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博軒已經暗中調查清楚,現在金家空無一人。
軒德參加學校舉辦的露營活動,今晚不會回來了,而絲娃帶著軒鈴去醫院夜診,打預防針順道做仔細的健康檢查,而金善兒下班後必須去參加一個兒童慈善晚會,更晚才會到家。
今晚,確實是下手的好時機。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幹起壞勾當——以小偷身份闖入金家。
他戴著黑手套,以防留下指紋,為了謹慎起見,還戴上黑色的頭套,另外又多帶了一把小刀,以預防意外的情況發生。
行事一向光明磊落的章博軒,此刻竟闖起空門來,不免有些緊張。他按照老阿安的指導,先分辨金家的鎖型,再小心地解除中央警報系統。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在醫院手術房裡替病人動刀,都還沒這一刻令他緊張。
終於,他順利地解開了保全設定,摸黑進門。
他先用手電筒確認方位及室內空間劃分,憑著上次來時的記憶和軒德提供的線索,來到了金善兒位於頂樓的書房。
她的書房非常大,書架上陳列著五花八門的書籍,據軒德所說,照片是放在一本黑色厚皮書裡,章博軒翻找了老半天,最後,目光停留在「聖經」上。
應該就是這本了!像金善兒那樣矛盾的女人才會把照片藏在聖經中,這符合她的思考邏輯和行事風格。
二話不說,他馬上抄起厚厚的聖經,這時,從書裡掉出一張照片。
他趕緊彎下身撿了起來,手電筒不算明亮的暈黃燈光,已經足夠讓人認出照片中的男女主角。
章博軒額上頓時爆出青筋,幾乎要揉爛照片。
照片中的背景的確是雪梨歌劇院,那個有著冰冷氣質的女人,雖然戴著深色墨鏡,但那如出一轍的獨特笑容,除了金善兒以外,沒有第二人,而旁邊的高大男人正是他——章博軒。
那個神秘的東方女孩是金善兒!
他的濃眉緊皺,面色蒼白,身子止不住的顫抖,他完全記起來了……
金善兒就是那個冷艷、性感,誘拐他上床的噴火女郎?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章博軒還來不及釐清思緒,這時,窗外卻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他探頭往窗外一看——
該死!金善兒竟然提早從慈善晚會回來!
又是一場無聊的慈善晚會,看樣子,商界人士並不在乎慈善晚會送愛心的主題是什麼,他們關心的還是金善兒未婚生子的種種傳聞,許多男士聽說她會出席這場晚會,都特地出席要見識一下她的美貌……她真是受夠了!
難道她沒有丈夫,沒有結婚卻有兩個孩子,就是異類嗎?
她這輩子,對男人一點好感都沒有,或許就除了……他——軒德和軒鈴的父親。
金善兒承認「他」是她唯一看得順眼的男人,不然也不會找他借種生子。
工作了一天,又去參加了一場無聊的晚會,善兒真的累壞了。她打算好好洗個暖呼呼的熱水澡,衝去一身的疲憊,等軒鈴和軒德回來,一看到他們的笑臉,她的心情自然就會好轉了。
進入大廳,打開大燈,她不疾不徐地走進二樓的浴室,開始洗澡。
此時,躲在書房裡的章博軒,在二樓樓梯口隱約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不禁好奇地探頭望去——
啊!這小妞洗澡居然不關門!
金善兒絲毫不知自己春光外洩,神情輕鬆自然的將泡沫由上而下,塗抹在姣好的嬌軀上,那白皙的肌膚、光滑的背脊、修長的雙腿、小巧渾圓的臀部,無一不令他心跳加速,怔愣著無法移動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她拿起大浴巾裹住身體,章博軒才跟著如夢初醒,正打算偷偷溜下樓,善兒卻轉身往外走,情急之下,他只好又迅速回到頂樓的書房。
這下麻煩了!現下他只能乖乖待在書房,等候機會再溜走。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握著手裡的照片,心情益發沉重。
該找她當面對質,還是先離開這裡,之後再來找她?畢竟他擔不起「小偷」這個惡名。
登時,他聽到上樓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
糟了!他當機立斷,迅速地躲在門後面,在善兒要開燈的同時,伸出大手摀住她的嘴巴,並將冰冷的利刃抵在纖細的脖子上。
所有的動作,都在幾秒內完成。
「不准開燈!」章博軒粗嗄著聲音說道。
他聽到她在黑暗中發出一句咒罵聲。
善兒從沒想過自己會碰到這種倒楣事,原來在嚴密的保全系統下,仍然無法杜絕宵小的入侵。
「你要錢?」她小心翼翼地說:「我有很多錢可以給你,只要你不要傷害我!」
他不禁佩服她過人的勇氣,這種時候還十分冷靜,一點都不害怕,跟他談條件。
「哼!我不要你的錢!」他忍不住又加一句話:「誰稀罕你的錢!」
奇怪!她覺得這個小偷有些怪異,而且那緊靠在她身後的男性身軀,有著一股熟悉的氣味。
「那你想做什麼?」她保持平靜地詢問。
「找證據!」
單憑一把刀子就想要制住她,那這個小偷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她可是學過防身術的。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善兒低頭張開皓齒咬住他的手掌,他一吃痛便鬆了手,刀子也掉落在地上,緊接著她又抬腿往上一踢,他馬上靈敏地接住,但在同一瞬間,他不知道踩到什麼東西,整個身子往前傾倒。
在倒下的時候,他伸出雙手往上一攬,兩個人一起倒在巨大的紅木桌上,桌上的小東西灑落一地。
她奮力掙扎怒叱著:「不要碰我,滾開!」
他滿腦子只擔心她有沒有受傷,不由得大吼一聲。「不要亂動!」他忘了要偽裝聲調。
咦?這聲音好熟悉,難不成是……
「你是……!」她驚呼出聲。
他竟然用這種下流的方法來騷擾她!
善兒氣得甩手捶打他,兩腳也亂踢亂踹,章博軒有些狼狽地捉住她的手,還要分神躲避她的攻擊,迫不得已之下,只好用腿夾住她的雙腳,兩人緊密相纏。
「可惡,你這個惡霸!」善兒惱怒地嬌聲大罵。
一場混戰,章博軒也被她惹火了,惡狠狠地開口說道:「我是惡霸,那你呢?七年前是誰在雪梨偽裝成浪蕩的女人勾引我,一夜風流之後便一走了之?」
他氣她如此玩弄自己,耍得他團團轉,也氣她如此隨便,不潔身自愛。
「我全都記起來了,你要我說出我們那一夜的情形嗎?我可是將你曼妙的身材和激情的反應記得一清二楚……」
這下,她真的嚇到了,僅能無力地低聲求道:「不……不要說……了……」
「還是你想重溫舊夢,才能記得起來,沒關係,我可以奉陪到底。」他恨不得敲開這女人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什麼,是豆渣還是豆花?
「開燈,快點!」她幾近崩潰地叫嚷著。
「好!我們開門見山地好好談一談!」他按下桌燈按鈕,燈光一亮,此刻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個穿著粉藍色長裙的長髮女孩,有種清純脫俗的氣質,這是卸下女強人面具的金善兒楚楚可憐的一面。
「果然是你!」章博軒的面罩已在剛才的掙扎中被善兒扯落了,此刻兩人以真面目相對。
她用力推開他,瞥見他手中握有一張紙。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千萬不要是「那樣東西」啊……
「揭穿你的謊言的證據!」他大剌剌地蹺腳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你偷了我的照片!」她驚慌失措。
「盜亦有道,我承認我偷了這張照片,可是,你呢?如果我不這麼做,永遠都會被你蒙在鼓裡!」
善兒狠狠地瞪著他,不發一語。
「說來真是老天有眼,這張照片我還是從軒德那裡聽到的,你的兒子告訴我這個『秘密』……」他頓了頓,又說:「不對!說不定他是我的……」
「住口!」善兒馬上叱暍他。「軒德和軒鈴是我的小孩,你休想搶走他們!」
他目光一閃,更加咄咄逼人。「那我想請問你,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七年前,我在雪梨遇到一個奇怪的女人,共度一夜後,她就消失了,雖然我記不太起來那夜所發生的事情,但是我確定我被下了迷藥……」他將照片拿近眼前端詳,裡面還拍到一杯顏色鮮艷的飲料。「一定是這杯飲料有問題,是不是?」
罪證確鑿,面對他的冷靜分析,抽絲剝繭釐清真相,善兒幾度張口卻又無話可說。
「難怪軒德長得和我那麼相像,而軒鈴……明顯是長得像你,而且孩子們的名字都有一個『軒』,你還能說他們不是我的孩子嗎?」
「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她仍在做最後的抵抗。
他決定要使出殺手鑭。「你不承認沒關係,我帶他們去驗DMA,就知道他們是不是我的小孩!」
善兒的氣焰頓時全消,眼神慌亂。「我要孩子,我只要孩子……」
「為什麼選擇我?」這是他最大的疑問。
她不自在地撇開視線,說道:「很多年以前,在一次大雨裡,我遇到了你……」看到章博軒的表情,就知道他全無記憶。
「你也許忘了,但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你把外套脫下來給我穿,怕我淋到雨會感冒,你可知道,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溫暖。」
她那幽遠的眼眸恍如望入他的靈魂。
「我忘了。」他坦承。
「我知道你不會記得這種事,因為這對你來說,不是什麼特別的事。那時我就偷偷叫絲娃調查你的身家背景。果然如我所料,無論家世、背景、人品或是頭腦,你的『品種』十分優良,好到沒得挑剔,自然而然,我找上你……」
他冷哼一聲。「原來,最大的錯誤是我的基因太優良了……」他怎麼從不知道,原來「優秀」也是一種錯誤?
在他的目光逼視下,她繼續說道:「又過了一年,我處心積慮找機會接近你,終於在雪梨遇到你,我一路跟蹤你,觀察你的一言一行,確定你是個極優的借種對象,我想你可以做孩子的父親!」
「所以,你只是利用我的身體,來實現你的目的?」被她選上應是件驕傲的事,為什麼他卻沒有感到半點開心。
「沒錯,我只是在利用你。」善兒對上他的眼睛,坦承不諱。
聞言,他氣得快要爆炸了。
「軒鈴也是我的孩子嗎?」
只見她慢慢點了下頭。
「我不懂,我和你只有那一夜,你怎麼可能在幾年後又懷了我的孩子?」
「你應該對『精子銀行』不陌生吧!我採集了你的精子存在精子銀行裡,就是那麼一回事!」善兒簡單解釋了軒鈴的出生。
聽到這裡,章博軒已經面如死灰。他煩躁地將手插進墨黑的濃密發叢間,他的世界彷彿在瞬間全變了個樣,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想一想。
金善兒和他有過一夜情,而後她為他生下兩個孩子,一個六歲,一個兩歲,他當爸爸了……
難以撫平的狂亂心情,讓他不禁用力撾打牆壁發洩,血絲從拳頭縫間流出。
「你真的是我見過最邪惡的女人,竟然偷了我的種,生下孩子,整整七年,卻不讓我知道,如果不是長淵醫院要和金氏結盟,我才和你重逢,如果不是軒德說出照片的秘密,你肯定會隱瞞我一輩子!」他抬起頭,怒火燒紅了眼睛。
「這又沒什麼,你太大驚小怪了!」她咬緊牙根,故作輕鬆地說:「我本來就不要你負責,你只要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明天你繼續做你的黃金單身漢,我不會帶孩子去騷擾你!」
「這種話該死的你竟敢說出來?」他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你還有良心嗎?」
「他們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她絕對會爭取到底。
「你要讓孩子沒有爸爸嗎?」他板著臉問道。
「孩子沒爸爸,有什麼關係?」她冷笑。「我有父親又怎麼樣?從小到大,一直到他死前,我和他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我叫他爸爸的次數不會超過十次!」
章博軒盯住她,冷靜地說:「你太自私了,就因為你自己沒有享受足夠的父愛,就不允許小孩有爸爸!你竟然如此愚蠢地容許孩子終生活在私生子的陰影下!」
她將頭抬得高高的。「隨便你怎麼說。我的確很自私,但我跟你是不可能會有任何進一步的發展,我不需要男人,不需要婚姻的羈絆,我只要孩子!」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點!」他貼近她美麗而蒼白的臉蛋,一字一字地用力說道:「我也要孩子,我要爭取我做父親該有的權利!」
「不!」她心底最恐懼的事要發生了!
「你看著好了!孩子不只是屬於你,我也有一半的權利!」他撂下重話。「我要來討回你該還給我的債!」
章博軒不再看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
絲娃帶著軒鈴回來,發現善兒獨自一個人坐在陽台前,用手摀住臉,身子不住地發著抖。
書房呈現一片凌亂,好像經歷了一場風暴。
「他來過了?」絲娃低聲詢問,聲音低得彷彿在歎息。「他都知道了?」
「他要跟我搶孩子……」說到兩個寶貝孩子,真有如一把刀狠狠地戳刺在她的心臟。「奶媽,難道……我錯了嗎?」
絲娃幽幽的歎了口氣。「也許你錯在忽略了他是一個驕傲的男人,他怎麼可能忍受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呢?」
「錯了!我沒有偷,是他心甘情願跟我上床的……」善兒打定主意,無論如何,她絕不會讓孩子離開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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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章博軒黑著眼眶,站在金家大門外,他伸手按了電鈴。
開門的人是絲娃,她的懷裡還抱著軒鈴。
「軒鈴!」他一手將軒鈴抱過去,戀戀不捨的猛親她的臉頰。「爸爸來看你了。」
「爸爸」這兩字,讓絲娃挑高了眉毛。
哎!該來的,真的來了!
「請進吧!」
坐在遊戲間裡,章博軒好生激動,他似乎想要立刻彌補多年來未能陪伴在兒女身旁的缺憾,拿著各種玩具拚命逗著軒鈴玩。
一旁靜坐許久的絲娃,最後主動開口了。
「章先生,你來做什麼?」她開門見山地問。
「我有問題想請教你,你是善兒的奶媽,你一定最懂她!」他完全不懂善兒到底在想什麼。
「你想瞭解她?」
「是的。我沒有見過那麼憎恨男人的女人,既不遵循傳統禮教,又離經叛道……」他覺得自己碰到了全世界最難搞定的女人,而那女人竟是他孩子的母親。
「善兒這孩子是個天才。」絲娃簡短回答道。
「因為她是天才,就可以為所欲為、肆無忌憚嗎?這不符合邏輯!」章博軒不接受這種論調。
絲娃站在善兒的立場,吐露善兒的心態——
「她不相信任何事,也不相信人,她想要屬於她自己的孩子,因為孩子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對象。千萬別看她一副心高氣傲的模樣,其實她一直都缺少了愛,雖然我很疼她,但我畢竟不是她的父母,永遠無法取代她父母的位置,而她被父母傷害得太深了!」
善兒的成長環境造就了她的個性,但是她的做法仍然太過偏激,章博軒突然有些明白她的冷淡從何而來。
「她就像一隻不與人接近的貓,不過,絲娃,我相信善兒也需要愛的!」他看看時間,心中有了另一個計劃。「軒德幾點下課?」
「幼稚園下課時間是四點半,但善兒五點半會去接他。」絲娃豈會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她選擇給他也給善兒一個機會,他們需要碰撞才會擦出火花。
她說:孩子是她的。
他也說:孩子是他的。
既然在這之前,孩子的記憶只有她,那麼接下來他也有權利和孩子製造快樂的記憶,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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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語學校附設幼稚園。
這是位於郊區的一所外語貴族學校,學費貴得離譜,沒有什麼社會地位,休想將孩子送進去唸書。
軒德念幼稚園大班,今夏畢業後,將會直升美語學校小學部。
章博軒心急如焚地從中午等到現在,好不容易,等啊等、盼啊盼的,軒德終於下課了。
軒德在一群小朋友裡,顯得格外突出,他穿著一件蘇格蘭格子西裝外套,帥氣得很,但他的小臉上明顯掛著憂鬱的神情,讓人看了不禁心疼。
他不由得迎上前,軒德一看到章博軒出現在校門口,開心地大喊道:「爸爸,爸爸!」
因為這句「爸爸」,章博軒輕而易舉地帶走了軒德。
「我想死你了,軒德!」當知道自己是個父親後,他的父愛本能馬上氾濫出來。
興奮過後,軒德很快就恢復理智。
「我也好想你,『章叔叔』。」
「不對!你要叫我爸爸。」他糾正兒子。
「真的?你是我爸爸!」軒德一臉欣喜若狂。
「是真的!」他手握方向盤,發動引擎。「走吧!我帶你去見爺爺、奶奶。」
他先打了通電話回家通知家人,是章文虎接的。
「爸爸嗎?」章博軒長話短說。「我是博軒,我要帶你的孫子回家了。」
「什麼?」章文虎手中的話筒差點滑落。
孫子?他什麼時候半路蹦出來一個孫子?
「爸爸,你叫媽媽多準備一些好吃的東西,我再半小時就到了。」
回家前,章博軒特別繞去百貨公司,買了一個超大型的機器人送給軒德,父子倆歡天喜地的返回章家。
另一方面,接不到小孩的善兒急得不得了。
孩子不見了!
護送孩子離校的導護老師說:「他爸爸來接走了。」
「爸爸?」善兒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他說是軒德的父親,軒德很高興地喊他爸爸!」導護老師解釋著。
善兒力求鎮定,在心底咒罵章博軒千遍、萬遍。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這個章博軒太過分了,竟用這種卑劣的手段,悶不吭聲把孩子帶走!
他會帶軒德到哪裡呢?
善兒拿起行動電話,找到當初他給的名片,快速地撥了通電話,可是沒人接,她卯足勁的一撥再撥,最後,電話終於接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