」
「我沒有必要說謊。」他真摯說著。
看著一臉認真的楊瑞丹,她那瘋狂的念頭愈加強烈。
「你說你沒說謊,那麼證明給我看!」
「證明?」這要怎麼證明?他要怎麼向一個女人證明她自身的魅力?「我不知道要怎麼做。」
「很簡單。」
江文靜站起來,一步步向他靠近,直到她胸部結結實實抵住他那厚實的胸膛。然後,她惦起腳尖,靠近他的耳邊說:「和我做愛。」
是酒吧,因為醉了才讓她有這般瘋狂的舉動。
沒錯,她就是要他和她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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