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會欺負她,還是偶爾會惹她傷心,只是換了一種方式。
只是不再冷漠地對他,會逗她,會與她爭吵,會跟她搶點心吃,會把她氣得牙癢癢,好想尖叫抗議,卻又給她一個燦爛如陽光的笑容,溫暖她的心。
他對她忽冷忽熱交替間,甜著、痛著、沉醉著,無法抵抗他矛盾的魅力。
怎麼辦?
她覺得自己不爭氣,但就是戀上他了,就是眼底心裡都是他,就是渴望著期盼著他哪天也像喜歡那個學姐一樣,也能珍愛她。
但是,不可能。
兩年前她乍然領悟這個可憐的願望或許永遠無法實現,於是她逃了,躲得遠遠的,以為藉著時間和距離的療愈,能從對他的迷戀中解放,重獲自由。
可惜還是失敗了。
一念及此,儂儂不僅歎息。看著躺著在床上迷糊昏睡的男人,眼眸藏不住眷戀。
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在爺爺的堅持下,他們辦了一場隆重的喜宴,賓客雲集,身為新郎的他領著她這個新娘一桌桌巡迴敬酒,一杯杯地喝乾,不時還替她擋酒,終於喝醉了,回到家時,還得勞動管家和司機合力抬他上樓。
他醉得徹底,一上床便呼呼大睡,留她獨自卸妝、沐浴、更衣,傻傻地凝望他睡顏。
上回這麼看他,是她赴美讀書的前夜,她悄悄溜進他房裡,向他道別。
那夜,她自己立誓,學成歸國以後,她將不再是那個癡癡愛他的女孩,而是一個全新的薛曼儂。
這夜,她看著糊里糊塗與自己成婚的他,笑自己也比他聰明不了多少,同樣困在一個說謊的婚姻裡。
沒錯,這是個說謊的婚姻。
最大的謊言是,他以為這是個互不相愛的假結婚,但她其實偷偷愛著他。
所以就算只有幾年、幾個月甚至幾個禮拜都好,她希望能成為他的妻子,他的女人。
「對不起,我騙了你。」她伸手輕撫他透紅的臉頰,沙啞的呢喃蘊滿愛憐之意。「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一直綁著你的,適當的時候我會放手,如果你受不了我,也隨時可以丟下我。這是我們的協議,所以你別擔心,我不會死纏著你,而且……也不用勉強自己愛我。」
他不用愛她,只要關心她就好了,只要他心裡有他的存在,她就心滿意足了。
「俊佑說我很傻,但不是那樣的。你知道嗎?其實這個婚姻是我用心機得來的,是我暗示爺爺以前兩家的父母曾經許下我們的婚約,是我給了爺爺這個想法,讓他逼我們結婚。」
話說到此,儂儂輕輕地笑了,自嘲的笑聲轉瞬便被吸入室內的幽寂中,幾不可聞。
「我很壞,對不對?」她澀澀地問。
他翻個身,在夢裡面咕噥了句什麼,她沒聽清。
她心弦一緊,看他睡得似乎不舒服,想了想,伸手解他領帶,接著一顆一顆剝開襯衫鈕扣。
他彷彿感覺到了,皺眉,抬手徒勞地想揮開打擾他睡眠的人。
「別擔心,我不會吃了你的。」她開玩笑。「只是想幫你換睡衣而已。」他抗議似的呻吟。
「難道別的女人沒為你脫過衣服嗎?你應該已經很習慣女人這麼做了吧?」她一面笑問,一面費勁地稍抬起他的上半身,脫下襯衫。
他的胸膛頓時裸露,古銅色的膚色、線條勻稱的肌理,她盯著,移不開視線,芳心撲通撲通地跳。
看來他浪蕩歸浪蕩,還是有定時上健身房鍛煉,體格挻不錯的。
看了好片刻,她才猛然回神。搞什麼?薛曼儂,你以前沒看過嗎?別花癡一樣盯著瞧!
她斥責自己,索性閉上眸,眼不見為淨,玉手摸索著鬆開他的皮帶。
要幫一個男人脫下長褲畢竟有點害羞,取下皮帶後,她猶豫了,臉頰嚴重發燒。
「討厭!應該是酒喝多了吧?」她拍拍自己雙頰,不承認自己是因為羞赧而臉紅。「振作點,薛曼儂。」
她鼓勵自己,玉手撫上西裝褲腰,找尋褲頭鈕扣。
忽地,一雙大手擒住她手腕,她驚得輕聲尖叫,定定神,這才看清抓她的人是江之翰。
「你、幹麼?你、醒了嗎?」她不由自主地口吃。
他沒醒,雙眸依然緊閉。
只是出於本能抓住她的手嗎?儂儂狐疑,伸出一根手指試探地刮他臉頰。
「之翰?」
沒動靜。
「喂,江之翰?」她又刮了刮。
還是沉默。
她確定他是酣睡著,頓時放下一顆心。「可惡,你嚇我一跳。你知道嗎—」
話沒說完,擒住她的手忽然往下一拉,她反應不及,跌進他懷裡,下巴撞上他胸膛。
好痛!
她撫揉吃痛的下巴,掙扎地想起身,可他竟然雙手在她身後交握,牢牢圈攬她的腰。
酒味與他身上的男人味,揉合成教她意亂神迷的戀香,她慌得心跳加速,體內血流一陣滾沸。
「之……江之翰,你、在幹麼?快讓我起來!」
「別……走。」他在睡夢裡呢喃。
「什麼?」他叫誰別走?
「不准……動。」
是在命令她嗎?
儂儂思緒紛亂,不解江之翰為何突來此舉。他是不是將她當成哪些一夜風流的對象了?他經常這樣在半醉半醒之間跟女人上床嗎?
「別動。」他咕噥,像是嫌她扭來扭去的讓他抱得很費力,俊眸緩緩掀起。
她霎時震驚地凍住,他要醒了?
「你是……」他半瞇著醉眼,努力辨認她是誰。
千萬不要當著她的面喊出別的女人的名字,她會崩潰!
儂儂決心先下手為強。「我是你老婆,不認得嗎?,你今天才剛剛娶進門的新娘。」
「老婆?」他困惑地眨眨眼,半晌,恍然吐息。「對了,你是儂儂,是我的新娘。」
幸好他沒喊錯名字,儂儂鬆一口氣。
「你騙人。」他突如其來地指控。
她再度僵凝。「什麼?」
「你說謊。」
說她說謊?儂儂警駭。難道他已經猜到這個婚姻其實是她暗中策劃?「你才不是我今天剛剛娶進門的,幾百年前你就一直賴在這裡了,一直賴著不走。」他抱怨。
這是嫌棄她的意思吧?
儂儂很想裝灑脫,對某人的醉言醉語一笑置之,但唇瓣卻顫抖得牽不出笑意,心口隱隱抽痛。
所謂酒後吐真言,就是如此吧?
「對不起。」她咬了咬蒼白的唇。「一直賴在這個家,賴在你身邊,是我不對,是我太厚臉皮,其實我也想過一走了之的,但是——」
「不准走!」他驀地打斷她,迷濛的醉眸瞬間縮放銳光。「誰准你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嘎?」她怔住。
「不准走。」他啞聲警告,反身壓住她,俊臉居高臨下俯視她。
她心跳更亂了。「之翰,你……怎麼回事?」
他低下唇,用一個佔有意味強烈的吻代替回答。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躺在他懷裡?
隔天早晨,江之翰醒來,乍見自己懷裡躺了個嬌軟窈窕的女性胴體,大為吃驚,等到認出那女人正好是儂儂,更是只能用驚嚇來形容。
不會吧?怎麼會是她?昨天晚上,他沒對她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吧?!
想著,他一骨碌坐起身,低頭審視自己,竟然只穿著一件長褲,褲頭都鬆了,而她穿著棉質的連身裙睡衣,裙擺掀到大腿處,露出白晰無瑕的腿肚。
他盯著那曼妙美好的腿部曲線,不自覺地感到喉嚨乾澀,吞嚥口水。
儂儂——憑他花花公子的眼光,早就目測出她身材極好,但沒想到平常她藏在衣服下的肌膚,如此撩人心魂,任是那個男人看到都會失去理智,他只想狠狠咬一口……不不不!他豈是任何男人,他可是江之翰,對女人超級挑剔、品味極高的江之翰,尋常美女根本動搖不了他的心。
但她……他眨眨眼,又眨眨眼,瞪著懷中的俏佳人,心神迷亂。
她不是天仙級的美女,絕對不是,是有幾分姿色,但他遍覽群芳,看過太多上等貨色,她絕非最可口的。
但他卻莫名地想吃她,慾望在下腹熊熊燃燒,煎熬他殘餘不多的理智,原始的「食慾」排山倒海地席捲,他就快抵擋不住。
你瘋了嗎?!江之翰,冷靜點,冷靜!
儂儂不是那種可以一夜風流瀟灑分手的女人,她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妹妹,是他的家人,如今又佔了他老婆的名分,若是稍有不慎,他這輩子別想逃脫她「魔掌」。
冷靜,一定要冷靜。
他一遍又一遍地深呼吸,眼觀鼻,鼻觀心,調勻氣息,壓抑慾火,正當他慶幸自己即將成功之際,她微微扭動腰肢,讓他的努力一下破了功。
「之翰?」她揚起臉,迷糊地喚,渾然不知自己害他陷入何種境地。
他咬牙,暗暗命令「小兄弟」乖乖聽話,不許亂動。「你醒了?」
「嗯。」她點點頭。
「那可以起來了吧?」他已瀕臨爆發邊緣。
「嗄?」她愣了愣,這才察覺自己正緊貼著他,慌忙坐起身。
他咳兩聲,強裝鎮定。「呃,我們昨天晚上……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吧?」
她沒回答。
「儂儂?」他心慌地喚。
她這才回頭,明眸星亮,櫻唇勾著淺笑。「你認為呢?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睡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
不會吧?他驚得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地退後一寸。
見他神態驚恐,她笑了,笑聲如銀鈴悅耳。「幹什麼嚇成這樣啊?江之翰,你不是常常跟女人上床嗎?」
可是那些女人都不是她啊!不是這個只要若有深意地勾勾唇,便能惹得他心慌意亂的魔女。
「我沒做什麼吧?」他仔細回想,腦海卻捉不住一個清晰的片段。「昨天我在喜宴上喝得爛醉,應該沒力氣做什麼……」他的男性雄風沒那麼厲害吧?都醉糊塗了還能辦事?
「你是沒做什麼。」她清脆地揚聲。
他就知道。江之翰拍拍胸脯,心口大石放下,但她馬上又重擊他心臟。
「……應該問我對你做了什麼。」
「你、你、你……」他駭然口吃。「你對我做了什麼?」
她但笑不語。
而他猶如焦雷轟頂,心神俱震,直覺抓起棉被掩在自已身前。「你這女人,到底做了什麼?!」
她睜大眼,看他一付唯恐自已貞操被侵犯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眼珠滴溜溜一轉,更想逗他了,傾身靠近他,雙手張牙舞爪,做了個咬食的動作。
「我啊,就做了這個。」
這是什麼意思?他駭瞪她,她吃了他?
「味道很差。」她彷彿看透他思緒,煞有介事的搖搖頭,「超難吃的。」
難吃?她嫌他難吃?他忘了氣惱,忘了尷尬,只覺得不甘心。
「女人!你——」
「我怎麼樣?」她挑釁地反問,櫻唇在他眼前性感地分合,他瞬間失神。
「你!」
「到底怎樣?你快說啊!」纖纖玉指挑逗刮他下巴。
慾望在體內迅速翻騰——糟糕他快控制不住了。
「我去洗手間!」江之翰猛然彈跳下床一溜煙閃進浴室。
她目送他慌張逃離的身影,笑得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