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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櫻!來場華麗的愛吧(上) 第10章(1) 作者:單飛雪
    回到「巧遇」,汪樹櫻把床打開,將杜謹明拖到床上放。

    他身軀龐大,腳掛在床外了,某個東西從他外套口袋掉出來,是皮夾。皮夾攤開的那一面,汪樹櫻看見他的身份證。

    明明是他的相片,名字卻是「杜謹明」。

    杜謹明?汪樹櫻撿起皮夾,裡面有他的名片。名片沒有寫他的職稱。只是簡單的寫了旅館地址跟他的電話——

    精英商旅、杜謹明?

    所以名字也是假的?還有什麼是假的?工作也是吧?

    汪樹櫻瞪著床上的混蛋。

    好,好極了。全都騙人的是吧?汪樹櫻抓了桌上的書往他身上扔,又抓了一包餐巾紙砸向他的頭,全都是死不了人的懲罰。汪樹櫻歎息,覺得自己太可笑了。

    唉。皮夾丟一邊,深呼吸,冷靜冷靜,現在不是發飆的時候,人命比較重要。她跑去打開音響,讓喜愛的歌曲舒緩心情。是說,經過他種種惡意打擊後,汪樹櫻驚訝地發現,是怎樣?免疫力增強了喔?現在發現他身份造假她雖然生氣,但很快就平靜下來,果然人的脾氣是被磨出來的啊。

    汪樹櫻去倉庫把毯子抱出來,將他密密蓋上。在他皺眉的額頭上放了冰袋,又蹲在床邊把他臉龐頸部的汗都擦去,量他的體溫,39度。接著她跑去拉開抽屜,找出葡萄糖水,泡好了,餵他喝下去,再餵他喝一大杯水,過程中,他靠在她懷裡,任她擺佈,毫無反抗,乖得像個嬰兒,只是偶爾會皺眉呢喃一下,也聽不清楚說什麼。

    汪樹櫻把他放倒,再讓他靜靜躺一會兒,重新量體溫,38,8度。嗯,有開始退燒。看樣子只要多休息應該就沒事了。

    「呼。」汪樹櫻微笑,放心了。她蹲在床邊,雙手捧著臉,打量他——粗獷濃黑眉毛、鼻子高挺,嘴唇……凝視他的嘴唇就想到他熱烈的親吻。

    冷靜、冷靜!汪樹櫻拍拍面頰,給自己煮了熱呼呼的巧克力,她需要鎮定,還迫切地需要一顆聰明的腦子。沒錯,對付這男人。已經不能用她慣常的思維。現在,她打開本子,把認識這男人之後發生的種種事件,寫下來,一條一條的逐項分析研究,試著找出他背後的動機。

    以前,汪樹櫻跟人往來坦率隨興,腦子雖然有長啦,但懶得用,也不想費心思揣測別人的言行。美其名是單純,實際上是對那些人沒興趣也不好奇,她在自己的世界自娛自樂,從不覺得有必要費那麼大勁去解讀或瞭解他人的言行或心事。如今她有了改變,單純的汪樹櫻開始有了複雜的心思,因為認識他之後,他帶給她種種複雜又矛盾的心情,這種種因他而來的刺激,讓她體會到可以因為某個人而緊張興奮,又傷心難過,還有那種炙熱微癢的陌生情慾。「黑先生」讓汪樹櫻的生活和觸覺因這些刺激而變得豐富。

    單身又單純的人生可以很寧靜素美,然而因為愛,開始複雜起來的種種經歷,卻讓人拓展出多變的樣貌,展現華麗的風情。

    汪樹櫻看著寫下的關於他的種種事件,她懷疑,這世上還有誰,能帶給她這麼多體驗和體會。她應該因為他的欺騙憤慨生氣沮喪?可捫心問問自己,她想抽掉這段記憶嗎?想刪除關於這個人的一切嗎?不。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想體會這些過程——

    很傻嗎?

    汪樹櫻凝視床上的男人,也許很傻,可是他彷彿帶有某種神秘的磁力,讓她想靠近。這情不自禁的感覺,也許就是所謂的愛情。

    汪樹櫻目光閃爍,眼眶忽然濕潤,竟然很感動。是呵,愛情。原來愛上人,是這樣不由自己,是非難分,又無法以理智邏輯分析的狀態啊。現在,看著他平安寧靜的睡在她的被褥裡,讓她照顧著,所有的難堪羞辱憤慨都忘記,她微笑,她此刻唯一的感受是,甜蜜又滿足。她感到幸福。

    杜謹明聽見某種奇特音樂,像有著明月跟星星的夜空,叮叮咚咚的,類似玩具琴的背景音樂,襯著傭懶的男人嗓音,有氣無力的歌音,跟音樂織成夢幻般的氛圍,這是教人安心沉溺的暖夢。

    他在夢裡微笑,困擾他的頭痛不見了,連日的疼痛都遠離,緊繃的肌肉全部放鬆了,他很溫暖、很舒服。他縮在被子裡,團成舒適的半圓,鼻尖聞到熟悉的溫暖氣味,是巧克力的甜味。唔——他喜歡。

    有幾次他試著睜開眼睛,但暈眩,視線矇矓。他隱約看見昏黃柔和的燈影中,有個女人蹲在原木桌子前的椅子上,她專注的縫著什麼東西,蓬鬆的黑髮擋住她的側臉,但隱約看見鬈翹的睫毛。一雙白皙小手,很可愛地在藍布堆裡忙碌著,她寧靜的在縫紉著,寬大的黃色毛線衣,天空藍的牛仔褲。

    杜謹明微笑,閉上眼睛。他大概知道這是誰了,所以她出現在他夢裡面了?好極了,這是個美夢啊。他安心了,如果這是天堂,死亡是幸福的。他很滿意,不需要回現實世界,他甘願長久昏睡下去——

    當杜謹明再醒來時,已是早上七點多。他睜開眼,驚訝自己躺在「巧遇」店裡,躺在那些桌椅中間一張折迭床上。他掀被坐起,愣愣看著週遭景象。

    汪樹櫻站在櫃檯後的流理台正在忙著煮東西,聽見聲音,她回頭,看見他醒了。

    「睡飽了?會不會餓?」

    他恍惚著,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把蓬鬆的鬈發盤在腦後,露出一張明亮的瓜子臉,大大眼睛精神奕奕地朝他望著。

    杜謹明防備地看著她,她表情平靜,她不生氣了?好奇怪。

    汪樹櫻問:「餓不餓啊?燒到腦子都鈍了嗎?」她笑了。

    看見那麼溫暖的笑容,他警戒的神經舒緩了。

    他問:「這什麼音樂?」在睡眠中他一直聽見這首歌。

    「《No-Surprises》,是『電台司令』的歌。好聽吧?煩躁的時候聽一聽還不賴。」汪樹櫻端出一鍋粥,放床邊桌上,桌旁迭著一些藍色的布。

    杜謹明想起來。「昨晚你在縫東西。」原來是真的看見,不是夢。

    「對啊,打算做個大袋子。」舀了排骨粥,給他。「吃吧。」

    杜謹明接過碗跟湯匙,看著她。「你……不生氣了?」

    「很生氣,所以在粥裡面下毒,怎樣?」她笑著,也給自己舀一大碗,拉椅子過來坐下吃。

    他說:「有毒?有毒你還跟著吃?」

    「沒聽過『玉石俱焚』這個成語嗎?我是玉你是石頭,現在我們一起毀滅。」

    他低笑,「聽起來不錯。」

    杜謹明克難地盤坐床上吃粥,她則坐在椅子上看他吃。杜謹明還搞不太清楚她的狀況,剛退燒,腦子也昏昏的,沒有什麼想法,先吃再說。她煮的粥太好吃了,他大口扒起來,飢腸轆轆,原來餓這麼久了?是啊,他好一陣子都沒食慾啊。

    汪樹櫻看他吃得狼吞虎嚥,真好笑,有這麼餓嗎?她有滿足感,看見自己熬的粥讓他饞成這樣。他瘦很多,下巴長了新生的鬍髭,黑髮凌亂,衣服也縐了,看起來頗憔悴。

    為什麼這麼大的人,老是會惹她心疼?感覺他像受傷的獸,冷不防就急著防禦,警戒,亂咬人。而有時,那雙炯炯的桀騖不馴的黑眸,又瀰漫著悲傷。當他凝神不說話的看著人時,或背過身離去時,他的身影瀰漫著孤獨的氛圍。

    「再一碗。」杜謹明遞給她空碗。

    「吃得真理直氣壯啊。」又不是他的僕人,嗟。汪樹櫻又幫他舀了一大碗。

    他很快又吃個精光,又把空碗遞向她。

    「還要。」

    她驚愕。「了不起,了不起。」又給他一大碗。

    他一連吃完三大碗才滿意,放下碗,抹抹嘴,伸個懶腰,一副很滿足的樣子。

    「吃飽了?」汪樹櫻托著臉,打量他。

    「對。」

    「有話跟我說嗎?」

    「你有話跟我說嗎?」

    「我先問的,我直接說好了——這是你的皮夾,昨晚把你搬回來時掉在地上。」汪樹櫻把皮夾扔給他,「杜謹明,在精英商旅工作。你不叫李東海,也不是司機。我上網查過,你是有名的精英商旅負責人。」

    她知道了?杜謹明收下皮夾,爽快承認了。「對,我是杜謹明,李東海是我的司機。」

    「為什麼說謊?為什麼耍我?」

    他抬起一對黑眸,吃飽了,就精神了。他目光炯炯,衝著她微笑。「昨晚我在運動場昏倒了吧?你幹麼帶我回來?幹麼照顧我?上次被我羞辱得還不夠?!」

    「這個等一下再讓你問,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幹麼說謊騙我?什麼車禍、什麼受傷的,我看你發燒還能跑那麼快,全都是胡扯的。幹麼耍我?我們有仇嗎?曾經有什麼過節嗎?」

    「私事我不想回答。」

    「牽扯到別人就不是私事。」

    他保持微笑,看著她,緘默,大有本大爺不說你能怎樣的意味。

    汪樹櫻翻個白眼,繼續問——

    「那麼對於救了你又照顧你的人,謝謝或感激都不用嗎?假如不是我,昨天你昏倒在跑道,那麼晚了公園都沒有人,你現在可能已經肺炎死翹翹。」

    「說了半天就是在申明你多偉大,你救我一命,好,耽誤你的時間,從昨晚到現在,多少?我付你看護費。」他就事論事,反正身份已被拆穿,不必演戲,他擺出商人嘴臉。

    汪樹櫻抬頭,想了想,伸出十指數算。「我算算喔,抬那麼重的壞蛋回來,體力消耗的部分收你一百萬,不怕被細菌傳染照顧發燒的病患這麼偉大的情操算你兩百萬,更偉大的是這個病患非常惡劣的傷害過本人,而本人不計前嫌,如此有佛心,還熬了粥給你吃,這個『精神賠償部分』算一千萬,那你總計一下,開張支票給我,感恩。」

    「總計一千三百萬?」他呵呵笑。「我是發燒,不是腦殘。」

    她也呵呵笑。「我知道,我猜得出來,你很有錢吧?也對,有錢人才會這樣搞神秘。現在,你的身份被我拆穿了,你不做解釋,看起來對我也沒有歉意,然後呢?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杜謹明看著她。「我剛剛說了,我可以付你看護費,我甚至可以照一般行情三倍付你,但一千三百萬太誇張了喔,重新開個合理的價碼吧。」

    「所以你不道歉也不解釋,只想用錢打發就對了,然後還嫌我開的價碼不合理?喂,我精神上可是受到很大的打擊。」

    「好吧,你重新開價,我看看汪樹櫻的『精神』值多少?」

    「如果我開價,你付了錢,之後呢?」

    杜謹明沉默幾秒,定睛看著她。「之後?」他微笑。「之後就各過各的,汪樹櫻過汪樹櫻的生活,我過我的日子,當大家沒認識過。」既然她都知道他身份了,再戲弄她怕只會鬧出更複雜的事,他不想和她周旋了。

    汪樹櫻看他面無表情地說著各過各的。從客觀上看來,他真是個無情的傢伙,可是……她再也不會被他表現出來的言行欺騙了。她被唬爛那麼多次,她也開竅了。被耍了一、兩次,還可以原諒,被耍了三、四次,不報仇可不行了。

    她微笑。「汪樹櫻的精神不是用錢可以衡量的。」她說得鏗鏘有力,直視著他的眼睛。「有錢可以擺平所有事嗎?呵,這件事,不能用錢解決。」

    這可有趣了,她在嗆他嗎?他問:「不然你想怎樣?」沒有比錢更棒的補償了。

    「你可以瞎掰你的名字跟身份,捏造假車禍受傷,可以這樣耍得我團團轉。現在換我了,我也想玩玩,杜先生,你——」汪樹櫻瞇起眼睛。「其實非常喜歡我對吧?」

    「不要開玩笑。」杜謹明臉色一沉,他否認。

    汪樹櫻微笑。「否認也沒關係,反正我認定你就是喜歡我,而且啊,瘋狂地為我著迷,搞不好啊,還失眠好多天,說不定啊還因為我食慾不振雨中吹著冷風偷偷在我店外癡癡守候心神不寧手足無措想愛又不敢行動,渴望跟自尊天天打仗,哦喔——嘖嘖嘖,你就是這樣沒錯,為了我失魂落魄,都生病了,嘖嘖嘖,真可憐——」

    杜謹明震驚,她一連串話說得他頭皮發麻,眼神閃爍,心中很虛,表情緊張,但他仍頑強否認。

    「不要自己演得那麼高興,很可笑。」

    「可笑就可笑,我是傻,但不是笨蛋;我是不想用大腦,但不是腦殘。我昨晚分析得很徹底。為什麼堂堂一個商務旅館負責人,老是跑來我店裡喝巧克力。喝巧克力就算了,看到我送貨硬要幫忙,然後又騙我這個小店老闆什麼車禍受傷,然後又胡說你是司機叫李東海的,為什麼一個大忙人花這麼多閒工夫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我左思右想,只能得到一個結論。」

    杜謹明凜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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