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王府門口,在門房的通報下,爾珩親自出來迎接他們,帶著他們穿越一處庭院花園,行經富麗的迴廊,一路上映入眼底的儘是雕樑畫棟,秦琯兒雙眼骨碌碌地轉,發覺這王府可真是豪華。
三人走進迎賓廳堂,看到玄兒已端坐在裡面,身後依舊是那位忠心護主的薩多。玄兒看見秦琯兒進門,高興地起身走向她,拉著她坐在自己身旁,獻寶似地將一隻青瓷茶罐推至她面前。
「琯姐姐,我把我們家的龍井茶拿來了。」
秦琯兒看著眼前那只青瓷罐,興奮的拔開蓋子,一陣清新香味撲鼻而來。她閉上眼睛,深深汲取那龍井特有的清香,再張開眼打量著那細長的青翠葉身、碧綠的色澤,倒和劉掌櫃那批進貢茶有些相似,就不知喝起來是否也有一樣的水準。
「看這形態、這香氣,這龍井茶應是上等貨,不過要喝過才知道。」
一談起茶,她眼神閃亮,整個人神采奕奕。
「我已命人燒水了,聽說好茶還得有好水相搭配。」爾貝勒和冷天鷹陸續入座。
「沒錯!聽說北宋大文豪歐陽修很在乎這泡茶的水質,閒暇之餘還會去探尋甘美的泉水。」一說起與茶相關之事,她可是興致勃勃呢。
「咱們今日取泉水的過程雖不如歐陽修那般辛勞,但水質決計不差。
京城外郊龍崎山的龍潭泉,那裡水質柔軟純淨,待會兒秦姑娘一試便知。」
「爾貝勒也太有心了吧!」冷天鷹看到眼前這排場,不免諷刺道。
那龍崎山雖離京城不遠,但地勢頗為險峻,非尋常人可到達之地。
「對待你和秦姑娘這等人物,值得!」爾珩不是聽不懂冷天鷹的暗諷,不過臉皮厚一向是他的特長。
冷天鷹聽了冷笑一聲。和爾珩相識多年,他太瞭解他的「表裡不一」,外表看似玩世不恭、遊戲人間的他,其實是個深藏不露的鬼才,只要他願意,凡事皆能達到他想要的局面。
這時下人端來了幾盤茶點,有松子糖、桂花糕、蓮蓉甜餅等等,每一樣都十分精緻,像似用來觀賞的一般,讓人看了都捨不得吃。
「這都是些配茶小點,既然泉水尚未燒滾,大家要不要先吃些茶點?」
「千萬不可!」秦琯兒急忙阻止,「喝茶就是圖那份清新的香味,尤其是清茶,一開頭先吃點心,會壞了那氣味。」
「原來喝茶還有這等講究。」玄兒受教地點點頭。
「待喝至第二、三泡茶時,便可吃些甜食充胃。」秦琯兒又接著說。
這時一名童僕提著燒水壺及暖爐座進門,將水壺置於爐座上保溫,隨後有位丫鬟端著一個木盤進門,上頭有著各式茶器。
「秦姑娘覺得用何種茶器好呢?」爾珩問道。,「龍並茶清香,不宜用宜興壺悶泡,咱們是聊天喝茶又不是賽茶,還是簡單用瓷碗各沖一杯即可。還有,別再秦姑娘、秦姑娘的叫我了,既然你和冷大哥是好友,便也同眾人一股叫我琯兒吧。」實在聽不慣人家姑娘東姑娘西的稱呼她。
「姑娘如此說,在不就恭敬不如從命嘍。」爾珩故意誇張地拱手作揖,惹來秦琯兒和小玄兒一陣笑。
秦琯兒拿起茶匙在每人的杯子裡放入些許龍井茶葉,接著拿起那燒水的鐵壺,在一個大大的茶盅內注滿水,看到眾人疑惑的眼神,秦琯兒解釋道:「龍井茶細嫩青翠,葉片容易舒展開來,不需要太滾燙的水,那反而會破壞其鮮美度。這滾水在茶盅先冷卻一下再注入茶碗內,溫度剛好。」
不一會兒,她又拿起茶盅將開水注入每個人的茶碗中。
「冷大哥你瞧,這些葉片都立起來了,每一片都像在飛舞般,這就是我喜愛龍井茶的原因;除了口感、香氣之外,最重要的是賞心悅目。」
她將茶碗拿給冷天鷹。
只見淡綠茶水中飄浮著一片片碧綠的茶葉,那散開的葉片還真似在飛舞般。
「你真那麼愛這茶,以後我請南方的朋友每年幫你帶上來。」他們北方人對茶倒沒那麼多要求,在天鷹堡茶只是用來飯後解膩用,但只要她喜歡,他願意為她費這些心思。
「太好了!來,你聞聞這香氣。」冷天鷹接過她手中的茶碗,一陣清香撲鼻而來,爾貝勒和玄兒也端起了自個的茶碗聞香。
「其實倒也不用麻煩,玄兒家每年都會有人送,再轉送給秦姑娘幾斤茶也無妨。」反正這小子家東西多得很。
「不用了!」冷天鷹毫不客氣地拒絕爾貝勒的提議,他深信「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唉,你又何必那麼客氣。」爾珩故意拋了個曖昧的眼神給冷天鷹,冷天鷹則回給他一記白眼。
「這茶也要趁熱喝,涼了味道會變。」秦琯兒說著便拿起茶碗就口而飲,大伙也跟著拿起茶碗喝了起來。
秦琯兒只覺滿嘴清香、舌底生津。茶湯果然華潤順口,香氣在口中持久不散。
茶湯入口後,她卻有些遲疑,接著又喝了幾口,烏黑的眼珠骨碌碌一轉,似乎有了定論了。
「這是江南哪家茶行的茶?什麼人送的?」
「這我也不太知道,這茶不好喝嗎?」玄兒不解的看著秦琯兒。他是不怎麼懂茶,卻也覺得這茶清香甘美。
「這茶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好到……」她停頓一會,望望冷天鷹,再看看爾貝勒,視線又回到玄兒身上,眾人不解地望著她。
「這真是你家裡取來的?」
「是啊!」玄兒點點頭。
「每年都會送來?」秦琯兒再次確認道。
「嗯!」玄兒這回更用力的點點頭,深怕她不瞭解似。
片刻,她似是確認心中所想,輕輕點點頭,「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可要向您下跪行禮了。」
「為……什麼?」玄兒一時結舌,不知如何回應。
「因為你就是當今聖上。」
秦琯兒此話一出,冷天鷹只是挑了挑眉,但玄兒和爾貝勒則十分驚訝。
「你為何如此認為?」爾珩著實好奇,他望向冷天鷹,冷天鷹的表情說明他並沒有告知她這件事。
爾貝勒雖沒有正面答覆,但這一問便代表她的猜測正確,小玄兒真是當今皇上。
「如果皇上能答應不追究懲罰民女,琯兒就說。」說完,秦琯兒起身欲跪在玄兒面前,雙膝尚未著地,玄兒已起身將她拉回座位上。
「琯姐姐,你別當我是皇上就這麼待我,我喜歡姐姐,咱們以後見面也別跪來跪去的。」年幼的小玄兒,正是剛繼位不久的康熙皇帝,他雖貴為帝王之身,卻也還是個孩童,難得遇見一位不畏懼她、能自然待他好的姐姐,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身份,讓她變得不敢親近他。
「琯姐姐快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不自覺撒嬌問道。
「或許是長久喝茶的關係,我對茶的感受度比一般人敏銳,而這龍井茶我一個月前在揚州喝過,那光澤、香氣、味道、口感皆和眼前這茶相同……」
秦瑁兒便把自己和劉掌櫃打賭,及如何從他手中贏得幾兩茶,和兩人私下品嚐朝廷貢品的事情告訴了在座眾人。
「我知道那是今年要進貢朝廷的茶,只應存放於帝王之家,而當今天子是以稚齡之年繼承王位,玄兒家世既富且貴.小小年紀卻已渾身散發著王者的風範,如此推算下來,我心中便有了答案。」
「琯兒真是聰慧,一杯龍井茶就能猜出玄兒的身份。」爾貝勒由衷地讚道。這女子反應敏捷、見識不凡,他遞給冷天鷹一個讚許的眼神,算他有眼光。冷天鷹不客氣的接受爾貝勒的讚許,秦琯兒的聰慧他早見識過,但每次總有不同,他己開始期待未來與她共同生活的樂趣了。
「原來琯姐姐已經喝過這茶了。」
「你答應不罰的,君無戲言喔!」秦珀兒不忘提醒。
「我不但不罰,還要送琯姐姐龍井茶。」
「真的?那我真要謝謝皇上了。」一聽說有好茶喝,她開心地拍起手,卻不忘瞟了眼冷天鷹。他竟然不告訴她玄兒的身份,如果她不小心得罪了當今聖上,那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冷天鷹看出她眼裡的不滿,貼在她耳旁悄聲說:「我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
秦瑁兒聽了,紅暈染上頰,一張俏臉更顯嬌美。
爾貝勒則在一旁頗有深意地看著兩人的互動。看來他的好友真的找到了一生的伴侶了。在爾貝勒府裡作客數天,秦琯兒天天在京城閒逛,她尤其愛拉著冷天鷹往茶館跑,除了喝茶外,最主要是聽聽當地的說書。茶館裡各路人馬匯聚於此,秦琯兒的出現總會吸引眾人的眼光,只因那細緻粉琢的五官、靈活閃動的明眸、亮麗的外貌,還有那渾然天成的高雅氣質。
或許是男扮女太裝久了,她竟然對自己所引起的騷動毫無所覺。
眾人的目光原是追隨著秦琯兒,但一接觸到冷天鷹殺人般冷厲的眼神後,便會識相地收飲起,畢竟天底下沒有不怕死的人,因此秦琯兒一路上能心無煩憂的遊樂,全歸功於身旁有位得力的保鑣。
今天一早冷天鷹進宮去了,據說是老佛爺召見,由爾珩陪同前行。
沒有他的陪伴,秦琯兒只能乖乖地在府裡閒逛。中午過後,冷天鷹二人仍末回府,她和府裡的人不熟,也沒什麼事可做,想到明天就要回飛鷹堡,她決定到城裡逛逛,順便買些小禮物送給大家。於是她跟王府的多總管知會一聲便出門,多總管還派了一名丫鬟陪同。
秦琯兒在布店買了幾匹今春新樣式的布料;想說回去可以分贈給一些女眷。走出布店,看見路旁有一小販賣著一些小巧玲瓏的玉飾,那些玉雖非上等質地,但質感色澤倒也不差,她和丫鬟在攤子前挑選著,打算買回去送給堡裡幾個年輕的丫頭。
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秦琯兒望向聲音處,四名蒙面黑衣人突然向她們衝過來,這熟悉的場景勾起她的回憶,她心中有著不好的預感。
黑衣人停在她和丫鬟面前,為首的一人伸出手指著她,「左邊那一位!」說完便將手中長劍揮向秦琯兒。
琯兒心中早有準備,所以劍揮出時,她趕緊將自己手中的布疋向前扔去,試圖阻撓黑衣人的進攻,好趁機跑走,但黑衣人哪可能讓她脫逃,揮開那些阻礙物,又迅速追上她。
丫鬟被嚇得呆楞在一旁,一回神也只能張口大喊救命,可一旁的平民老百姓一看到拿刀持劍的黑衣人,只敢躲在一旁,誰敢挺身相救啊!
沒一會黑衣人便追上了秦琯兒,舉起大刀便往她身上一砍,她奔跑不及背部被砍了一刀,跌倒在地,鮮血瞬間染紅了粉綠上衣,回頭一看,那黑衣人毫不留情地又舉起刀——
秦琯兒心中充滿恐懼,難道她就要這樣結束生命?她沒來得及看爺爺最後一面,也無法再和邵叔一家人相聚了,飛鷹堡大伙都這麼疼她,她捨不得大家;最主要的是她才剛結識了自己喜愛的男人,往後的人生她想要和他共享,怎麼可以就這麼離開人世間呢?她還沒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她好想再見冷天鷹一面……
才這麼想,冷天鷹的身影就出現在她眼前,這是臨死前的幻覺嗎?
不管如何,老天待她算不薄了,讓她死前還可以看見他,她不禁輕喊了一聲:「天鷹!」
砍向她的大刀,忽然被一顆小石子擋下,秦琯兒的視線愈來愈模糊,意識也一點一點的消失,接著便昏厥在一個寬大的胸膛裡。擋下那一刀的正是冷天鷹。
今天一早爾貝勒領著冷天鷹進宮晉見太皇太后,這位老佛爺是小皇帝的祖奶奶,因小皇帝想拜冷天鷹為師,老佛爺亦認為習武不但可強身,必要時還可以保身,且冷天鷹在北方俠名遠播,再加上爾貝勒在一旁敲邊鼓,因此她並不反對小皇帝拜他為師,於是今天召他倆進殿商議此事。
冷天鷹並未答應老佛爺的要求。雖說飛鷹堡和朝廷關係良好,但他己習慣那無拘無東的生活,並不想和皇室有太過密切的牽連。雙方雖未達成共識,但老佛爺還是留他們在宮裡用餐。老佛爺雖為一介女子,但或許是滿人,所以多了一分爽朗英氣,二人和老佛爺相談甚歡。
回到王府,多總管告訴他秦琯兒出門去了,冷天鷹不放心,便和爾貝勃一同出門尋她,突然發現前方有騷動,兩人便趕了過去,眼前的景象卻讓冷天鷹驚駭不已——秦琯兒正倒在血泊中,一把刀正要落到她身上,他急忙運氣以一顆石子將那把刀擋開,和爾珩迅速衝向前,他將秦琯兒抱起,在她身上點了一些穴道,然後踢開一位阻礙的黑衣人。
「活捉!」離開時他只留下這句,他一定要查出這些人的目的為何。
冷天鷹抱著秦琯兒回貝勒府,多總管見狀雖感驚愕,卻仍鎮靜的要人去叫大夫。王府丫頭端來了熱水和毛巾,冷天鷹將秦琯兒輕放在床上,小心地將她的上衣撕開,一條仍淌著鮮血的刀傷隨即出現在她的雪背上。
冷天鷹是江湖中人,對於刀劍外傷並不陌生,但當秦琯兒背上那道傷映入他眼中,他的心卻驚顫不己,如此嬌弱的身軀如何去承受這痛?他恨不得自己可以代她受這些痛楚。這是他是第一次這麼恐懼,害怕失去一個人。
他拿起毛巾擰乾,幫她清洗背部傷口,丫鬟拿來一盆的清水,又將一盆盆的血水拿出去。
仔細清洗傷口後,他將下人都遣了出去,從懷中取出班大夫特製的刀傷藥。由于飛鷹堡在江湖中立足,眾人身上難免會有些刀槍劍傷,所以班大夫研發出一種能快速凝血且減輕傷痛的外傷用藥,只是那藥材取得不易,所以飛鷹堡並非人人都擁有此藥。
他將藥輕輕塗抹在秦琯兒背部的傷口上,此時突然有人敲門。
「天鷹,我將宮裡的御醫請來了,你讓他為琯兒看看吧!」是爾珩的聲音。
原來多總管去叫大夫的途中遇見了爾貝勒,爾珩趕緊將宮中的御醫捉來;說捉真的不為過,因為御醫就讓他一路施展輕功拎到王府來。
冷天鷹用絲被蓋住秦琯兒的背部,將床簾拉下,起身打開房門。
爾貝勒讓御醫進門,自己則在門外等候。御醫掀起床簾幫秦琯兒把脈,冷天鷹則小心地掀開絲被讓御醫檢查她的傷口,接著兩人互看了一眼才走出去。
「這位姑娘的刀傷頗深,所幸處理得宜才不致有生命危險。但她失血過多,身子很虛,我開些藥讓她活活血,等她清醒過來後,再給她飲用一些補氣的湯藥。至於外傷,我看那傷口上的藥,應該是頗為難得的外傷藥,只要持續上藥,相信不久傷口就會癒合,只是這……這刀疤恐怕不易消失。」
御醫說完,開了藥方便離開,爾貝勒則要多總管抓藥去。
「那些黑衣人我都抓來府裡了。」爾貝勒看了冷天鷹一眼,眼神有些閃爍。
冷天鷹看了他一眼,冷厲地問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一想起血泊中蒼白的嬌顏,冷天鷹全身散發著肅殺之氣。
「事情有些蹊蹺。」
冷天鷹一聽,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他們其中一人我認得……」爾珩瞄了他一眼,冷天鷹僅抬了抬眉,要爾珩接著說下去。
「商大人是老佛爺身邊的人,他是前朝的降臣,很少在正式場合碰到,主要是為老佛爺處理一些事。」
「這事和老佛爺有關?」冷天鷹驚愕的問道,畢竟他們今早才和老佛爺會面。
「我不認為老佛爺知情。」爾珩客觀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冷天鷹頗有深意的望向他,「何以見得?」
「他們現在被『請』到王府裡,你和他們談談吧。」爾珩將一千人拿下後,認出了其中一人是朝中商大人,而黑衣人也認出他是爾貝勒,他便將這些人全帶回府。
「我想去會會你說的那位商大人。」冷天鷹和爾珩對看了一眼。
兩人走進一個廳堂,三名黑衣人坐在椅子上。
「我點了他們的穴道。」爾貝勒走向其中一名黑衣人,往他身上一拍,那人身子傾了一下,穴道便解。
「爾貝勒,臣等乃是為朝廷做事,希望您不要干涉。」
「是誰下令要你們追殺那位姑娘?」冷天鷹語調雖平穩,但氣勢冷肅駭人。
黑衣人被其氣勢震住,一會認出把人救定的就是他,商安中神色傲然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爾珩是貝勒爺,他們自然要敬重,但此人又是誰?竟敢對他們如此問話!
「商大人,這位是飛鷹堡堡主冷天鷹,他問什麼,你們都要照實回答。」爾珩相信這些人一定都聽過飛鷹堡。
果然,一聽到冷天鷹的名號,那群黑人面面相顱,似乎有些驚嚇。
「傷害了那位姑娘我們實不願意,但皇命在身,不敢不從。」雖然震懾於冷天鷹的名氣及爾貝勒的地位,但他還是堅持為臣者得忠於皇命。
「皇命?我不信皇上會下這個令!」爾珩不以為然,小玄兒這麼喜歡秦琯兒。賞賜她都來不及了,怎可能危害她的生命!
「不是皇上,是老佛爺。」
此話一出,冷天鷹和爾貝勒肅然相對。
「老佛爺什麼時候下的令?」這是冷天鷹迫切想知道的。
「這……」商大人有些為難,這可是老佛爺的懿旨。
「你就說吧!老佛爺那邊我擔著。」爾珩瞭解商大人的顧慮。
商大人仍是面有難色。他當然瞭解爾貝勒在朝廷中的地位,也知道老佛爺一向信任他,一番思索後,他才開口道:「這是在順治爺的年代就有的皇命。當時有許多前朝餘孽尚存活著,那些亡國臣民想利用前朝皇族為號召,組成對我朝不利的幫會,老佛爺深恐那些亂民會危害到皇上安危、社稷安定,便設立了一個組織,專事前朝餘孽的追捕。」
「這和秦姑娘有何關係?」爾貝勒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預感。
「她是前朝皇帝的女兒。」
商安中此話一出,爾珩與冷天鷹心中皆一凜。
前幾天有人看到她拿出一塊刻著蘭花的玉珮,那是崇禎送給四大妃子之物,再加上那人曾到揚州追捕過秦葉他們,這才確定她就是我們追捕了十八年的人。」
「你……確定?」這個組織爾貝勒曾聽聞過,雖然追逐十八年實在不可能會出錯,但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不會有錯,她就是崇禎的女兒,至於其中細節請恕為臣不便告知。」
爾珩心中明白再也問不出什麼來了,便將其餘人身上的穴道解開。
「你們從現在起馬上停止對秦姑娘的追殺,不准動她。」
商大人一行人不敢承諾,他們只聽命於老佛爺。
「老佛爺那邊我去說,你們靜待她老人家的命令吧。在她尚未下令時,你們全都不准有動作,不然後果如何,哼,你們自己看著辦!」爾珩冷厲說道,商安中等人不敢造次,趕緊向他行禮告退。
商安中經過冷天鷹身旁時,又說道:「這其中原由,冷堡主可問秦葉。」
待商大人等人離去,爾珩看了冷天鷹一眼。
「琯兒是前朝公主?」
「她和秦老爹在揚州被追殺因而逃難到此,不過秦老爹身受重傷,目前在北山療養,她的身世恐怕連她自己也不曉得。」冷天鷹想起秦琯兒前些天拿給他看的玉珮,當時她還很困惑自己為何會有前朝宮中之物呢。
「如果屬實,那真有點棘手。你知道,自開國以來,為了怕那些漢人假借前朝皇族名義造反,朝廷對那些前朝皇室總是毫不留情。」爾貝勒沉重地分析道。
「琯兒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她心中根本不可能會有反清復明的念頭,況且她一個孤女又有什麼力量去反抗朝廷呢?」對於朝廷的作為,冷天鷹十分不以為然。
「她或許沒有這能力,但某些有能力的人或組織卻需要她的身份來號召、激勵民心造反,這正是朝廷擔心的地方。」身為朝廷一員,爾珩十分清楚這些行動背後的真正原因。
「如果在上位者能以德服人,又何須擔心人民造反?」
「天鷹,這話不能亂說。我知道你此刻擔憂心亂,但還是謹慎為妙。」
爾珩明白冷天鷹此刻的心情,但批判朝廷的話可不能隨便說出。
「爾珩,你知道飛鷹堡雖然無能力與朝廷抗衡,但朝廷要在短期內攻下它也不可能,更何況我在江湖上還有一些力量,要真敵對起來,這其中要耗損不少財力人力,對雙方來說都不是好事。」冷天鷹口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是在告訴我,你要和朝廷作戰?」爾珩挑挑眉,不敢相信一向冷靜的冷天鷹竟會這麼說。
「不是,相反地,飛鷹堡與朝廷的關係一向友好互利。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朝廷不改變對琯兒的態度,我將盡我所能去保護她,甚至不惜賭上我的性命。」冷天鷹表情平靜,但眼底的堅定讓人知道他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
「先別太悲觀,老佛爺那邊我去說說,即使我的面子不夠大,別忘了現今皇上也是站在她這邊的。」爾珩拍拍他的肩膀。朋友一場,他太瞭解與冷天鷹為敵是多麼愚蠢的行為,朝廷若要全力追殺,那恐怕要耗掉大半的國力,相信老佛爺會明白此事。
「朝廷的事你出面,明天琯兒的身體若稍有起色,我們便回飛鷹堡。」
「秦姑娘傷得不輕,這樣趕路不好吧?你是擔心商安中他們去而復返,還是不放心我王府的防禦能力?」
「我不是擔心王府的防禦能力,而是回到我自己的窩我才能真正掌控局勢。在朝廷動向不明之際,我無法放心,而事先計劃佈局是有必要的。」
冷天鷹將他心中的憂慮說出。
「你放心,我也會盡全力幫你的,即使是賠上貝勒這個身份。」爾珩的情義相挺,令冷天鷹動容,兩人對望一眼,情誼盡在不言中。
近子時,躺在床上的秦琯兒嚶嚀一聲,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擔憂心疼的臉龐。
「怎麼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傷口會痛嗎?」冷天鷹看到秦琯兒茫然的神情,緊張地問道。
傷口?秦琯兒這才想起下午她出門買了些早春的布料,在大街旁挑選玉飾時,突然殺出一群黑衣人,一看見她二話不說便拿起刀來砍,她記得自己被砍了一刀跌倒在地,然後……她就失去知覺了。失去意識之前,她似乎看見了冷天鷹,她以為那是死前的幻覺,但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卻是那麼的真實!
「我沒有死?」秦琯兒虛弱地問道。
「傻丫頭,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冷天鷹疼惜地摸摸她的臉。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我以為再也看不到爺爺、看不到飛鷹堡那些疼我的人,我以為……」如果那一刀真砍下來……她恐懼地望向冷天鷹,一雙黑瞳盈滿了淚水,她眼睛一眨,淚如雨下,她緊緊偎進冷天鷹的懷抱裡。
「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自己喜歡的人、再也看不到你了,嗚嗚……嗚嗚……」走了一趟鬼門關,她決定毫不隱藏地說出自己的情感。
「傻瓜!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帶走你。」冷天鷹輕輕拉開她,用手將她蒼白面頰上的淚珠輕輕拭去,那力道像是在撫著什麼稀世珍寶。
「當我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你,我多麼自責自己讓這種事發生。看到你蒼白的病容,我的心是那麼痛,恨不得能代你受這個罪。」他低頭將她的淚吻去。
她知道冷天鷹不是一個會甜言蜜語的人,所以聽到他如此深情的告白,她內心歡喜,蒼白的面頰浮出淡淡的紅暈。
「我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他將她擁入懷中,俯下臉,輕吻上她的唇瓣,緩緩地、深切地吻著她。
迎上他的吻,她發現這個吻和上次那輕輕的吻不一樣,十分深情與憐愛。
秦琯兒本能回應著,她己無法思考,覺得自己快融化了,她不自覺嚶嚀一聲,冷天鷹才終止了這個吻,輕輕地抱住她。他不禁咒罵自己,她還受著傷,他竟這樣待她,若是牽扯到傷口……「傷口會疼嗎?」輕輕拉開她,他仔細端詳她,只見她杏眼燦燦、俏顏粉紅。
秦琯兒害羞地搖搖頭,重新賴回他那寬大溫暖的懷裡。其實說傷口不疼是騙人的,但有他溫柔的照料,這樣的疼痛便不算什麼了。
「你的身子需要調養,爾珩的府裡戒備或許森嚴,但我還是不放心,我們明日就搭馬車回飛鷹堡。」畢竟對方是朝廷密探,不能輕忽。
他撫著她那披散的青絲,心疼不捨地低道:「你的傷實在不適合行走。」
「我可以的,我也想回去。」她知道他的擔憂,但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怎會讓一向冷峻絕傲、不懼一切的他如此緊張呢?又是什麼人想奪取她的性命呢?
「那些黑衣人是誰?」她猜想他應該知道,不然也不會有這些考量。
冷天鷹遲疑了下,該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我們憂急著你的傷,沒有纏鬥下去,讓他們給跑了。」他決定先不告訴她,不想讓她心中有所疑懼。
「這些人和在揚州追殺我們的是同一批人,是什麼人想要我的命?」
她猜這些人是想要她的命,但她從未得罪過什麼人,即使是吳英才,也只會挾持她,而不會要她的命。
「你別想了,總之有我在你身邊,誰也不能傷害你。你只要好好養傷,其它的事就別煩了。」
她相信冷天鷹會查出這些人的來歷,也知道他是想保護她,但要她當個聽話木頭女,她可不依。
「我會乖乖地讓傷口快些癒合,可是這事也不能瞞我,我雖是女子,但也不想全然無知,畢竟這事關我自己啊!」她輕輕抬起臉,眼底有著堅持。
他知道要全然歎瞞她是不可能,而她的勇敢也令他讚賞,但冷天鷹並不想讓她為此事煩憂。
「不是想瞞你,這事還在調查中,尚不能確定,要怎麼告訴你呢?或許等秦老爹回來,事情便能明朗了。」看來只有等秦葉回來,方能應證商安中所言。
想想也是,這其中有太多不解之處,看來她只好等爺爺回來再說了。她挪了挪身子,不意牽動到背部的傷口,她輕呼一聲。
「好疼!」
「小心!」冷天鷹輕扶著她,心想班大夫那藥的藥效可能已過了。
「剛剛還不怎麼痛,現在卻覺得背部好像要裂開了,愈來愈疼。」
她緊蹙眉的模樣,讓冷天鷹的心都揪住了。
「可能藥效退了,我再幫你上藥。」他讓她輕趴在被褥上,從懷中拿出藥來,將她身上那件寬鬆外衣從背後解開。這時秦琯兒才發覺身上這件外衣的特別——只有在頸部及腰部以細布條繫著,也就是說她的背部是裸露的?此時冷天鷹解開了繫著的布條,只著肚兜的她驚叫一聲,卻又無力翻動身子。
「很疼嗎?不要亂動,否則會碰到傷口。」她這一聲驚呼,讓他的心都亂了。
「不……不是,是你……你你,我……我我……」秦琯兒羞得語無倫次,冷天鷹卻以為她是痛到無法說出話,趕緊將藥抹上她的背部。
「這是班大夫特製的創傷藥,除了可治療傷口,它還有鎮定及減緩疼痛的效果。」他邊說邊用手輕緩的為她上藥,為了使藥效加快,他運氣於掌上,來回撫摸著傷口。
塗上涼涼的藥膏,傷口便不再那麼疼了,但那溫熱的大掌在背部游移著,如此親密的接觸,令秦琯兒羞得不敢抬頭,只能將臉深埋進枕頭中,低聲咕噥著。
「你說什麼?」
「你這樣……我以後怎麼見人?」她輕聲抗議,語氣儘是撒嬌之意。
冷天鷹將她的外衣繫好,再將她輕輕拉起,看見她那臊紅的雙頰,他不禁輕劃過她的臉頰。
「為什麼不能見人?」他故意逗她。
「我穿這樣……而你……」這麼羞人的事叫她怎麼說出口嘛!
「我怎樣?」他嘴角輕揚地問道。
「你……」看到他眼底的笑意,秦琯兒生氣地鼓起兩頰,伸出拳頭輕敲他的胸膛。「你欺負人!原來堂堂的冷大俠也會……會不正經,欺負個弱女子。」
看著她嘟起的小嘴,他低頭輕啄了一下,然後在她耳邊低語:「如果這叫欺負的話,那我只會欺負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她是他的女人?秦琯兒杏眼圓睜。她將屬於他,那麼他呢?她不廿示弱地回道:「既然如此,那你以後也只能是我的男人。」
冷天鷹一聽挑起眉。敢情這小丫頭是在宣示她的所有權?唉,該說她是天真嬌憨呢?還是特立獨行?也罷,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決定要好好收藏,用一生去體會。
「好大的口氣!」他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
「這樣才公平嘛!」她撒嬌回道。
「好!」這又有何難?單是和她談天鬥嘴就夠他忙了,哪來閒工夫去招惹其他女子呢?何況他的心己在她身上,怕是永遠都不會放手了。
兩人深情對望,恨不得能將對方放進心裡。
「快睡吧!明日才有好體力。」冷天鷹拿出一隻錦盒,取出一片人參放入她口中。秦琯兒張口含住那參片,不解地望向他。
「這是玄兒托爾珩拿來的,說是外邦進貢的千年之物,有續命的功效,你現在身子虛,正需要此物養氣。」
秦琯兒一聽,知道這肯定是非常珍貴的藥材,便乖乖含著入睡。
冷天鷹幫她蓋好絲被後,便在床邊打座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