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一直就是這樣了,
怎麼知道,
只是一個輕輕的擁抱,
只是一個恍惚的回憶,
就讓一切都變了調,
朋友不再只是朋友呵!
「云云寶貝,你有心事呀?」觀察了老半天,麥子終於下了如此的結論。
「我……沒有呀!」雲巧眼光游移著,不敢迎上麥子的眼神。
如果她這叫沒事,那他也不用混劇團了。
麥子揮手趕開抱著劇本來問他問題的團員,伸手拉了一張椅子在雲巧的身邊坐下:「云云寶貝,別這樣,朋友是作什麼用的哩?有什麼心事就告訴我嘛!」
雲巧絞著手,仍是不肯回答。
「工作不順利?有人欺負你?那個姓喬的女人又找你做白工了?」麥子輕快的男中音透過嘈雜的排戲場地,一樣一樣的往下猜,「還是你在新家住得不習慣?」
雲巧像被蜜蜂螫了一下,整個人跳起來,結結巴巴的道:「哪……哪有,你不要亂猜啦!」
賓果!
「你的新房東欺負你?」麥子再問。他還不知道雲巧的新房東就是他的宿敵商磊。
「我……我……」
「我去找那個傢伙算帳!」麥子連一刻也不多耽擱,邊捋袖邊站了起來,氣沖沖的往外就走。
「麥子。」雲巧急急地拉住他,「你別亂猜啦!沒有那回事。」
「你不用再替那個傢伙掩飾了,敢欺負我的云云,我非宰了他不可!」麥子擺出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魄。敢欺負他的云云?哼!也不探聽一下云云是誰罩的,那傢伙八成是活膩了。
「沒有啦!麥子,你別瘋了。」雲巧用力的拉著麥子,不敢鬆手。十年前,麥子跟商磊一碰在一起,就活像兩隻鬥雞,她可不認為過了十年之後,這兩個男人能進步多少。
「云云,你別拉我,我非去找那傢伙算帳不可!誰都別想欺負我的云云,就算賠上我這條命,我也會為你討回公道。云云,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你不用為我難過,因為,我這是大丈夫當死得其所!」麥子氣勢洶洶的擺出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架式,「荊軻刺秦」正是他們劇團這一檔的新戲。
「麥子又發作了。」團員甲見狀,搖了搖頭。
「他今天八成是出門前忘了吃藥。」團員乙也下了結論。
「麥子,你鬧夠了沒?」雲巧還在跟他做拉鋸戰。
斜右方,一隻纖纖素手伸了出來,捲成長筒狀的劇本老大不客氣的往他頭上一敲,「你耍寶完了沒?」
「哎喲!」麥子抱頭大叫,「誰?誰打我?」
「你的祖奶奶。」美艷副團長杏眸一瞪,麥子立刻噤聲不敢再叫,「要演戲,等你上台了再演。」美人副團長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的離開了。
麥子委屈的抱著頭咕噥道:「好歹我也是個團長,居然爬到我的頭上來,真是沒天理了!還那麼凶,難怪嫁不出去。」
他以為自己說得夠小聲,哪知,話聲甫落,火眼金睛馬上瞪了過來,「你說什麼?」
「沒有、沒有。」麥子連忙擺出一張討好的臉,「我是說,咱們副團長英名果斷,算無遺策。是不是?雲巧。」他轉過頭尋找聲援,卻撲了個空,雲巧早就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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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九點,捷運車廂內空空蕩蕩的,只有小貓兩三隻。
雲巧意興闌珊的靠著門邊坐下,在她對面,一對看似情侶的學生正親熱的挨著彼此,絮絮談心。男的不知說了什麼,引來女孩抿嘴而笑,整個人窩進了男孩的胸懷裡。
雲巧臉一紅,趕緊把視線移到另一方去,隨即又暗罵自己,怪了!親熱的人不臉紅,她臉紅個什麼勁兒?
拜捷運所賜,台北和關渡的距離不再遙遠得讓人難以忍耐,轉眼間,目的地已經到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看著那扇鐵鑄的黑色門扉,她猶豫了良久,好半晌後,才深吸一口氣,轉動鑰匙推門而入。
安妮緊挨著商磊坐在客廳裡沙發椅內,桌上散了一疊照片,安妮拿起其中一張照片湊到商磊面前,一聽見雲巧開門的聲響,兩人的視線全都投注到她的身上。
「安妮……商磊。」雲巧被他們看得渾身不對勁,勉強一笑。
「你還敢回來?」安妮劈頭就說,眼裡閃動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雲巧楞了一下。
「我要是你,我才不敢厚著臉皮回來呢!」安妮一臉的得意洋洋,好似抓到雲巧的小辮子似的。
雲巧聽得一頭霧水,「怎麼了?」她下意識的看向商磊,只見商磊的臉上淡漠得毫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安妮把照片往桌上一丟,氣勢凌人的說:「你還敢問,自己來看呀!」
雲巧莫名其妙的走向桌旁,一看之下,當場楞住了。那一張張的照片居然都是她,不只她,還有麥子,正確來說,那是這兩天她在麥子劇團裡的場景,但……
「你找人跟蹤我?」雲巧不敢置信地問。
「不找人跟蹤,怎麼抓得到你的把柄?」安妮臉上毫無「心虛」二字,她把一張照片甩到雲巧的面前,「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背著李奧亂來。」
那張照片上,麥子很親熱的抱著雲巧,一張俊俏的娃娃臉還在雲巧的頸窩間鑽呀鑽的。
「證據都擺在眼前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安妮一副法官問案的架式。
雲巧看了照片一眼,聳了一下肩,把照片放下來。
「那只是鬧著玩的。」麥子向來是人來瘋的個性,跟誰都生葷不忌,混劇團的他,摟抱只是一種肢體語言,就像他一天到晚將「承諾」掛在嘴巴上一樣,「云云你放心,你要是嫁不出去,我一定會娶你的。」這種說詞,完全不足採信!
「狡辯!」安妮轉向商磊,「李奧,你自己也看到了,她背著你和別的男人到處亂來,像這種沒有節操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愛。」
雲巧看向商磊。
商磊依然沒啥表情,視線滑過那一張又一張雲巧與麥子相處親密的照片,他淡淡地道:「好了,安妮,把照片收起來。」
「你不生氣?」安妮不敢置信地嚷嚷。她花了好大一筆錢才請來徵信社拍到這些照片,原以為商磊會勃然大怒,哪知他竟然連眉都沒挑一下,好似照片裡的人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麥子是我跟雲巧的高中同學。」商磊淡淡地回答。「他跟雲巧向來鬧慣了。」
「李奧!」安妮跺著腳大嚷,「他們的舉動才不是鬧著玩呢!你自己看,哪有朋友會這樣抱在一起的?哪有朋友會躺在對方的大腿上睡覺?哪有朋友……」
安妮還沒說完,就已被商磊打斷。
「夠了,安妮!你再鬧下去,我要生氣了,你想讓你爹地知道你請徵信社調查別人的隱私的事嗎?」
「你……」安妮瞪著商磊,最後以一句響亮的「笨蛋李奧。」作為收場,照片也不收了,怒氣沖沖的回到自己的房內。
客廳裡,只剩下雲巧和商磊,還有那一桌子的照片,以及一屋子尷尬的沉默氣氛。
「沒想到她會找人調查我。」雲巧故作輕鬆地道。
商磊沒有回答她,只是將視線停留在桌上那一張張雲巧與麥子狀甚親暱的照片。
氣氛變得更尷尬了,雲巧搔了搔頭,想要開溜,「我洗澡去。」
但腳才剛跨上樓梯,商磊低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你跟麥子,感情還是一樣好。」
他的聲音像帶了面具,聽不出喜怒哀樂,雲巧遲疑了一下才道:「是呀!」
「你和他這麼好,這麼多年了,怎麼不乾脆和他在一起?」商磊站了起來欺身向她,雙手抵住她左右兩側的牆壁上,把她困在樓梯口這小小天地中。
商磊的反應太奇怪了,而且,他的靠近又讓雲巧覺得全身不對勁:「我和麥子只是朋友,你不也這樣說?」
「朋友?」剛毅的薄唇勾起一抹冷冷的微笑,「你們這兩個朋友,界線還真是奇怪呀!」
那張俊顏越逼越近,漆黑深邃的眼眸像要把人吸進去似的,雲巧只覺得口乾舌燥:「麥子一向跟我鬧慣了。」
「是嗎?這麼說,我也可以跟你鬧了?我們也是朋友,不是嗎?」俊美的臉龐逼到她的頸畔,溫熱的氣息流竄在她的耳邊。
他的神情讓雲巧慌了起來,彷彿又回到那個被強吻的夜晚,他的語氣也像是覆了一層冰,讓人凜然生懼,而他的眼神則流露出一股邪魅之氣,像要蠱惑人心似的,深深的看進她的心中。
「商磊,你到底怎麼了?」她拚命想格開他,但那偉岸的胸膛卻不容拒絕,依舊一你的欺近她。
「怎麼了?雲巧,你為什麼這麼會緊張?我們是朋友,不是嗎?而且,還是交情很老很老的朋友呀?」商磊的笑聲在她耳邊迴盪,「我跟你的交情比麥子還要久,既然他能抱你、親你,沒有道理我不行呀?」
「麥子只是跟我鬧著玩……啊!」他……他居然含住了她的耳垂,頓時,她只覺一陣熱氣竄上她的腦部,讓她的意識混亂成一團。
「我也是在跟你鬧著玩呀!」商磊啃嚙著雲巧柔嫩白晰的耳垂,呢喃道,聲音魅人。
「商磊,我們是朋友…」雲巧軟弱的說。
「對呀!我們是朋友,跟麥子一樣。」炙熱的雙唇一路由耳際來到頰邊,不放過任何一寸滑膩的肌膚。
雲巧忽然覺得鼻樑上一輕,眼鏡被商磊取了下來。
厚重的眼鏡拿掉,那張清麗出塵的嬌顏就再也無法躲藏的呈現在商磊的面前。
看著那張比記憶中更要美麗的容顏,商磊的眼神變暗了,大掌輕輕摩挲著細嫩的雪膚,他喃喃自語般的道:「我早就該跟你索取朋友的權利了!」
「商磊,你到底想幹什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讓雲巧感到一陣心慌。
商磊冷冷一笑:「我要索取我的每一份權利。」話聲未斷,他頭一低,便攫獲住她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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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商董事長的電話。」
「叫那個臭老頭滾到一旁去!」
「可是……」
「夠了,不要再來煩我!」
天時地利人不和,李英蔚也只能摸摸鼻子回到電話旁,納悶著究竟是誰引爆了這座活火山。不過,話又說回來,從未看過商磊失控成這樣呀?身為他的助理多年,雖然商磊的脾氣不好,可總還是控制在一定的限度內,而今天,光看那不到半天便已經堆了滿滿一缸的煙屁股,商磊的情緒有多惡劣已經不言而喻了。
到底是誰惹火了商磊?李英蔚真是好奇的要命,但就是老天爺給她撐腰,她也不敢多問,只能認命的拿起電話筒應付線路另一頭的那座老火山。
煩躁的點燃另一支煙,商磊狠狠的抽了一大口,仰著頭瞪著天花板,將煩躁全寫在臉上。
以為自己已經釋然了、以為對那段青春年華的曖昧他已經可以一笑置之,結果,繞了一大圈,原來他還是忘不了、放不下,所謂的朋友,也不過是欺騙自己的假象罷了。
是什麼時候愛上雲巧的?他不知道。一開始,他們處於敵對的狀態……不!應該說,他仇視雲巧,而雲巧卻沒把他的仇視放在心上;後來,他情不自禁地愛上她,她也沒把他的愛放在心上。
當年就是為了她的不在意,所以,他負氣遠渡重洋,飛到太平洋的另一端去。年輕氣盛的心,以為沒有什麼事是拋不下的!的確,在那與父親絕裂、自立更生的艱困日子中,有好一段的日子他不再想起雲巧,且漸漸的,他也以為自己忘了她。
然而,多年後回到台灣,因為夏阿姨的關係,讓雲巧住進他的家裡,他則以老朋友的盾牌防備自己,他的欺騙功夫是那麼好,連他都被自己騙倒了,可是,安妮的一疊照片,卻打翻了所有的謊言。
在看到那一張張雲巧與麥子狀似親暱的照片時,他對自己還能安靜的坐在原地也感到驚訝!在那一刻,所有的前塵往事全翻上了心頭。
她可以跟任何男人摟摟抱抱,但不是他。
她可以跟任何人說心事,但也不是他。
他的愛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她……不愛他!在那一刻,心裡的柵欄倒了,情緒決堤了,所以……他吻了她。
他吻了她,而她逃了,就像十年前一樣,她還是不愛他,她從來就沒有愛過他!
挫敗的捻熄香煙,再刺探向煙盒,才發現今早買的那三包煙已經全部告罄。
抓了抓頭,正想按下對講機叫李英蔚去幫他買煙,門扉上再次傳來敲門聲。
「不管是誰,叫他滾!」商磊煩躁的大吼。
「可是……」
溫婉沉穩的嗓音攔住了李英蔚的可是,「沒關係,李助理,如果阿磊有事在忙的話,我改天再來好了。」
朝李英蔚一頷首,她轉身便要走,身後的房門卻倏地打開了,商磊及時攔住她,「抱歉,夏阿姨,我不知道是你。」
一看到眼中佈滿紅絲的商磊,夏蓮不禁嚇了一跳,「阿磊,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慘白的臉色、血絲滿佈的眼睛、憔悴無神的臉部線條……這真是她從小看到大,那個飛揚拔扈的商磊嗎?
商磊避而不答,爬了一下滿頭的亂髮,「夏阿姨,進來再談。」
走進商磊的臨時辨公室,滿屋子的煙味讓夏蓮忍不住嗆咳,她俐落的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又將滿缸的煙蒂倒進垃圾筒內,這才轉過頭不贊同的看著商磊,「年紀輕輕的,你就想因為尼古丁中毒而死嗎?」
商磊抿著唇不答話。
夏蓮莫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了?一個把自己弄得像個鬼,一個則躲在房裡不肯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商磊背脊一僵!
夏蓮歎了一口氣:「孩子長大了,我是不該再干涉你們的事啦!可是,你們都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看到你們如此反常,教我怎麼放得下心?」
「夏阿姨,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好了。」商磊不想兜圈子。
夏蓮看了他一眼,「我來只是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雲巧怎麼了?前幾天她突然跑回家來,把自己悶在房中,怎麼都不肯出來,像見了鬼似的。」
商磊的背脊又是一僵,聲音充滿防備:「我怎麼會知道。」
「你也不知道?」夏蓮一臉的失望,「我以為她住你那裡,她發生了什麼事,你多少會知道一些。」
看夏蓮的表情,似乎不知道他跟雲巧之間的事情。商磊的戒心稍緩,「我跟雲巧很少碰面。」
夏蓮點了點頭:「也是,雲巧是個夜貓子,你又常常窩在工作室裡,碰不到面也是理所當然的。」
「雲巧……怎麼了?」商磊幾乎是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使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像是隨口問問。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夏蓮蹙起眉,「那孩子莫名其妙地跑回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怎麼都不肯出來,問她也不回答。別看她從小散散漫漫的,其實她比任何人都倔,活像個悶葫蘆,要是她不肯說,就是敲,都敲不出半點聲響。」
商磊又怎麼會不瞭解雲巧那悶葫蘆似的個性呢?就像昨夜那一吻過後,她不是什麼都不肯說,就這麼轉身逃走?
回憶讓他的心頭竄過一陣苦澀:「夏阿姨,雲巧的事你不該問我,也許問麥子還比較有用。」
「麥子?」夏蓮訝然地挑起眉,「他怎麼可能會知道?」
「他跟雲巧一向很好。」他澀澀地道。甚至好到又親又抱的!。
夏蓮失笑了:「沒錯!麥子是跟雲巧很好,甚至他還一天到晚嚷嚷著雲巧要是嫁不出去,他就要娶她,不過,他們兩個也只有這樣。麥子對雲巧而言,只是個玩伴。」
商磊撇了一下嘴角,一臉的不相信。
夏蓮道:「你是從小跟雲巧一起長大的,你應該看得出來,雲巧看似散漫好相處,可是,她和人都一直維持著某種程度的距離,她不跟人有太親近的關係,所以,她的朋友不多,如果不是修麗、麥子主動接近雲巧,說不定她會連個朋友都沒有。」
她歎了口氣又道:「雲巧會有這樣的個性,得歸咎於她的父母的婚姻。你也知道當年我姐姐和姐夫的婚姻是結束在第三者介入,像那種豪門富家子弟在外頭拈花惹草是家常便飯,只是我姐姐想不開,到最後甚至落得了抑鬱而終的下場。
「雲巧打三歲起就知道爸爸有了外遇,她看著自己的爸爸一夜又一夜不肯回家,看著我姐姐抱著她哭,看著紀珊君一次又一次地抱著生下的孩子來家裡鬧,看著她的爺爺、奶奶以我姐姐生不出男孩子為理由,逼著姐姐承認紀珊君母女的存在,甚至為了讓我姐姐答應離婚,還答應姐姐,此後與雲巧再無任何關係!
「天知道我姐姐提出這個條件,也不過是想藉著孩子拉回丈夫的心罷了。但是,這些事情對一個才十歲大的孩子而言,傷害實在太大了,讓她從此以後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她之所以會一頭栽進小說、漫畫的世界,也是因為虛幻的世界比較安全,畢竟那虛構的世界不會背叛她,也不會傷了她的心。
「沒錯,麥子對雲巧而言確實是特別的,麥子的個性說風是風、說雨是雨,他跟雲巧一樣,也是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他對人的好屬於一頭熱,就算別人不要,他也不在意,但要是他討厭一個人,那個人再討好他都沒用。
「他要求別人的注意,卻從不索求別人的關心,相對的,他也不會去關心別人的心事,這樣的朋友對雲巧而言是安全的,他不會探索她的心,不會去挖掘她心中的秘密,跟他在一起,她可以放心的自我療傷,或者是把傷口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任憑潰爛,而雲巧要的就是這樣,你說麥子怎麼可能會知道雲巧的心事呢?
「兩個本質太相近的人,反而距離更遠。其實,我倒覺得雲巧跟你才是真正的交好,畢竟,以她的個性,當年居然可能跟你相處得那麼親近,而且,像雲巧那樣沒什麼脾氣的人,居然老是被你欺負地哇哇叫,到現在,可還沒人能創下你的紀錄呢!」
想起當年自己的惡質,商磊那張俊顏忍不住一紅,但心頭卻是溫溫的。
「我認為,你在雲巧的心目中是有一定地位的,若有誰能知道雲巧的心事,就非你莫屬,所以,我才會想找你問問她失常的事,可沒想到你也不知道,這怎麼辦?」夏蓮一臉的頭痛樣。
他在雲巧心中有一定的地位?商磊一震。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走了。」夏蓮站了起來,狀似喃喃自語地道:「連阿磊都不知道,我該問誰呢?那孩子呀!越是在乎的人,她就越要裝作不在乎;可是,她欺騙得了自己一時,能騙得了自己一世嗎?」
……那孩子呀!越是在乎的人,她就越要裝作不在乎……
越是在乎的人,她就越要裝作不在乎……
難道,雲巧真的曾經在乎過他?
情感的那一面被挑動了,心又開始猛烈的跳了起來,可是,理智的那一面也跳出來說話了──商磊,別妄想了,夏阿姨雖然這麼說,但那也只代表雲巧當你是好朋友,並不代表雲巧愛你呀!
可是……
難道你看不懂拒絕嗎?你就硬要找釘子碰?人家不愛你,你幹嘛還死皮賴臉的纏著人家?
兩個不同意見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此去彼來,吵成了一團。他用力甩了甩頭,心頭更煩,下意識地要拿煙來抽,掏了個空後才想起,最後一根煙早在夏阿姨來之前就已成了殘骸。
頹然地縮回手,桌上的某樣東西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本黑色封面的精裝速寫簿,從那黯淡的封皮看來,已經有一段歷史了,但問題是,這本速寫簿是打哪兒來的?
他不解地翻開速寫簿,愕然地發現裡頭一張又一張的主角竟然全都是他……正確的說,是高中時期的他,有打籃球的他、有唸書的他、有睡覺的他、有大笑的他,更有各種面貌的他。
商磊震愕在當場,五秒鐘之後,他才顫著手像瘋了似的開始狂翻,在翻到最後一頁時,心頭所有的不安和疑慮就全一掃而空,他露出十年來最燦爛的笑容,下一秒,他抱著速寫簿,像風一樣的捲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