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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的婚姻 第9章(2) 作者:溫芯
    正當她端茶啜飲之際,辦公室門打開,闖進一道挺拔的人影。

    她愕然眨眼。「之翰?」

    來人正是江之翰,他大踏步來到她面前,神色陰鬱。

    「怎麼了?你不是陪學姐去找律師嗎?談得怎麼樣了?」

    「很順利,律師說已經跟對方達成協議,和平離婚。」

    「那很好啊。」那他怎麼會是這副憂鬱的神情?她迷惑地注視他。「怎麼忽然來公司?我以為你會跟學姐一起吃完飯。」

    「你很希望我跟她一起吃嗎?」他粗聲問。

    「什麼?」她愣住。

    他瞪她,眼眸冒火。「我問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跟慧心在一起?!」

    他幹麼吼這麼大聲?儂儂嚇到,感覺腦袋更暈了。「你什麼意思?我不懂。」

    江之翰沒回答,雙手緊握成拳,嘴唇緊抿,下頜縮凜,彷彿正強壓怒火。許久,他好不容易恢復冷靜,沙啞地揚聲。「爺爺打電話給我,要我把你帶回家跟他解釋。」

    「解釋什麼?」她放下茶杯,下意識地揉揉疼痛的太陽穴。

    「他知道我因為打架被送到警局的事了。」他陰沉地回答。

    儂儂恍然。「所以你才會是這種表情嗎?」她頓了頓,微微蹙眉。「你該不會以為那天你被抓去警局的事,是我跟爺爺告的狀吧?」

    他搖頭。「我知道不會是你說的,可能是王律師無意間告訴爺爺。」

    「那你幹麼還對我吼?」她嘟嘴,頓感委屈。

    他狠狠地瞪她,明滅不定的眼神看得她喘不過氣,忽地,他一把拉她起身,用力揪住她雙肩。

    她吃痛,鬢邊冒汗。「到底怎麼了嘛?你說啊!」

    「為什麼告訴慧心我們是假結婚?」

    「嘎?」

    「你不是說,這是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誰也不能告訴第三者嗎?為什麼你要告訴慧心?為什麼毀約?」他咆哮地質問,像頭暴怒的野獸,失控地搖晃她。

    她已經夠暈了,這下更噁心得想吐,痛楚地揪攏眉宇。

    「因為你想去俊佑身邊嗎?因為你希望快點離開我嗎?薛曼濃,你想擺脫我,可以直接跟我說,用不著用這種迂迴的手段,把慧心也扯進來!」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這會跟俊佑有關?儂儂思緒混亂。

    「我們不是簽過約嗎?不是在合約上寫明了誰想解約任何時候都可以嗎?你儘管開口跟我說,我會同意的,難道你以為我會死纏著你不放?」

    聲聲怒吼如雷擊,震得她耳朵發痛,心發疼。「我當然不會那麼想……你怎麼可能纏著我?」

    「既然這樣,你在擔心什麼?幹麼不直接跟我說你要解約?」

    因為她並不想解約,因為她實在捨不得對他放手,因為如果能多拖一刻,她便貪婪地想多挽留他一刻,所以她不會主動開口。

    儂儂苦澀地尋思,揚起蒼白無血色的臉,怔仲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她最愛的人,他為何對她如此盛怒?

    「沒錯,這婚姻是權宜之計,我們是不得以對爺爺說謊,但你有必要到處跟人說這是個假婚姻嗎?既然你這麼受不了這個虛假的婚姻,當初幹麼提出這樣的建議?」

    他再度搖晃她。

    不要再搖了。她閉了閉眸,睫毛輕顫如受驚的小鳥。難道他看不出她已經難受得快忍不住了?

    但他的確看不出,沉浸在遭她背叛的狂怒裡,只想嚴厲地責備她,「對,我怎麼會忘了?是為了爺爺!因為你孝順,因為你想讓老人家安心,所以才勉為其難跟我結婚!可是爺爺現在身體康復了,所以你後悔了,巴不得盡早擺脫我,對不對?」

    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要走就走啊!你以為我會厚著臉皮死要留你嗎?那時候你要去美國唸書,一聲不響就離開,我有說什麼嗎?有飛去美國把你硬綁回台灣嗎?我還不是讓你走了?你要走就走,以為我很稀罕嗎?」

    苛責的言語如最殘忍的長鞭,字字句句鞭笞她的心,她痛得眼泛淚光。

    「哭什麼?薛曼濃,你哭什麼?」他毫不留情地斥問。「要走的人是你,難道是我趕你走的嗎?」

    確實不是他趕她走的,但——她使勁咬唇,強忍心酸。「你是沒趕我走,可是也沒留我。在美國那兩年,你沒來看過我一次,連一通電話也沒打給我。」

    「我為什麼要打給你?」他冷哼反駁。「你要講電話可以自己打過來啊!」

    她顫抖地扯唇。「你說得對,如果我想聽到你的聲音,應該自己打電話,想見你一面,應該自己飛回台灣。這些年來總是我跟著你纏著你,你是不得已才忍受我的糾纏。」

    「你在說什麼?」他擰眉。

    她凝睇他,眼眸卻迷濛地看不清他的臉。「其實從我住進江家第一天,你就一直很想趕我離開,不是嗎?你一直希望我能離你遠一點。」

    他一震,神情掠過一絲狼狽。

    她的心更痛了。「我只是想達成你的願望而已,只是想成全你,所以才一個人躲到美國。」

    「既然這樣,你幹麼又回來?」他懊惱地反問。

    「對呀,我幹麼回來呢?」她恍惚地笑了。「不該回來的,就算回來,也不該提議跟你結婚,是我自作孽,都是我不好。」

    他聽出她話裡酸楚的自嘲,胸口一緊,不覺放鬆了抓住她肩膀的手勁。「儂儂……」

    「是我不對,不該收不回感情,都是我的錯,是我錯了……」她喃喃自語,淚流如雨,一滴一滴,都打在江之翰心上。

    他這才驚覺自己似乎重重傷了她,似乎對她太苛刻太冷酷了,而且他方才怎麼都沒注意到?她的臉色憔悴如鬼。

    「儂儂,你怎麼了?你還好吧?」他關懷地問。

    她沒回答,朝他勉力揚起嘴角,似是想笑,笑意卻頹然萎靡,然後,她忽地閉上眼,暈厥在他懷裡。

    他驚慄不已,慌忙擁緊她。「儂儂!儂儂!」

    儂儂發燒了。

    她暈倒後,他將她送去醫院,醫生檢查過後,確定她得了重感冒,替她開了藥。

    吃過藥後,她神智更昏沉。回家後,他抱著她躺上床,她昏睡不醒,他坐在床畔細心照料。

    她的臉好白,冷汗涔涔,他看了,胸口揪緊。

    「傻瓜!醫生說你應該不舒服好幾天了,為什麼都不說呢?為什麼還要勉強自己去上班?」

    江之翰喃喃低語,說著,眉頭收攏,不禁責怪自己。

    都怪他不好,這幾天刻意跟她冷戰,才會沒注意到她狀況不佳,而她脾氣也真夠倔,硬是撐著不向任何人求救。

    這個傻丫頭,真是倔透了!

    他無奈地歎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爺爺跟我看了,會有多心疼?」

    她在夢裡呻吟,像是回應他關懷的責備,江之翰擰乾冷毛巾,輕輕擦拭她臉上的汗水,她彷彿痛楚地蹙了蹙眉。

    一定很不舒服。他憐惜地撫摸她發燙的臉頰。

    「嗯……」她再度在夢裡低吟,唇瓣微微開合,似是在呼喚著某個人。

    江之翰動作一凝,神經頓時繃緊。

    千萬別是叫俊佑的名字,如果是叫俊佑的名字……那又怎樣?他怔仲,咀嚼著忽然在喉間漫開的滋味,那是酸,還是苦?

    腦海中慢慢浮現一幅畫面,那是數日前,儂儂與俊佑親密擁抱的畫面。

    他咬牙,用力甩甩頭,試圖甩掉那令他刺目的一幕。鮮明的顏色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段塵封許久的回憶。

    他想起大學時代,有次也是他們四人到海邊出遊,儂儂的腳被貝殼劃傷了,俊佑用礦泉水替她洗淨傷口,細心地貼上OK繃。

    那時候的他,也是拿著相機四處取景,偶然回頭看到這一幕,震驚得凍在原地。

    他記得,自己還在無意間按下了快門,照片洗出來後,他出神地看了許久,最後用力一揉,狠狠擲進垃圾桶。

    他很生氣,雖然不是很明白自己在氣什麼,但怒火熊熊,灼燒他的理智,以至於那陣子他對儂儂跟俊佑說話都沒好口氣。

    之後,他便發現自己常常掛念著他們兩個的互動,總是有意無意地窺探他們、觀察他們,像個嫉妒心強的傻瓜。

    幹麼這麼介意?他氣自己、瞧不起自己,這般斤斤計較,實在不合他平日瀟灑自若、遊戲人間的風格。

    為了讓自己恢復「正常」,他還獨自背起行囊,出國流浪兩個月,心自由了,靈魂解放,回國後彷彿又回歸正軌。

    不料某一天,儂儂在電影院打瞌睡,靠著俊佑的肩頭,他又再度發神經,缺席隔天儂儂的慶生會。

    不知為何,儂儂總是有辦法引出他最惡劣的一面,在她面前,他也最好勝爭強,不肯認輸。

    就算再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世上最能夠動搖他的人,是她。

    就連爺爺都管束不住的心跟靈魂,只有她拉得住那條韁繩。

    為什麼?

    他偶爾會捫心自問,卻不敢太深思答案。

    「……」儂儂蒼白的唇再次輕啟。

    江之翰深呼吸,握了握拳,為自己做了好一陣子的心理建設,終於鼓起勇氣,側耳傾聽。

    「……之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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