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平安替秦玉她爹診斷出其腸腑不通以至於驟咳不止的症狀後,自然也被迫診視了其它村人的疑難雜症。
歲平安這一出手,便停不了手,直到太陽快下山之際,才在秦玉父女倆的三跪九叩及村人的歡送之下,離開了秦家村。
冬日天色暗得早,雖是傍晚,天已然暗黑一片,更別提不停落下白雪的雲層,多少遮去了天光。
歲平安拿出一片人參含在口中養氣。
人參,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久服輕身延年。這是自己於十歲那年,師父第一個教導並餵食的藥材。
幼年三天只吃一頓稀粥的飢餓生涯,讓自己身子骨的本質幾乎殆毀,若不是碰上師父,可能早已在十幾歲時氣血衰竭而亡吧!這些年,身子在藥草調理之下已好轉許多,然則,一旦疲累來下及補充氣力,仍然容易手腳冰冷、頭暈目眩。
一陣帶著濕氣的風吹來,歲平安停在路旁,打了個寒顫。
歲平安放下藥盦,抬起雙掌,輕呵出熱氣想溫暖雙手,無奈天太寒,熱氣才吐出口便成了帶著水氣的寒氣,反倒凍得手發冷。
長安,似乎比想像中來得寒,或者,是因為去年和師父忙著在西北治療痢病,以至於沒時間感受冬天的冷呢?
歲平安抬頭看著前方一片白靄靄,決定先走到對街茶鋪,喝杯熱茶暖暖身,還有半個時辰的路要趕呢!
歲平安提起藥盦,正走到街道中央時,一陣飛快的噠噠馬蹄聲在同時響起,歲平安還來不及反應,一名黑衣男人已騎著一匹黑色峻馬從前方直奔而來,那馬跑得既快又急,狂妄得像是在曠野中奔馳一般。
歲平安被嚇傻了,愣在街道中央,無法動彈地看著黑馬及其主人索命般地朝自己奔來。
自己要死了嗎?歲平安閉上眼,雙膝一軟,整個人蜷縮在雪地上,開始回想起自己十歲那年被人口販子押在路旁叫賣,卻差點被一匹野馬踐踏而死的童年往事……
師父的恩情只得來世再報了!歲平安繃緊身子,等待著被踐踏的痛苦襲來……陡地,一道疾風掃過歲平安臉頰邊,一股尖銳的冷像把利刃地滲入歲平安全身的肌膚裡。
風聲、馬蹄聲,瞬間從歲平安耳邊一掃而過。
歲平安預期的劇痛沒有降臨,馬蹄噠噠的聲響漸行漸遠,並在前方停緩了下來。
歲平安錯愕地睜開眼,怔怔地看著雪地,看著自己完好無恙的身軀。
沒事?!一股虛脫之感襲上歲平安,歲平安咬住自己的手臂,好讓自己鎮定,輕輕吐納了幾口氣,再次抬頭時,清亮的黑眸儘是怒不可抑之色。
兇手在哪裡?
「小二,給馬一束乾草,順便替牠拭淨身子。」身穿繡金黑斗篷的高大男子,正從黑馬上一躍而下,走入對街茶鋪裡。
歲平安瞪著黑衣男人一派自在地落座喝熱茶,顯然對於他方才快馬馳騁所引起的恐慌,完全視而未見。
歲平安平靜如雪的臉龐難得顯露惱火之色,倏地從雪地上站起身,拿著藥盦,快步地走向茶鋪。
「快馬傷人,難道不該道歉?」歲平安站至黑衣人面前,冷冷地拋出話。
龍震宇聞言,眉頭一蹙,放下手中熱茶,回頭看向發聲之人--一雙清朗如秋月的明眸驀地映入他眼裡。
好俊致的一張臉孔!龍震宇在心裡喝了一聲采。
龍震宇黑眸微瞇,男性眸光在眼前這道纖弱身影上游移。勾欄院裡的姑娘們前些時候也時興扮男裝,不過眼前這女子仙靈般的氣質可就與勾欄院的姑娘們有天壤之別了。
歲平安不快地後退一步,厭惡被這男人直勾勾地盯著瞧。
「在下的馬可是驚擾了姑娘?」龍震宇一手撫著下顎,毫無起身打算,深邃眸子裡有掩不住的興味。
歲平安聞言,身子一僵,牙根一緊。
「我不是姑娘。」歲平安沉聲說道,那眼在忿極之時,反倒透出一股冷艷明媚。
歲平安自己沒察覺,龍震宇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那真是可惜了閣下的冰雪之姿。」龍震宇劍眉一挑,倒是不急著與歲平安爭辯。
這姑娘真是嘴硬,分明就是鵝蛋臉、秀眉櫻唇的嬌嬌姿態,還妄想要偽成男子欺世!
「我是否冰雪之姿,與你的快馬傷人並無干係。」歲平安抿緊唇,已經習慣病人敬重的神態,對於這種登徒子調戲的眼神著實反感。
「我倒是看不出閣下的玉體有受到任何損傷。」龍震宇接過店小二遞來的燒刀子酒,痛快地一飲而盡。
「你快馬奔馳,若我一時驚慌閃躲不及,又或者你的馬一時不聽使喚,硬是從我身上踐踏而過,我命恐以休矣。今日算是我逃過一劫,卻不表示你日後仍可隨意妄為。」歲平安向來最痛恨不懂悔改之人,教訓起人來字字也就份外地鏗鏘有力。
「受教了。」龍震宇一挑眉,倒真對這小姑娘刮目相待了起來。
他龍震宇在京城的聲名貫耳,實在是想不起有多少年沒被人這樣教訓過了。
「那請這位『兄弟』到桌邊喝口熱酒,讓我聊表歉意。」龍震宇朝歲平安舉起酒杯,似笑非笑地,眼中儘是調侃之意。
「閣下看來毫無道歉之誠意,我也毋需飲用你的熱酒。只望你日後騎馬長眼些,別傷了人。」
歲平安言畢,握緊掌中藥盦,掉頭就走,龍震宇的目光落在那藥盦上,利眸旋即一瞇。
這藥盦是他是熟悉的!十年前,他為結拜兄弟吉祥壬訂製了一個,那層層密密的精巧設計,讓吉祥壬直稱好。
二年前,吉祥壬又要他為其得意門生歲平安訂製了一隻。這藥盦全天不再不會有第三個了,而那檀木藥盦上方,印的正是他龍家的古獸圖騰。
莫非……莫非這年輕人是歲平安?!
「閣下且慢。」龍震宇對著歲平安的背影,語帶命令地低喝一聲。
歲平安身子稍稍一頓,偏生不理會這人的話。他以為他是天皇老爺嗎?誰都要聽令於他嗎?
歲平安蓄意加快腳步往前走,龍震宇卻疾行如風擋在前面,歲平安足尖一提,運氣要避開這男人,男人卻是一個側身,再度擋在歲平安面前。
歲平安試了幾回都闖不過,仰頭怒視龍震宇,不意讓他身上昂貴的龍涎香味道得了空隙,竄入鼻腔之間。
歲平安心一驚,急忙後退一步,龍震宇緊逼上前,沒讓二人的距離拉開。
「『你』是個大夫?」他問,灼灼的眼不甘心地打量著歲平安臉上的每一寸肌膚。
歲平安抿緊唇,沒應聲半句。
龍震宇看著歲平安那被黑色斗篷襯得更明艷的一雙眸子,雖然不相信,卻也不得不死心。這樣美麗剔透的一雙眼,真是錯長在男人臉上了!
吉祥壬向來總嫌女人麻煩,萬萬不可能收一個女徒弟帶在身邊;況且,就算吉祥壬真的收了女徒弟,也萬萬不會拱手把他口中勤奮好學、廚藝高超的徒弟當成賭注,送到其它男人手中的。
所以,眼前這個水靈靈的歲平安,真是個男兒身了。龍震宇一念及此,無來由地一陣不悅,黑眸裡閃過惱火之色。
「閣下擋路究竟是為哪樁?」歲平安已知避不開這人,乾脆把話挑明來說。
「你是玉華佗歲平安,對嗎?」龍震宇深黑眸子鎖住歲平安的眼。
歲平安眉一擰,心下微驚,「閣下錯認了。」歲平安冷冷地回道。
在不知這人是善是惡之前,沒必要承認自己的身份。
「我是不是錯認,很快便會見分明了。」龍震宇勾唇一笑,快手握住歲平安的下顎。
「可惜了這麼水滑的肌膚。」龍震宇的指尖滑過她的下顎,無限遺憾地說道。
「閣下自重!」歲平安忿然一擊掌,讓這名登徒子後退了一步。
歲平安則得了個空隙,腳一蹬,整個人便躍到了幾步之外。
此時,歲平安雪白嬌容被惱出了幾分桃紅,冷冷美眸也因為怒氣而更加璀亮,龍震宇不否認自己喜歡美麗的人事物,是故繼續無禮地盯著歲平安瞧。
這歲平安身上有股凝脂白玉的脫俗獨特氣質,而他此生最愛之物,便是玉哪!
「咱們後會有期。」手上還拿著酒杯的龍震宇以杯就口,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歲平安。
「我們不會再見的。」歲平安瞇起眼,瞋怒道。
「我們會再見的。」他淡淡一笑,笑得誓在必得。
「你為何如此篤定?」歲平安眉頭一擰,本不欲回話,但這男人臉上的表情著實太狂妄。
龍震宇一挑眉,含笑眸子深深地望人歲平安的水眸深處。
「因為你是我的人。」龍震宇低語道。
歲平安咬牙,覺得有一股熱氣正一直嗆上胸腔。除了無情無義的人口買賣之外,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另一個人的呢?
歲平安霍然背過身,用體內僅存的些許真氣,加快腳程快速離開。
「歲平安……」龍震宇盯著那遠去的背影,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喃念,繼而仰起頭混著酒液飲入肚腹之間。
後會有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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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歲平安拖著疲憊身軀回到客棧時,卻發現師父房間裡的油燈竟還亮著。
師父還沒睡這檔事,沒讓人驚訝,只是師父沒和他的龍兄弟出去花天酒地,這才是怪事一樁。
「唉……」門內傳來一聲大大的歎氣聲。
發生什麼事了嗎?歲平安努力壓下心頭的不安,感覺手心正緊張得沁出汗。
上回師父這般苦惱時,是東北地區鬧疫病,死了成千上百人的嚴重大事哪!
「師父,我進來了。」歲平安輕聲道,推開了房門。
吉祥壬正盤腿坐在暖炕上,紅著眼眶、一個勁兒地揉著鼻子,暖炕小几上,散了一桌的粟子殼,幾瓶酒東倒西歪地亂了一地。
「師父,你不要緊吧?」歲平安蹙眉問道。
「乖徒兒,師父……」吉祥壬哽咽著說了一句,之後卻把臉埋到手掌裡,痛哭了起來,「哇,,嗚哇……嗚哇……嗚……」吉祥壬哭得手舞腳動,活像個小孩。
歲平安放下藥盦,在炕床邊坐下,對於師父孩童似地嚎啕大哭只能搖頭歎氣。
「別哭了,我明早煮粟子甜粥給你喝。」歲平安只得這樣哄。
「真的?」吉祥壬偷偷張開二指指縫,瞄著徒兒。
「真的,再加一點桂花釀。」這師父一說到吃的,什麼天大的難過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
吉祥壬拊掌大樂,情緒瞬間變換,而眼淚鼻涕都還留在臉上。
「我騙過你嗎?」歲平安遞過一條手巾讓師父拭臉。
「徒兒沒騙過我,可我這師父卻……」吉祥壬又紅了眼眶,抓著手巾焦躁地在床上跳來跳去,就是不敢看他徒弟。
「師父,你心裡有事便直說。」歲平安身倚著牆壁,蒼白臉龐已稍顯疲態。
「為師的畢竟也只是凡夫俗子,有著無法抗拒之誘惑,我千不該萬不該起了貪念,要那傢伙要拿他的萬貫家財和我相賭……」吉祥壬本想長篇大論一番,但一看到徒弟眼睛下方的暗青之色,便決定長話短說:「我今兒個下午和我那個龍兄弟賭了一局。」
「所以?」師父輸了一大筆銀子嗎?歲平安坐正身子,開始估算著他們身上的銀兩還有多少。
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賺即有,但是總不能連付客棧的銀兩都拿不出來吧!
「我賭輸了。」吉祥壬搥胸頓足,在床上猛跳猛叫。
「這點不難猜到。重要的是,你輸了多少?」倒了熱茶,歲平安呷了一口,神態頗是冷靜,看來早已習慣幫師父收拾爛攤子了。
吉祥壬聞言,垂頭喪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你連住客棧的錢也輸光了?」歲平安看著師父頹肩的心虛模樣真,心裡志忑了起來。
「我輸的東西比那更嚇人。龍震宇賭他的長安產業,我當然也得拿出我最寶貝的東西來和他相賭啊……」吉祥壬小聲地說道,根本不敢再看歲平安。
「你輸了什麼?」歲平安不安地顫聲問道。
吉祥壬扁著嘴,低下頭,伸手往前一指!那長著粗繭的食指,指的正是歲平安的臉。
「師父……你……」像有一雙無形手掐住了脖子,歲平安頓覺無法呼吸,「你把我輸掉了!」歲平安彷彿聽見心臟墜入無底深淵的空蕩聲音。
吉祥壬看著徒兒頹落的雙肩,他懊惱地點點頭,再度哇哇大哭了起來。
歲平安奔波了一日的睏倦頓時急湧而上,一陣暈眩襲上腦門,逼得歲平安只得把頭靠在牆壁上。
「又頭暈了嗎?還是想吐?快吃藥丸!冷香丸呢?護心散呢?」吉祥壬火燒屁股似地在屋子裡找藥,然後再慇勤地送到徒兒面前。
歲平安不應不答,只瞪著牆上一處灰泥疙瘩,感覺有一股陌生的酸楚感直衝上鼻頭。
「唉呀呀,乖徒兒別這樣啊!看著師父,看一眼師父啊……」吉祥壬皺著一張臉,用手指猛戳徒弟的後背。
歲平安把那些藥劑全揮到一邊,怒背過身,瞪著窗戶。
「師父,我是人不是東西……」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不許再被人這麼隨意買賣,可話只開了頭,卻怎麼也無法繼續。
心,痛啊!
「我的乖徒兒當然不是東西!」吉祥壬大聲說道。
「那你怎麼可以對我做出這樣混帳的事?」歲平安驀地回頭,對吉祥壬大吼出聲,向來低柔的嗓音清亮得像是要掀起屋頂一樣。
吉祥壬見他徒兒發火,反倒是安心了,「氣得好、氣得好,這火氣堆在體內,會淤氣阻血行,積久了會悶出病的。」吉祥壬笑吟吟地湊到徒兒旁邊,討好地說道:「不如這樣吧,師父現在再去和龍兄弟賭一回,叫他把徒兒還給我。」
歲平安沒接話,清亮的眼像是最冷的火,冷冷地焚燒著吉祥壬。
「不過……那傢伙賭技高超,我贏不了啊!」吉祥壬抿著唇、扁著嘴,像個小孩子似地猛扯一頭銀髮。
「明知道他賭技高超,你還和他賭?」歲平安握緊拳頭,平靜的臉龐染上一層怒怨。
「就是明知道龍兄弟賭技高超,所以才更想賭贏他啊!」吉祥壬一臉不甘心地握著拳頭。
「算了,我該習慣這種人口買賣之事的,不是嗎?」以前是親生爹,現在是師父,莫非自己的命就該在買賣間流轉?
歲平安虛弱地靠著牆,想著將來的出路。該留下還是逃離呢?自己不再是做不了決定的十歲小娃了。
「徒兒啊,三個月的時間一咬牙就過了……」吉祥壬蹲在他徒兒面前,討好地說道。
「三個月?」歲平安瞪著師父的臉,胸口抽了一下。
「我只把徒兒輸給龍兄弟三個月啊!怎麼,師父忘了說這件事了嗎?」吉祥壬搔搔頭,咧著嘴對著他徒弟傻笑。
「師父!」歲平安大喊一聲,從暖炕上跳起來,卻激動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終於知道死裡逃生是什麼感覺,那是一種腦子凍僵、血液卻在沸騰的矛盾感受哪!
「唉呀,怎麼徒兒這會兒說話的語氣,活像個十八歲姑娘呢?」吉祥壬咧著嘴笑,帶著幾分邪氣的俊眼,笑睨著歲平安。
「這種話一點都不有趣。」歲平安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可我覺得挺有趣的。」吉祥壬仍然笑得很開心,還伸手拍了拍徒兒的肩膀,「唉呀,師父念舊情,又捨不得徒兒的手藝,怎麼可能真把徒兒拱手讓人呢?」
「你如果真的念舊情,就不該把我當成賭注!」歲平安餘悸猶存地瞪著吉祥壬,胸口仍流竄著些許慌亂。
「我要是不拿徒兒當賭注,我拿什麼跟龍震宇的金山銀山拚啊!師父又沒什麼珍貴之物,最寶貝的人就是徒弟啊!」吉祥壬理直氣壯地說道。
歲平安聞言,真個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早知道師父待自己,就是掏心挖肺當成親生孩兒一般,可師父千不該萬不該拿人當賭注啊!
「你下回再拿我當賭注,我們之間便再無干係,我會遠走他鄉,咱倆終世再不見。」歲平安表情慎重地道。
「別……別撂這種狠話,師父下回不賭妳了,賭我自己好了!」吉祥壬擺出悔不當初的求饒笑容,「徒兒那裡有沒有新奇好吃的?」
「你要我去你的龍兄弟那裡三個月做什麼?」歲平安問道,隨手往藥盦裡一指。
「龍震宇的新藥鋪『濟世堂』年前要開張,要有個大夫去那裡打響名號。我可沒法子在一個地方待上三個月!」吉祥壬捧著藥盦,翻翻找找地挖起食物了。
呵呵∼∼有一包糖蓮子哪!這種天氣,徒兒居然也弄到了這種點心。吉祥壬笑瞇了眼,坐在地上,一口一個吃了起來。
「你告訴過龍震宇,我的身世嗎?」歲平安不自在地問道。
「身世約莫說了,精采坎坷處當然是沒說。」吉祥壬故意壓低了聲音,朝徒兒眨眼,表情無比的神秘。
「我去那裡,只要負責看病嗎?」如果只是這樣,自己便毋需驚惶了。
救人是自己最擅長也最責無旁貸之事。
「應當是如此吧!反正龍震宇不敢叫我的徒兒去侍寢就對了,他在女人方面,比師父正經些,去百花樓通常是為了談生意。不過,說到這侍寢,百花樓新來了一批姑娘,個個如花似玉、嬌媚過人……」
「師父,你的口水快流下來了。」歲平安好笑地道。
師父這人孩子脾氣,歡場姑娘們個個嘴甜如蜜,經常哄得師父飄飄欲仙。
「沒有口水啊!」吉祥壬伸手擦了下嘴邊,仍然是念念不忘的神態,「姑娘身上的香味聞起來很像好吃的香餅。」
「我何時該去龍震宇那裡?」歲平安問道。
「後天。」吉祥壬乾笑二聲,表面愧疚,心中則暗暗得意自己的算計得逞。
「這麼快?」
「三個月的時間過得更快!師父去洛陽走走繞繞吃些糕餅,便會回來找徒兒了。萬萬記得,為師的會在臘八那天到龍家喝臘八粥,懂嗎?懂嗎?」
「不做了,誰讓你好賭!」歲平安沒好氣地瞥師父一眼。滿腦子的吃啊、賭啊,哪一點像個濟世名醫?
「做一碗就好了。」吉祥壬扯著徒兒的袖子猛撒嬌。
「沒人只做一碗的,我不做。我要回房休息了。」歲平安堅持要給吉祥壬一些懲罰,拎起藥盦便往外走。
歲平安不顧師父的哇哇大叫,逕自走回自己房裡。
不知師父口中的龍震宇可是好相處之人?只希望不要同今日遇見的登徒子一樣,是個讓人不愉快的無禮之人哪!
歲平安蹙起眉,用力一甩頭,揮去腦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
可那黑衣男子是如何得知自己是歲平安呢?況且,他們才初次見面,那男人如何敢誇口自己是他的人?此舉未免過分狂妄哪!
深夜裡,歲平安擁著大被,躺在暖炕上,在即將沉沉睡去之際,腦中想的都是那黑衣男人的奇怪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