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是無妨,她對不時投來的愛慕眼神,早已練達視若無睹的素養,可賀羲平就沒這等功夫,他食不知味,錯把胡椒當糖用,叉子當湯匙,湯匙當刀子。
「放輕鬆,慢慢來,有我在。」水柔覆住他放在桌上的大掌。
「嗯。」愉瞥著她的柔夷,雖說握得他心慌意亂,但他卻捨不得縮回手,而且他真的覺得好多了。
兩人不再交談,匆匆結束飯局,然後踏上回家的路途。
「對……」二人異口同聲又同時住了嘴,最後是水柔先說。
「對不起,王佑鑫那人一直都是這麼瘋瘋的。他倆算是我的哥哥,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她不懂自己為何要解釋。
賀羲平搖搖頭。「不會,他……他們……很鮮。」
「你不介意就好。」說他呆,他還會套用王佑鑫講的詞兒呢。
「沒……什麼……好介意。」賀羲平露齒而笑。
「你呢,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不介意是否表示他不在乎她?
水柔瞅著他,一樣是帶著惹人憐的童稚,他和王佑鑫的笑顏就是有著天壤之別。他,多了一分誠摯和返璞歸真。
「我……剛剛……好像讓……讓你丟臉了。」賀羲平慚色垂首。
「胡說。」水柔反駁。
「不,真……真的。我……以前的……女……朋友……就這麼……說過我。」賀羲平苦澀地笑著。
「女……朋友?」神經陡然抽了一下。她忘了除了口吃,他仍是男人,一個需要異性的正常男人。
「她們……說……我蠢,常……讓她們……丟臉。」賀羲平扯扯領帶。
「你有女朋友?」腦袋亂哄哄的,水柔無法接收其他的音節。
「也不能……說是……女朋友,我……不曉得……算不算。」雖然這事他家人多少知道,但他本身不曾主動向旁人提過。
「怎麼說?」水柔謹慎地問。
「因為……我先前……並……不認識……她們,是……她……她們……主動說……要和……我交往。」侷促不安的臉上沒有炫耀,反倒滿是謙虛。
「她們?」這下她注意到了。
「嗯,高中……大一……研究所……」賀羲平屈指數著,然後,他比出整隻手掌。「有五位。」
「之後呢?」不是一個,是五個耶,這個數字當然不能和「從良」以前的王佑鑫他們比,但和其他男人比,應該不算少吧?水柔感到喉嚨卡了一枚雞蛋。
「不……不到……一個月,她們……就……提要分……手。」賀羲平玩著領帶的尖角,突然覺得它很緊。「五……個,結果……都一樣。」
「你當時很難過吧?」要不是在開車,她會抱住他。
「難過,因……為我……似乎……傷害到……她們。」這是第一次他向外人披露他當時的心情。雖說他對水柔的一切均不瞭解,兩人也是昨天才相遇,可他卻覺得彷彿認識她已有一輩子,她就和他的家人一般。不,是比家人還親。
「你愛她們嗎?」想起早上他起床時的夢囈,那個叫「妙儀」的女孩是她們之一嘍……老天,她居然在嫉妒!
賀羲平搖頭,語意頗為自咎。「我……那時的心……全在功課……和……研究上,會和……她們交往,是……我不知……該如何……拒……絕罷了。」
他在家裡已被教養成逆來順受的習性,要他對女人說不,怕得等他來世重新投胎,且換了另一個家庭生長再說。
「你後來有再與別人交往嗎?」這話問得有點酸不溜丟地。
家到了,水柔把車熄火,而心靈深處的那把火卻才剛開始燃燒。
「案子……太多,沒……有時間。」賀羲平紅著臉,雙手平放在兩隻大腿上磨呀磨。「我……很差勁……對吧?」
「不是這樣的。」水柔心疼地將手貼在他的頰上。她懂,她就懂,其實每一次他自己也跟著受傷,原因在於莫名其妙。
「謝謝。」他把掌心又包住她貼著的那只柔荑,定定地瞧著她。
「到家了。」她猝地抽回手,聲音竟有些發顫。
她一定是看錯了,那灼人熾烈的目光,不該是他這麼羞怯的人會有的。
「嗯。」他下了車。
「你下午想做什麼?」她想想,從車窗探出頭來問他。
「休……休息,整行……李。」他笑得很溫柔。
「好,拜拜。」她揮手,他也揮手。
見他進門以後,水柔癱向椅背……***
早上八點鐘,水柔從二樓的窗戶瞄到賀羲平在後院,有些許詫異。
昨天她尚未下車,便接到醫院來的電話。中山北路連環大車禍,急診室送來一大批患者,她於是趕去醫院,一直忙到半夜。
回到家時,他屋內的燈還亮著,所以她還以為他今天會睡到中午呢。
他曲著扭到的腿,用單腳跳行,動作不夠靈敏地在晾衣服。
「晦,早呀。」她走到陽台和他打招呼。
「咦?」他抬頭,咋舌地望著她,無意識地放下受傷的腿,卻踏到置衣籃的框緣,腳一拐,魁偉的身軀跟著歪斜。
「危險!」水柔輕呼,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
「啊——」他胡亂抓住旁邊曬衣竿的支柱企圖自救,詎料力道過強,反把它拉斷。他砰啪栽了個大觔斗,緊接著倒下來的一排竹竿,神准地敲在他的腦袋瓜上,接著是衣服和她曬著準備要給他用的棉被。
水柔匆匆下樓跑到後院,她掀開蓋在他頭上的棉被,他的眼鏡半掉不掉地勾在他的耳朵,她的內衣吊在他的脖子。
「嘎!」她嬌羞地奪回內衣,瞧他一臉錯愕,她忍不住捧腹大笑。
「是?!」賀羲平赧然地搔著頸。「你……絕對……不會相信,我剛剛……看……看見你在……隔壁。」
「我是在隔壁呀。」水柔笑得眼淚都溢出來。
「啊?為……什麼?」賀羲平扶正眼鏡。
「因為我原本就住那兒嘛。」水柔見他依舊似懂非懂,她拉他站起。「咱們是鄰居喔。」
「真……真的?」賀羲平笑逐顏開,旋即又繃著臉扼腕。「可惜,這……房子……」
「怎麼?這房子不好嗎?」水柔抬頭看著和她那棟左右相對、格局相同、坐落在同一個庭園裡的二樓型別墅。
賀羲平住的這幢是她哥哥的。當初她父母建構的藍圖,乃希望他們兄妹能就近照顧,哪怕是各自結了婚,彼此的小孩也能玩在一塊兒。誰料到她哥哥喜愛浪跡天涯,一年難得回來一次。
「不不不,很……好,但……我不是……住……這兒,所以……不能和……你……成為鄰居。」賀羲平好生失望喲。
「不是?為什麼不是?你那天給我地址明明寫的也是這裡呀。」水柔讓他弄糊塗了。
「哦,這裡……就是……那個地址?你……沒送錯?」賀羲平喜形於色。
「但……你不是說……這裡……是『我家』?」賀羲平亦糊塗了。
「是啊,你在台灣的這段時期,這裡就是你的家呀,除非你想搬到別的地方去。」水柔撿起地上的衣服,抖一抖,該曬的曬,該收的收。
「不想搬,不想搬。」這兩句他倒沒結巴。忽然,他似乎想通了什麼。「你……你說,這裡……是台灣?」
「不然你以為這兒是哪裡?」水柔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因為……『我家』……在美國,所以我……」賀羲平面紅耳赤。
「所以你以為我說的『家』是你美國的家?」水柔總算「融會貫通」。
賀羲平頭垂得好低。「害……害我……擔心了……好久,怕……屋主……當我是……闖空門,想問……又找不……不到你,見著你……又忘了……問。」
「那昨天去吃飯的餐廳和滿街的中國人,你不覺得奇怪嗎?」媽媽呀,她真遇到一個天才,既然認為住錯,他竟還能連睡兩天,今早還洗衣服哩。
「我……以為是……華人區。」一顆腦袋幾乎要貼到胸,從她的角度,只看見濃密的一卷又一卷的鬈發。
「哈哈——」水柔已笑到直不了腰。
***
田老來訪時,水柔剛從超市買了許多蔬果,準備與賀羲平下廚做午餐。
「看來你們『相處』得不錯嘛。」田老瞇著眼來回盯著兩人身上的圍裙,方正的老臉,躍著曖昧的笑靨瞄著賀羲平。「怎麼樣?是不是很後悔沒有早一點來台灣呀?」
「我……坐的那班……飛機,已經是……當天……最早的啊。」賀羲平申述,內容卻是雞同鴨講。
「田老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用餐?」水柔眠著艷唇,好憋住欲湧出的笑。
「不了,我不打擾你們。」田老揚著眉,以肘部頂了頂賀羲平,其意思再明顯也不過了。
「你……手一直……撞我……幹啥?」偏偏賀羲平是呆頭鵝國的國王。
「留下來嘛,我菜買得很多,不怕不夠吃。」水柔則佯裝聽不懂,對賀羲平的木訥是既好氣又好笑。
「哦,原來……你是怕……菜不夠。」賀羲平茅塞頓開。「你……不用……擔心。」
「不啦,不啦。」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田老狠狠地白了賀羲平一眼。他擔心的可是這傻小子,而不是菜呀。
「別客氣嘛,只是我醜話先說在前頭,本姑娘的手藝只是普通。」水柔落落大方地附和。
是田老安排他倆住這麼近,也是他說人家遠道而來,孤寡無依,要她多盡同事之誼,故她沒什麼好隱諱的。
「我……我幫你。」賀羲平捲起袖子,跟著她走入廚房。
「怎麼?怕我做的菜很難吃?」水柔調侃。
「不……不是啦。」賀羲平猛搖手否認,因為他家的教條是「女人遠庖廚」。
「我來就好,你去陪田老。」水柔推他出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幹麼要人陪?」田老又把他推進來。
「田老是專程來探望你的,你若不陪他,那多沒禮貌。」水柔再把他趕出去。
「你這二愣子,給你製造機會,你還不曉得把握,你是真蠢還是假蠢呀?」田老這回幾乎要用踹的。
「我……」賀羲平踉蹌地絆進門。
「嗯?你怎麼又進來了?」水柔插腰。
「我……」賀羲平只好轉身。
田老擺出一張臭臉,站在客廳裡揮手逐他,並以唇語示意他:進去,進去!
「我……」他可憐兮兮、十分難為地杵在原地不知該聽誰的。
「咦?你還沒走呀?」見他沒動,水柔擦擦手上的手,將他轉身朝向廚房門,柔聲地微笑著。「別擔心嘛。你腳扭傷,別老站著,去坐著休息吧。」
「喔。」賀羲平點頭,乖乖地曲著一腿跳出去。
「真給你氣死。」田老簡直想撞壁。他乾脆衝上來,把賀羲平又轉過面兒推回來,以長輩和長官的威嚴下令。「你飯菜沒做好,不准離開!」
「啊……」賀羲平僅有單腳著地,哪耐得住這一降龍十八推,碩大的重心不禁跟著向前飛。
好在他於美國FBI的日子也沒白混,畢竟是受過訓練的探員,運動神經馬上起了反射,單腳在地上達蹬了好幾步。
不過努力歸努力,結局未必會與想像成正比,有時或許是反效果。
「啊——啊——」根據萬有引力的定律,加上腳上的地板湊巧有那麼一點水,他不但沒穩住,反而噗地打滑加速他前仆的勁道。
「小心!」水柔聞聲即迅速扭身,醫生的職業本能使她立刻出手援助。
魁梧的體魄果然撲入她的懷中,但她纖細的嬌軀終究無法承負他的體重和磅礡的衝力,兩人紛紛栽倒在地。
咚咚!
水柔的臀部和後腦勺結實地吻上地殼硬冷的瓷磚,緊接著崩坍下來的泰山,壓得她差點窒息。
「哎——」她的哀鳴尚未出喉,隨後迫近的唇瓣剛好封住她馥潤的芳澤。
「喝!」兩人瞠目對峙了有一會兒。
「哇——對……對……對不起!」賀羲平燙著似地彈開焚紅的臉。
咦?地板怎會這麼軟?還高低起伏不定……狐疑的眼神往下瞧下去,他霍然發現自己以令人遐思的姿勢跨趴在佳人身上,登時周章失措地跳坐到一旁。「對……對……」
誰料距離沒抓好,語未休,他的頭卻敲到餐桌的邊緣,道歉聲遂變成哀嚎聲,他狼狽地用兩手捂著被撞的地方。「哎喲!」
「要下要緊呀?」救人第一,水柔關心地坐到他身側。
廚房多是危險物,他此番沒似往昔那樣挑起天翻地覆的災難,她認為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他這一撞,倒為二人掩飾不少尷尬。
「痛……」賀羲平赧顏。他為什麼老是這麼粗手粗腳?
「怎會不痛?你看,都腫一包了。」水柔心疼地拿出冰塊幫他冰敷,順便也用以降溫一下殘存在唇周的震撼。
躲在門邊偷窺的田老,忍不住暗地為自己的傑作鼓掌叫好。「這一跤真是跌得巧、跌得妙呀。」
「來,我扶你到客廳去。」水柔兩手撐住賀羲平的胳肢窩。
「不……」賀羲平才想婉拒,水柔眼尖,已偏頭瞪著田老。
「你還不過來幫忙?」她說。嬌嗲語調裡有些責怪,這一切的禍患皆是田老一手造成的。
見她似乎不悅,賀羲平閉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來啦,來啦。」田老全然沒有平常的嚴肅,他像個老頑童似地蹦過來,口裡嘀咕:「這下有戲唱嘍。」
***
越看這小倆口是越登對呀。
田老欣喜地瞇著眼,彷彿已瞧見自己站在主婚人——旁邊的介紹人大席。
坐在對面的水柔,臉色可沒他那麼好。她細心地撥開賀羲平頭上一叢叢的自然卷,為他上藥。
「真是的,都破皮了。」她這話兒明的是在對他,暗的卻是在指責田老。
「對……不起。」賀羲平怯聲道。
「又不是你的錯。」水柔用餘光瞄著罪魁禍首。
田老視而不見,完全沉醉在自我的幻想裡。結婚典禮剛好開始,新郎新娘正在對他行大禮呢。「不客氣,不客氣。」他呵呵笑著,口中呶呶不休。
「田老!」水柔忍不住輕喝。他到底在想啥呀?
田老聞言立即站了起來,他洋洋得意,鏗鏘有力地說:「今天,我們很高興來參加他們的婚……」
「禮」字未出,冷不防瞥見四隻迷茫的眼睛,他才意識到事實和假想。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你也撞昏頭了呀?」水柔嗔視他。
賀羲平傻傻地看看田老又看回她。「有……有嗎?」他可不記得田老有撞到頭啊。
「你真是傻人有傻福,連艷福也不淺哩,看來我是白操心你嘍。」田老清一清喉嚨,眼裡有著安慰。
認識不到幾天,水柔這丫頭就那麼護著羲平,足見他這條紅線沒牽錯。
「什……麼福?」賀羲平凜然端坐。
「你唷。」田老寵借地捏捏賀羲平的臉,然後轉頭向水柔推銷。「這愣小子就是太嫩,所以都已經二十八了,還沒交過半個女朋友。」
水柔但笑不語,她睇了「愣小子」一眼。誰會去交「半個」女朋友?要嘛,也是「一個」。
「有……啊,五……個。」賀羲平馬上直腸子地糾正他。
「那幾個哪算?」田老差點氣爆,老臉險些拉不下來。哪有人會拆自己的橋,洩自己的底,告訴要追的女人說他交過幾個女朋友?
「不……不算?」賀羲平認真地問。
「當然!」田老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
偏偏賀羲平太老實,不會觀人臉色。「可是……她們說……」
「你管她們說什麼屁!」田老光火地粗話都冒出口。「不准插嘴。」
一轉頭,他慌忙地向水柔解釋。「我和他父母是好友,他呢,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剛剛說的那五個女人的事,我比他還清楚。他和她們一絲瓜葛都沒有,是她們見他長得俊挺,死命纏上來的。」
田老頓了頓、吞口唾液後,又慎重地盯著水柔說:「你要相信我,我不會騙你的。」
擔心這樣說服力仍不夠,他拍拍賀羲平的臂膀,又說:「你看也曉得,這孩子老實得很,打死他,他也不會去玩弄別人。」
「那不關我的事呀。」水柔劃出界線。
是不關啊。賀羲平認同地點點頭,搞不懂田伯伯今兒個是怎麼啦?幹麼淨說火這些有的沒的。
「怎麼不關呢?你們以後要是做……」田老心急如焚,他膝下無子,長久以來一直當羲平是親兒子看待。兒子的婚事,他豈能不急?
「做什麼?」水柔笑眉問,曾幾何時,大家把做媒的目標全朝向她了?
是呀,做什麼,賀羲平謹守「不准插嘴」的戒律,滿眼堆著成群結隊的問號,也望著田老瞧。
「做……同事,對,同事。」好在田老反應快,硬將到口的「夫妻」一詞嚥了下去,不然外柔內剛的水柔,一定會先築起圍牆。
「同事?我……我們……是同事?」賀羲平這廝可耐不住了,他興奮地掬住她的手。
「嗯。」瞧他這麼開心,水柔竟有些竊喜。
「她就是我在美國跟你提過的那位法醫。」田老懷疑地斜睨他,難以置信他至今仍不知她的身份。
怪嘍,羲平的學業成績始終是第一,智商測驗也超過一百八,可為何他在生活上的表現,卻宛如智商僅有一點八?
「啊!你……就是『那個』……水柔?」賀羲平有驚有喜。
「我想我應該就是『那個』水柔。」水柔頷首失笑,她早該習慣他慢三拍的反應了。「你來就是要接替我的工作。」
「法醫,你……是法……醫……」賀羲平喃喃著。
「唷——看不起人喔。」水柔促狹,水藍色的長罩衫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流露出各式各樣的藍色波紋。
「不……不,我不……我……只是……」賀羲平樂不可支,拉著她的手猛晃,歡愉的聲音微微發顫。「我……在美國……就……聽過,台灣……有……有位……屢建奇功的……女法醫,原來……是你?」
「台灣的女法醫沒幾位,又和我同名同姓,所以是我沒錯吧。」水柔聳聳肩。
「水柔可是個中一等一的高手呢。」田老補述。
「我一直……很……想見你。」賀羲平大喜過望地環住她。
英雄惜英雄。
自從聽到她的事,他使崇拜她好久,也仰慕她好久。由她查案的手法,他便深信她會是位細膩、溫柔、和善、嫻雅的女性。如今見到,她果然和他心目中描繪的毫無二致,所不同的是她本人美了許多。
「呃……」沒料到他會忽然這麼熱情,水柔目瞪口呆地伏在他寬闊的胸膛,半舉的雙手則僵在兩側,噗通噗通跳的心,渾若就要迸出咽管。
「嗯哼。」田老擠眉弄眼,乾咳了好幾聲。「輕一點,抱女人哪能用那麼大的勁兒啊?」
嘖,說這小子傻,這回他倒滿會乘機的嘛!
「田老——」水柔杏臉全紅,掙著要逃脫。
「啊!」賀羲平這才驚覺他懷裡摟著是……他慌張地推開她。「我……不……不是故意的,我是……太高興,所以……才……」
「剩下的事,你們自己搞定吧。」才剛教過他,他又推那麼大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田老翻著白眼。
「田老!」水柔含羞答答地跺著腳。怪了,以往別人怎麼鬧,她都無所謂,怎麼這回她會……「剩……下……什麼事?」賀羲平訥訥地問。
「你去問她呀。」田老詭譎地努起嘴比比水柔。
「剩下……什麼事?」賀羲平果真回頭問她。
「這……」水柔尷尬地咬著下唇,沉魚落雁的雪膚染著妍紅,那欲言還休的西施美貌讓他不禁瞧癡了。
田老笑得更大聲,他低聲對她說:「選羲平沒錯,在工作崗位上,他絕對會令你刮目相看,在家庭生活中,他絕對會是個好老公。」
「不……」水柔想反駁,田老卻已拍拍屁股走入。
「你……」賀羲平挨上前來,嘴巴才剛張,水柔便赧然地嬌喝。
「我不知道啦!」她逃之夭夭,奔回對面的家中。
「我只是……要……告訴她,她……很……美嘛!」望著那彷彿會隨風飄逝的水藍色身影,賀羲平扒扒頂上的鬈毛,滿腹無辜地嘟嘟囔囔。
陽光下,一鬈鬈獨立的自然發卷,發出層次分明的黑亮炫芒,繼而產生七彩的耀圈,然後折射在他不曾被人開墾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