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這半個月中,靈菱也很少乖乖躺在床上休息,每天早晨一張開眼睛,她就靜不下來,依然是頑皮不減;但有隨經綸在旁盯著,她已算是收斂了許多。
靈菱人生得好、嘴又甜,一張笑臉能融化任何人的心,所以藥莊裡的傭僕們和沈管事都很喜歡她,直將她當成了女主人來看;藥莊裡也有許多的珍奇寶貝,夠讓靈菱把玩得不亦樂乎,所以在藥莊她一點也不感到無聊,每天都興致昂然。
而在靈菱要離開時,藥莊裡的人全都是依依不捨。
隨經綸看著她和大家話別的不捨樣,心中沒來由地升起了醋意,但也讓他見識到了靈菱的魅力!
隨經綸和靈菱坐馬車下山,而馬伕依然是王五;他回家看過爹娘了,心情很好,馬兒也是步伐輕快,奔馳下山。
靈菱看著窗外風景,不時低頭審視胸前的鳳琳玉珮。
隨經綸身上也有一個龍琳玉珮,兩個玉珮本是一對的,其玉質通體透明、玲瓏剔透,讓人愛不釋手,還是隨園的傳家寶物呢。
隨經綸將鳳琳玉珮送給了她,這其中的含意不言而喻,這是靈菱所收到最喜歡的禮物了。
靈菱現在的心情開心得不得了!能和隨大哥一起四處遊歷,這是她一直夢寐以求的事,現在終於實現了,她怎能不高興呢?這讓她臉上的笑容自早上起就沒消失過!
隨經綸看著靈菱帶笑的臉,她真像是剛放出籠的小鳥般,自在又快樂,讓人看了也不自覺嘴角往上揚起,感染到她的歡喜。
「看你這麼高興,窗外風景這麼好看嗎?」隨經綸開口,想和她聊天。
靈菱轉回頭看著隨經綸點頭:「翠屏山的風景真好,樹兒高大、草兒青翠,花兒也開得這麼亮麗,連天氣都特別好,教人看了很喜歡!」
「你怎麼不問隨大哥要去哪兒了呢?」隨經綸好奇提問。
「反正靈菱跟在隨大哥身邊,不管隨大哥到哪裡都一樣,知不知道地方也沒什麼差別啊!」她只要能和隨大哥一起就行了。
「我們要去非凡山莊!」隨經綸宣佈目的地。
靈菱的眼兒一亮,語氣故露驚喜:「非凡山莊?是天下第一大莊的非凡山莊嗎?我知道莊主霍非凡是隨大哥的好朋友,好啊,靈菱也想去看看天下第一大莊是何等模樣?霍莊主又生得如何?」
「也順便要去謝謝霍非凡夫婦幫你找到我對不對?」隨經綸了然道出。
靈菱驚愕地張大眼:「隨大哥,你怎麼知道的?靈菱並沒有說啊!」
當她為了一直找不到隨經綸而傷神時,就接到了非凡山莊派人送來的書信,信中說明霍非凡夫婦和隨經綸是好朋友,他們有成人之美,樂見隨經綸也能早日結成良緣美眷,所以願意幫她找到隨經綸,並告知她找人的方法;她那時才明白原來隨經綸一直派人盯著她,難怪她怎麼都找不到他。她也就靠著霍莊主夫婦的幫忙,才終於找到隨經綸。
這樣的事怎瞞得了他?他讓人調查一下就知道了,也心知這一定是上回他戲弄了霍非凡夫婦所得到的回禮。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霍非凡夫婦此舉也幫他解決了多年的心結,讓他肯面對自己的婚事,算好事一件!
「若你仍沒找到我,你還是會繼續找下去嗎?」隨經綸感興趣地問靈菱。
靈菱用力點頭:「當然嘍,靈菱做事很有毅力的,一定要達成目的才行!靈菱也沒和人玩過那麼久的躲貓貓,不找到隨大哥的話,靈菱是怎麼也不甘心的。只是隨大哥竟派王五做探子跟蹤靈菱,讓靈菱找不到你,隨大哥,你太奸詐了!」責難地看著隨經綸。
隨經綸無奈笑笑,「那是因為你調皮得讓我頭疼害怕,我沒空和小孩子玩,當然要躲著你了。現在你不是找到我了,該滿意了吧!」
「隨大哥,你怎麼一直說靈菱調皮呢?其實靈菱也可以很乖的,靈菱已經和五年前不同了。」靈菱很得意地宣佈。
「真的嗎?好,若你能乖乖當一天的淑女,遵守女四書的戒律,隨大哥就再送樣大禮物給你。」隨經綸提出優惠條件。
「什麼?要遵守『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的規條?隨大哥,你太苛求靈菱了。把規矩放簡單點,只要靈菱乖巧聽話就行了,好不好?」靈菱討價還價。
「不行,不能降低標準!」隨經綸堅守原則,這是教導靈菱的第一步。
靈菱低頭想了想,小手指扳了扳像在數什麼般,一會她就抬起了頭,微笑地問清楚:「隨大哥,你只要靈菱做到女四書的律條就可以了,是不是?」
「不錯,要確實做到,不能有一絲的馬虎,否則就不算數。」隨經綸說得很明白。
「好,靈菱就當一天的乖淑女,隨大哥,你的禮物趕快準備好來,靈菱拿定了!」她很有自信能得到禮物。
這丫頭這麼有把握!隨經綸笑了,他就等著看靈菱如何當個淑女。於是兩人約定從現在開始,到明天這個時候為止。
但如果一整天都在趕路,那就無法試這丫頭了,隨經綸隨即吩咐王五將馬車駛向最近的大城青石城。
「青石城裡很熱鬧,隨大哥就帶你去玩玩,明天再起程到非凡山莊。」隨經綸笑著告訴靈菱。
靈菱當然明白隨大哥的用意,她也回以甜美的笑靨,溫柔有禮回答:「好的,隨大哥,謝謝。」
嗯,有點樣子了!隨經綸點點頭,就看這丫頭能不能堅持下去。
青石城,朱紫國中排名前三大的大城,城外擁有不少的名勝古跡,也是重要的水陸交通中心;每月逢十五,就會有許多商人到城裡趕集,非常地熱鬧。
隨經綸和靈菱運氣不錯,剛好遇上趕集日,他們當然不會錯過了。
兩人來到城中心,只見偌大的廣場上擺滿了許多販賣各式各樣貨品、食物、用具的小攤,東西是應有盡有,看得人眼花撩亂。
靈菱不曾見過這麼熱鬧的市集,她睜大了眼好奇地看著這一切,看到旁邊有賣糖葫蘆,她立刻便想去買。
不過才要起步,她馬上想到了和隨經綸的約定,她只好轉回頭柔聲問:「隨大哥,靈菱能吃糖葫蘆嗎?」
隨經綸本想回她邊走邊吃不雅觀,但看她渴望地快流出口水了,寵愛地順了她意,買了串糖葫蘆給她。
靈菱很有自制力地克制下自己雀躍的心情,斯文秀氣地從隨經綸手中接過糖葫蘆,學著淑女樣小口小口地吃著。
再逛下去,她又看到了許多可口的點心,她好想吃,但不好意思再要隨大哥去買,以免被說是不夠淑女,那她就不能得到禮物了,只好強忍下來。
但是吃的東西能忍住,而許多賣著特別飾品、用品的攤子對靈菱來說就是最大的考驗了,若依她的本性,她一定會高興地一樣樣仔細觀看,再詢問老闆東西的特性,喜歡就會立刻買下,如今她卻每看一攤就要先問隨經綸的意見,話又要說得慢條斯理,太高興也不能全顯現在臉上;喜莫大笑嘛,要微笑。她裝得辛苦,只逛了一會她就覺得好累了。
「怎麼?累了嗎?」隨經綸看靈菱眉毛、嘴角都垂下,笑著問。
靈菱不想這麼快認輸,強撐著笑容搖頭:「不會啊,若隨大哥想再逛,靈菱奉陪!」
「好啊,那就再看下去。」隨經綸看她還能忍耐多久。
靈菱心中叫苦連天,她開始覺得這遊戲愈來愈不好玩了。
靈菱的貌美是個很顯眼的目標,陪在她身邊的隨經綸又一副書生樣,很容易讓有邪念的登徒子看輕他,想向美人兒下手!
王強就是這樣的人,他是青石城裡的惡霸,愛色如命,看到靈菱這個大美人,他馬上就見色起意,想和美人兒玩玩,所以他裝做喝醉模樣,踉蹌來到靈菱身旁,故意向她撞去。
隨經綸皺眉,身形更快,轉到靈菱身前,擋住了王強的輕薄,還略一使勁將王強給震退三步,跌坐在地上。
王強跌個狗吃屎的樣子太好笑了,讓靈菱忍不住咯咯嬌聲笑了起來。
王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見美人在嘲笑他,他更是氣沖沖,快速從地上站起,斥喝著隨經綸:「喂,臭酸丁!快走開!老子想和小姑娘認識,你別擋路了!」
「我想那位姑娘不會有興趣認識閣下,閣下還是請吧!」隨經綸冷冷回答。
王強斜睨了隨經綸一眼:「但是老子和那位小姑娘的事,不必你多管閒事!若不想吃苦頭就快滾!」
隨經綸懶得和個無賴說話:「我們去前面逛逛。」帶著靈菱就要離開。
王強哪肯放人,他胖碩的身體往前一站,擋在隨經綸面前;而他所帶的手下也圍住了隨經綸和靈菱。
「臭酸丁,看來你很不識相,想吃拳頭了是吧?」王強不屑地哼著話。
逛街遇上這樣的流氓真討厭,隨經綸手握拳想揮走蒼蠅,靈菱忽地拉拉他的手:「隨大哥,讓靈菱來解決。」
她站出來面對王強,臉上掛著嬌美的笑容,一陣風吹來吹起了她的髮絲,也吹掉了她的手絹。
「哎呀,小女子的手絹掉了,能否請這位大哥幫小女子拾起呢?」靈菱巧笑地看著王強。
王強吞了口口水,美人對他笑了,連忙點頭應好,彎身撿手絹,但是他手剛拿起手絹,立刻的,他就感到手掌像火燒般劇痛,王強吃驚得忙丟掉手絹,哀叫地猛甩著自己的手掌。
「好痛,好痛啊,我的手怎麼這麼痛?啊……還變黑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王強看著發黑的手掌驚恐大叫。
靈菱拍著手呵呵笑了:「活該!這就是你想調戲婦女的下場,你最好馬上拿刀子剁了那個手掌,否則等毒蔓延全身,你就活不了了。」
王強一聽要剁下手掌,嚇得面色如土,又氣又怕,忙命令手下將靈菱捉起來。
靈菱依然笑得開心,不閃不躲地站著,王強的手下走近動手正要捉她,靈菱水袖輕搖了搖,那四個手下只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全身立刻癢了起來,難受得直往自己身上猛抓,慘叫聲連連!
一旁圍觀的民眾對這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竟然不用出手就制服了一批凶神惡煞,又是佩服又是畏懼的。
一個小男孩走出來稱讚靈菱:「姐姐,你好棒哦!你是怎麼打這些壞人的,教教我好不好?」
靈菱蹲下身撫撫小男孩的頭:「姐姐的招術不適合你,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會有力氣打倒壞人了,現在你肯幫姐姐將手帕撿回來嗎?」
小男孩的娘急忙跑出來拉開兒子,生氣地對靈菱叫:「那手帕有毒,你怎可以叫我兒子去撿呢?虧你長得這麼漂亮,心腸卻這麼壞!」
「大娘,我不會害你兒子的。小弟弟,你敢幫姐姐撿手帕嗎?」靈菱笑問小男孩。
「好啊!」
「不可以!」
男孩和他母親同時回答,但是小男孩掙脫了母親的手,興匆匆地跑去幫漂亮的大姐姐撿手帕。
「姐姐,你的手帕。」小男孩笑著將手帕拿還給靈菱。
「小弟弟,你好乖又勇敢,姐姐送你個東西當謝禮。」靈菱從懷中拿出一片金葉子給小男孩。
小男孩高興地接下,而他娘也急急上前來檢查兒子有沒有事,發現兒子竟然真的沒問題,又看到那片金葉子,她的態度立刻改變,喜得向靈菱直道謝;而四周觀看的人更是駭然眼前看到的事,議論紛紛,直道神奇。
王強的手痛得不得了,這時他也顧不了面子,不敢再充好漢,他雙膝跪地向靈菱道歉:「姑娘,小的以後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了,求姑娘饒小的一命,給小的解毒,求求姑娘!」叩頭哀求她。
「隨大哥,你說這個人要怎麼處置啊?」靈菱笑著詢問隨經綸。
隨經綸卻是神情冷然,眉頭皺得好緊,他走到王強面前說明:「你們現在快去城東的杏林藥鋪,那兒的大夫會為你們解毒!」
「真的?那謝謝公子了,謝謝!」王強忍著痛,和四個手下狼狽萬分地急急離開。
靈菱開心得正想問隨經綸她做得如何,隨經綸卻是鐵青著臉捉著她的手腕就大步離開市集。
隨大哥又生氣了……靈菱看得出來,卻不明白他為什麼生氣。
回到客棧,隨經綸拉著靈菱回房間,將她丟在房中,冷怒地交代她:「你給我留在房裡好好地反省!」說完話,他便大步走出了房間。
「隨大哥!隨大哥!」
靈菱馬上就追上去,隨經綸站在門外回身要關上門,看著跑近的靈菱,他語氣陰鬱:「你若不想反省,我就馬上送你回藥家堡!」碰地就關上了門。
隨經綸的話讓靈菱不敢再說什麼,她走回床邊坐下,無奈地歎口氣。她知道隨大哥不喜歡她用毒,可是她是用來教訓壞人啊,而且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懲罰而已嘛!
為首的壞蛋中的是熾炎粉,就算沒有解藥,不過是手腫痛個三五天就沒事了;那四個手下中的癢藥更是輕微,只要洗個澡就能去毒了,她不過讓這些惡霸小小吃個苦頭,這樣的懲罰又不過分,為什麼隨大哥要這麼生氣呢?靈菱真是不懂。
隨大哥還要她自我反省,但她又沒錯,何必反省?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再去頂撞隨大哥,否則真有可能被送回藥家堡,那不是得不償失了嗎?
靈菱起身在房裡來回走動想著辦法,想來想去,看來唯有向隨大哥認錯道歉,才能平息這場風波了。
雖然她不是很心服,但誰教自己答應過隨大哥不能使毒,她還是有錯,也只好老實說對不起了。
靈菱有了主意,心也安定下來,摸出懷中剛才在市集買的七巧盒。叫七巧盒當然是指有七個盒子了,大小不一的木盒一個套一個,最後全收在最大的盒子裡,每個盒子都彩繪著美麗特別的花紋,很漂亮。幸好還有這盒子陪她玩,要不被關在房裡反省,她一定又被悶慘了。
只是可惜不能將市集全逛完,而且現在她一定也拿不到隨大哥的大禮了。
唉!靈菱連連歎氣,隨大哥實在太嚴肅了,動不動就關她反省,真是不好玩,想不到在家裡有三個哥哥一天到晚對她說教,出來遇到隨大哥也是,當真是她太異類了嗎?才不呢,是大家都太正經了,一天到晚板著張臉又有什麼樂趣呢?自己應該要想辦法改改隨大哥的脾氣才好!靈菱下了結論。
至於隨經綸叫她要好好反省一事,她是壓根兒就沒想到。
杏林藥鋪是隨園的產業,隨經綸在讓靈菱閉門思過後,馬上趕到藥鋪裡處理被靈菱毒傷的惡霸。
隨經綸也不喜歡惡人,可是要教訓他們有很多種方式,用毒是下下策,靈菱又是女子,會讓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她還答應他不使毒,卻是違背諾言,教他怎能不生氣?
其實對付地痞流氓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是以權制惡。今天你的權力大,便有資格讓壞人吃足苦頭而不敢再為惡,這才是根本的解決法子。
隨經綸在簾後看大夫正為那幾個混混解毒,他已吩咐過大夫別一次替他們解開毒患,讓他們多吃點苦頭,經過這次的教訓,為首的那個惡人應該會懂得收斂,不敢再那般囂張去欺負女子了。
大夫為王強手上的傷口上了藥,也治好了他手下的癢症,開了藥讓他們回家服用,一夥人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大夫走回內室向隨經綸稟報:「公子,一切依您的交代做好了。」
隨經綸點點頭:「近來藥鋪裡有什麼事嗎?」
「稟公子,鋪裡一切都很好,沒問題。」大夫恭敬回答。
隨經綸再巡視了下藥鋪,見沒事就離開,他也該去看看那丫頭反省得如何了。
回到客棧,他來到靈菱的房前,沒聽到裡面有聲響,於是隨經綸輕輕推開門走入,他先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再走到床邊看看,只見靈菱側趴在床上睡著了,在她身前排著六個木盒子,一個還抓在她的手上。
以這情形觀之,實在很難看出靈菱有在悔過,倒比較像是被罰關在家中不能出門玩的孩子。他無奈地搖搖頭,唉!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隨大哥,對不起……別生氣啊,隨大哥……」靈菱輕吟著夢語,小腦袋動了下換個睡姿,人沒醒來還是繼續睡。
隨經綸笑了,靈菱這般地惦記他,連夢裡都有他,還聲聲道歉,他還能有什麼氣呢?只剩下憐愛歡喜了。
隨經綸定定看了靈菱的睡容好一會,然後他彎身在她玉頰上輕啄了下,為她拉上被子蓋好,輕輕地走出了房間。
彷彿明白已是雨過天青,靈菱的睡容更甜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