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約會自然「又」是繪裡替他倆製造的。
因為繪裡的母親生日即將到來,繪裡便假借她與奈緒美要逛街挑選生日禮物的借口,硬是把古澤徹給拉出來當她們的保鏢兼提貨小弟。
禮物買完,神通廣大的繪裡又變出三張PUB的貴賓招侍券,三人才正要出發到PUB,她又見了鬼似地朝對街人潮洶湧的人群喊著一個名字,說什麼要去追一個難得偶遇的朋友,不去PUB了,然後就一溜煙消失在街道中。
當然,只有奈緒美知道,繪裡只是要製造機會讓她跟阿徹哥獨處而已。
這個朋友真是太夠義氣了!
☆☆☆
他們一進入PUB入座,古澤徹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室內的音樂聲與酒杯的碰撞聲嘈雜得讓他不得不離座去覓個安靜的角落聽電話,而後又回到座位上。
「公司還是幫裡有事嗎?」
「嗯!幫裡有點事,不過我已經交代別人去處理了。」
他招來侍者,為自己點了杯馬丁尼,但只准她點不含酒精成分的果汁或飲料。
「我早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齡了。」
她輕聲抗議著,不過仍然聽話地點了果汁。
「我知道,但我更清楚你喝完一杯就會想再來一杯,我可不想你再像上次在喜宴上一樣,貪杯的醉倒了。」
「我才不貪杯呢——」她當時只是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多喝了一杯。
他聳聳肩,不再與她爭辯,在侍者送來飲料又離開後,他由外套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淡紅色的絨布盒。
「送你的。」
這個突來的舉動,讓奈緒美有些受寵若驚。
她看看盒子,再看看他,強自鎮靜地裝出淘氣的玩笑態度。
「裡面該不會是求婚鑽戒吧?」她表面上說得輕鬆,其實內心緊張不已。
他從容不迫地回答,「別說笑了,快打開來看看。」
這樣的回答讓她有些失望,不過她還是依言打開了絨布盒。
「哇!好漂亮的項鏈!」
她從盒子裡取出一條星形項鏈,項鏈閃動著耀眼的紫色寶石,在燈光下隱隱散發著幽魅的寶藍色澤,設計高雅大方。
「喜歡嗎?」他其實已經從她的眼神中讀出答案。
「好喜歡。」她笑得樂然,好像得到什麼稀世珍寶一樣。
看著她滿足的笑靨,古澤徹實在有些難以想像,她是擁有數十件價值上千萬名貴珠寶的富豪千金。
他斜托著腮,看她拿著項鏈在頸邊比試。「你戴上給我看看。」
「好。」
她喜孜孜地要把項鏈戴上,但是沒有鏡子,她實在很難自己將環扣扣上。
「我幫你戴上吧!」
古澤徹看出她的難處,於是接過項鏈,把身子挪近她,好幫她戴上。
他輕柔地將她一頭柔亮的長髮挽至右胸前,露出她白皙光潔的頸背,手指靈巧地替她扣上項鏈。
但他一點也不知道,當他的手不經意地滑過她的頸項,她的心跳幾乎為之停止;當他的胸膛慢慢地倚近她,她頃刻忘了呼吸;當他的鼻息輕拂過她的耳際,她的神魂為他而醉。
還好他很快便替她戴好項鏈,挪回原來距離,否則她要不是像磁鐵一樣,被他吸靠在一起,就是無力地從椅子上滑落地板了。
「好看嗎?」
他審視的眼光讓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古澤徹微笑頷首,「美女戴什麼首飾都好看。」
她紅了臉,對他的讚美竊喜在心,卻也在此刻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阿徹哥,你為什麼要送項鏈給我?」她想著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今天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你為什麼突然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
「不為什麼,只是一眼見到就覺得很適合你,所以就買來送你。」他隱瞞了項鏈裡其實藏了個追蹤器之事,「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你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戴著它,別拿下來。」
「好。」那不就像是隨身戴著他的訂情信物一樣?
奈緒美捧著寶石墜子細看,不好意思問他要求她項鏈不離身的原因,倒先編個浪漫的理由滿足自己的遐想。
他淺酌了一口馬丁尼,轉移話題說:「對了,老實說,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所以這些天我其實一直派人二十四小時暗中保護你,但是據他們的回報,你的週遭似乎沒有出現什麼可疑的人物。」
「是嗎?」她有些心虛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也許是你太多心了。」他認為極有這種可能。
她不得不扮起一臉無辜,「是這樣嗎?」
他搖晃了一下杯中液體,堅毅的唇形抿成一直線。
「還有,我這個隨傳隨到的保鏢得跟我美麗的女主人告假了,因為我得飛去美國處理一些籐田家與游家合資的那家控股公司的事,大約要一、兩個禮拜後才能回日本,不過這段期間我還是會派人繼續暗中保護你,可以吧?」
「嗯。」
她悶悶地應了聲,其實除了他,她根本不希罕其他人的保護。
「生氣了?」他清楚瞧見她眼底的淡淡愁緒。
「呃……沒有啊!」
橙色的液體順著半透明的小熊玻璃吸管滑入她口中,她的視線落寞地停駐在他的飲料杯口,一陣突來的失落感驀然襲上心頭。
「阿徹哥,我想,你不用再派人保護我了。」她有了決定,「既然你的手下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物,也許真是我多心了,你也不用再浪費人力在我身上,全心全意去處理你自己的事,我會自己小心的。」
他微蹙了一下眉,隨即又以輕鬆的口吻問:「怎麼了,突然這麼說?」
「因為——我總不能要你保護我一輩子嘛!」
她想學他輕鬆地聳肩笑笑的瀟灑姿態,可惜卻不怎麼成功。
「奈緒美——」
她搖搖頭示意他安靜聽她說:「是我太孩子氣了,明知道你忙得不可開交,卻還硬要你親自保護我,其實我一直覺得很內疚——」
「傻瓜,我說過沒關係的。」他溫柔地安慰她,「只是陪著你吃、喝、玩樂,我這個『守護天使』不只工作輕鬆,還滿樂在其中的呢!」
她輕歎一聲,「可惜你無法永遠當我的『守護天使』,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你想永遠照顧她、保護她的女人,到時候你就只能當她一個人的『守護天使』了。」
他舉手撩撥了一下他的半長髮,帶笑的臉龐有著一抹不羈。
「我像是那種會見色忘友的人嗎?」
唉!他還是不懂。
原本是想暗示他,希望他能明白她想要他永遠只守護著她、愛著她,結果他卻誤以為她是擔心他會見色忘友。
氣死人了,乾脆讓她給果汁噎死算了!
「老實說,你在我心目中,有著別人無法取代的重要地位。」
就這麼幾句話,不僅把她給聽呆了,還真讓她被一口果汁給梗住,要上不下的憋了好一會兒才嚥下。
他接著說:「你,還有明日香和繪裡,你們三個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樣,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們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絕對是義不容辭,傾全力相助的。」
一顆心才剛如野火燎原般燒得熾熱,馬上又被熄滅,厚厚地覆上了層冰。
只是妹妹……
奈緒美勉強揚起唇角露出個禮貌性的微笑,心裡卻是在下雪,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
「你這個大笨蛋!」
真像獅子吼!
已經把電話筒拿離耳朵十公分,奈緒美還是被繪裡那高分貝的叫嚷聲給震得瞇了眼。
「你不要那麼生氣嘛!」
「我替你想了一個那麼好的理由,讓你有機會跟阿徹哥多相處,可你卻自己把機會推掉,我不生氣才怪!」
電話彼端的繪裡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了。
原本她從已度蜜月回來的明日香那裡問到,阿徹哥昨天傍晚已從美國搭飛機回日,今天一整天要充分休息,沒有排定工作,所以她便打算故技重施,隨便找個借口把他約出來陪奈緒美。
誰知道奈緒美卻說她已經要他不必再「隨傳隨到」,而且她今天還遭母親「警告」,非得去陪那什麼鬼集團的少爺吃大餐才行。
「奈緒美,你已經決定放棄阿徹哥,聽從母命去跟那個姓谷村的男人交往了嗎?」她乾脆先問清楚。
「我沒有那麼說!」奈緒美急急否認。
繪裡拿著無線電話在房裡踱步,「那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電話線在奈緒美食指上纏了好幾圈,「我沒有任何打算。」
「,真不曉得要拿你怎麼辦才好!」繪裡聽了不禁搖頭歎氣,「說真的,先前我也替你製造了不少個和阿徹哥獨處的機會,而你們燭光晚餐也吃了、電影也看了,還開車去看過夜景,就只除了沒上賓館,『約會大全』上的步驟你們都全做過了,你怎麼還是不敢表白啊?」
說到這兒,奈緒美也滿是無奈。
「他一直把我當成妹妹看待,我要怎麼表白呢?」
奈緒美把那一夜兩人在PUB裡的談話告訴了繪裡,電話彼端馬上陷入冗長的沉默。
就在此時,奈緒美的房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小姐,谷村先生已經來接您了,夫人要我來請您下樓。」
女傭久子的聲音自門外傳來,奈緒美的眉頭隨即蹙成一線。
「繪裡,我必須出門了。」她輕聲說。
「不去應付、應付,伯母大概不會放過你吧?」三人之中,就屬奈緒美的母親最精明、能幹,更是那種不怒而威,光瞪眼就令人膽寒的「權威人士」。
「嗯!」她答得好無奈。
「好吧!再見!我會設法幫助你的。」
繪裡說完便掛斷通話,而奈緒美則提著話筒發愣。
「設法幫助我?」
她苦笑著,緩緩掛上電話。
☆☆☆
明明吃的是上等的松阪牛排,奈緒美卻是食不知味。
見谷村信平沒有提起上回她丟下他上別的男人的車之事,她猜想母親大概跟他「解釋」過了吧?
她沒有依照先前答應母親的,主動開口道歉。
基本上,她上了車便看向車窗外,進餐廳便看菜單,上了菜便只盯著食物,只哼哼哈哈地回應過他幾個問題,禮貌性地點頭、搖頭,看起來有點像得了自閉症。
但是,他似乎一點也不介意。
彷彿他約她出來,只是想當面看著她,再對她呱呱說個沒完,這樣便叫「約會」,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真乏味!
「你再怎麼抗拒都沒有用的!」
這沒來由的一句話,終於引起了奈緒美的注意,她把視線從食物移到他臉上。
「你說什麼?」
「我說,無論你再不情願,接受『利益婚姻』是我們一生下來就注定的命運。」他優雅地揚起唇角,「因為我們是優選人種。」
她眼裡寫滿疑惑,「優選人種?」
他高傲地昂起下巴,「沒錯,我們都出身於名門,注定要比別人優秀,而且將來的結婚對象也必須是門當戶對的。」
這下子她總算有些明白這自大狂的意思了。
「那可真抱歉,我看不出我對你的將來有任何助益,我們似乎屬於不同等人物,根本沒有交往的必要。」她說得好痛快。
「哈哈哈!你太謙虛了,我們兩個結婚就代表『永川集團』與『櫻島集團』的結盟,這一聯手,我們的財力大到足以撼動日本經濟,你對我將來接掌集團後的發展可是有舉足輕重的『助益』喔!」
她嫌惡地輕皺眉,「我不喜歡你的說法、不喜歡你的想法,更不喜歡你這個人!」
「但是你卻必須嫁給我。」他信心十足地看著她。
這個男人比她想像中更惹人厭惡!
「那可難說。」她放下刀叉,高傲地看著他。「老實告訴你,其實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而且他比你優秀一千倍。」話一出口,原以為他會有吃驚的表情,哪曉得他卻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我是說真的!」她強調。
「就我所知,你並沒有任何交往中的男朋友。」他輕啜了一口柏雅客古堡一九九○年份的紅葡萄酒,眼光銳利地看著她。「而且,遠籐伯母屬意的女婿人選是我,你最好別再倔強,試著喜歡我吧!」
這一次,她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這個男人雖然外表出眾,但卻自以為是、不知羞恥得很,兩眼看著她就像看著一隻會下金雞蛋的金雞母,要她嫁給這種人,那她還寧願去當修女算了!
就在此時,一個碩長的身影由右遮去了她大半的光線,在距離她一步之遠的走道上站定。
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沁入她鼻內,猛然驚起她的心。
不可能的——
明明心裡覺得是錯覺,卻還是忍不住轉身往上看,迎向她的竟真是那張清朗俊容。
「阿徹哥?」她真想捏捏自己的臉,看看是不是在作夢。
古澤徹朝她露齒一笑,「走吧!小公主。」
她笑了。
他那種對谷村信平視若無睹,眼裡只有她的態度,在她看來實在酷斃了!
「你憑什麼要她跟你走?」
正當奈緒美將平鋪於膝上的餐巾拿起,擺在桌邊,聽話地要跟著古澤徹離開時,谷村信平卻突然挑釁地開了口。
「就一個私人保鏢而言,你管得也未免太多了!」谷村信平以輕蔑的眼光投向古澤徹,「難道遠籐夫人沒有告訴你,我極可能是奈緒美未來的老公嗎?你還不快滾!」
「我不准你這麼跟阿徹哥說話!」奈緒美又羞又氣,「誰告訴你,阿徹哥是我的私人保鏢?你憑什麼這麼跟他說話!」
「是遠籐伯母說的。」他以頗具敵意的眼光瞟著古澤徹,「而且伯母還說,如果再遇見你,要我轉告你,記著自己的身份,別跟著奈緒美胡鬧,否則就算你能力再強,她也不准你再繼續『保護』奈緒美。」
古澤徹把話聽進去了。
若是他沒會錯意,遠籐伯母是在警告他別插手她家的事,否則就要限制奈緒美跟他接觸吧!
阿徹哥皺起眉了——
奈緒美明白母親的意思,也知道反抗的後果,但是一看到谷村信平那種目中無人的態度,和阿徹哥輕蹙起眉的表情,她心一疼,豁出去了!
「阿徹哥不是我的私人保鏢!」她咬咬唇,站起身走到古澤徹身邊。「你聽好了,其實我母親騙了你,阿徹哥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交往多年,早已論及婚嫁,所以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古澤徹一愣,沒料到她竟然會說出這驚人之語,而谷村信平的表情也同樣僵凝。
但不一會兒,谷村信平又露出他那自滿的微笑,眼光在他們兩人之間游移。
「不可能,你們兩個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男女朋友,你要說謊之前也該——」
谷村信平未說完的話突然全梗在喉頭。
完全出人意料的,奈緒美突然轉身,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古澤徹的唇。
在四周傳來不少低聲耳語的同時,奈緒美緋紅著臉退離古澤徹一步,不看他,直接將視線調往瞠目結舌的谷村信平臉上。
「谷村家的媳婦如果在公眾場合之下與別的男人擁吻,對你們家的聲譽恐怕不大好吧?或者,你覺得無所謂?」
谷村信平這會兒真的被她狂妄的舉動給惹惱了!
「哼!沒想到遠籐家調教出來的女兒是這樣的『好修養』,我們谷村家可要不起你這種不知檢點的——」
不等他將污辱的話說完,一支紅尾鏢便劃過他右臉頰,深深地射入他身後的椅背上,嚇得他白了臉,成了張嘴啞巴。
古澤徹目光如劍,冷冷地睨睇他。「注意你的措辭,除非你想與整個『籐田幫』為敵,否則今後不准你再來騷擾奈緒美,你配不上她。」
說完,他也不管餐廳裡有多少人被他方纔的那一鏢給嚇傻,伸手攬著奈緒美的腰,堂而皇之地就把她帶出了餐廳。
午後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兩個人誰也不先吭聲。
奈緒美由他攬著腰往停車的方向走去,氣溫明明是個位數的低溫,可是她全身卻像著了火一般熱燙。
他會怎麼看她呢?
在她主動認他為男友,又大膽的當眾獻吻之後,他是不是有一點明白她對他的戀慕之意了?
她緊張地雙手緊握著手提包,心兒「撲通撲通!」亂跳,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剛才做了那麼大膽的事。
「你想去哪裡?」
上了車,古澤徹終於打破沉默,說了第一句話。
「我想離開這個城市。」
他看了一眼她美麗的側影,視線不由得停駐在她那兩片嫣紅唇瓣,被她輕觸的那個冰涼的吻,至今還燒灼著他的唇,令他腦袋裡一團混亂。
「不如我帶你去蘆之湖散散心好了。」他停止「回味」,連忙收斂起心神。
一直羞赧微低著頭的奈緒美,並沒有瞧見他為她失神、恍惚的一幕,只聽見他若無其事的提議著,彷彿先前那一吻根本沒發生。
他不提是不想令她尷尬?還是他覺得那根本就沒什麼?
唉!她真希望自己有讀心術!
「對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餐廳呢?」她想到這個疑問。
「是繪裡打電話告訴我的。」
我會設法幫助你的!
繪裡在電話中曾說過的話,此刻鮮明地在她耳邊迴盪。
好友又為她製造了一次告白機會,這次再不鼓足勇氣說出口,也許母親真會開始做梗,讓她再也見不著阿徹哥了。
好,反正吻都吻過了,說就說、死就死吧!
「阿徹哥,關於剛剛在餐廳裡——」
「喔!我知道,那是你在情急之下想出的權宜之計,我不會當真的。」他體貼地為她的行為做了解釋。
可惡!
他這麼說,要她怎麼做愛的告白嘛!
明明是真心誠意說的情話、心甘情願獻上的初吻,他卻說那是她的權宜之計!害奈緒美把到口的話又憋住,一下子變得無話可說。
「不過,那個小子大概會向你媽告狀,你得仔細想想,回家之後要怎麼解釋才好。」他提醒她。
「不管怎麼解釋,反正都免不了被罵一頓——」
奈緒美看著他專注開車的神情,突然很想就此跟這個男人亡命天涯,再也不回家了。
「我們私奔吧!」
她不敢看他,視線焦著在自己裸露出毛裙外的雙膝。
「阿徹哥,我們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好不好?」
車子停在紅燈下,古澤徹原本輕扶在方向盤上的雙手,突然緊握了一下。
就在這一剎那,有些他原本只是懷疑而未確定的事,突然間全有了答案。
但是,也就在同時,他的心卻感到沉重無比。
身旁的她,緊張得雙手緊扯著裙擺,唇形緊抿成一直線,嬌柔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擁入懷中寵愛。
只可惜,他深知自己不是那個能擁她入懷的男人。
於是,他伸出手,只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像哥哥哄妹妹一樣。
「別孩子氣了,為了這麼點小事就想離家出走,這我可不奉陪喔!」他故意裝傻地說:「再說陪妹妹私奔?那多無聊啊!你找錯對象了吧?小傻瓜!」
「我——」
看他一臉笑意盎然,竟把她的真心話當成了玩笑,奈緒美就像顆洩了氣的皮球,低頭,垂肩,臉上的紅潮盡褪,什麼話也不想說了。
☆☆☆
因為管家雄伯的一通「求援」電話,遠籐拓郎不得不將重要的經營計劃會議中斷,連忙叫司機開車載他回家。
雄伯說奈緒美晚上一回家就被母親叫進書房大罵,而且他還聽見書房裡傳來一記清脆響亮的巴掌聲,看樣子這次奈緒美真的惹火了老媽。
雖然他不知道她們母女倆是為了何事爭吵,不過妹妹挨了打,他不回去調停可不行。
「怎樣,兩個人都還在書房裡嗎?」
一進屋,他一邊脫下風衣交給在一旁伺候的女傭,一邊問著急忙前來報告「戰況」的雄伯。
「是啊!夫人一直罵、小姐一直哭,我在門外聽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少爺,你快去救小姐吧!」
救?用這字眼太嚴重了吧!
雖然母親的脾氣是強硬了些,但是還不至於氣得把奈緒美打死,這點他倒還很有自信。
不過,在遠籐家已侍奉三代的雄伯,一向把奈緒美當成小孫女一樣疼愛,也難怪一聽見書房裡傳出了巴掌聲,他便十萬火急地打電話到公司搬救兵。
「雄伯,你放心,我這就上去,不會有事的啦!」
他拍拍老管家的肩膀,隨即上樓朝母親的書房走去。
「發生什麼事了?」
扭轉門把開門,只見母親站在玫瑰雕花窗台邊抽著涼煙,妹妹則跌坐在地上嚶嚶低泣,不由得令他蹙起了兩道濃眉。
「你怎麼回來了?」遠籐夫人轉身看著這個一向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你不是說今晚要開會到十點左右嗎?」
「我怕太晚回來,你會氣得把奈緒美給掐死!」他往自己脖子上一比畫。
遠籐夫人走到桌前,將煙捻熄在水晶煙灰缸裡。
「又是雄伯在多事——」這個老管家老愛干涉她管教孩子!
他沒有搭母親的話,走到妹妹身邊,蹲下身,輕輕拍著她的頭。
「你又做了什麼事惹火媽媽了?」他低聲問。
奈緒美抽噎著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眼睛也哭紅了,左頰上還留著淡淡的五指印。
「真慘,很痛吧?」遠籐拓郎伸手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擔心地問:「我說話你還聽得清楚嗎?有沒有耳鳴還是聞到血腥味?」
哥哥的溫柔讓奈緒美心中一慟,投進他懷裡又哭了起來。
「媽,你太狠了吧?打得這麼用力,好像女兒不是你親生的一樣。」他輕拍著妹妹的背安慰著,抬頭又瞅著母親說:「有話好好說就是,幹嘛動手打人?還好你一年只回來當我們兩、三個月的母親,不然依你這種管教法,我和奈緒美早逃家去混幫派了!」
他真的有點不高興。
父母都是工作狂,「櫻島財團」的事業跨足多國,他們就像候鳥一樣,這一季留在日本,下一季可能就長留瑞士、加拿大等等其他國家,他活到二十七歲,跟爸媽實際相處的天數加總起來絕對不超過十年。
而在他記憶中,母親難纏又固執的性子,總是在難得回來跟一雙兒女共處時發揮得淋漓盡致,好像她不是回來聯絡感情,而是回來「找碴」。
簡言之,就是要回來在他們獨立且平靜的生活中埋下幾顆「地雷」,好讓他們生活不會太乏味,等她離開還能「回味」到她下次回家,永遠忘不了她。
看來這次奈緒美是一腳踩到「地雷」了。
「你說的那是什麼話?我一年到頭在外忙碌,還不是為了遠籐家的事業,為了你們兩兄妹的未來?我待在家裡的時間雖然不多,對你們付出的心力可不比任何一個做母親的少!」
辯解完了,遠籐夫人沒好氣地斜睨了兒子一眼。
「我打你妹妹,你看了心疼,難道我這個做媽的就不心疼嗎?問題是她今天做出了有辱我們遠籐家名譽的事,你說我還能繼續放任她嗎?」
她將谷村家家長今天特地撥電話來批評奈緒美午餐時的舉動,以及決定中止兩人的交往,並取消兩家聯姻的事,源源本本地轉述給兒子聽。
「奈緒美,真是這樣嗎?」他再次向妹妹求證。
「嗯!」
遠籐拓郎扶她站起,「那個花花公子竟然說你不知檢點?哼!用飛鏢嚇他,懲罰太輕了,若換作我在當場,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拓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聽見兒子這麼說,遠籐夫人簡直快昏倒了。
「我在說,那個谷村信平根本配不上奈緒美。」他爆出驚人內幕,「我派人調查過了,他是個表裡不一的傢伙,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還用錢堵住那些八卦記者的嘴,才讓他不至於臭名滿天下。」
他說出最重要的一點,「但是,百密一疏,他在讀大學時曾用錢打發了一個懷了他的孩子的女生,那個女生自殺獲救後,舉家移民到了澳洲,谷村家以為早流掉的那個孫子,現在在澳洲已經就讀小學,如果哪天那個女人帶著小孩回國要認祖歸宗,這財產的繼承權可就出現大問題!」
「什麼?」遠籐夫人聽得一臉愕然,「拓郎,你是說真的,還是故意污蔑對方來替奈緒美開罪?」
「徵信社的調查報告下午才剛交到我手上,今天匆忙間沒來得及拿回家,明天我從辦公室帶回來,你看看便知真假。」他邊說邊牽著妹妹往門口走,「所以,今天的審訊到此告一段落,我把奈緒美帶走!」
沒等母親有所反應,兩兄妹便已「逃」出了書房。
「哥,謝謝你趕回來為我解圍。」她鬆了口氣,也疑惑的問:「不過,你怎麼會想到派人去調查谷村信平的過往呢?」「因為我看你好像真的很討厭他,所以就去挖挖看他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瘡疤,好幫助你逃過媽媽的『逼婚』。」
說完,他停下腳步,反身按住她雙肩,以審視的眼光盯著她。
「老實說,你跟阿徹真的只是在演戲嗎?」
「討厭啦!阿徹哥跟我就像兄妹一樣,難道你還懷疑我跟他之間會有什麼嗎?不說了,我先回房!」
她假笑著敷衍幾句,連忙逃離大哥那彷彿能看穿她心思的澄澈雙眸,躲入自己房裡獨自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