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向懶散慣了的管嬌嬌,近日對客人也特別慇勤,想到這裡即將結束,管嬌嬌也依依不捨起來。雖然跟過去的工作比,這兒薪水低,雜事多,可卻是她待過最自在的地方,因為汪樹櫻實在太沒老闆的架子。當然,更讓她心情複雜的是離開以後,跟韓成旭見面的機會幾乎是零了。
唉,管嬌嬌不禁憂鬱起來,她討厭自己對這男人還存有一種莫名情愫。如果他真的跟汪樹櫻在一起,她也好死心離開不留戀。偏偏那傢伙追汪樹櫻追半天,雷聲大雨點小,看情勢跟汪樹櫻只是好朋友。可是說是好友,他又提議將空屋租給汪樹櫻,到底他是怎麼想的?
管嬌嬌猜不透韓成旭真正的想法,每次看到他火氣就上來,可是……眼色忍不住就往他身上瞅,偷偷注意他的言行、猜測他的心思,結果告別時走得很酷的是她,放不開的也是她。管嬌嬌唉聲歎氣,覺得自己很傻瓜。
今天是中國人的大日子,除夕。
天公很作美,沒下雨,方便大家辦年貨,不過氣溫仍然低,十一度,超冷。汪樹櫻在店門貼了營業到五點的告示,許多店家也都提早歇業讓員工回家吃團圓飯。剛開店,就湧入一群上班族搶著買熱巧克力暖胃,有的站在走廊上就喝起來。
汪樹櫻忙著烹煮,店內瀰漫巧克力的甜味。然後,許久沒在早上出現的杜謹明也來了。他一出現,震驚旁人,管嬌嬌瞪著杜謹明,又看向拿鍋子怔住的汪樹櫻。管嬌嬌納悶地想——這兩個人,又熱絡起來了嗎?搞曖昧喔?
緊跟著杜謹明走進店裡的是韓成旭,他也驚訝地看著杜謹明,然後看向汪樹櫻,然後他跟管嬌嬌對看,跟她有同樣的疑惑。
杜謹明跟汪樹櫻是——情侶嗎?而且已到公開化的關係嗎?因為這兩個人的脖子繫著一模一樣的灰色圍巾,顏色一樣,花紋一樣,毛料雷同,通通一樣。
杜謹明在他們疑惑的眼神裡,怡然自得地加入排隊的隊伍。他得意洋洋還覷了一眼排在身後的韓成旭,刻意昂著頭,展示脖子上的圍巾。
呵。韓成旭失笑。一樣的圍巾?他瞇起眼。
呵。杜謹明微笑,摸摸圍巾,深恐韓醫師沒發現。
汪樹櫻也看到圍巾了,她按捺心中疑惑,先消化客人的訂單,管嬌嬌幫大家都點完飲料了,終於客人少了。
汪樹櫻趁空跑到杜謹明那桌,杜謹明正蹺著長腿,看報紙,啜飲他的薄荷巧克力。
她低聲問:「圍巾是怎麼回事?!」她親手織的圍巾,不可能買得到一模一樣的。
他抬起頭,笑望她驚訝的眼睛,再看向她纏在脖子上的圍巾。這是老天幫忙,還是他們有心電感應?多好,她今天也圍上圍巾了。在大家眼中他們就是情侶吧?好爽。
他問汪樹櫻:「我織的圍巾很溫暖吧?親愛的。」
「你?什麼?你織的什麼?!」汪樹櫻大驚,低頭檢視脖子上的圍巾。「這是你——」
「我說過,會用無價的東西換你的圍巾,杜謹明牌的圍巾可是無價的,獨一無二買不到。」
「你織的?不可能。」
「這是美麗諾毛線,用麻花針織的,沒錯吧?」他看汪樹櫻張大嘴巴,驚訝得說不出話。「嚇到你了?我只要有心,學什麼都快,只是過程差點瘋掉而已。」他呵呵笑。
汪樹櫻呆站著,還是不相信。所以,她繫著的圍巾,暖和的圍巾,是他一針一針織出來的?她怔怔地,感覺堅硬起來的心在軟化——急速地融化,他真是……讓她沒轍。
「看在我這麼有誠意的分上,原諒我吧?」他問。
汪樹櫻不吭聲,但眼睛瞅著他,她的眼睛起霧了。
杜謹明抓住她的圍巾往下扯,汪樹櫻被迫彎身,他湊身想吻她。
「很多人在看……」她推開他。
他不放手。「看就看,我們是一對啊。」扯緊圍巾,他不讓她逃,深情的黑眸看到她臉紅耳熱。
「誰跟你一對?」她倔強道。
「你跟我一對。」他更倔強。
「不是說要隱瞞、不要鬧到大家都知道?」
四周的人都在注意他們了,但杜謹明不在乎。
「我以後每天都會來找你,我不會放棄。」他站起來,看著汪樹櫻。「我認輸,我信了,你很狠,汪樹櫻是可以沒有我的——」他握住她的雙肩。「但是我不能沒有汪樹櫻。我現在——要吻你了,你要是不高興就咬我,我可以忍受痛跟流血,但絕不會放開你——」說完,不顧大家在看,吻她;熱烈親吻,放肆親吻思念的唇瓣;擁抱她,緊緊地抱住這柔軟身體,聞到頭髮的香氣,他太高興了,絕不能放手,絕不。
汪樹櫻怔怔地讓他吻,讓熱烈的嘴唇輾轉地與她纏吻。她沒咬他,反而興奮得顫抖,她也伸出手,擁抱他。怎麼辦呢?她太驚喜、太感動,管不住自己的雙手了,緊緊回擁,忘情地與他熱吻。
沒錯呵,她心跳激狂,那個報告只是報告而已,巧克力怎麼樣也贏不了被他熱吻的興奮感,她不管了,她頭暈腦脹,只想融化在他懷抱裡,像巧克力被熱烈地融掉,化成甜蜜蜜的暖洋。
汪樹櫻跟杜謹明熱吻時,管嬌嬌跟韓成旭在一旁驚訝地看著,店內的客人們也竊笑著偷偷瞅著這對熱情的戀人。外面冷風刺骨,店內熱情如火。
「瞧,你輸得很徹底。」管嬌嬌冷哼,揶揄身邊的韓成旭。「看看樹櫻陶醉的樣子,你沒希望了。」
「我無所謂。」韓成旭聳聳肩,他微笑。「現在這麼看,倒覺得他們挺配的。嬌嬌啊,我們以前好像也這麼熱情過喔,我們也在餐廳吻過好多次,還曾經住進飯店三天不出房間,只躺在床上——」
「閉嘴。」管嬌嬌瞪他。
「沒有我的冬天很冷吧?」他突然摟住管嬌嬌。
管嬌嬌打他,他呵呵笑。可是管嬌嬌忽然哭出來,跑進廁所,韓成旭愣住,追過去。在她關門前擋住門,他闖進去把廁所門鎖上。
「你哭什麼?」
「你這個人很可惡,既然放棄我了,幹麼又挑釁我?這樣攪亂別人的心情很好玩嗎?」
被她罵,他卻笑了。捧住她的臉,瞅著她閃躲的眼睛。
「原來你還是在乎的喔?」
「我沒有。」
「哭什麼啊傻瓜,不跟我好的人是你。」
「愛情騙子——」管嬌嬌推開他,開門出去。
他拉管嬌嬌回來,低頭吻她,被她用手掌巴住臉,推開。
「不要碰我。」
「欸,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到底想要什麼?」韓成旭煩躁道。「你會不會太難搞了,我實在是——對你很無力!」
管嬌嬌瞪住他。「我沒辦法信任對未婚妻處處隱瞞的男人,誰知道你是不是只有一個小孩?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又蹦出兩個三個小孩?還什麼跟孩子的媽旅行住同個房間沒一起睡就沒關係?誰信?我無法相信你。」
韓成旭吼:「難道要我從出生到現在把所有的感情對像跟私生活,都跟你寫份報告你才高興?你講不講理啊?」
「算了。」管嬌嬌推開他。「我們算了。」走出廁所,放著韓成旭對著她背影生氣。
晚上,汪家圍著吃團圓飯。
汪樹櫻還沒跟爸媽提「巧遇」的事,她打算過完年找個時間慢慢說服爸媽,先讓大嫂把店安頓好,免得節外生枝。
大嫂王淑娜因為前幾日跟大家鬧情緒,這會兒忙進忙出幫婆婆張羅年夜飯,特別耐心聽話,任婆婆指示。她幫婆婆切菜端菜幫得特別來勁,一方面因為內疚,一方面也是感動汪樹櫻對她的好。
汪媽用豬腳燉了過年一定要吃的長年菜,一大鍋端上桌,冒著煙,香噴噴,湯還滾著。汪媽媽呵呵笑,她也不跟媳婦嘔氣了。
她先幫媳婦添一大碗。「來,大家都要喝一碗噢,喝了長年菜才算過新年,長命百歲,感情久久長長——」
「謝謝媽。」大嫂靦腆地笑了。
「我不要喝那個湯,有苦苦的菜。」小蘭皺著眉頭嚷。
「一定要喝,什麼苦苦的菜,這個喝了可是會長壽的——」王淑娜哄著女兒說:「還有這個,小蘭最愛吃的菠蘿蝦球,奶奶特地做給你吃的喔。過年就要吃菠蘿,保佑我們大家一整年都旺喔,還有這個蘿蔔,好綵頭。」
汪泰山大口扒飯菜,噴著口水笑嚷:「我媽跟我老婆真厲害啊,看看這個陣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二道菜?!誰家的年夜飯像我們家的這麼豐盛?我太有福氣了——」
「喂!」王淑娜掐老公耳朵。「拜託你講話嗓門不要那麼大,還有,你的口水控制一下,都噴到菜上面了,要讓誰吃啊?」
大家哈哈笑。
小蘭也罵爸爸。「爸爸最惡了啦,每次都這樣,一邊講話,一邊吃飯,還一邊噴口水咧——」
汪樹櫻笑著看他們拌嘴,又看爸爸開心的喂孫女吃飯,再看媽媽一直幫大家挾菜勸菜,一桌熱湯熱菜,熱氣蒸騰,客廳瀰漫飯菜香,電視機裡除夕節目正熱鬧著。過年,就是要這樣歡歡喜喜熱熱鬧鬧的……她真高興有家人陪著。這一想,臉色黯然,想到某個人了……
他在做什麼?誰為他準備年夜飯呢?汪樹櫻撫弄脖子上的圍巾,他沒爸媽陪,最親的姑姑又生病,除夕這天,餐廳都歇業了,他該不會一個人孤伶伶地在他的旅館餐廳吃飯吧?汪樹櫻低下頭,怔怔地想起他早上的話——
「我認輸,我信了……汪樹櫻是可以沒有我的,但是我不能沒有汪樹櫻。」
唉喲——汪樹櫻偷笑,他真是,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爽?
砰,汪樹櫻突然站起來。「媽,我出去一下。」
「你出去幹麼?除夕呢,喂?」
汪樹櫻衝進廚房,拿幾個保鮮盒。「我裝一些菜出去——」
大家震驚,問著汪樹櫻——
「現在要去哪兒?」
「裝菜乾麼?」
「給誰吃啊?」
汪樹櫻的行徑教親人驚訝,可她等不及慢慢交代,拿了包包就走。
「我很快回來喔,你們吃。」汪樹櫻急急忙忙出門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家人。
一走出公寓,汪樹櫻先給杜謹明打電話,沒接。她騎車到他們的套房找人,按了很久的門鈴,他不在。
管理員說:「我看到他晚上匆匆忙忙地出去了,還沒回來喔。」
汪樹櫻愣在大樓外,正想著該去哪兒找人時,杜謹明的電話來了。
「樹櫻……」
「你在哪兒?我正要找你,晚上吃了沒?我這邊有——」
「我在醫院——」他聲音沙啞,有濃濃的鼻音。
汪樹櫻心頭震了一下,慌了。「為什麼在醫院?你怎麼了?」
「姑姑剛剛吐血……醫院發出病危通知,怎麼辦……」他說不下去了。
汪樹櫻聽到他無助的聲音,整顆心揪痛起來。
「我過去陪你,在哪家醫院?」
汪樹櫻問清楚地址,趕到醫院。之前聽杜謹明提到姑姑,說是生病,但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她在加護病房外的走廊前,看見杜謹明一個人孤伶伶地坐在冰冷的藍色椅子上。他頹喪地雙手蒙著頭,像被擊潰了。
汪樹櫻走向他,停在他面前。他抬頭,看著她,眼眶殷紅,因為忍著淚整張臉脹紅著,那痛楚的模樣教汪樹櫻心碎。
汪樹櫻在他身旁坐下,把他拉向自己,環住他,讓他埋在她懷裡。
杜謹明的臉一碰到她溫暖的懷抱,就再也承受不住嚎啕痛哭——
汪樹櫻默默陪他掉淚,那樣自負又強悍的大男人,現在卻無助的像個孩子哭著,可見有多怕失去姑姑。
汪樹櫻緊摟著他,想把所有溫暖都給他,他哭得那麼傷心,她感覺自己的心也要裂開了。她感受到這時的杜謹明全然的依賴她,把自己的重量全靠在她身上,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支柱。所以她緊緊地擁著他,所以啊,她怎麼能放下這個男人?
汪樹櫻熱淚盈眶,覺得自己有義務照顧他。這男人有時可惡有時可憐有時又非常讓她驚喜跟感動,他是這樣教她心疼的存在。她閉上眼,下巴擱在他頭頂,陪他傷心。就算他會讓她心煩頭痛,她也決定好了,再也不放開他了。
愛一個人原來有這麼多複雜的感受,不是單純的喜歡不喜歡,不是單純的愛不愛,有時覺得他像她養著的需要她的小狗,有時又像是讓她賴皮的靠山,有時想依靠他,有時是她被他依賴著。有時想逗他、或是被他氣得發誓不理他了,有時又會像這樣有那種衝動,甘願奉獻一切照顧他。難道是這麼多複雜的情緒,才教愛情有了華麗的面目?讓愛情偉大不朽?
汪樹櫻摟著謹明,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再也離不開他了,不管他做了多少惹她生氣的事,都捨不得看他哭,看他這樣痛苦。
因為愛上了,再也由不得自己。
她的心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它多了另一個主人。
經過緊急輸血,清晨五點,杜緋燕的狀況終於穩定,暫時脫離險境。這段期間,杜謹明跟汪樹櫻一直等在加護病房外,護士勸他們回去休息——
「加護病房明天上午十一點才開放探病,你們先回去休息,有什麼狀況會立刻通知你們。」護士看杜謹明沒有要走的意思,安慰他說:「你在這邊等對病人沒幫助啊,把身體累垮怎麼辦?還有,要跟你們確認一下,杜小姐簽過放棄急救的同意書,這你知道吧?」
杜謹明點點頭,姑姑一向瀟灑,痛恨插管後要死不活苟延殘喘地活著,早就簽了放棄急救的同意書,可是他不相信會有這麼一天,姑姑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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