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嘉琳沒人知道,而她又不在。」
「她總是不在。」雅妮嘀咕道。
茱莉由歷史書中台起頭。女孩們面對她坐著,她們的書桌圍成半個圓。瑪麗和若婷坐在雅妮的側面。在教室後面,莎拉在放著福比斯百科全書的桌前,站在」張板凳上,小心地翻著巨大的書頁。
早餐後,雅妮的姊妹們爭相詢問她和補鍋小販的冒險。她一反常態地沒有吹牛,竟承認她又冷又害怕。茱莉心想,這次經歷對這女孩有益。
所有的女孩,各以自己的方式吸引注意。莎拉用功讀書,知道公爵會稱讚她。雅妮傚法他統治其他人。若婷支使僕人以加深父親對她管理家務的印象。瑪麗問他每件事,由他為什麼喜歡絲綢的床單到他們為什麼不能有個法國廚子。
瑪麗傾身向雅妮,說:「你是見到爸爸的最後一個人。」
若婷格格笑。「她看見他打你的屁股。」
雅妮伸出下巴。「他沒有打我的屁股。」
「他有。」
「他沒有。」
雅妮握著拳,可是沒有揮出,反而轉頭哀求地看著茱莉。
茱莉很驚訝,但愉快地清清喉嚨。「你們的父親到拉克非尼去拜訪費公爵。」
女孩們驚訝地張開嘴。茱莉抑制住想笑的衝動。昨晚她看到公爵的字條時,自己也很驚訝。
若婷挑起一道眉。「他告訴你——他去哪裡?」
「他什麼時候回來?」瑪麗說。
茱莉感到一陣出奇的滿足,覺得就像個受到特殊待遇的小女孩,全身輕飄飄的。「星期五。」
「一整個星期。」瑪麗尖叫說。「為何這麼久?」
茱莉說:「你不用擔心。在那之前我們有很多事要做,莎拉,回到這兒來。」
莎拉跳下板凳,回到她的書桌。她很不安,顯然很想開始她的演講。
茱莉給每個女孩一張紙。她已打量她們好奇的臉不下百次,搜索著莉安的影子。可是罪惡感就像頭雲侵襲著她,她對她們的愛愈來愈強,欺騙也變得愈來愈難a她感到以她們的父親為傲,但又有點嫉妒。他知道他有多幸運嗎?
瑪麗玩著紙。「這要做什麼?」
「我要你們寫下你們的生日用蘇格蘭文。」
「為什麼?」
茱莉對瑪麗微笑。「這樣我們就可以慶祝你們的生日,而且由此學習蘇格蘭語。如果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怎麼要求廚子做蛋糕呢?」
「蛋糕?」瑪麗抓起她的羽毛筆,蘸著墨水。
若婷歎息道:「真傻,為什麼要我們每個人都寫呢?」
茱莉蹙眉。若婷有時還真頑固。「因為這才公平。你們有人要一個人寫四個不同的日期嗎?你不喜歡你的生日嗎?」
四張迷惑的臉瞪著她,茱莉也困惑地注視著她們。「我說錯什麼事了嗎?」
雅妮用筆頭的羽毛搔著包頭巾。「莎拉,你告訴她。」她說,邊搔邊歪著嘴。
莎拉由椅中跳起來。「施洗約翰節,」她開始說。「是夏季的開始。在古時候,夏至是用異教徒儀式慶祝的。在有了信徒和聖人之後,夏至成為宗教的假日。顧山姆旅行過蘇格蘭各地時,他記錄說慶祝儀式並沒有改變只有收稅的人和稅收不同了。」她像個修女,優雅地坐回座位。
這番演講令茱莉感到悲哀;莎拉知道事實,甚至背誦其中的諷刺字句,可是並不瞭解它。茱莉希望能使女孩由死背變成會思考的人。「謝謝你,莎拉,背得真好。」她看看其他女孩。「若婷,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若婷十分輕蔑地說:「莎拉剛才已經告訴你了,你難道沒聽嗎?」
「我想要在這個施洗約翰節有個蜂蜜蛋糕。」瑪麗要求道。
一個可怕的懷疑侵襲向茱莉。「莎拉告訴我的是雅妮的生日,但我現在是在問你的生日,若婷。」
「它是一樣的,」莎拉說。「我們四個的生日都一樣。」
「爸爸在贏回他的頭銜和領地的同年,我們出生。」
茱莉倒入地的椅中,她早該猜到的。公爵不僅將她們母親的名字加以保密,還給四個女兒一模一樣的生日。她在尋找莉安孩子的過程中,還會遇到多少挫折呢?
她挺起肩。待會兒她會要莎拉解釋由孟家族譜抄下的字。如果其中沒有「生」和「死」,她也會要求莎拉寫下來。公爵會比嘉琳先回來,所以茱莉還有幾個晚上可以查出資料。地勉強一笑,轉向其他的事。「莎拉,告訴我們我要你在字典裡查的字。」
女孩立即站起來,雙手緊握,做個深呼吸。「弓箭手是源自拉丁文arcarius,弓箭手就是一個使用弓和箭的人。」
雅妮驚喘道:「印地安人就使用弓箭。」
「我以為你現在是個蘇丹。」若婷突然說。
厭倦女孩的易怒,茱莉說:「若婷,你為什麼一定要對你的姊妹這麼無禮。」
「她對每個人都這樣。」雅妮抱怨說。
若婷伸出舌頭。「雅妮得到所有東西。她穿長褲,說除夕夜的事。」
「還和補鍋小販去冒險,」瑪麗指出,辯護地微笑。「不過她也得到虱子和打屁股。」
雅妮不理她。「蘇丹可以用弓和箭嗎?」
茱莉問:「你認為呢,莎拉?」
她由椅上跳起來,走向英文辭典。
茱莉叫住她:「莎拉,坐下,把你的想法告訴我就行了。」
莎拉眨眨眼,兩道細眉蹙在一起。她張開唇又閉上,然後又張開。
瑪麗說:「她為什麼不能去查字典呢?」
「因為我想要知道她的想法,不是書上怎麼說。你去查,瑪麗,讓莎拉告訴我們她怎麼想。」
「我來。」若婷要站起來。
茱莉站在瑪麗前面。「你別動,若婷。」
瑪麗順從地由椅中站起來,走向字典。她彎身看書,臉離書只有幾寸。茱莉一直奇怪瑪麗為什麼不愛看書,而且寫字很差。現在她知道原因了,瑪麗的視力不佳。
她的注意力轉回莎拉,等待著。
「我認為……」女孩猶豫地開始說。「每個有弓和箭的人都可能是個弓箭手。」
「如果他不知道如何使用呢?」
瑪麗在站著的凳子上,說:「我找不到弓箭手,它一定是你們的美國字。」
「沒關係,瑪麗,」茱莉說。「回你的座位去。」眼鏡會解決瑪麗的問題。公爵會接受他女兒的弱點並糾正它嗎?
「他可以找個老師教他使用弓箭。」莎拉自動地說。
「是的,他可以,莎拉,你真聰明。」茱莉說。
女孩白晰的臉上散發驕傲的神采。
瑪麗輕哼了一聲,回到座位上。「反正誰在乎什麼愚蠢的弓箭手?」她嘀咕道。
「你們所有的人。」茱莉走至衣櫥,拿出班迪做的弓箭。「你們全都要變成弓箭手。」
「哇!」瑪麗由椅中跳起來。「我會是最棒的。」
「哼。」雅妮把她推向一邊。
她們全擠上來,圍住茱莉。
「你真的會射箭嗎,柏小姐?」莎拉問,眸子像矢車菊一樣又藍又大。
「當然,我在十七歲時,就在威廉堡的豐收園遊會上贏了一隻火雞。」
「我們在蘇格蘭沒有火雞。」
瑪麗格格笑。「我們可以拿雅妮代替。」
「安靜,小姐們,」茱莉高聲說。「我們今天開始練習,等爵爺回來,我們給他一個驚喜。」!
若婷嫉妒地看雅妮一眼。「最佳的弓箭手會得到獎品嗎?」
「當然有,她可以得到一件裙子。」
晚上,茱莉搜索著孟氏族譜。令她懊惱的是,她發現書中的資料沒有按年代記載。甚至莎拉列出的蘇格蘭字也沒有幫助,每一頁都有舊的和新的目錄,她看不懂的目錄。
白天,茱莉教女孩們射箭。藉著湯姆不情願的幫忙,茱莉將三樓的跳舞廳改成靶場。她們用塞著乾草的皮靶取代了桌椅。女孩們可以每天在溫暖的城堡裡練習,不必在外面冷得發抖。
若婷和雅妮彼此競爭;莎拉射得很好,可是瑪麗最佳。她唸書有困難,可是她可以看清很遠的目標,幾乎每次都中靶心。她贏得一件裙子,並常不吃飯去練習。
茱莉改變規則,宣贏的人必須取回所有的箭。瑪麗每回都很熱心地跑至靶前,取回很遠的目標,幾乎每次都中靶心。她贏得一件裙子,並常不吃飯去練習。
茱莉改變規則,宣贏的人必須取回所有的箭。瑪麗每回都很熱心地跑至靶前,取回有的箭。
茱莉原希望雅妮贏得裙子,可是既然瑪麗贏了比賽,茱莉只好堅持要雅妮穿裙子。女孩子安靜地站著試裝。當她穿上依茱莉指示繡有許多小羽毛的黃裙子時,她甚至感到驕傲。
到星期五時,運動的效果開始顯示在瑪麗身上。她的圓臉開始瘦下來,她的襯裙常滑至膝上。雅妮打贏了頭虱的一仗。當茱莉替她的辮子繫上灰色蝴蝶結時,她甜蜜的臉顯現出感激的光彩。莎拉開始提出一些並非出自參考書的意見。若婷壓抑自己刻薄的話,甚至為一點說溜嘴的話道歉。
在星期五晚上,一名哨兵通報公爵馬上就到。茱莉十分驕傲地召集女孩子們到門口的走廊集合。
藍棋駕著速度減緩的馬車,注視著眼前在月光下的城堡,心中感到熟悉的安全和驕傲。
上帝!他真愛他的家、他的族人。有人說他太保護羅斯地區,有人說他不按習俗。他是如此,可是他感到自己是以恐懼和自負管理一切:恐懼英格蘭會再奪走他繼承的遺產,自負他終究把它贏了回來。
自七歲到二十五歲生日,他是被放逐的。他和廚子就靠著來自他母親家產的一點收入過活。他以運羊毛到殖民地再運棉花回英格蘭賺了錢,可是錢並不能使他高興,他想要回他的遺產。所以他到英格蘭宮廷去,並和施威爾成為朋友,兩人都想要得到國王的恩賜。他們成功了,可是一個女人結束了他們的友誼。
在藍棋後面,傑林命令他自己的馬隊減慢。就像在山洞中的回音,命令傳送過車隊,直到文波克用維吉尼亞拉長的語氣大叫。跟他的聲音比起來,蘇格蘭語就像活潑的大合唱。
在和波克密切地相處了一星期後,藍棋同意湯姆對這個維吉尼亞人的看法。藍棋想,任何喜愛馬,足以為體驗趕馱馬隊而忍受悲慘天氣的人就值得尊敬。他是個友善、聰明的傢伙,像哥哥一樣保護茱莉。
想到她,藍棋的身體就熱了起來。他已漸漸地習慣這種反應。
「她不會受你利用,公爵,」鼻子凍紅的波克宣稱。「茱莉是一個高尚而正直的女人。
當她在馬家莊園的服務契約期滿時,維吉尼亞的一半家庭都想要她屍口去替他們做誠實的工作。」
他們正坐在營火附近,藍棋提出難答的質問:「那麼,茱莉為何選擇前來蘇格蘭呢?」
「你在抱怨嗎?」波克挑釁道。「如果你不滿意她,儘管告訴她。她會立刻收拾行李離開。」
這可能性使藍棋孤獨和困惑。「茱莉不會離開,但她說你會。什麼時候?」
波克凝視著火。「四月,我必須去參加約克郡的菸草拍賣會。」
藍棋暗自高興,思忖若波克沒有在這裡,茱莉是否會不同。她會轉向藍棋嗎?他希望如此。她令他著迷、令他興奮。她可以嘲笑他黃色的笑語,而且當面頂回去。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尊敬茱莉,也喜愛她的陪伴。老天!當她保護雅妮時,絕不退縮。沒有女教師敢那麼強烈地批評他,沒有女教師敢和他那麼自在地爭辯,也沒有女教師曾那麼關心他的孩子。就憑這一點,他可以寬恕許多事,甚至是她來此的動機。
他打雅妮的確不對,可是想到自己純真的女孩偷看哈特暴露私處就令藍棋冒火。茱莉令他恢復鎮定,然後她又在他懷裡尋求安慰,哀求他把女孩找回來。她曾那麼絕望地吻他,她將來會因一個女人的需要而吻他嗎?
突然慾望像一道閃電在他腰中著火。他在篷車的硬板子座位上移動身體,搖搖頭以佑除腦中的遐想。冷冽的三月寒風使他熾熱的感覺冷卻下來,但茱莉的模樣依然揮不去。
他領著車隊經過城門到火把照亮的庭院,守衛大叫「公爵!」堡裡的居民由已關的店中跑出來。年輕的雷比由他的守衛位置向他揮手,然後衝下階梯,跑向城堡的門下。
煮東西的香味飄入藍棋的鼻子,掩住車上所載的潮濕的羊毛氣味。看到和聽到家的聲音使他充滿欣喜和安全。
他將篷車轉向馬廄。伊恩由黑暗中突然出現,跳上座位,伸出雙手。「我來駕駛它們進去,爵爺。班迪和一些士兵會卸下其他的貨。」
「謝謝你,伊恩。」藍棋高興地把韁繩由背和肩取下。
伊恩催促馬繼續走。「我數過有八輛篷車。拉克非尼的羊毛算是大豐收,但氣味也是。」他哼下鼻。
「是呀!」藍棋說。「我不在時,女孩們有沒有惹什麼麻煩?」
伊恩輕笑道:「沒有,殖民地的教師管她們就像軍隊。她是個漂亮的小姐,大家都這麼說,鐵匠說你會留下她。你會嗎?」
「那要看情形。」藍棋口是心非地說。他想要茱莉,可是每個人都知道他想要它則令他十分懊惱,他應該別惹她。可是當城堡的木門出現在眼前時,他心中又想著茱莉的模樣。這和孩子們的需要無關,而是他本身的渴望。
他抓起行李袋,和伊恩道再見,由緩慢移動的篷車上跳下來。他奔上階梯,打開門,卻在半途停下來。
他感到自己就像進入一個童話世界裡,驕傲像一條安撫的河流過他的血脈。茱莉就站在門廳的中央,她穿著一件綠色的羊毛裙。她左邊的莎拉穿著粉紅色,瑪麗是藍色。在她左邊,若婷穿著有紅蝴蝶結的白紗裙,雅妮則是黃色的,額角的辮子繫著蝴蝶結。她看起來就像她的母親。莎拉和瑪麗也是。若婷一向不像她母親,除了莊嚴的儀態。有一件事是確定的:她們看起來都很漂亮。
「歡迎您回家來,爵爺。」茱莉微笑地說。
「我們還以為你、水還不會到了。」瑪麗說。
莎拉說:「我很高興你回來了。」
他深感安慰。「我也是。」
他單膝跪下來,伸出手,他的女兒們全衝入他懷裡。他抱著她們,她們摟住他。沒有人、沒有事會傷害他的女兒,他暗自發誓。他由若婷的頭上,偷瞧茱莉。她擒著淚,但不是哀傷,她在想什麼?
他想吻她直到她說出來,他想要抱起她旋轉,他想要問她如何令雅妮穿上裙子的。他想要為此謝謝她,告訴她,他多麼喜愛有人歡迎他回家來。
若婷抽開身體,皺皺鼻子,說:「你真像個難聞的老牧羊人。」
「是呀,姑娘,但你聞起來像百合花。」他說。
女孩們一個個退後。
瑪麗說:「我的肥皂是薄荷味,因為我伶俐又甜蜜。」
莎拉注視著茱莉,低聲說:「我的是石楠,因為我溫柔又害羞。」
雅妮不安地扯著裙子。「我的肥皂是香料的香味,因為我是外國來的。」
他點一下她的鼻子說:「這很適合你,你穿上新裙子看起來長大好多。」
他記憶中的第一次,雅妮眨著睫毛說:「謝謝你,爸爸。」
藍棋站起身走近茱莉。他執起她的手,輕吻她光滑的手背。「肥皂?」
她緊張地吸口氣。「肥皂。」她喃喃地說。
在他的拇指底下,她的脈搏悸動。啊,那麼她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冷漠。當她繼續溫暖他的家並使他熱血沸騰時,他如何能不碰她呢?為什麼她明明也想要他時,仍繼續躲避他呢?
「柏小姐教我們做肥皂,我們每個人都必須用自己做的。」
藍棋仍站在原處,目光由她衣服的領子飄至她起伏的胸前。衣服很端莊,但底下的身體卻令人魂牽夢繫。
「爸,」瑪麗說,拉他離開茱莉。「你為什麼一直瞪著柏小姐?」
「你從沒有像這樣看女教師。」
「我打賭他要責罰她了。」雅妮說。
「她是唯﹡沒挨他責罰的女教師。」瑪麗說。
若婷雙手交叉抱著胸,得意地說:「他也沒有責罰華小姐。」
藍棋回過神。才兩個月,女孩們由柏茱莉那兒學到的比其他老師加起來都多。「你們有為肥皂謝過拍小姐嗎?」
「有呀,我替她添油燈。」瑪麗說。
「我替她縫裙邊。」若婷說。
「我幫她擦鞋。」雅妮說。
「我教她寫蘇格蘭字,」莎拉說。「不過,我不是個好老師。」
「怎麼會呢,莎拉?」茱莉說。「我只是沒你學習的那麼快。好了,」茱莉拍拍手。「你們睡覺的時間已過,你們答應如果我讓你們等到你們的父親就立刻上床。現在跟他說晚安吧!」
瑪麗上前一步。「爸爸,求你別要我們說晚安,我們好想念你。」
「我們等了一整天。」雅妮可憐兮兮地說。
若婷說:「我們有好多話要告訴你。」
她們全都哀求地看著藍棋。他最近常出門,每次回來,他的女兒們不是掉牙就是長高了一點。可是今晚,她們的改變實在太奇妙了。
「莎拉甚至已學會替你裝煙斗,你不想要她表演給你看嗎?」瑪麗誘哄道。
他瞥視茱莉。她似乎像個耐心的母親,可能因為她天天都聽她們爭爭吵吵。可是她在想什麼呢?
「她們都累了,爵爺,一定要去睡覺。」
瑪麗扯著他的袖子。「莎拉可以給你點煙斗嗎?」
他不忍心讓她們失望。「好的,瑪麗。」
若婷、雅妮和莎拉全歡呼起來。
瑪麗拍手說:「瞧,柏小姐,我告訴你他會讓我們陪他吧。」
茱莉繃著臉一笑。「先生,現在已過了她們睡覺的時間。」
「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可以睡晚一點。好不好嘛,爸爸?」瑪麗說。
「求你,爸?」若婷哀求。
「好吧,乖乖們。」
「那我要說晚安了二茱莉轉身,拿起燈,開始上樓。「我相信你會送她們上床。」
他注視著她僵直的背影,心想沒堅持她留下是否傷了她的感情。他想叫她回來,加入他們,可是他放棄了這主意。他太常把柏茱莉當成家人,這會使他更想要她。他不該引誘這個女教師,而應該稱讚她,並好好地對待她。
一個小時後,他和女孩坐在圖書室裡,已不感到那麼寬宏大量。瑪麗和若婷對誰能並最多字到誰跑得最快的每件事都爭論不休。莎拉在椅上睡著了;雅妮因沒點著煙斗在生悶氣。
他的頭開始作痛,耐心也消失了。他應該堅持茱莉一起來。老天!她應該自動留下來。
只有在懲罰的威脅變成答應各種條件後,他才把女兒們弄上床。
藍棋不悅又疲累地停在嘉琳的房間外面,他茫然地注視著門底下的光。據若婷說嘉琳還沒有回來,茱莉仍睡她的房間。為什麼呢?她為何還沒睡呢?
他敲敲門。
「誰?」
她很清楚是誰。藍棋惱怒地說:「你的爵爺和主人。」
「我休息了,爵爺。」她冷冷地答。
她在生氣。他做錯了什麼?此事不處理明天會變得更可怕。女人愛自尋煩惱,他最好現在就把令她心煩的事解決。
他試試們,發現它鎖上了。「讓我進去,茱莉。」
她等了許久才開門,令他以為她不會理他。他走進房裡。
她穿著睡衣和袍子,頭髮已放下。即使在壁爐的火光中,她仍裹著披肩O長髮披垂過她的肩。他真想抓住絲帶,但引誘的伎倆對柏茱莉無效,至少今晚不會有用。
「我想跟你談點事。」
她走至寫字桌,上面放著一串鑰匙,旁邊有個燭台和一疊紙。「這是命令嗎?」
她諷刺的拉長語氣。藍棋讓步說:「是的。老天!轉過來看著我。」
她直著背轉過身去。「我沒有邀請你進來。」
女教師們一向邀請他進來,沒有一個像茱莉這樣。「你看起來不像正要休息。」
她的眼睛睜大,幾乎有點心虛。「你是什麼意思?」
「你看起來像準備咒罵我下地獄。為什麼,茱莉?」
她迷人的眼眸和他相交。「我堅持你叫我拍小姐。」她一本正經的說。
柏小姐?他想叫她甜心,他想要她叫他親愛的。他想要知道她為何」副心情紛亂的樣子。老天!他甚至想要握她的手。他溫和地說:「你可以堅持到城堡倒塌,茱莉。」
她拿起紙,捲成一筒。「當這城堡倒塌時,我已不在這裡了。」
恐懼滲入藍棋的靈魂。「我也不會。你要離開?」他不喜歡這可能性,他仔細審視她的臉。她哭過嗎?噢,老天!他真的傷了她的感情。
她可能在給她的前任僱主寫信。她是否告訴他們,她想回維吉尼亞?為了確定,藍棋將她手中的紙拿了過去。
她想搶回。「那些是我的,你無權在此打擾並看我私人的東西。」
一張紙上列出羅斯地區的幾個鎮,另一張紙上列著普通動詞。他大鬆一口氣。「對不起,並謝謝你真的遵守諾言學習蘇格蘭文。」
她拿過紙猛然折起來,她的目光盯著他。「我接受你的道歉。如果沒事,我……」
他隨意地說:「你今晚穿的新衣服很漂亮。」
她沉重地歎口氣。讓藍棋覺得他好像是說她臉上髒了。
「你聽到我說的話嗎?」
她台眼直視著他。
他的腰像被打中﹡拳。「怎麼回事?」他問。
「沒什麼。」
這種話題他並不陌生,他可以看穿她,就像讀﹡本書。「這麼容易預期的女性反應不像原來的你,茱莉,告訴我。」他伸出﹡手。「等你說出來,我才會走。」
他以為她會重複先前的回答,但她出乎意料地甩開他的手,紙散落於地。
「那麼你留下,我走。」她欲走向門。
他擋住她逃走。他抓住她的肩時,她僵立不動。「請你別走,」他說。「跟我說話。」
她瞪著他的項鏈。在那」刻,藍棋希望他擁有給他這家族護身符那人的口才,傳說孟肯尼可以用家族紋章施魔法。
「我想要知道什麼事令你心煩,如果今晚沒要你留下傷了你的感情,我道歉。」
「你的確傷了我。」她吸口氣,閉上眼。牆上火把的光照在她的長睫上,在她臉頰投下弦月形的陰影。他渴望觸摸她微翹的睫毛,並想拉她入懷,對她吐露愛意。
「我不是有意的」
「你並沒傷害我的感情。」她說。
「那麼我做了什麼?」
她睜開眼,她的表情像教區牧師那般嚴肅。「你破壞了我的權威。」
他驚訝不已。「你的權威?」
她氣得兩頰發紅,眼睛冒火。「我叫孩子們去睡覺,你卻讓瑪麗哄騙你,證明她能操縱我。」
他立即辯護道:「她們是我的孩子。」
她冷笑」下。「如假包換。」
「這是什麼意思?」
「這意思是,正當我使你的孩子有點進步時,你卻弄砸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
「除了莎拉之外,你會說你的孩子行為端莊嗎?」
他感到像被父親抓到小辮子的男孩。「不會。」
「你會說她們懂禮貌嗎?」
「有時候。」
「我等待那特別的」天。老實說,除了莎拉,你的三個女兒是吵鬧、專橫而且沒有知識的孩子。若婷甚至不知道你們蘇格蘭國王的名字。」
他的心開始激動。「蘇格蘭有個國王,他叫喬治,也是你的國王。」
「儘管怪我吧,我早已料到。」她雙手交叉抱著胸,使她的乳溝更深。「你不必尊重我,我畢竟只是個女人,你對女性的想法早已不是秘密。如果我是個男教師,你的表現就會不同。」
他自嘲地一笑。「那當然,茱莉。」
「別想用你迷人的方式哄我。」
「迷人,我喜歡這個字。」
「你可以走了。」
「踩輕一點,茱莉。」
「踩輕點?」她說,眸中閃著火。「你不是指少想一點吧?或者最好根本就別想。」她挺直身。「你要知道,先生,我可不是什麼笨女人,只知道在你和你狂妄的自尊前傻笑。」
「我不喜歡傻笑的女人,我也從沒說你笨。」
她猛地轉過身,開始踱步。她心不在焉地踩到了紙張。「你只是沒有用口說出來。」
不安爬上他的背脊,可是他的理智仍停在她的腰窩上。「我認為你很聰明。」
她停住,台眼對著天花板。「噢,請你省下你的讚美給葛絲吧。」
他知道奉承對柏茱莉無效。什麼才有效呢?挫折感和相信若不徹底解決這問題,她會離開。他說:「你想要我怎麼做?」
她歎口氣。「你僱用我適當地教導你的孩子。容我加一句,這是一個向聖人挑戰的工作。」她蹲下來,開始把紙張疊成一堆。「我不希望我的工作受到干擾。」她抓起另一張紙。
「我希望你明早在孩子們面前承認,你不該反對我。」她每說一個要求,就拍一下紙堆。「如果你要反對我做的任何事,我希望你和我——私下討論。」她轉身,用顫抖的手指指著他。「如果你在五分鐘裡提到廚房的小房間……後果你自行負責。」她放下手。
她會怎麼做?打他一個耳光嗎?在某一方面,他喜歡她生氣,可是悔恨侵擾著他。他否認她的決定是不對的。他對柏茱莉的感情已經很深入,此刻他覺得自己似將沉溺其中。「我一定得當那幾個小傢伙的面做嗎?」
她抿著嘴忍住笑。「我無法要求你的尊敬。我必須贏得它,而且我也一定會。但我強烈地要求你記住我的身份和來此的目的。」
思索著怎樣回答才能令她滿意,並恢復他對討論的控制,藍棋想著他曾認識的所有女人的個性。但柏茱莉不適合任何一型,這是他愛她的一個原因。
愛她?這瞭解就像暴風吹過大地,給他當頭一棒。
「怎麼樣?你同意嗎?」
他打起精神,說:「我同意是我不對,並同意你的要求。」
她點點頭。「我還想每星期有點自己的時間。」
她直視的目光令他不安。「多少時間?」
「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
「那是你和馬家的協議。」
她的目光鎖住他,自他進入房間,她首次真正看他。「你還記得。」
她輕柔的聲音印入他心坎裡。「是的,我記得。你要去哪兒?」
「我不知道。」她聳聳肩。「去看看凡娜,我也喜歡釣魚。」
她的要求是合理的,在堡裡沒人像她一星期工作七天。「我同意,可是你要挑選代替你的人。如果在你休假時間我不在,我仍希望你負責孩子們的安全。」
她微笑,嘉琳樸素的房間因之一亮。「當然,爵爺。你很快又要離開嗎?」
「可能。」而且當他離開時,會帶她一起去。他會叫她收拾女孩子們的行李,他們要像一家人去旅行。
「還有別的事嗎?」他問,心中想著一堆計劃。
「我不是專家,」她猶豫地說。「但我認為瑪麗需要一副眼鏡。她母親戴眼鏡嗎?」
他想到瑪麗的母親,記起一頭紅髮、誘人的唇、沙啞的笑和極響的鼾聲。除了她喜愛性外,他對這女人所知不多,他也不喜歡跟她談任何事。他想到柏茱莉,她沒有任何性的喜好,他必須一點點教她,這引起他極大的興趣。
「有嗎?」
「我記得沒有。」
「請努力回想一下。你知道,如果雙親戴眼鏡,他們的小孩也可能需要。」
「你怎麼知道?」
「溫伯爵戴眼鏡,他的三個兒子中有兩個也戴。」
不,他想,瑪麗不需要。她拒絕唸書是因為比不上莎拉的精通。
「你在想什麼?」
他辯駁地說:「瑪麗不是真的遲鈍。」
茱莉驚喘一聲。「當然不是,她聰明又有邏輯觀念。我只是認為她看不見像刺繡或小字的東西。我曾教她們射箭,到目前瑪麗是射得最好的。」
藍棋鬆了口氣且很感激。「我們會由補鍋小販那兒買副眼鏡,如果他沒有,春天時我們帶她去印威內斯配一副。」
「瑪麗的母親住在那兒嗎?」
他知道有人願為此答案付一大筆錢,施威爾就是其中之一。「那兒是個大城市,會有眼鏡。」
「如果你覺得和瑪麗的母親聯絡不自在,把地址給我。我寫信給她,許多女人都對這種事有不正確的虛榮心。瑪麗可能也會,但如果她知道她母親——」
「瑪麗、永遠不會知道她母親,你也是。」
她把紙放在桌上的鑰匙旁邊。「隨便你。」
「你很清楚,我希望你避免談及我的孩子的母親。」他不想要茱莉見到那些女人,因為她們會反映出七年前他也是一個多麼膚淺、沒有愛心和絕望的人。
她微搖頭說:「我忘了。那麼我再次向你道晚安,先生。」她拿起鑰匙,打開通往小門廳的門,保持它開著說:「我相信你想睡了。」
這是邀請嗎?」他伸出手。
她注視著他的手心,然後台眼懷疑地看著他。「當然不是。」
「我的門鎖了,我需要你的鑰匙。」
「噢,拿去。」
他接過鑰匙環。古老的金屬依然有著她的手留下的溫暖,她看起來那麼嚴肅。他真想看她微笑,聽她的笑聲,他知道怎麼做。想到這個歪主意,他呵呵輕笑走過小門廳,打開他的房門。他背對著她,把鑰匙由環上取下。
「爵爺,」她輕聲說。「我還有件事要說。」
他轉過身。她似乎在擔心,雙眼又亮又大。
她吞嚥時,喉嚨在發抖。「請你不要再企圖吻我或引誘我,我不是」她停頓,聳聳肩,歎口氣。「我不是你的那種女人。」
他的胸繃緊。「這是天大的謊言,柏茱莉。但如果你堅持,今晚我不會吻你。」他對柏茱莉有個慎重的計劃;他甚至可能會改變她的姓,使她成為一個高尚的孟家人,並替他生一堆兒子。
她恐懼的目光落在他唇上。「很好。可以把鑰匙還給我了嗎?」
他把一枝鑰匙放在她手掌上,將她的手指合起握住它。「這是你將需要的唯二枝,請隨時自由地使用它。」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把其他的鑰匙放入口袋裡。
「晚安,茱莉,合上你的嘴。有人可能會誤會你是個傻子。」
他走入房間,關上門,一聲十分女性的挫折呻吟在他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