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沒有向任何人提及,因為也許只是她的錯覺,沒必要再引起軒然大波。不過,她將不曾啟用的保全系統打開,它和「七聖」總部與「天權」時焱所經營的保全公司皆有連線。
「包裹!」辛苦的郵差先生,從門鈴下的通話器布達他的神聖使命。
「來了——」水柔疾步穿越庭園來到大門邊,將私章由門上的眼窗遞出去。「辛苦了。」
「不客氣。」對方垂著臉在拿單子,接過私章蓋了印,又把私章還給她。「是大包裹喔。」
「哦。」誰會寄大包裹給她?是住在美國的爸媽,還是快在花郁國定居的伊恩表哥?水柔打開門接過來。「今天怎麼不是張先生送信啊?」
張先生是固定送她這一區的驛使青島。
「他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代班郵差把包裹抱給她,低著的帽簷在他的五官上形成一圈黑影。
「喔。謝謝……咦?這不是……」水柔注意到包裹上面寫的不是她的名字。
正要問,包裹的另一方勃然推來強勁力道,她猝不及防,節節向後顛躓了好幾步,人和包裹才一齊跌坐下地,大門已砰地被人摔上,一把自製手槍隨即架上她的太陽穴,整個過程全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鐘。
「你……」水柔瞠目結舌,瞪著向來不被民眾列入提防的對象。
「不認識我?」他快速地從口袋中掏出黏性膠帶,將她的雙手反纏在後,再甩掉帽子露出他的獐頭鼠目。「我就是你們處心積慮要找的阿海呀。」
「是——你?!」水柔看過他的通緝照片。大概是逃亡的緣故,他比本來消瘦。
「你儘管叫,我在這兒晃了兩三天,知道你附近根本沒鄰居,那姓賀的也出去了。」阿海志得意滿地把她拖到屋內。
「你把張先生怎麼了?」水柔幾乎是像塊抹布般地被丟進去。原來不是她的錯覺,是他在監視她。她太大意了,得快想個法子脫身。
「先管管你自己吧。」阿海獰笑。「不過……告訴你地無妨,我捅了他幾刀,他目前應該躺在路邊的某段山坡下。」
「你想證明什麼?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連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能下毒手,這傢伙不是變態是什麼?
「我要證明我比你們都聰明!」阿海切齒憤盈地甩她一巴掌。「哼,要不是你們兩個壞事,我哪需要過現在這種生活?」
結果,他倆竟比他遠出風頭,那教他怎麼不嘔?所以他要他們受到懲罰。「是我,是我讓你們成名,是我!」
「成名的方式不只這一種。」水柔吐掉口中的血腥。就有人這麼不要臉,分明是做錯裡,卻偏要為他的傷天害理冠上美名。
「呸!」阿海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們害我有家不能回,工作也沒了,還有一筆白粉的錢也沒收到,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沒有人害你,那些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該付出代價的人是你。」水柔心寒。
「少廢話!我先解決你,再來解決另外一個。」阿海張牙舞爪揮著手裡的槍。
「你這兒環境不賴嘛,人煙稀少又安靜,若是死在這兒,恐怕要一、兩個禮拜,才會被人發現吧?」
「反正我是逃不掉,你何不讓我死得明白點。」糟糕,他把她的手綁得太緊,她構不到手鐲上的求援訊號鈕,而保全系統的呼救開關又在對面……「你為何要殺了王阿富的太太?」
「衝著美人的要求,我就好心告訴你吧。」阿海仰頸奸笑。「因為那個賤女人貪得無厭,知道我在販毒以後,一直向我壓搾了不少錢,後來竟敢威脅老子說要去報警。」
「所以你就慫恿她和老公吵架,再藉機從她家『大門』溜進去?」水柔不敢相信,僅是如此簡單的理由,便可動刀殺人。
「哈哈,不過你們猜錯了,我不是從她家大門進去。」為了掌握敵情,他每天必看報紙,他倆的推論和警方的進展,報上日日刊了一大張。「我以前當兵是陸戰隊的,那麼近的牆,用壁虎功爬起來太容易啦。」
「哦?壁虎功?」不是猜錯,是她和田老他們存心保留這部分,以免有人蓄意利用報紙的內容來假投案。
「沒錯,你們沒想到吧?」阿海躊躇滿志,這表示他比他們聰明。「我先將她一刀一刀的砍,砍得她到後來叫都叫不出來。」他眼裡躍著興奮。「然後再脫掉衣褲和襪子,用塑膠袋一包,便穿著內褲爬回去,當然還有新襪子和新手套,這樣才不會留指紋,我很聰明吧?」
他猖狂地笑著。「你沒看到那血噴得到處……哈哈,我那些朋友全不曉得,還在我家吃消夜呢,哈哈……」
他又低聲靠過來,彷彿在說什麼大秘密。「第二天,我再拿燒紙錢的桶子,把衣服往裡面一丟,就通通干、干、淨、淨。」
「你若自首,檢方或許會……」水柔皺眉。這人顯然是喪心病狂。
「你當我三歲小孩?省省吧,我是不會上當的啦。」阿海嘖嘖斜睨著她,他抬起她的下巴,瞇著賊眼,發出淫穢的蕩笑。「像你這樣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死了是有點可惜,乾脆……嘿嘿。」
他想在殺她前先玷污她!不行,她得盡量熬到賀羲平回來,他沒有密碼,在通過大門時,必會觸動到保全系統。
「你不覺得,在此無人觀賞的地方,輕輕鬆鬆就解決我們,不是太沒有成就感嗎?」
「你不用拖延時間。」阿海冷笑,開始剝開自己的褲頭鈕扣。
「我講的是實話,既然要做,何不做大一點?」對付這種心理不正常的敗類,便要利用非常的心理戰術。
「做大一點?」阿海被她引出興趣來了。
「就是……噯,罷了,講出來你也沒那個膽。」水柔故意釣他胃口。
「什麼意思?快說!不然我先在你肚子上開兩個大洞。」阿海拿出手槍威脅,像他這種在江湖上混的人,最忌旁人罵他們孬。
「你今天抓到我,不過是趁我不備,我就算口服,心卻不服。」水柔不屑地撇撇嘴。「但你若是能在警方面前殺了我,再全身而退,那不單單是我,很多人都會對你甘拜下風,承認你是真的聰明、厲害、有本事。」
「那…!」她說得對,就這麼殺了她,的確沒啥成就感,又不能讓人對他印象深刻。
「不用想了啦,反正你也不敢。」水柔知道他有點心動。
「閉嘴!誰說我不敢?你再說一次,我馬上送你去見閻羅王!」阿海窮凶極惡地咆哮。
「柔,好……消息……」賀羲平愉悅的聲音和保全燈的閃光同時出現。
「羲平!小心阿海……」聽到他逐漸接近的步伐,水柔不禁出聲警告。
「媽的!」阿海摑了她一耳光,把她底下的高喊全打回去。
既然行跡敗露,阿海索性以她當盾牌,他將槍抵在她的腦袋,逼迫她一起站到房屋的門口。
他要脅賀羲平。「跪在那裡不許動!」
「柔?!」賀羲平連忙煞住因聽到嬌呼而衝來的疾奔,她嘴角殘餘的血跡,深深擰痛他的心。他為什麼老是讓她受傷?
「跪下!」阿海吆喝,示意要扣扳機。
「別傷她!我跪……我跪。」賀羲平慢慢屈著膝。
「別管我,你快跑!」水柔不願見他受辱。與其兩人都喪命於此,倒不如只犧牲一人。何況她篤信,班傑明他們已經收到訊號,正在趕來救援的途中。
「住口!」阿海狠勁地用槍柄擊她的後頸,水柔登時向前仆倒。
「可惡——」賀羲平這下火極了。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卻不能見人傷她。
他嘶吼地往阿海撲去,那盛怒抓狂的模樣,似絕一頭發飆的猛獅,打算與獵人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阿海慌了,槍口急忙朝他指來,扣住扳機的指頭跟著用力。
「不!」水柔冷不防撞向阿海。
「哎呀……」阿海當下歪了重心。
飛出來的子彈於是偏了準頭,僅擦過賀羲平的手臂,卻不減他滅寇的毅力,強悍的氣勢依舊銳不可當。
「一起死吧!」阿海見情況不利,立刻負隅頑抗,舉槍對著他倆胡亂掃射。
「危險!」賀羲平要護住水柔已來不及,只好眼睜睜見她倒地,以制敵為先,免得阿海繼續傷害她。
他掣電出拳,並用掌刀劈掉阿海的槍,腳下隨著一踢。
「老子和你拚了!」阿海亦非省油的燈,他從小凶暴成性,打架動武乃家常便飯,而賀羲平在FBI做的算是內勤工作,雖受過拳腳功夫的訓練,但久久未用,多少有點生疏。
好在他人高體壯,仗著身形的魁梧,在幾番扭打之後,很快地便取得優勢。
豈料運氣不好,無意間又讓阿海搶到地上的槍枝,他面如鬼魅、毫不猶豫地朝賀羲平開槍。「去地獄呀你!」
賀羲平沒有選擇,生命攸關之際,直接的反射動作,便是將近在咫尺的槍口迅捷地按往下。
緊接著是一聲槍響,最後一顆子彈神速地馳出三十公分不到的槍管。
***
「人!人!在哪裡?在哪裡?」
班傑明和霍旭青跑在最前頭,田老和特勤組的同仁,王佑鑫的妻子白舞蓉拉著花語嫣,三組人馬浩浩蕩蕩地跑來,眾人異口同聲,抓著坐立不安的賀羲平問著同樣的話。
「在……裡面。」賀羲平指著身後的手術房。
當班傑明和王佑鑫一收到求救訊號,便飛快趕去水柔家時,阿海正好被自己開的那一槍打得胸膛開花。賀羲平除了臂上擦傷和大腿中了一彈,與一些打架的皮肉傷外,倒地無啥大礙。
倒是水柔,在亂槍掃射時距離阿海最近,在閃躲不及下,肩腹各挨一槍,當場血流如注,情況非常不樂觀,王佑鑫連忙送他倆來醫院,班傑明則留在現場處理善後。
「醫生怎麼說?」霍旭青鎮定地問,數雙……」白舞蓉和花語嫣已然抱成一團,哭哭「搭……搭可特(Doctor)。」賀羲平心不在焉,本能反應地回答,暗地裡他犯嘀咕:他們是怎麼回事,都什麼時候嘍,還有心考他英文?
「啥?」所有人皆狐疑地瞪著他。
「我們是問你『醫生』到底怎麼說呀?」田老快急斃了。
「Dottore,Me'decin,Dokter,Me'dico。」賀羲平無辜地攢著眉,既然不是問英文,他又連串地念出義大利文、法文、荷文和西班牙文。
「我們的意思是,醫生怎麼說水柔的傷勢?她到底要不要緊?」畢竟女人比較細心,白舞蓉猜他誤會大夥兒的問句內容。
「喔……喔。」賀羲平總算懂啦,但因心神仍牽掛在手術室裡,故結巴比平常嚴重。「死……死……死……」
「什麼?死了?」田老和同事們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班傑明和霍旭青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不會的,水柔她不會死,她不會……」白舞蓉和花語嫣已然抱成一團,哭哭啼啼。
「等等……」賀羲平舞著手,但是沒人理他。
「完啦,完啦……」田老頹坐在椅子上,他要怎麼向水柔的父母交代?
「你們……」賀羲平試著插話。
「你那時是怎麼答應我們的?!」班傑明激動地扯住他的衣領。
「我……」他正要解釋時,去打電話通知伊恩他們的王佑鑫,匆匆跑來。
「鑫——」白舞蓉立刻奔入老公的懷裡硬咽。
「怎……怎麼啦?」王佑鑫看著眾生哭喪的臉,不禁愣了愣。
難道——手術失敗?!
天大的雷霆從腦袋中央劈下,王佑鑫搖著頭低喃:「不可能,醫生明明說沒傷到要害,只需把子彈取出來,休養幾個月就沒事了啊。」
「聽……聽……我說……」賀羲平吞了一口唾液。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說!你給我說清楚!」霍旭青不管他是不是病人,拳頭已經準備妥了。
「死……不了。我……剛剛……要說的……是……死不了!」他不過是直接轉述醫生當初安慰他的話嘛,因那時他比他們還倉皇失措,甚至忘了自己也是醫生,只是他們怎不聽完就開始哭了?
「什麼?不是『死了』,是『死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沒事?」
大家七嘴八舌,等著他進一步的澄清。
「嗯。」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猛點頭。
「去你的,你這小子把我們嚇死了!」班傑明和王佑鑫破口便是大罵。
「就是呀,話也不一次講究,害我們以為……好險,沒事,沒事。」白舞蓉和花語嫣腿都軟了。
「混蛋東西,你差點把我的心臟嚇停了。」田老忍不住啐他。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霍旭青倚在牆上,揮去一頭冷汗。
「我……」賀羲平百口莫辯,只好靜靜地任他們數落,反正他的心緒早進了手術室,伴在水柔的身側。
***
水柔鬆弛傭懶地躺在床上。
從她被推出手術室的這兩個星期以來,來自各行各業、各地民眾送來的慰問花籃、花束,早就沿著病房,經過走道,一路排到醫院的大門。
身邊,初次沒有手術刀,沒有成堆的公文,沒有被害人待解剖的屍骨,只有賀羲平那雙始終握著她的溫暖大手,和他那張隨時睜開眼便可見到的純真憨笑,日子難得這麼愜意。
「七聖」的夥伴更是全軍到齊,大家輪番上陣來探望她,邵伊恩偕同妻子花季婷從花郁國返來,時焱和當明星的甜心聞曉虹,結束美西的外景拍攝工作。身為音樂家的拓跋剛,也取消歐洲的巡迴演出,與他的麻辣老婆黎琪迅速回台。她每天送往迎來,忙得不亦樂乎。
好不容易又剩下她和賀羲平,兩人均累得打盹。
矇矓中,她感到有人在審視她,猛張眼,不禁駭了一跳。「呃?!」
怪地隆咚鏘,病房不知何時擠滿一堆女人,算一算總共有八人,賀洛芯和賀妙儀也在其中,另外有四張長相雷同的臉孔,水柔大概知道她們是誰了。
「你必定是羲平的大姊吧?」她彬彬謙恭地衝著「八婆」裡最年長、最具架式的中年婦人,露出儒雅的柔笑。
「不是,我是羲平他的—媽媽。」賀媽一身改良式旗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當場被她捧得大樂。
「真的?對不起,失禮,失禮。」擒賊先擒王,水柔自然懂得箇中的道理。「伯母,你有空一定要教我如何保養。」
「呵,呵,小妮子嘴巴真甜。」賀媽心花怒放,哭得合不攏嘴。「沒有嚇著你吧?我一進門見你們倆睡得正香,因此沒敢出聲叫你們。」
站在後列的賀洛芯和賀妙儀,歡天喜地朝她比出大拇指。
「不會,沒嚇著我。」水柔朝她們甜笑,按著搖搖賀羲平的手,他伏在床邊打鼾。「羲平,你家人來嘍。」
也真難為他了。
這十多日,他幾乎寸步不離,根本忘了他本身也受了傷,所以她只好請人把他的病床移到她這間來,不過他通常那是趴在她的床沿睡,因真他說,沒有握著她的柔荑,他睡不著。
為了這句話,她足足感動了三天。
「啊?啊?啊?……啊!」賀羲平迷迷糊糊地抬頭張望,直到瞥見了家人,這才正式驚醒。
「免崽子,你那是看到娘親的表情嗎?」賀媽一掌掠亂他的雞窩鬢髮。
「媽……姊……你們,你們……怎麼全……」賀羲平眨得眼皮都酸了。
「我們當然是專程來看你們的呀。」賀媽是盯著水柔,頗有婆婆看媳婦兒,越看越有趣的意味。「你的傷,現在如何?」
「好……好多啦。」賀羲平謝謝母親的關心。
「誰管你來誰?我問的是你旁邊這位標緻的姑娘家。」賀媽克他一頓,嘴裡還撈撈叨叨地。「真是的,好好的美人,被你害得身上破了好幾個大洞,把你賣了入贅,都彌補不了人家的損失。」
「伯母言重了,做我們這一行,多少會受點傷,不是羲平害的。」水柔忙不迭地幫他說話。
「還好你不嫌棄。」賀媽從他掌中搶過水柔的手,並數落他。「抓那麼緊幹麼?以後你有的是時間慢慢摸。」
「伯母……」水柔臊赧她垂下眼瞼,長而密的睫毛羞答答地扇呀扇。
「是……是。」賀羲平癡癡地笑著。「爸呢?」
「你爸還在機場搬行李,我們懶得等他,先來看你們比較重要。」談起賀爸,賀媽便是一臉的甜蜜。
「要不要……我……去幫忙?」賀羲平起身。可憐的爸,這七仙女加老媽的行李,夠爸搬嘍。
「甭麻煩啦,你爸行得很。」賀媽坐上他移過來的椅子,她單刀直入地瞅著水柔問:「你覺得我們家羲平如何?」
「他很真、很實在。」水柔也不拐彎抹角,回得是簡單明瞭又坦率。她一直知道,處在他倆之間不是激情,而是細水長流的似水柔情。
「好!」光是衝著這句話,賀媽已經認定她是准媳婦了,因為她真的懂得欣賞他的優點。
「是呀、是呀。」其他姊妹亦因母親的肯定,而為賀羲平喘了好大的一口氣。
「我說兒子呀,像她這麼棒的女人,打燈籠也找不到喔。」賀媽笑瞇瞇地拍著水柔的手對他說。
「現在……沒有人……用燈籠……了啦。」他一板一眼地糾正老母。
「你唷——」大姐忍不住表達眾女的心聲。「簡直蠢到『極點』。」「現在……是……四點。」賀羲平看看手錶,很正經地說。
所有人先是一愣,再來是哄堂大笑,搞得他莫名其妙,還怔忡地拿起桌上的鬧鐘瞧個仔細。「是……四點……沒錯呀。」
「沒人說你錯。」水柔牽著他的手,哭得傷口都在隱隱作痛。
「唉,不要理他。他這小子自幼就被我們訓練,可是二十幾年來如一日,至今不見任何長進。」二姊挽著水柔的皓腕,好姊妹似地坐在她床旁。
「是嘛。」三姊跟著靠過來。「他呀,就是嘴巴笨一些,手腳笨一些,但別的可是不輸入喔。」
這叫「老賀賣瓜,自賣自誇」,其實牛皮說穿啦,他這奇葩僅有一個字形容,即是——笨。
「他一點都不笨,他只是神經網路和常人不同罷了。」水柔辯駁。他平常反應或許不很好,不過那全是他容易緊張的緣故,像他在辦案和下廚時,笨拙的身手就非常矯健呀。
「謝謝。」他用唇語對她說,碰碰她的心手,心滿意足地瞄著她。此時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對對,而且我敢向你保證,我們家羲平鐵定是處男。」四姊語驚四座。
「喏……」水柔沒料到她會說得那麼直接,姣顏透著酡紅。
「我……」賀羲平有話要講。
「對對對,這點你大可放心,他被咱們管得很好。」五姊一旁敲邊鼓。
「姊,我……」賀羲平舉手,希望取得一點發言權。
「這裡沒有你男人說話的分。」賀妙儀把親愛的哥哥的手拉下來。
「就是呀,憑什麼只有男人能要求女人?現今是男女平等,咱們女人一樣能要求男人,新婚時是他的第一個。」賀洛芯連見解都頗具英雄氣概。
「我……不是。」賀羲平趁著一個空檔,終於表達民意。
「什——麼?!」所有的女人,包括水柔,均瞠眼瞪向他。
水柔從不敢要求他的貞操,畢竟男人的身體構造和女人不同,比較容易有「需要」和「衝動」,可是他也沒必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否認。男人會計較女人的初夜,女人同樣也會心裡有疙瘩啊。
「我是……處……女座。」他咧咧嘴,很得意自己也曉得一點學術研究以外的常識,不然,老是被她們譏笑是書獃子。
「……」病房裡霍然大靜,靜到連根針掉地,都會聽到聲音,但這種安靜沒有維持多久,緊接著是比剛剛更狂亂的爆笑。
「我們快被你嚇暈!」七仙女齊嚷嚷。
接下來,七仙女纏著水柔問東問西,賀羲平則被賀媽拉到門外說貼己話。
「你真的愛她?」賀媽憐愛地拂去他那綹每次都會亂落的劉海。
「你……不喜歡……她?」賀羲平反詰。
「喜歡!當然喜歡嘍,這麼文貌雙全懂事的女孩,誰會不喜歡。」賀媽喜憂參半。「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賀羲平一手攬著母親,感覺上,她比以前還要嬌小。
「她不是你想像的文弱女子。」水柔的應對和能力,比起她年輕時,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知道。」賀羲平就是欣賞水柔的外柔內剛。
「我擔心你永遠被她吃定。」他倆儼然是她和賀爸當年的翻版。
「那……沒什麼……不好。」賀羲平聳聳肩。
「可是……」為人父母的心態是很矛盾的。她從小教育她僅有的兒子,要尊重女性,處處要以妻子為重,但真到了他即將有妻室,她又怕他會被老婆壓得抬不了頭。
「這……不像……你。」賀羲平用額頂頂母親的額,母親是家裡的寶,不論是在父親或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佔有相當的份量。
「就因為你一向逆來順受,從來不反駁,我才更擔心你的選擇,會不會只是依照我灌輸的模式在走,或許那些根本不是你想要的。」天下父母心,對方條件就算再好,也得兒子心甘情願。「我不希望你有所勉強,畢竟婚姻是兩個人要一起過一輩子。」
「放心。」賀羲平在母親的頰骨琢了一下。「她是……我……這輩子……最好的……選擇。」
***
房又恢復原來的兩人世界。
賀羲平做在床上倚著床頭,懷裡圈著有點倦意的水柔。
「累…了?」他輕撫著她的雪臂。
「嗯。」她打了個呵欠,將背脊更貼近他厚實峻拔的健胸。
「七……七仙女……有沒有……」他和母親說話時,她們像人牆似地把水柔堵在中間,依她們以前整那些繞在他身邊的女孩子之輝煌紀錄,他雖相信她能應付自如,但仍不免有點操心。
「沒有,她們都對我很好。」水柔嬌笑,她總算領教到賀家八婆的真功夫。說不定他的結巴,也是長久在她們咄咄逼人的凌厲氣勢下造成的。
「那……就好。」他很明顯地吁了一口息。「你……再睡……一會兒。」
「若是……」水柔賴進他的頸窩,小心翼翼地探詢。「有人始終不放棄你,你會不會娶她?」
他這人素來不懂得拒絕,對她,他是否也是基於那樣的心理?假使不是,那她等於是在向他「求婚」。
「不會。」賀羲平用鬍渣廝磨她的凝脂香腮。
「為什麼?」玲瓏粉軀僵了一下,水柔仰眸望他。
「因為……」他伸出手,以指尖來來回回熨著她的朱唇。「她們……不……不是你。」
這傻大個,居然用這種方法表白,害她差點以為……柔情似水瞅著他,良久,她又偎入他堅固的城堡裡,淡淡地低喃:「「我們結婚吧。」
「嗯。」他領首,然後將她摟得更緊。
終曲一切看起來似乎都很順利。
伴郎霍旭青暗自慶幸這場中西合璧的婚禮已近尾聲,再來只要交換戒指,吻一下新娘,新郎倌賀羲平就算大功告成,他的任務也就圓滿結束。
他把戒指拿給賀羲平。
賀羲平恭敬地顫著手接過戒指。
對面的水柔,一身白紗,活脫兒是天上下凡的娉婷仙子,粉妝玉琢的容貌,紅艷欲滴的唇瓣正朝他漾著銷魂蝕骨的微笑,他登時怦然失神,發癡的俊容只懂得盯著她瞧。
「戒指,你的戒指。」霍旭青見他半天沒動靜,微傾身去低聲提醒。
「嘎?呃……噢,什……什麼?」賀羲平恍若大夢乍醒,本來瞳孔裡僅有美麗的水柔,而今教堂內擠滿觀禮的親朋好友和媒體,一下子全鑽入他的視線,他勃然冒出冷汗,神經也跟著緊張。
「戒、指。」如願以償站上台前介紹人大位的田老,指指他的手。
「喔,戒……指,我的……戒指。」賀羲平紅著臉,立刻把剛剛從伴郎手中接過來的戒指,套到自己的食指上。
「不是啦,是給新娘!」田老和霍旭青險些昏倒。
旁邊和現場的人均在竊笑,連主婚的牧師也忍不住拿起聖經掩住笑。
「啊?對……對不起。」賀羲平赧然伸出手拔戒指。他怎地這麼笨,明明排練了幾十次為何還是出錯。
無奈他的指頭本來就比戒指粗,加上他愈慌就愈拔不下來,愈拔不下來他就愈焦急,愈焦急,戒指就更拔不下來。
「我來。」水柔失笑。
「不不不,新娘別亂動,我們來解決就行。」不得已,霍旭青也出手幫忙,但是戒指實在卡得太緊。
班傑明和王佑鑫實在看不下去,亦靠過來助他一臂之力之,其他人也好奇地圍了上前,逐漸地圈子越圍越大,最後大家全成了啦啦隊,擊掌為新郎加油的聲浪此起彼落,現場的氣氛好不熱鬧。
「快……快了。」賀羲平汗流浹背,吸口氣,他凝聚所有丹田的勁道,接著奮勇一搏。
「拔……拔……哎呀!」
正欲高興戒指鬆動了,不料他用力過頭,依據大自然的反作用定律,他整個人猛地向後顛躓,隨即撞上了霍旭青和班傑明。他倆又絆到了王佑鑫、拓跋剛和邵伊恩,他們又再磕到別人,別人又再撞倒別人,然後又是別人……結果「羲平骨牌效應」N次發生,所有現場的群眾全被別人撞倒在地,連急忙躲到角落的時焱和聞曉虹亦無法悻免,更甭論抓著相機搶鏡頭的黎琪。
不過事情還沒完,賀羲平在倒仰的同時,戒指跟著飛了出去,他的手則不小心打到台上的牧師。牧師受到突襲,瘦小的軀體不禁倒栽蔥,而撞翻了後面的禮桌,並波及到旁邊的主婚人和介紹人。
所以台上,台下全亂成一片。
末了,大家還得趴在地上,幫新郎找結婚戒指。
翌日,報紙頭條登出的結婚照中,狼狽的新郎有一半的身子斜跳到鏡頭外,而嬌艷如花的新娘,正張著紅唇伸出援手,可惜抓空。
至於主角們的背景,是一群人目瞪口呆、東扶西歪地擠在一團,旁邊的新聞大標題則寫著「本世紀最——高潮迭起——的婚禮」。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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