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誰會相信靈魂還陽的事。
她告訴他,她本名鄭予馨,今年二十五歲,至於為何靈魂跑到邱雲瑤的身體裡,全因為死神搞出的烏龍,她命不該絕,死神為了彌補她,才會在真正的邱雲瑤走了之後,讓她借邱雲瑤的身體回到陽間。
即使已經猜出大概,但溫翰宇聽她親口敘述前因後果後,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死神還會搞錯人?」
「是啊,而且他長得一點也不恐怖,沒有手拿鐮刀、一張骷髏臉,或是長得像牛頭馬面,事實上,他還是清朝的大官,說話文縐縐的呢。」
「那我真要感謝他,若不是他,我可能無緣見到你。」
這話甜進了她的心坎底,因為這代表,他像她一樣的愛她、珍視她。
「既然你還陽了,那麼上次心臟病發是怎麼回事?」
她愣住,聽了可心虛了,居然忘了這回事,忍不住吞吞吐吐。
「因為……我沒想到會還陽到已婚婦女身上,有老公有孩子……而且當時你們對我也很冷漠,所以……」
他立刻懂了。
「那是故意的?因為你要走,所以死神當時也在場?」
「咦?你反應挺快的嘛,我——啊!」
「不准走!」他突然一把將她攬在懷裡,霸道的命令。「不要擅自決定,我經不起再一次的驚嚇,生命不是兒戲!」
她也趕忙抱住他,很意外他這麼激動,內心又甜蜜又愧疚,忙向他保證。
「不會了,我不走了,如果真的要走,我早就離開了。」她露出幸福的笑容,對這副寬闊的胸膛已經上癮,哪裡捨得離開他呀。
「死神不會再來找你了?」
「呃……這……」
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瞪著她,神情立即轉為陰沉,像是有人惹毛他。
「他還要來?」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死神會來找我,是因為他有承諾於我,等他來,我會告訴他我不走了。」她忙安撫道,雖然很高興他這麼在乎自己,但她不想看到他生氣的樣子。
溫翰宇神情稍緩,點點頭。「那就好,不然我就要找人來驅魔避邪了。」
她被他認真的言詞給逗笑了,嬌滴滴的重新依偎在他懷裡,主動在他臉龐送上一個親吻,果然見到他臉上的怒氣全消,眸底添了抹熱芒。
「只親臉?」
她紅著臉,又在他唇上香一個。
溫翰宇還是搖頭。「不夠。」
哎呀,這個人食髓知味,得寸進尺嘍!她悄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大膽的話,接著整張臉都紅成了熟蘋果,想要逃開,但更快的,他已緊緊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吹拂著熱氣。
「你說的,晚上任我要求,不可以反悔喔。」
「好啦,快放開啦,我還得幫圓圓洗澡呢,啊,別咬,會留下痕跡啦。」
在她唇上、脖子上吮吻一陣後,溫翰宇才放手讓她離去,她則又羞又笑的逃開,免得他興致一來,滅不了火。
隔天,他傍晚回來的時候,走到廚房從身後摟住她,輕輕在她耳邊說話,告訴也所有照片和光碟都已銷毀,要她不用再擔心,她轉過身與他相擁,整個人有說不出的輕鬆和感動。
過去的邱雲瑤已死,連帶那些不堪的事都過去了,現在的邱雲瑤已重獲新生。
人生有什麼事比和相愛的男人共度一生還要快樂的?她無所求了,真的,感謝命運賜給她的一切,她只想安安分分的守著這個家,為她愛的家人付出這一生。
在一切風平浪靜後,她像平日那樣出門,去採買食材。
但她今天沒有請司機開車,而是走路到附近的商店和水果店去逛逛,況且今日天氣晴朗,散個步也不錯。
直到她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疑惑的回頭瞄了一眼,不由得一怔。
她停下腳步,冷冷瞪著那個陰魂不散的男人。
「怎麼又是你啊。」
十幾天過去了,她早就忘記小白臉的事,想不到這男人竟然又出現在她面前。
沒了照片和光碟的威脅,相信小白臉也拿她莫可奈何,所以她一點也不怕,就不信他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小白臉憤怒的瞪著她。「哼,你耍了我兩年,把我玩厭了就一腳踢開,還找人設計我,不管怎麼樣,起碼我都陪了你兩年,任你打罵就算了,還要哄你開心,你自己答應過,說等你離婚拿到贍養費就會嫁給我,還要買房子買車子,到頭來卻不聞不問,一句分手就把我打發掉,你把我當什麼?邱雲瑤,你太過分了!」
她突然有點同情他,這樣聽起來的確是有點過分,也是這男人倒霉,他不知道和他交往的女人已經死了,可憐他努力服侍了任性大小姐兩年,到頭來卻什麼也得不到。
被拋棄的那一方總是比較不甘心,她可以體諒他,但話說回來,他討公道的手段也太惡劣了,這一點她就無法認同。
「你其實根本不愛我不是嗎?和我在一起也是為了錢,如果你是真的愛我,不為錢財,或許我還會因為提分手而感到抱歉,但你不是,你居然偷偷拍了那麼多照片和光碟,根本早有不良企圖,你自己也承認是為了我的外表和身份,才甘願跟我在一起,現在目的沒達到,只能說是你的失策,怎能把一切怪到我頭上?」
小白臉沒說話,她就當他是默認沒話反駁了。
「在這場愛情遊戲裡,邱雲瑤和你都沒討到好處,我已經身無分文了。」
「但你還住在豪宅裡。」
「那只是他們看在我是女兒的母親分上,才讓我住的,說不定哪一天我前夫娶了新老婆,就會把我趕出去了,我的前途也很堪憂啊。」這話當然是她說來給他聽的故事,希望讓他好過一點,不要再糾纏著她不放,也讓他死了這條心,想挖錢,去找別的女人吧,從她身上是撈不到任何好處的。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她轉身繼續走,不再理會他,但她不理對方,對方卻又自己跟了上來。
她歎了口氣,板起面孔又轉過身瞪他。
「你還想怎麼樣?」她也不怕他,因為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弱女子,而且光天化日之下的,就不信他能對她怎麼樣。
然而,她就偏偏錯估了這一點,如果她警覺性再高一點,就會注意到小白臉不對勁,只可惜她輕忽了這男人眼神中的恨意,當她感到肚子一涼時,低下頭,一把刀子正插在她肚子裡,鮮血已經流出。
她驚訝的瞪著他,張著嘴,卻驚詫得說不出一個字,甚至懷疑這不是真的,因為這不該發生的呀。
她的美好人生才要開始,她和心愛的男人情感正濃,她還想陪圓圓長大,陪翰宇一起慢慢變老,生命還很漫長,怎麼可能在今天結束?
眼看小白臉落荒而逃,丟下她不管,而她兩腿一軟,跪在地上,依然不敢置信地盯著肚子上插進的刀子。
沒有想像中的疼痛,但是會全身泛寒,寒到骨子裡,她的額頭也在冒冷汗,眼看鮮血染了她整身衣裳,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像聽到有人在尖叫,但她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思緒開始變慢,她冰涼的心陷入了恐懼中,世界逐漸暗了,她被拉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當她醒來時,人已在醫院了,迎目瞧見的是翰宇驚恐的神色。
「翰宇……」
「撐住!你會好起來,別擔心。」
她感覺到翰宇有力的大掌正緊握住她的手,而且他在哭。
他怎麼哭了?可見她傷得很重,否則他怎麼會顯得如此驚恐無助?這讓她意識到一件事,也讓她哭了。
「我快死了……」
「不會,他們要為你動手術,你會好的。」
「我怕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別走,不准走,不要離開我。」
好不了了,她知道,可是她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不說就來不及了……
她看著他,想將他的相貌深深烙刻在腦海中,用僅存的力氣開口。
「如果早點認識你該有多好,就算要我犧牲一切都願意,只要可以留在你身邊,就算變成一隻鳥兒飛到你窗口靜靜的看著你,我也心滿意足。」
「我才不要你變小鳥,我要你當我老婆,你會好。」
「來不及了,我知道,我要走了……翰宇……」
「那就想辦法回來,像上次一樣,回到我身邊!」
「老公……」
兩人握住的手放開了,她被推入了手術室,愛人傷心的畫面被手術室的門給隔絕在外,她的淚水模糊了視線,虛弱地閉上了眼,她的身體已經沒有知覺了,連痛都沒感覺。
她從沒像此刻這麼絕望過,知道自己要走了,沒有人搞烏龍,她是被命運帶向死亡。
「來,排好隊,不要擠,一個一個上去。」
一名穿著西裝,打著領帶,臉上戴著阿湯哥墨鏡的死神,正在調度大家排除上冥車。
當她的靈魂一離開身體後,就在死神的發號施令下過來排隊,她左右張望,沒看到穿著清朝官服的死神,禁不住感到落寞和失望。
「唉……」深深歎了口氣,果然這次不一樣,她是死定了,嗚嗚嗚,她要大哭一場。
「請問現在是在排哪一家夜店啊?」
她愣住,望著前面一臉疑惑回頭問她的女孩。
「夜店?」
「對啊,我本來跟我男友在床上Happy的,不知怎麼的就在這裡了,好奇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只不過是多吃了幾顆搖頭丸,又哈了幾口大麻而已,迷迷糊糊的就來到這裡了,請問現在是在哪家夜店門口排隊啊?」
「……」她一陣無言,原來還有人連自己死了都不知道,她眼淚還沒飆出來,就先冒冷汗了。
「那個穿西裝的Partyboy看起來挺帥的呢,那夜店也好酷啊,還飄著乾冰呢,呵呵。」
那不是夜店,是冥車,如果你知道他是死神,還會對他拋媚眼嗎?
她心中考慮著該不該跟這女孩說實話,自己是被殺死的,而這女孩是嗑藥死的,看來這冥車載的是死於意外的人。
瞧這女孩興致勃勃的樣子,她還是別雞婆的告訴人家吧,一想到自己這麼苦命,她不禁又悲從中來,難過得要飆淚了。
一隻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手臂抓住她,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正準備要好好哭一場的她給用力一拉,直接穿過牆,脫離了隊伍。
「不遲、不遲,幸好來得及。」匆匆趕來的清朝大官死神,拉著她便跑。
邱雲瑤見鬼的瞪著他,先不說他的突然出現已經讓她驚訝,他的打扮才教她眼珠子瞪得凸出來。
向來以清朝官服出場的他,這回卻穿了奇裝異服趕過來,他頭上的髮型居然是法國十七世紀的那種卷卷的長髮,身上還穿著法國宮廷華麗的男士燕尾服。
一見到他這轟動武林的模樣,邱雲瑤就驚訝得掉下巴。
「你怎麼穿成這樣啊?」
「還不是為了你,下官可是偷溜出來的,為了避人耳目,我和法國老朋友交換服裝,由他扮成我,我則扮成他才能趕過來牽你的魂。」
「喔……」
「別哭喪著臉,我不是要帶你去報到,而是去還陽的。」
「耶?」她驚訝得不敢置信。「可以這樣嗎?」
「當然不行,所以我才偷偷拉你。」
「那……為什麼?」
「因為下官答應過你的事,就一定會守信,幸虧我來得快,要是慢了一步讓你被其他死神牽走了,一切就晚了。」
邱雲瑤驚喜得眼眶都紅了。「謝謝你,你真好!」
「別高興得太早,你這次是意外身亡,連下官都沒想到,恐怕會被上級知道,咱們時間不多,不能慢慢挑人選了,必須立刻還陽,遲了我也作不了主,在此情況下,你還願意嗎?」
她用力點頭。「願意!我願意!」現在只要能讓她還陽,再見到溫翰宇,她什麼都願意,什麼都不挑了。
「那就好辦了,眼前剛好有個人選,時辰也趕得及,年齡跟你一樣二十五歲,單身,家庭很正常,生活也單純,只是她的條件沒有你要求的好……」死神一臉愧疚的看著她。
她忙搖頭。「沒關係,我知道你盡力了,是我太挑、太不知足了,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你!你是大好人,只不過……你這麼幫我,萬一被上級知道你違法,怎麼辦?」她反倒憂心起死神,想到他被自己拖累,心中愧疚不已。
「姑娘別擔心下官,佛法無邊,世上沒有一個地方的法律比咱們這兒的法還嚴謹,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法規比咱們的法還靈活,一切求諸本心,法是法,法也不是法,再先進的網路,以假亂真,或是瞞天過海,也比不上咱們菩薩的千眼千手來得厲害,總有一天,你會見識到的,下官做事只求諸本心,其他一切交由老天來論斷。」
說著說著:轉眼之間,他們已到達目的地了,那是中部的一間醫院,急診室的床上躺著一名女子,是她要還陽的對象。
「時辰到了,鄭姑娘,咱們這次真的該道別了。」
她淚光閃閃,感激的望著死神。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死神的微笑如春風輕拂過湖水面,絲絲漣漪,卻了無痕跡。
「名字只是一個標記,轉一世,換一個名字,何必在乎?若有緣,咱們會再相見。」
她也笑了,心也懂了,是呀,就像她,從鄭予馨到邱雲瑤,不管名字怎麼換,但她仍然是她自己。
就要別了,她依依不捨的與死神擁抱,對他的感激,一切盡在不言中,然後像上回那樣,在死神牽出軀殼裡的靈魂時,她也進入了軀殼裡。
手術室裡,醫生護士們忙成一團。
「醫生,患者心跳增強了!」
「快!繼續急救!」
「加油!別放棄!加油呀!」
心電圖上的頻率又回復了正常,激動了所有人。
她的靈魂和身軀結全在一起,努力讓自己動,手指有知覺了,感到自己在呼吸了,週遭陌生人的加油聲觸動了她的心,眼角滑下了熱淚。
她回來了,從頭到腳,就連每一根神經都像是被操過一樣好累好累啊,但她知道要堅持下去,新的人生正在等她。
這一次,她會用自己的努力,無怨無悔的去開創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