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人家決定腰傷無礙,預備打道回府時,雷塹鬆了一口氣;他歡迎姜鴻濤長住,只是熱情過度的黑屎令他難以悄受,而且他還有要事待辦,閒雜人等最好先退場。
為了彌補失言的無心之罪,他親自開車送他們回台南的鄉下。
畢竟,哪天若讓他未來的丈人知道他曾喊他混蛋,說不定一氣之下便做出棒打鴛鴦的下流伎倆。
未來的丈人!
這個念頭沒像以往那樣讓雷塹退避三舍,反倒在心中挑起了雀躍,一思及與小瑩建立更親密的愛人關係,情慾的細胞就穿透疏離的習慣,挑弄著他對她的強烈佔有慾。
接下來,他得挑個沒人打擾的好時機來誘她點頭。
女人家嘛,都在期許花前月下的浪漫婚約;尤其是常口口聲聲數落他不知溫柔為何物的小瑩,如果在陪她逛菜市場的時候開口,鐵定會被她卯起來咒罵。
想到小瑩,他瞄了眼牆上的鐘,坐立難安。她快下班了。
「坐呀,怎麼老站著?」
「好。」他坐下了,卻只坐到一點點的椅沿,一副隨時準備拔腿跑人的神態。
「很累吧?」
「不。」想起小瑩警告他要多說幾句,別這麼問一句答一句……「不會。」兩句話,行了吧?
對他簡潔有力的回答,姜鴻濤不以為意的笑著。「你急著回去?「
「是呀。」
姜鴻濤聽得滿心舒暢,但還不太想放人。
「來,先喝杯茶提提神,這茶葉是人家送的,一斤要上萬元哩。」塞了杯熱茶到心神不寧的雷塹手裡,姜鴻濤好整以暇的啜著熱茶。「你很擔心她一個人在家吧?」
「嗯。」他停了幾秒。「是呀。」
「她不會有事的啦。」
雷塹聞言一愕。「你,都知道了?」
「當然。」他替他添滿茶水。「從小,小瑩這孩子就很少根筋,可她是沒什麼心眼的,讓人搖到頭暈的樂天派,可是,她還算將自己打理的很好。」
單純與樂天知命並不能讓那鬼小子網開一面不來糾纏她呀!
「你不擔心她?」
「擔心?做父母的,怎會不擔心兒女呀,可看到你以後,就比較安心了。」
「我?」
「是呀,好小子,我投你一票。」
「啊?」
「你夠穩,也夠有腦子,撐得住我那沒啥定性的傻女兒。」況且,這雷塹看起來溫吞卻也略顯陰沉,可小瑩好像不怕他,而他也滿能包容小瑩的挑釁,這一點就能叫他稍微寬心了。「而且,夭壽噢,我就是看不慣男人穿什麼子彈內褲,男人嘛,穿那麼緊的小褲子,不是存心想悶死命根子嗎?」
「子彈內褲?」
「是呀,幹嘛省那麼點布嘛,要穿就要穿得舒服一點,所以呀,我一看到你那條晾在後院的內褲就覺得滿意。」
這……什麼跟什麼?
「我的內褲?」
「怎麼?」姜鴻濤愉悅的神情微微變色。「我找到的那條四角大內褲不是你的嗎?」
四角大內褲?
突然,雷塹有一種雞同鴨講的茫然。
「姜伯伯,你說的知道,是指知道有我?」
一團疑雲移罩在姜鴻濤的腦袋上,他瞅著恍然大悟的雷塹,老眼微瞇。「要不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麼?」
Shit!
果然是雞同鴨講!
原來,談話的主題是這種父親的關心,而不是姜伯伯也知道女兒被幽魂纏身了。
「瞧你一臉的傻,是不是我說的太直接了?你不是偶爾跟小瑩住在一塊兒?」其實,他想說的是睡在一起,但他沒有開明到那種無話不提的程度。
住跟睡,實質相同,可是,說在嘴裡還是有某種保守尺度呀。
「我是呀。」
「這麼說來,你應該也不是玩玩就好了?」
「不是。」
漫不經心的探笑頓然化為誠心的喜悅,舉臂拍拍他的肩頭,姜鴻濤爽朗邀約。「要不要留下來住一個晚上?」他別有居心地問。
車子駛進村口時,他就瞧見老何在門口張望了;畢竟,不是天天都有陌生的大轎車開進村子裡;若雷塹留下來,街坊鄰居就可以先瞧一瞧他未來的半子了。
「不了。」未來的半子不給臉,姜鴻濤也不生氣,只是有些失望。
「那好吧,既然你歸心似箭,我也不強留你。」揮手示意聞言就站起身的心急小子坐回去,他道,「我去後面的菜園弄點大頭菜還有玉米,你順便帶上去吃。」
「啊?」還得等他去菜園拔菜?「不必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別看我老了,我的動作可一點都不輸你們年輕人呀。」
「青菜,台北也有。」
「你說話的口氣跟小瑩還真是一個模子呀。」將鋤頭扛上肩,他輕描淡寫的撂下一句。「小瑩愛吃的很。」
「噢。」已經起身的雷塹坐回去。
他不貪小便宜,可是,小瑩愛吃的家鄉味、老人家的親情,這點耐心,他有!
稍安勿躁,蘇熒應該不至於趁他不在時對小瑩動手……吧?!
^O^
姜鴻濤拔大頭菜的動作夠快,摘玉米的身手也沒得挑剔,可是,雷塹出發時,天早黑了。
先前小瑩來電時,嘀嘀咕咕念他真不給面子,也真不懂得鄉下空氣新鮮的好處,反正他又沒趕著上班,何必急呼呼的趕回台北,好像真怕她會乘機在家裡開起應召站。
但,他偏不!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初嘗相思的滋味,很讓人心情煩躁又坐立難安,再聽她口口聲聲勸他留下來住個幾天,心裡當然微惱著她的不解風情。
她是快人快語,常會自得其樂的對他挑釁撩撥,連談個戀愛也是寬以律己,嚴以待他。
而他,慢人加溫,一旦完全面對情愫的爆發後,對她的情慾幾達沸騰狀態,完全將她的喜怒哀樂往心裡擱進,甚至,離她的暴虐行徑一遠一久,他就不行了。
「真應了她的話,犯賤呀!」
腦海在自憐,心情卻因為她而發顫,車行飛速,雷塹的腳緊踩油門,他很專心的駕控著車子馳向有她的城市。
前一秒,他滿意的看著標示著板橋的大看板被速度拋到身後,下一秒,眼角瞥見了旁邊有人。
不,不是人,是蘇熒,那鬼小子。
他怎麼會在這裡?胸口一震,雷塹正待開口招呼他,就見神情陰凝的他飄浮在坐椅上,然後猛地朝他竄來。
咦?
「原諒我。」
原諒他?鬼小子要他原諒他什麼?
疑惑的黑眸在觸及蘇熒玉石俱焚的陰沉決心時,旋即悟到了什麼,來不及證實,一股冰冷的僵滯在剎那間狂猛的佔據了雷塹的四肢,冷汗直冒,他努力穩住方向盤,卻力不從心的發現它自有主見的奪權,逕自控御著這輛四輪傳動的嘶吼猛獸。
接下來,是一片的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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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姜文瑩跟來訪的雲薇夫婦坐在客廳,喝著咖啡、聊著天,偷偷分心的想著又在電話裡對她尖酸刻薄的雷塹。
她知道他嘴裡沒說,可是,鐵定是挺想念她的,否則,不會在聽到她的建議時,語氣變得凍人又死氣沉沉;沒他跟在身邊的日子很無聊,而且,她也想死了他呀,但是,他不會笨到猜不出她的用心良苦吧?
成天自言自語的嘀咕那些怪力亂神的話,她擔心他真會被壓力給搞垮,說不定鄉下的純淨空氣與寧靜的環境多少能對他有所幫助;更何況,她只有爸爸一個親人,現在有了他,自然是希望她愛的兩個男人能更熟絡彼此的感情哪。
「這咖啡滿香醇順口的。」
「雷塹買的。」提到他,她忍不住笑瞇了服。「他只喝這個牌子的咖啡,找了好幾家店才找到。」
「他還真堅持。」
「是呀,他呀,就那副牛脾氣,常常把我氣得半死。」當然,惹惱了她,他也別想好過。
說到氣呼呼的他,她下意識的朝牆上的鍾瞄去,滿心期待……他也該到家了吧?
家!她忍不住笑歎著連啜兩口有著情人味道的咖啡。
「唉,你幹嘛笑得這麼詭異?」
「詭異?」姜文瑩不自覺的咯咯笑出聲。「談戀愛嘛,總會神經神經的,你跟阿華不都是過來人?」
「瞧你一說到他就滿臉的淫蕩,事情順利吧?」見小瑩聞言笑得燦爛,她不由得挺高胸脯。「謝我吧,幸好向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我那天押對了寶。」
「你押了什麼?」
「你呀。我趁你昏迷時不由分說的將你押給了他,雖然是誤打誤撞,但好歹是喜劇收場,怎樣,感謝我吧?!」放眼瞧著處處綻放溫馨的室內,王雲薇不禁好奇問道。「他今天回不回來?」
「回來呀,應該快到了啦。」
聽姜文瑩一副居家女人的口氣,許孝華忍不住出言糗她幾句。「雷塹他還真是愛屋及烏,那麼大老遠的開車送姜伯伯回台南,真夠狗腿。」
「啐,你呀,壺莫笑鍋黑,想當年你追雲薇的時候,連她弟弟出國你也專車送他去機場,說雷塹狗腿,你呢,連狗屁股都不忘去拍一拍。」
「這叫物盡其用,雲升在機場時給我的臨別贈言就是這句話。」許孝華自嘲苦笑。「男人一旦栽到女人手裡,就萬劫不復了噢!」尤其又是栽到女暴君手裡呀。
改天,要找雷塹喝兩杯,好好的同仇敵汽一番。
「你想後悔?」
「我哪敢呀!」
「哼,諒你也捨不得我。」得意的頂高鼻尖,倏地,王雲薇又將矛頭轉向笑不可抑的小瑩。「如果他開口求婚……唉,他會吧?」
聳聳肩,姜文瑩沒什麼把握的笑得靦腆。
「唉,說真的,你別呆呆的被他人財兩得呀。」
「不會啦。」偷膘了許孝華一眼,面泛紅潤桃色的她朝雲薇眨眨眼。機靈女人心,一點即通,見雲薇會意的露出賊笑,她小聲補充。「充其量,他也只能騙到我的人,至於我的財呢,早就被那只殺千刀的黃牛給騙光了啦。」想到這件事,牙根仍舊癢的很。
想當初,她還標了兩個會去付定金哩,結果全是一場空,害她的荷包到現在都還不見復甦的跡象!
「那他開口的話,你會不會點頭?」
「不知道。」在被他達到目的後,這個問題她偶爾也會煩惱。「我的脖子最近挺僵硬的。」
「少來了啦,別想呼嚨我,給我從實招來。」
「再說嘍。」對雲薇,她也沒意思相瞞。「他是要回紐約的……」
「你擔心你爸爸?」
「嗯。」
「船到橋頭自然直,想這麼多幹嘛呀?庸人自擾;你跟雷塹自然會想到變通之道的,現在呢,你只要耳聰自明的等著就是了。」
「等?」
「等他開口求婚哪,他問你時,你的脖子最好別給我傻傻的鬧僵硬噢。」
「你真的認為他會開口?」
「他會,他一定會。」媚眼一拋,王雲薇尋求支援。「孝華,你覺得呢?」
「問我?我又不是雷塹……好吧,加上我的保證。」
半掩的笑眸漾著期待,姜文瑩有一句沒一句的陪著他們聊八卦,等著心愛的男人回來。
始料未及的是,她等到的是一通警察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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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房外,姜文瑩徹夜不眠的守著,連雲薇夫婦也沒離開半步。
她擔心生死未卜的雷塹;雲薇他們則擔心神情晦暗且死寂的失魂女人。
「小瑩,你瞇一下眼好不好?」
姜文寶不語,只搖搖頭。
「要不要喝杯咖啡?」
她依然搖頭。
她只要雷塹,只要他脫離險境,其他的,她什麼都不要!
靜默的室內空氣冷凝得嚇人,三雙眼睛全神貫注的瞪著那道門。
又過了許久,手術室的電動門緩緩開啟,剎那間,望眼欲穿的無神杏眸閃過一抹激動。
走出來的小護士面色凝重,同情的往他們這兒掠過一眼,匆促的避開,跟在她身後是位穿著手術袍的醫生,水藍的袍子血跡斑斑,點滴都強烈地刺灼著她焦茫的眼。
她知道手術室只剩下他一個傷者,因為整晚她都守候在門口。除了他們三個人,別的家屬早就散了;而醫生的神情好陰驚,眉心弓擰,緊閉的嘴角帶著一份嚴肅的挫敗。
有動靜了,王雲薇跟許孝華站起身,緊張又擔憂的睨望著動也不動的姜文瑩。夫婦倆互換眼色,王雲薇走到她身前,將手輕搭在她的肩頭。
「醫生來了。」
「我知道。」她的呼吸很淺,蒼白的面頰滾上幾絲駭人的鐵青。「我……看到了。」
「小瑩?」
姜文瑩猛地起身,又頹然無力的坐回去,強吸口氣,她掙扎著再站起來。
雷塹他……神情憔悴的醫生略一梭巡,毫不遲疑的走向他們,不待他開口,姜文瑩的腦門已經閃過一抹不祥的僵麻。
「很抱歉……」醫生低沉的嗓子陳述著一串解釋,姜文瑩很努力的集中精神,可是,她就只聽進這三個字。
很抱歉!
腿一軟,氣息微弱的姜文瑩暈倒在許孝華有些措手不及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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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塹離死不遠!
他其實外傷並不嚴重,腦勺那一記重擊較讓人擔心,可這也讓主治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沒有致命的傷口,偏他就是醒不過來,彷彿只剩一口氣在苟延殘喘。
代表著他的生命跡象的機器跳得很無力,偶爾還會持平的劃上一條直線,嚇唬嚇唬守護他性命的白衣天便,然後,再度無力的嘩嘩嘩響。
氣息幽幽的身軀被迫躺平在加護病房,雷塹的魂魄早在出事的那一秒就隨著蘇熒飄蕩在半空。
面對未明的生死關頭,他始終無言,直到小瑩氣弱的暈倒在許孝華懷裡,這才了悟他並非認可蘇熒不由分說的復仇,只是習慣的將凶戾之氣抑在某個角落,直到現在……
「為什麼?」
「什麼意思?」蘇熒吶聲問著,紊亂的心思尾隨著被抱到休息室的姜文瑩晃動。
小瑩,應該沒事吧?!
「為何對我下手?」
「她……小瑩她……對她,我下不了手。」
「所以?」
「帶你走,一樣能傷到她。」他的語氣很輕、很柔,有著義無反顧的執拗,也有著淺淺的後悔。
傷心,不傷身,只要小瑩不做傻事,沒有了雷塹,她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黑眸逼視著蘇熒,心思流轉,瞬間便將他處心積慮的居心瞭解得通徹,雷塹強自擠出的平靜有了細如蛛網的裂縫;一絲一絲,裂縫加深、加寬。
「你比我以為的更狠!」
「我的確是。」小瑩被安頓在休息室的床上,兩縷幽魂也隨她來到了休息室。「你不在,她上班漫不經心,三不五時的朝空發愣,只有在跟你說電話時、只有在聊到你時,她的眼睛才會發亮,我……她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因為她愛上我?」
「沒錯,她愛的應該是我,不應該是你!」
「我是人,你是鬼。」
「現在你也是鬼了!」蘇熒不確定的露出猙獰的狠笑。「只要我不放你,你休想再跟小瑩雙宿雙飛。」
「然後,我們一起看她心碎至死?」
「她不會的!」
「你這麼確定?」
張口欲言,但是,蘇熒無法昧著良心的駁斥他的冷諷。
從尋上小瑩後,他目光鎖著她,努力的感受她的喜怒哀樂,也逐漸瞭解了她的性子衝動,卻很專心,一旦戀上某物,就始志不變;更何況,從不曾見她對哪個男人這麼難分難捨過……
兩雙各懷心思的魂眸盯著眼瞼未曾顫動的睡美人,不再交談。
冷不防地被迫靈魂出竅,雷塹不知該如何竄回自己的身體,又氣得不想跟蘇熒浪費唇舌,所以他沉默著,心疼的凝望著面如死灰的小瑩,眼眶泛紅。
他還沒給她一個浪漫到不行的求婚過程,機會就已然閃過了!
蘇熒的鬼臉比平時更呈現陰淒的鬼相。
森寒的冷空氣回過整個休息室,幾個在裡頭假寐休憩的家屬全都給凍出去了,唯獨姜文瑩,她依舊躺著,動也不動。
許孝華要送她回家,可是王雲薇反對,她知道小瑩一醒來就會想探視雷塹……只是,她沒想到,小瑩一昏就是那麼久。
凝望著她,蘇熒黯然輕歎。「其實,她當年並沒有真的應允我什麼。」
雷塹頓愕。
「指腹為婚,那不過是我娘懷我時順口聊開的一個玩笑罷了,沒料到我自小就體虛,誰都斷定我熬不過下一年,偏偏,我竟能強撐到行弱冠禮……那年,我爹仗著權勢,替我迎娶了一房媳婦兒,沖喜。」
想當然,那個倒霉的小新娘就是小瑩的前世了。
森冷的黑眸沒瞪向撩撥他自制力的蘇熒,可是,雷塹知道自己很專注的聽他掀開記憶。
「大家都斷論我會早夭,誰知道我一拖再拖,甚至還能娶妻……只除了,我來不及傳宗接代。」
哼,這麼狠,活該你們蘇家絕子絕孫!
「夠了你,少在那兒冷嘲熱諷;別以為你不吭氣,我就什麼都不知道,蘇家並沒有絕在我身上,在我之下,還有個稚齡的弟弟,只是對於長子的我,爹娘自然多付了幾分心力。」
對他口吻中的孺慕依戀,雷塹不由自主的瞪了他一眼,還是不想提氣吼他。他不想罵人,他只想扁人,甚至殺人……不,是殺鬼!
早在腦海中浮出那個念頭時,他就該立即衝到外頭去找個超級天師來收他這個惡鬼的;是他蠢到極點,以為在姜伯伯回鄉下後再行動比較妥當。
也以為,蘇熒雖是惡鬼,可是良心未泯……Shit,是他笨得判斷錯誤。
「……是我太一相情願了,連死,也逼她非得點頭不可……我走後,她……唉,她的日子不太好過。」
咬牙問了幾秒,雷塹冷聲嘲斥他的自責。「可以想像。」
他仍惱怒蘇熒不由分說的奪了他的魂,但是再任蘇熒這麼自哀自憐,他真會動手掐死他。
雖然他還捉不到掐鬼的訣竅,但是他相信自己終能心想事成!
而逐漸陷入自責的蘇熒沒理會他的譏嘲。
「我爹娘將罪全怪在她頭上,我知道她很無辜,我……她只在我掀起紅巾的那一刻見過我,所以,要她能記得我……恐怕,也不會是什麼好印象吧。」
「她會對你有印象的。」
「真的?」
「恨意!」他說的極鄙夷又風涼。
換成是他,絕對要照三餐拿蘇熒這罪魁禍首的牌位當泥地踩。
「你覺得我這麼做很不應該?」他真的後悔了。「曾經,我有機會可以跟她雙宿雙飛的。」
雷塹沉震。「什麼時候?」
「前世。那時,我陪她住在一條臨溪的小村落……只不過,在她眼中,我是另一個男人。」
「原來,你始終都不是她的選擇。」
「雷塹!」
「這是事實,是你不肯面對。」
「我……」蘇熒氣急敗壞的喘著氣。「我是因為無法現身追求她,否則,你哪有機會!」
「為何你不能跟她感應?前世不是可以?」
「我也不知道。」他苦歎著。「她竟然無法感受到我的存在……我,我感覺得到,連繫我跟她的那條線越來越薄弱了。」
明明是無色透明的鬼影子,可就在瞬間,雷塹感覺得到他哭了;一抹傲氣凌人的幽魅,就這麼靜靜的淌著淚。
雷塹無語,深沉的目光癡癡的守護著連身都沒翻的姜文瑩。
往後,真的就只能這麼看著她了?
「你該回去了。」
貿貿然的一聲輕歎喚回了雷塹的失神,而蘇熒的話令他一震。
「你說什麼?」
「你的命還長的很,是我違背天理將你硬擄了來……」蘇熒語氣帶著哽咽。「回去吧,她需要你。」
蘇熒難得寡言地沒對錯愕滿面的雷塹搭下一堆廢話跟警告,因為他知道他會對小瑩很好很好;畢竟,同樣都是拿命來愛的執拗性子,愛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只是……
「再投胎轉世,她就該我的了!」
心知肚明蘇熒已經放棄了百分之九十以上,雷塹明知道在這節骨眼上該忍一忍,隨他定諾,可是他忍不住胸口的沉怒。
「難說。」
「你!」
「我愛她,我絕對會定下她的下輩子、下下輩子,你的要求,我礙難從命。」
「誰要求了?我是先撂下命運。」
「錯誤的命運!」
「哼,你還真是不怕死哩。」
「拜你所賜,我差不多算死了。」他恨聲提醒。「既然存心要搞死我,為何還留一口氣給我?」
「我……我也不知道。」
聽他不情願的嘟噥,雷塹的腦門靈光一閃。「其實,我還是可以自行讓原神歸位?!」他怒斥。
「哼。」雷塹更確定自己的揣測了;沒錯,他可以,只不過,還沒摸著竅門罷了!
「我該怎麼做?」
「乖乖陪我等著投胎。」他想反悔了。「休想我會放你走!」
「她需要我。」雷塹拿他早先的話來堵他。
「不,她不需要你,她需要的應該是我。」
「你整得她也夠慘了,告訴我我該怎麼做。」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了。「這是你欠她的。」
「我前世已經退讓過一次了……」
「她的選擇不是你,你再怎麼拗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我……」
「我該怎麼做?」他不放鬆地再度逼近。「蘇熒,別跟我說,你真狠得下心見小瑩往後就跟行屍走肉般過著每一天?」
「小瑩她……她,她只是在睡覺!」
「一睡就是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蘇熒不語。
小熒是因為心力交瘁,所以才會睡死了;甚至他懷疑,她是不是存心想陪雷塹一起昏迷……不,他不容許活力十足的小瑩變成半個植物人。
他不忍心!「快說!」
蘇熒沉默不語,腦海中的劇烈掙扎一覽無遺。
「好久,沒人陪我說話了。」心情激盪時,他就只能自言自語,連分享都沒人可找。
雷塹靜默以對,蘇熒的心情他懂,可是同情是不能當飯吃,因為他心有所屬了!
「翻過去。」
「嗯?」
「我說,你翻過去呀。」低啞的命令死氣沉沉的讓人不忍。「不是想快點回去?」
摸不清蘇熒搞什麼鬼,可是,能快些回魂的誘惑勝過一切……
雷塹才轉過身,蘇熒已經揚起一腳,狠狠的往他臀部一端,將猝不及防的他往牆的另一頭踹去。
「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