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動不動,只是呆呆望著銀亮的金屬電梯門,望著上頭映照出的憔悴臉孔。
「恩瞳?」他低聲喚她。
沒有回應。
「恩瞳?」她木然的神態令他心悸。
她依然不肯說話。
「恩瞳,別這樣。」他展臂擁住她,驚覺她竟全身冰冷,「你怎麼了?」急急捧起她毫無血色的容顏,「你還好吧?」
她默然,淚水靜靜滑落。
他心一扯,仰手將她整個人攬人懷,柔聲輕哄,「好了,沒事了。」
溫柔的撫慰令她心口一揪,忍不住哽咽。
「你不要……不要笑我。」
「我怎麼會笑你呢?」他心疼她細碎的嗚咽。
「我是、是個傻瓜,是白癡……」
「不是的,你不是。」他拍撫她顫抖的背脊,「你是個很棒的女人。」
「才不是。」她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個惹人嫌的老處女——」
「胡說!你才不是。」他阻止她繼續自我嫌惡。
「你一定很難相信,或許還會笑我,可我……都快三十歲了,卻從來沒有男人愛過我,從來沒人抱著我!」她仰起臉,迷濛的瞳眸淨是傷痛,「大家都叫我老處女,都說我古怪呆板,可我……我也不願意這樣啊!我也希望能像別的女人一樣被人疼愛啊!我也希望睡不著的時候,有個人抱著我、哄我睡覺啊!我也……很想啊。」
「我知道。」他繃緊嗓音,「我都知道。」
早知道她只是個渴愛的女人,早知道她只想等待某人願意滋潤她乾涸的心靈,早知道她表面上裝得堅強,其實還是害怕寂寞。
他一直就懂得啊!
「我只是……想要有人愛而已……」她淒楚地低喃,靠在他懷裡痛哭失聲。
電梯在抵達地下二樓的停車場時開啟,他帶著她走向自己的白色轎車,替她打開車門。
「進去吧。」他溫柔地推她進車廂,「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去哪兒?」
「一個能療傷止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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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禮熙帶羅恩瞳來到他姊姊家。
每一回他在外頭受了挫折,總會前來敲姊姊的家門,姊姊會為他做一盤可口的點心,兩姊弟對坐談心。
今夜,他同樣來敲姊姊的家門,卻是為了羅恩瞳。
他將她收納在懷裡,拿姊姊親手做的點心一口一口餵她,直到極度傷心的她疲倦地掩落眼睫。
他溫柔地瞧著她蒼白的睡顏,好半晌,才悄悄離開客房,掩上門扉。
「她吃了嗎?」清雅的女聲在燈光幽暗的客廳裡響起。
「嗯。」他背靠著牆,揉了揉因疲憊而微澀的眸,「一邊吃還一邊掉眼淚呢。」他歎口氣,「我勸了她半天,奸不容易才睡著。」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也不清楚,她一直下肯說。」他仰頭,無奈地盯著天花反,好一會兒,才將視線調向姊姊身上,「對不起,姊,這麼晚了還跑來找你。」
「沒關係。我不是說過了嗎?隨時歡迎你來我這裡吃點心。」白禮華微笑,拍了拍沙發,「來,你也坐下吧,我幫你留了一塊蛋塔。」
「還有嗎?」白禮熙眼眸一亮,在沙發上坐下,感動地捧起散出一股甜香的蛋塔,咬了一大口,「剛剛見恩瞳一個又一個地吃,我還以為全被她吃光了呢。」
「從沒見你這麼大方呢。」白禮華偏頭抿著嘴笑,「以前連你那些死黨來,你都不許他們跟你搶。」
「爾春他們?怎麼能相提並論啊!」白禮熙聳聳肩,沒察覺自己的語氣有多麼理所當然。
白禮華揚眉,看來她弟弟……很喜歡那個女孩呢。
「她是誰?你們在哪兒認識的?」她擺出姊姊的架式追問。
「她也在永暉工作,今年跟我一起被調派北京,當我的特別助理。」
「是個什麼樣的女孩?」
「什麼樣啊?嗯……」白禮熙舔了舔留有蛋塔餘香的拇指,陷入沉思,「表面上很嚴厲、很端莊,其實挺熱情的,脾氣也頗辣。」他笑了笑,「不過有時候還滿體貼的,還有……嗯,」頓了頓,「很怕寂寞吧。」
「寂寞?」
「她其實是個很寂寞的女人。」他幽幽吐出,想起今夜她心碎的哭喊,心不由得—縮。「也很怕寂寞。」
白禮華瞭然地凝望他,「你很心疼她?」
「……有一點吧。」
「有—點?是很多吧?」
她淺淺楊唇,肯定地說:「你愛上她了。」
「哪有?姊,你別胡說八道!」他驚恐地瞪她,來不及抹去的蛋塔殘渣還沾在嘴
角。
白禮華忍不住笑了,「你先擦擦嘴吧,一個大男人吃起東兩來還像個孩了似的。」
「哦。」被姊姊這麼一嘲弄,白禮熙連忙尷尬地展袖抹唇。
白禮華寵溺地望他,「在姊姊面前就別裝了吧。你愛她吧?」
他不語,別過頭,「我承認……是有點心動。」
「只是一點嗎?」
他收攏拳頭,「……我現在沒時間談戀愛。」
「為什麼?」
「工作很忙。」
「藉口。」白禮華可不接受這種理由。
「饒了我吧,姊。」白禮熙長歎一口氣。這世上他誰也不怕,就怕這個姊姊。
「你明知道……我沒辦法愛人。」他澀澀低語。
白禮華蹙眉望他,「你到現在還想著以前的事?」
他別過頭,「我沒自信能給人幸福。而且,我跟奶奶約定過的,—定要成功。』
想起已逝的老祖母,他緊緊抓住膝頭,「可我現在才剛起步,什麼也不是。」
「你已經夠成功了,禮熙。」她溫柔地說。
「還下夠!還……」他咬牙,「不夠。」
「那要怎麼樣才夠呢?」
怎麼樣才夠?白禮熙惘然,愣愣瞪視面前的玻璃茶几,嗓音梗在喉頭。
要怎麼樣才夠?怎樣的功成名就,才能不負奶奶對他的一番苦心?
永遠都不夠的!就算他再怎麼位高權重,就算他建立再好的各聲,累積再多的
財富,奶奶她……永遠不會再活過來的。
在那個荒誕愚昧的少年時代,不論他在外頭狂歡墮落到多晚,奶奶總是為他留一盞燈,坐在客廳靜靜等他回家。
可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
械鬥、飆車,甚至吸毒,他來去於警局與少年觀護所之間,老師、同學、鄰居,人人怕他厭他,可慈愛的奶奶卻從沒放棄過他這個迷途的羔羊。
奶奶跟姊姊總是準備了點心,溫柔地迎接他回家。
直到那個下著雨的夜晚,當他因縱酒過度而倒在巷子口一蹶不振時,在朦朦朧
朧中,他見到了姊姊。
她坐在輪椅上,沒有撐傘,任狂風驟雨擊落身上,—動也不動,只是神情木然地望著他,臉上斑斑濕痕,讓人辨不清是雨是淚。她看了他好久好久,看得一向狂放不羈的他,第—次嘗到絕望的滋味。
然後,她告訴他,奶奶病危,就快要死了。
至今他還記得,聽到這消息時,他的心臟幾乎要停山跳動,跌跌撞撞起身,衝向醫院。
可等他趕到時,奶奶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醫生告訴他,奶奶一直強撐著等他,等他這個令她又心痛又心疼的孫子……
「姊,我對不起奶奶,也對不起你!」回憶如潮水一波波湧向他,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忽地在白禮華的輪椅前跪下,「你高中時便因為車禍而失去一雙腿,可你從來沒有因此喪志,總是這麼樂觀、善良,而我……四肢健全,卻這麼不成材,我讓奶奶失望,也讓你難過,我真的……對不起你們。」
「好了,別說了。」弟弟沉痛的道歉令白禮華心疼,拍撫著他肩頭,「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這麼認真爭氣,奶奶在九泉之下知道了,—定也會很開心的。」
「可我已經……沒機會孝順她了。」縱然無限悔恨,滿腔孝心也已成空。
「別再想了。」白禮華安慰他,「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啊。」
是啊,每個人都有做錯事的時候,可有些錯,犯了之後便永遠無法彌補了。
「已經夠了,禮熙,別再苛責自己了。」
他垂首默默聽著,眼角悄悄滲落一顆懊悔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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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有著那樣的過去。
背靠在門板上,羅恩瞳撫著緊窒的胸口,悄悄平順著不穩定的呼息。
那天,當他告訴她,他年少時混過幫派時,她只看見他不正經的笑容,卻沒看見那笑容背後所隱藏的巨大悲痛。
他是悲痛的吧?雖然他總是那麼瀟灑地笑著。
他也是認真的吧?雖然外表總是懶洋洋,對什麼事都好像漫不經心。
不錯,她能確定他是認真的,對工作、對事業,他真的是充滿幹勁,盡一切力量想要爬得更高、飛得更遠。
她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動力驅使他對工作那般熱情,現在,她總算懂了。
那是一股濃烈的悔恨啊!
她能感覺到他的懊悔與傷痛——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羅恩瞳紛擾的沉思,她身子一僵,聽著再熟悉不過的音樂——莫札特525號小夜曲。
是……首席!
她瞪著發亮的手機螢幕,遲疑好半晌,才顫顫接起電話。
「恩瞳,是你嗎?」傳入耳畔的果然是邢克強乾澀的嗓音。
她默然不語。
「恩瞳,我是打來跟你道歉的。」他急切地說,「今天晚上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依然保持沉默。
「恩瞳,你聽我說,我真的很抱歉。我……可能是太心急的關係吧,所以才會那麼粗魯地對你,對不起。」
「……」
「恩瞳,你現在在哪兒?還好吧?」
她深吸一口氣,「我很好。」
「啊,你終於說話了。」邢克強大喜過望,「你願意原諒我嗎?」
她咬唇。
「今天晚上是我不好,因為你……太性感了。」他歎氣,「請你原諒一個控制不住慾望的男人好嗎?」
「我——」
「其實我可能也在害怕吧。那時我瞧見你看白禮熙的眼神,你應該……喜歡上他了吧?」語音帶著些微試探。
她一怔。
「你以前眼底只有我的,現任卻多了另一個男人。」他可憐兮兮地說著,「我大概有點吃醋吧。」
首席吃醋?為了她?她不敢相信。
「恩瞳,我這麼說,你或許會覺得我度量小,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白禮熙只是
在玩弄你啊。」
玩弄?
「他只是想拉攏你,所以才故意引誘你,一定是這樣的!」
是這樣嗎?
「你別傻,千萬別上他的當——」
她上當了嗎?
羅恩瞳閉起眸,腦海中悠悠迴盪起白禮熙帶她來這裡時,對她說的話——
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最喜歡吃我姊做的點心了。我姊做的點心很棒,是療傷聖品哦。
他如是說,一口口餵她吃點心。
今晚,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攬在懷裡,像哄小孩似的對她說話、餵她吃東西,她真的有種受寵的感覺。
那……真的只是玩弄嗎?
他對她的逗弄、對她的溫柔和體貼,都只是為了引誘她嗎?
「首席對我也是這樣嗎?」她淡問。
「什麼?」邢克強一愣。
「你之所以對我好,只是想確保我對你的忠誠嗎?」
「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對你當然不是這樣!」他失聲喊道。
為什麼她覺得他的口氣聽起來有些不穩呢?
「你對我來說是最特別的,恩瞳,還記得我常說,我少不了你的!」
是的,他少不了她,少不了她為他辦事、替他監視競爭對手的心腹。
「恩瞳,別這樣,我知道今晚我冒犯了你,可請你原諒我,別再生氣了,好嗎?」
該做個決定了。
「我原諒你,首席。」
「真的?」邢克強似乎有些意外地如此乾脆就答應。
「嗯。」
「那你還……願意幫我嗎?」他試探地問。
她淺淺牽起唇角,明眸掠過一絲異光。「……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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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清晨第一道陽光剛透過窗簾灑落屋裡的同時,羅恩瞳便從朦朧的夢境中醒來。她眨眨眼,一時間有些茫然。
方纔,她似乎作了一個夢。夢裡,一個臉上帶笑的男人跟哭泣的她搶點心吃。她很生氣,痛罵了他一頓,後來好像也不哭了,毫不客氣地跟他笑鬧著。
是一個很甜的夢,至今,唇腔裡彷彿還殘留著點心甜蜜蜜的滋味。
想著,她忽地微笑了,翻身下床,撫平睡衣上壓出的皺滔,順了順微翹的長髮俊,任它披落肩頭,然後打開房門。
屋內一片靜寂,唯聞廚房裡傳來一陣細響。
她走進廚房。
「啊,你醒了嗎?」迎向她的是坐在輪椅上的白禮華。她似乎一大早就起來了,正在廚房裡忙碌著。
「早安。」羅恩瞳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昨晚很失態,也沒好好跟你打招呼。」
「沒關係。」白禮華微笑。
「你做的蛋塔很好吃。」想起昨夜狼吞虎嚥吃下的點心,羅恩瞳臉紅地讚美一句。
「呵呵,你挺捧場的,一連吃了五、六個呢。」
「啊。」羅恩瞳臉頰更燙了,「對不起,我——」
「不用道歉啦。」白禮華揮揮手,「有人這麼欣賞我做的點心,是我的榮幸呢。」
「你現在正在做點心嗎?」羅恩瞳瞥了一眼廚房流理台上的麵粉、雞蛋、奶粉、糖等材科。
「我正在做波士頓派。禮熙最愛吃這個了,因為我第一回學做點心就是做波士頓派,那一次是為了慶祝他生口。從此以梭,只要遇上什麼特別的事,他—定會要我做波士頓派給他吃。」
他最愛吃的?
「原來如此。」羅恩瞳點頭,「怪不得那時候他寧願誤了飛機,也非要等你把波士頓派做好。」
「你是指他上次去北京那天吧?」想起那件喜,白禮華不禁呵呵笑,「不好意思,那天是我的錯,因為臨時找不到材科,耽誤了一點時間。你們後來有趕上飛機吧?」
「有。」
「你聽到他是為了波士頓派才遲到,一定有點火吧?」
是非常火。想著,羅恩瞳嘴角一牽,「我對他發了一頓脾氣。」
「是嗎?」白禮華眨眨眼,瞳眸晶亮,「禮熙老是吊兒郎當的,的確欠人家罵。
你在北京這幾個月,一定被他氣瘋了吧?」
「也沒有啦。其實,他這人……還挺不錯的。」不知不覺為他辯解。
「哪裡不錯了?我這個弟弟玩世不恭、嘴巴壞、貪吃又不愛乾淨,誰跟他住在一起誰倒楣!聽說你們在北京住同一層公寓?哇!那你可慘了,我真同情你,他這人就是有辦法在一個小時內把好好的地方弄成狗窩。」白禮華搖頭。
「其實也還好,我們請了鐘點女傭——」
「鐘點女傭也來不及收拾他隨時製造的混亂吧?他的破壞力可是一流的。」
「不,沒那麼糟啦。」羅恩瞳試著幫他說話,可惜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
「他還會把內衣褲丟進洗衣機,對吧?真噁心。」
「還好,我說過幾次後,他就自己用手洗了。」
「他會自己洗?天要下紅雨了!那個邋遢的禮熙會自己洗內衣?」白禮華一副驚訝的模樣。
「真的!」羅恩瞳急急說道,「禮華姊,其實你弟弟沒那麼槽的,他雖然偶爾有點漫不經心,可大多時候還是很體貼的。你不喜歡的事,多跟他強調幾次後,他也會注意的。他的確不喜歡收拾,可是,後來他在辦公室看完文件都會盡量歸回原位,住家裡也不會隨便亂扔領帶、襪子,他現在連喝完水後都會自動洗杯子,不會丟給阿姨做。他真的——」她頓了頓,喘了一口氣,「沒你想像得那麼糟。」
「……我知道。」白禮華唇角挑起神秘微笑,望向羅恩瞳的眼眸燦亮。
她愣了愣。
「看來你對我弟弟印象還不算太壞。」
「嗄?」
她被……戲弄了嗎?為什麼她忽然有種感覺——白禮華之所以痛斥自己的弟弟,只為了引她為他辯護?
她想試探她嗎?念及此,羅恩瞳的瞼頰又染紅了,像春日黃昏的天空。她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完全被看透了。
「恩瞳,你談過戀愛嗎?」白禮華突如其來地問。
「我……」她遲疑了下,才搖搖頭。「沒有。」
「禮熙也沒有。」白禮華低低吐出一句,若有深意,「他是個不敢愛的男人。」
羅恩瞳聞言,怔怔地望著白禮華,而她也看著她,明眸蘊著某種奇特的溫柔,看來像是種鼓勵——她在鼓勵她嗎?
羅恩瞳下意識地咬唇,「我也……我也一樣。」不知為什麼,她很自然地吐露藏匿內心深處的心聲,「我也……不敢愛。」
「女人都是這樣的,年紀愈大,愈怕受傷,愈害怕去愛。」白禮華柔聲道,「可一旦決心愛了,她會比誰都勇敢。」她輕輕歎息,「男人反而會瞻前顧後。」
「真、真的嗎?」羅恩瞳有些不確定。
跌倒了,再爬起來就是了;若是一直害怕的話,可就永遠無法明白滑雪的樂趣了。
滑雪那天他說的話驀地掠過腦海,她深吸口氣,忽然有些激動。
一旦決心要愛了,她真的能比誰都勇敢嗎?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白禮華拋下暗示意味極濃的微笑,接著轉換話題,「你會做點心嗎?」
「……不會。」
「想學嗎?」她問,「我教你做波士頓派,很簡單的。」
「當然想!」羅恩瞳脫口而出。
從來對科理不甚熱中的她,不知怎地,忽然很想學做點心。
瞥了眼她熱切的模樣,白禮華不禁抿嘴笑了,「好,等你梳洗過後,我再教你。」
「謝謝。」羅恩瞳喜出望外,奔至浴室急急梳洗俊,滿心期待地回到廚房。
白禮華耐心地教她,她則認真地學習,一小時後,廚房內便溢出陣陣甜香。
羅恩瞳依照指示,用紅色櫻桃與白色奶油小心翼翼地裝飾著派皮,大功告成後,她不禁歡呼出聲。
「好了!」她有些緊張地望向白禮華,「我做得還可以嗎?」
白禮華豎起大拇指。
羅恩瞳甜甜笑了。
白禮華瞥了眼牆上的掛鐘,「禮熙這傢伙,到現任還不起床!麻煩你去叫他一下好嗎?」
「啊。」羅恩瞳一愣,「我?」
「他的房間就在轉角。等等,」白禮華切了一小塊波亡頓派,裝上點心盤,「拿這個去,保證他聞到香味馬上起床。」她眨眨眼。
「哦。」羅恩瞳捧著波士頓派,來到中掩的門扉外,輕敲了下門,「禮熙,起床了。」
沒有回應。
她微微蹙眉。與白禮熙在北京共同生活了幾個月,她不記得他有賴床的習慣,即便是週末,他往往也是一大早便精神奕奕。
莫非早就不在房裡了?
「禮熙?」她輕輕推開門,踏進房裡。
房內一片凌亂,衣物散落一地,書桌上的筆記型電腦還開著,印表機前擺放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她瞄了一眼標題,是關於北京業務拓展的評估報告書。
他工作了一夜,就為了趕出這份報告嗎?是誰想看?董事長嗎?
眸光—轉,落向床榻上成大字形趴著的白禮熙,他連被子都沒蓋好,露出一大截光裸的背脊。
她臉頰一燙。「喂,該起床了。」小小聲地喚。
他沒聽見。
她鼓起勇氣伸手推他,「禮熙,起床了,九點半了。」
依然沒反應。
她顰眉,瞥了眼手中的點心,嘴角一彎,將散發著香的波十頭派直接送至他鼻端。
果然,他俊挺的鼻翼微微—顫,唇角逸出—聲呻吟。
總算行反應了
她又好氣又好笑,看著他惻過身來,墨密的眼睫顫動幾下,終於睜開眼。
「波士頓派?」他迷濛地瞪著眼前看來十分可口的點心。
「沒錯。快起來吃你最愛的點心吧,懶鬼。」她笑謔地說著。
他愣了愣,好一會兒,眼眸方恢復清明,「是你?」他直起上半身,「你已經起來了啊?怎麼樣?還好吧?」
「我很好。」她柔柔微笑。
他怔怔看著。
「我已經沒事了。」她強調,微笑更深。
他依然傻傻看著她,好豐晌,才欣慰地扯扯嘴角,「你……沒事就好了。」
「你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嘗一口?」明眸期吩地望向他。
「哦,好啊。」他拈起派咬了一口,然後又放回盤子裡,再度躺落床上。
百無聊賴的神態令她愕然,不覺有些受傷,「很……難吃嗎?」
「不會啊。」他漫應。
「可是你只吃了一口就下吃了。」她指控,「這是你最愛的點心不是嗎?」
「是啊。」
「那為什麼不繼續吃?」她咬唇,「我做得不好吃嗎?」
「咦?是你做的?」他很驚訝,「你也會做點心?」不可思議的神情宛若聽聞天方夜譚。
她更加受傷了,撇撇嘴,「不吃就算了。」扭過頭,轉身就要離去。
「喂,等一等!」他連忙翻身下床,扯住她的臂膀,「你該不會生氣了吧?別這樣,我只是——」
「我才沒生氣呢。」她截斷他的話,「反正像我這種從不下廚的人做的點心,你會想吃才奇怪呢,算了,我端回廚房自己吃!」
還說沒生氣?他無奈地暗歎。
「誰說我不吃的?」說著,猿臂一伸,搶過波上頓派塞人嘴裡,一陣胡亂咀嚼,
「嗯,好吃,不錯。」
「哪裡好吃了?你不必演戲。」她旋回身,仍然嘟著嘴,明眸卻染止了笑意。
「是真的好吃嘛。」他討好地說,猛然嚥下一大口後,忽地一陣狂咳,「咳、咳咳……」
「喂,你沒事吧?」
「水……水!」他拚命揮於,宛如溺水的人掙扎不已。
「等等,我立刻去倒水。」她白著臉奔至廚房,倒了—懷水回來。
他急忙搶過,一口仰盡,好不容易順了氣。「呼——」閉上眼,他長吁—口
氣。
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她先是擔憂,接著又覺得好笑,唇畔盪開一串銀鈴笑聲。
「笑什麼?」他無奈地擱下玻璃杯,住後一仰,成大字形倒向床上。「可惡!差點喘不過氣呢。」
「誰教你吃那麼快?」
「還不是因為你。」他喃語著,「你特地為我做了點心,要是我不吃,你不生氣才怪呢。」
「啊。」她瞼一紅,「我哪有……哪有這麼小氣啊。」
「我可不想再看你哭。」他模糊低語。
他在說什麼啊,她怎麼可能因為他不賞臉就哭?她才不是那種歇靳底裡的女人呢。
她睨他,蜜唇又是一噘,可胸口卻緩緩流過一絲暖意。
他不想讓她哭,不捨得她哭……
芙頰更紅了,她故意凜著一張臉,「你怎麼又躺上床了?還想繼續賴床啊?」
「不好意思。」他疲倦地掩上眸,「我想再睡一會兒。」
「很晚了耶!」
「我知道。」他啞聲應道,依然閉著眸。
怎麼回事?都快十點了,他還不肯起床?這不像他啊!
她警覺地伸手按上他前額,果然,一陣熱燙逼向掌心。
「你發燒了!」她驚喊。
「大概吧。」他虛弱回應。
一定是體力透支的緣故!剛從北京風塵僕僕趕回來,接著參加宴會,又通宵工作,不生病才怪!
「你怎麼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她擰眉低斥,「幹嘛急著寫評估報告?」
「董事長要的。」
「那也不急著在今天趕出來啊,今天是禮拜天呢。」
「希平……想看。」
劉副總?「他憑什麼管這件事?」她衝口而出,語帶忿忿不平,「我們報告的對象是董事長。」
察覺到她語氣十的憤慨,他聚攏眉峰,「我想希平可以給我些意見。」
「是嗎?」她冷哼,「我覺得他只會扯你後腿!」
「恩瞳。」他無奈地歎息,「你一定要現在跟我爭論嗎?」
她心一緊,「對不起。」
他發燒了,明明食慾不振,卻還是拚了命吃下那塊派,只為哄她一笑。相較於他的體貼,她實在……太過分了。
「對不起,禮熙,我剛剛應該注意到的。」
「沒關係。」他微微扯動嘴角,「請你幫我打個電話給希平,說我下午跟他見面——」
「不行!你發燒了,哪裡也不准去。」
「恩瞳——」
「你應該好好休息。」她很堅持,「劉副總想看報告,我可以幫你E-MAIL給他,要我親自送過去也行。」
「可是——」
「總之你好好休息就對了!」她睨他一眼,不容拒絕地板起瞼,「病人不准亂跑。」
他愕然望她。她是在……命令他嗎?,特別助理命令上司?
她可真敢啊!
可不知怎地,他卻覺得心窩一陣悸動,尤其當她輕柔地替他蓋好被子,又體貼地再為他端來一杯熱水時,他感覺胸膛幾乎要……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