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要找奪魂公子就很簡單了,只要找到一張只坐著三個人,其他座位沒人敢搭上屁股的宴客桌就行了。
但此刻,竟有第四個人膽敢坐上那桌,而且還是坐在奪魂公子旁邊……
「咦?水姑娘,你怎會來了?」元靄驚喜的叫道。
半聲招呼都沒打,水漾兒就忙著先拿起筷子來大吃大喝,「我來……」用筷子指指藺殤羽。「找他的。」
「怎麼,分開幾天都捨不得嗎?」元霈擠眉弄眼,笑得很曖昧。
「才不是,我是找他有事。」
「哦,什麼事?」
「大事!」
「呃?」
三天後,水漾兒獨自一人走在天柱山的山路上,手上牽著一匹馬,馬背上掛著一個人。
當她步向木屋時,紅衣男人已然在屋前等候她了,只是不見俞鎮宇等人。
她並不奇怪,想來從山下開始,就一直有人在監視著,她一出現,監視的人就立刻上山來向紅衣男人通報了。
「那就是奪魂公子?」紅衣男人異常興奮的盯住掛在馬背上的人。
水漾兒點點頭,沒吭聲。
紅衣男人更是熱切的向前一步。「快,把人交給我!」
水漾兒卻把韁繩往地上一丟。「麻煩你自己來!」
男人太有自信了,也沒有多想,立刻上前去,迫不及待地揪起掛在馬背上那人的頭髮,沒注意到水漾兒悄悄退開遠遠的。
剛一看清掛在馬背上那人的五官,紅衣男人臉色驟然大變,立刻回頭大喊。
「下手!」但屋裡沒有半點聲息,紅衣男人心頭下沉,掩不住慌張之色,扯高喉嚨再喊,「你們還在拖拖拉拉什麼,還不快下手!」
終於,屋門打開,有個人走了出來。
「你是說下這個手嗎?」元霜笑嘻嘻的順手拉下手中筒狀物的拉簧。
下一刻,只見紅衣男人的身子彷彿刺蝟般插滿了一根根細如牛毛的針,連驚叫的饑會都沒有,就身子一歪倒下去,沒氣了。
果真見血封喉!
「厲害!」元靄驚歎,直打量手中的空筒,「嗯,得好好研究研究,是怎麼做的!」回頭。「喂,你拿的那幾個都給我吧!」
隨後出屋的韓彰順手扔給他,再後面是俞鎮宇師兄弟姐妹,最後才是藺殤羽。
見大家都平安無事,水漾兒終於鬆了口氣。「就知道不會有問題!」
「多少還是冒了一點險吧?」元霧漫不經心地道,還在研究空筒裡的機關。
「不管多大的險,總還是要冒。」水漾兒說得理所當然。「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藺公子交給他們啊!」
「是嗎?」元霧橫眼瞄了一下藺殤羽,換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了,「好好好,那沒事了,我要回家羅!我要……」舉舉手中的「萬針穿心」,「好好研究一下這個。」再瞥向藺殤羽。「你呢?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往常,藺殤羽多半都是在他家過年的。
「不。」臉上沒有半絲表情,藺殤羽清冷地道。「我留這裡。」
「是喔!」元霧笑得更教人背脊發毛了,又轉注韓彰。「那你呢?」
「我跟你一起走。」
「你不回家過年?」
「才不要,我爹又會逼我成親了!」
「早晚的事嘛!」
「那就愈晚愈好!」
「又能拖多久?」
「拖到……」
兩人一邊走一邊槓,直至走遠,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了,水漾兒這邊的人才相互對看一下,然後俞鎮宇用力拍拍水漾兒的肩,對她的決定、她的做法,給予肯定的稱讚。
「好,先處理屍體吧,再不到十天就除夕了,沒多少時間準備了!」
於是大家各自忙碌了起來,除了藺殤羽,他就是涼涼的在一邊看大家忙碌,連半根頭髮都沒想到要飄一下,不過水漾兒可不允許他這麼悠哉。
「喂,藺公子,你還站在那邊幹嘛,快幫忙清掃啊!」說著,遞出掃把。
藺殤羽眉梢子一揚,「我?」瞇眼盯住那枝掃把,好像瞪視仇人一樣。
水漾兒翻了一下眼。「廢話,不然這邊還有誰姓藺?」
丹鳳眼瞇得更細長了,忽地,藺殤羽揚手一招,眨個眼,四條人影平空而現,分立左右,駭了水漾兒好大一大跳,下意識退了兩步。
「耶?」她尖聲怪叫。「你們怎麼……怎麼……」
「其實我們並沒有跟二夫人回奪魂谷,是二夫人交代說,讓我們別……」上官風一頓,一本正經的咳了兩下。「呃,別礙著少爺和水姑娘的……的……的相處,所以我們就隱身在少爺和水姑娘左右,當水姑娘要回天柱山來時,少爺又吩咐我們保護水姑娘回來……」
「咦?原來你們有跟著我回來呀!」水漾兒十分驚訝,因為她毫無所覺。
「不然少爺怎放心讓水姑娘單獨回來呢?」上官風刻意暗示。
「那我被威脅的時候,你們為什麼沒出現?」真不負責任。
「你只是被威脅,並沒有危險啊!」上官風很無辜的反駁。
無言!
「好吧,那你們少爺呢?他……」水漾兒朝藺殤羽瞄去一眼。「又是誰來保護的?」三鬼幫的目標是他,又不是她。
藺殤羽輕哼。「我不用人保護。」
說是這麼說啦,不過……
上官風微微一笑,換他揮手一招,頓時,四周又無中生有地冒出十二條人影,水漾兒又是一陣目瞪口呆,再退兩步。
「耶耶耶,他們又是誰?」
「奪魂谷十二煞,專責保護少爺的。」上官風解釋。「那回二夫人出谷,他們也跟著來了,之後便奉二夫人之命,留下來暗中保護少爺。」
藺殤羽神色陰沉,但沒吭聲,想來是二夫人的交代,他拒絕不了。
也幸好,他們是奉命在暗中保護——躲起來不見人影的,不會在藺殤羽面前晃來晃去礙眼,不然十二個人……
呃,好像真的太多了一點!
「喔……」水漾兒以袖掩唇,竊笑。「那就……沒事了。」
藺殤羽又是一哼。「你們幾個,去幫忙!」
「是,少爺。」十六個人齊齊躬身領命。
「慢著!」水漾兒驟然大喊一聲,那十六個人立刻乖乖的把自己打樁定住了,眼泛笑意地望著她,靜靜地等候她下一步「命令」。「喂,喂,藺公子,我是說要你幫忙,又不是他們!」
藺殤羽唇角傲然一撇。「我從不做那種事。」
從不做「那種事」?
好吧.「說故事」時間又到了!
「藺公子,跟你講喔,我小時候,一年到頭,全家人總是忙得連睡覺時間都不夠,可是呢,一到了過年時節……」
一刻鐘後,「從不做那種事」的某公子,默默的拎著掃把開始掃地……
***
新年,是一整年裡最大的節日,童年時期日思夜盼的就是過新年,最窮困的人家,這時也要盡最大的力量把年過好,一踏進臘月門裡,家家戶戶就開始為過新年籌備了。
過個好年,也是象徵著全年的吉祥。
不過,要說到熱鬧,高chao應該是在元宵,初八點燈,集市上的焰火就開始熱火潮天的爆開來,蠟燭攤遍地皆是,還有各色各樣吃喝玩樂的攤子。
夕陽剛西沉,各村鎮便鑼鼓喧天地開始歡度元宵,家家戶戶門上懸掛燈籠,孩子們也人手各一隻小花燈,照得沿街通明,宛如群星墜地,還有燈樓、燈籠、猜燈謎、秧歌戲、燈官、牽鉤和雜耍,吸引得人山人海,擁擠不堪。
尤其是放煙火時,更是惹得大人小孩都歡笑喧嚷成一片。
「快,快,我們到鎮外山坡上去看!」
水漾兒也提著花燈,那是藺殤羽給她做的,十分精緻典雅的六角宮燈,三面山水、三面詩,她識字,但不懂詩,不過那山水畫得可真是純淨悠遠、含蓄委婉,花燈交到她手上那一刻,她就決定要保存一輩子了。
「為什麼?」
腳步一頓,旋又繼續往前,水漾兒一手提花燈,一手拉著藺殤羽。
「我家很窮,買不起花燈,可我爹還是會花幾文錢去買紙來自個兒糊兩隻簡陋的燈籠。然後帶哥哥和弟弟出門去逛熱鬧,而我和我娘……」
在山坡上,站定,她轉身,仰起目光,燦爛的火花正好在夜空中爆開。
入冬以來,瑞雪早已飄了不知多少回,大地是一片咬潔的瑩白,望眼眺去淨是纖塵不染的皓銀。
夜是暗黑的,火花是燦爛的,襯著望不見盡頑的銀妝玉碎,真個是美到不行!
「只能像這樣,在家門口,遠遠的、羨慕地眺望,熱鬧的村莊,還有黑夜中的煙火……」
她在看煙火,他卻在看她,幽邃的瞳眸深處,幾分古怪的神韻。
「往後過元宵,我都會幫你做花燈。」話說得很慢,蘊含著一種十分耐人尋味的意味。
「咦?」水漾兒訝異地拉回目光,看看花燈,再看回他,笑著搖搖頭,「不用了!不用了!」然後寶貝兮兮的提近燈籠。「這只花燈我好喜歡喔,我要保存一輩子、用一輩子!」
「……」
「話說回來,你怎會做花燈的呢?」
「在奪魂谷,花燈都要自個兒做。」
「耶,原來你也有過提花燈的時候喔!」
「我做給二娘的。」
「那你自個兒呢?」
「沒有。」
這個人,好像真的沒有童年!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其實這樣也挺好的……」
「好在哪裡?」
「廢話,不必跟人家人擠人嘛,也不會看到想要的東西卻買不起……」
聽到這裡,藺殤羽突然翻腕拿出一小封紙包,放到她手上,她狐疑地打開來,怔住,下一刻,澄澈的明眸中水光湧現,良久、良久……
「焦糖渣兒……」她顫著嗓音抹現笑靨,回憶彷彿夢幻般掠過眼前,溫暖在心頭震盪。「謝謝,我……好久沒吃了呢!即使……即使現在我自己也買得起了,可我自己從來沒買過,因為,我總覺得……總覺得那應該是娘買給我的,所以,我一直在等……在等娘再買給我,雖然……雖然我永遠都等不到了……」
梗住,遮掩似的,她慌忙拿起一小片糖渣兒放入口中,一滴清淚卻也悄然滾落粉頰。
「嗯嗯,跟我記憶中一樣的甜呢!」強裝無事似的遞出一小片。「要吃嗎?」
靜了一會兒,藺殤羽沒動靜,水漾兒以為他不吃這種小孩子吃的玩意兒,正想收回來,他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