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女人不管守衛的勸阻,一個勁兒地拼了命的哭,她哭得肝腸寸斷、雙眼紅腫而且聲音嘶啞,可是這些她全都不管,唯一的懇求就是蒼天能降下奇跡。
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她沒喝水,也沒進食,就只顧著哭,可該有的奇跡仍舊沒有降臨。
奇跡不出現,她該怎麼辦呢?難道真要乖乖的回那個不怎麼歡迎她的老家嗎?
嗚……倘若真能這麼輕鬆地想回去就回去的話,十三歲那年,她趙葒婷就不會被自己的後母送進宮。
那年,趙葒婷以為自己入宮之後,日子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她那逆來順受的個性也早有這樣的準備。
不過命運之神終究待她不薄,她雖入宮為奴為婢,卻跟了個心地善良又仁慈的主子──愛貴妃。
這幾年,貴妃娘娘待她極好,不曾讓她做過任何粗活,更沒有刁難過她。
平日她只要幫貴妃娘娘處理些雜事,不然就是陪著貴妃娘娘喝茶、下棋、聊聊天打發時間。
這樣幸福美滿的日子,趙葒婷幾乎以為自己能這樣過一輩子,哪知?皇帝老爺的一項德政,竟毀掉她全盤的人生計畫,害得她又得重回那不歡迎她的老家。
嗚……貴妃娘娘,您可聽到葒婷在外頭呼喚您啊?倘若聽到的話,請您大慈大悲替葒婷跟皇帝老爺說說情。
葒婷不求大富大貴,更不求自由之身,也不希冀自己能嫁個好夫婿,唯一求的就是能跟在您身邊,盡心盡力的服侍您即可。
正當趙葒婷哭著期待蒼天能降下奇跡之際,一輛馬車突然從遠處急駛而來。
因為好奇,趙葒婷微微瞇起一雙已哭腫的雙眸,直勾勾的瞅著那輛往她直驅而來的馬車。
越瞧,她越覺眼熟,趙葒婷暗自心忖,自己彷若在哪兒見過那輛馬車……
忽然她興奮地開口大喊:「啊!想起來了!我終於想起來了!」那輛馬車不就是愛貴妃娘家的馬車嗎?
她記得有次陪愛貴妃回家省親時,曾坐過那輛馬車!
趙葒婷突然靈機一動的想──難道說……貴妃娘娘捨不得她離開她的身邊,故而請其家人先安排她的住處,等過一段時間之後再……
有可能,這絕對是有可能的!畢竟貴妃娘娘與她情同姊妹,會不捨也是人之常情,那只要……
就在趙葒婷忙著揣測各種幸運的奇跡之時,那輛從遠而近的馬車也已來到她的面前。
趙葒婷一看馬車停在自己面前,忙不迭的往前一站,開口正想說話之際,誰知從裡頭走出來的竟是……
「藺彥聞,怎會是你!」不該是他,根本不該是他,他與貴妃娘娘非親非故的,怎會出現於此?又怎會搭乘這輛屬於愛貴妃娘家的馬車呢?
「怎麼?看到我,真讓你這樣吃驚嗎?趙葒婷。」噙著一抹佞笑,藺彥聞手中摺扇一揮,瀟灑的輕□著。
吃驚?趙葒婷豈止吃驚而已,她根本被這突然出現的藺彥聞嚇得快暈過去了。
個性怯懦,凡事逆來順受的趙葒婷,對任何人皆無特別的喜好厭惡,但若這世上真存有她既討厭又害怕的人,當屬眼前這愛欺負人又愛耍弄人的藺彥聞。
「藺公子,您、您、您怎會出現在此?」趙葒婷一臉蒼白的問著,聲音細若蚊蚋,雙眼的焦距更不敢直視眼前這可怕的男人,她真的是打從心底畏懼這名叫藺彥聞的男子!
「本公子來此就是為接你回我藺府。」看她嚇得臉色蒼白,藺彥聞不只毫不在意,還露出一抹調侃似的瀟灑笑容。
「回您藺府!」這話對還是錯啊?
「呃……藺公子定是跟葒婷開玩笑,對吧?」要她到藺府,她寧願選擇回鄉。
至少回鄉還有個老父可以倚靠,日子就算再怎麼難熬,只要小心點不得罪自己的後母,她尚且能得過且過,若入了藺府,這無疑是羊入虎口,毫無逃出生天之日!
「開玩笑?你想本公子可有閒情意致與你站在這皇城之下開這種毫無道理的玩笑?」
「呃……好像沒有。」既然沒有,那他又為何要來此接她入藺府,這可真教趙葒婷想不透。
「想不透是吧?」
這丫頭最令他玩味的就是那毫不懂得掩飾心事的神情,她腦中想些什麼不用多費心思揣測,只要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便能略知一二。
「這疑惑並不難解,本公子給你看樣東西,你便可得知本公子來此究竟為何?」話落,藺彥聞從懷中掏出一張薄紙,轉遞予那滿心忐忑不安的小女人。
該接?不該接?趙葒婷一顆心暗自掙扎著,可強悍的他卻不容她有所置疑,直用那犀利的目光盯著她,讓她就算不想接也不行。
顫巍巍的伸出手,趙葒婷接下那張薄紙,張眼一瞧,「賣身契!」這是怎麼回事?她不信的再瞧個仔細,「當真是!」
只見那張薄紙上寫著賣身契三個大字,立契人署名她的後娘,所賣之人正是她這名苦命兮兮的可憐女子。這是怎麼回事?她人都還未回鄉,這賣身契到底是怎麼來的?
啪的一聲,藺彥聞收回打開的紙扇,用扇柄托起那一臉蒼白無血色的俏顏,強逼趙葒婷雙眼正視著他。「很簡單,這張薄紙所代表的就是你趙葒婷這輩子已完全屬於我藺彥聞所有。我要你生即生,要你死即死,這輩子你永遠也逃不開我的五指山。」
一聽完這句話,趙葒婷立即全身僵直,一顆腦子頓時無法運作,接著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就這麼暈了過去。
若非一雙健臂適時的接住她軟倒的身子,趙葒婷可真要仰躺於冰冷髒污的泥地之上。
「這丫頭還真是沒膽,才第一天而已,她就被我嚇暈了,往後……哈哈哈!」仰頭大笑,藺彥聞心中還真有點期待往後的日子。
趙葒婷,你惹上我藺彥聞,只能算你倒楣,今生今世你若妄想從我手中逃脫,那是斷然不可能之事,不信的話你不妨一試。
哈哈哈!在藺彥聞暢愉的歡笑聲中,趙葒婷開始她淒慘可憐的一生。
※※※
難得貴妃娘娘回鄉省親,身為愛貴妃貼身婢女的趙葒婷理所當然伴隨左右,陪著貴妃娘娘一起回鄉省親。
當貴妃娘娘陪著家人一起聊天、用膳之際,趙葒婷難得偷閒,獨自在花園中的涼亭裡打起盹來。
深秋季節的午後,外頭的風涼爽舒適,可能是因季節之故,趙葒婷睡得還真有點熟。
就在她忙著與周公下棋之際,突然感覺鼻子有點癢,睡得昏沉沉的她也沒多想,纖手一揮後,換個姿勢又繼續睡。
誰知?側過身子繼續熟睡的趙葒婷,並沒有擺脫那無端的搔癢,本來在鼻頭上的觸感,轉移到她白皙如玉的貝耳上。
那感覺就像有個調皮的幼童拚命的在她耳邊吹氣,讓她不堪其擾,雙眼一睜想探究竟,哪知映入她眼廉的竟是一張屬於男子的俊容。
看到這突然出現的容顏,趙葒婷第一個直覺便是發出尖銳的吶喊,聲音直竄雲霄。
突然一隻鐵掌硬生生的封鎖住她所有的尖叫。
他瞧著她,趙葒婷也用一雙盈滿驚惶恐懼的眼直勾勾的鎖在那張俊逸非凡的容顏上。
「你怕我?」這種感覺對藺彥聞來說是陌生的,而且是首度遇上的事情。因為不曾有過這樣的經驗,所以他對這名陌生女子感到玩味。
一聽到他的問題,趙葒婷想也不想的拚命點頭稱是。她怕他,怕死了這有一對桃花眼的男子。
理由?不知道。總之她就是怕他就對啦!
「我長得齜牙咧嘴,一副妖魔鬼怪的模樣嗎?」捂著她的嘴,藺彥聞親匿的感受到她紅唇的柔軟,心猿意馬的想著,不知這女人的唇吻起來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趙葒婷直覺的點頭,又拼了命的搖頭。他不醜,可對長年待在深宮內院的她來說,他的長相只能稱之為尚可入眼的行列。
沒辦法,不是趙葒婷的眼界太高,實在是身為皇宮中一份子的她,早看慣那三千粉黛的姿色容顏,若這天底下還有比三宮六院還美的容顏,可能也只有神仙下凡的不凡姿顏才可比擬。
看她又是點頭又搖頭的,藺彥聞還真有點迷糊,索性放開對她紅唇的箝制,開口再問:「你感覺本公子長相如何?」論他容貌可屬潘安之貌,舉凡認識他的女人,無一不臣服於他的褲腳之下,這女人倒數異數,第一眼見到他的反應竟是「尖叫」!
這反應可教他感到興趣。
「普通,尚可入眼。」向來不習慣說謊的趙葒婷,毫不隱諱的說出自己對這位陌生公子的感覺。
「普通?」這女人深深打擊他的自信!「你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此?」
「我是……」趙葒婷不假思索的差點脫口而出,隨後一想又覺得不對。
「你又是誰?為何會出現於此?」她可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侍女,再怎麼說也得好好保護自己的主子。
為了保護自己的主子,趙葒婷難得表現出強悍的一面,直逼這陌生人說出清楚的答案,為的就是慎防一些不軌之徒對娘娘的褻瀆。
劍眉一攢,「你竟然不認識本公子!」
藺彥聞不只是京城首富之子,同時也是愛貴妃府難得請來的嘉賓,今日他之所以出現於此,也是受了這家主人的盛情邀約。
「你並非府中之人對吧?」若是,她便不可能不認識他這位請來不易的貴客。
再說得篤定一點,藺彥聞甚至直斷這女人絕非京城人氏,要不豈有不認識他的道理?
他怎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呢?趙葒婷心裡不解的疑忖。
他越是不肯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身份便越是可疑。為了維護自己主子的安全,趙葒婷強逼自己壯大膽子開口怒喝:「放……肆!這裡……不准……任何閒雜人等進出,你若無事,請……呃……趕緊離去,要不……等我喚來守衛,你想逃也來不及。」個性溫良,向來不善對人頤指氣使的她,首次表現出一副凶狠的模樣,但氣勢明顯的弱了幾分。
瞧這女人明明怕他怕得要命,卻為了不知名的理由佯裝一副強悍且毫不畏懼的模樣,藺彥聞當下對她更感興趣了。
他倏地一笑,笑得既莫名又令人提心吊膽,在毫無任何預警之下,他突然往她那張紅潤柔軟的櫻唇輕覆其上,狠狠地□了她一口。
對他這輕佻的舉止,趙葒婷一時反應不及,等領悟到這男人正在做妄為的舉動時,她身子一退就想逃開,豈知一陣劇痛隨即突襲的讓她措手不及。
張著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眸,趙葒婷對上他那雙邪佞可怕的眼,心忖,這男人怎能如此待她?好可怕!她的直覺果真無誤,這男子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若可以,趙葒婷希望自己這輩子永遠也別再遇上他。
哪知?事與願違,當她得知他真實的身份之時,她的心更是忐忑不安,靈敏的直覺告訴她,這輩子她將與他有扯不完的關係。
當時,她還為自己這樣的直覺感到滑稽可笑,只因她自信任職於皇宮之中的她,與商賈出身的他是絕對不可能會有任何的交集。
哪知?嗚!他果真是她這輩子最恐怖的夢魘、最大的剋星啊!
※※※
暈了整整一夜的趙葒婷,再次睜開眼時所見的竟是全然陌生的環境。
就算陌生,她依舊不斷唸唸有詞的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是夢,這一切都是夢,我不可能真落入那……」
「你醒了。」一句話徹底破壞趙葒婷心裡的期盼。
嗚呼哀哉,不肯認命的趙葒婷一聽這熟得不能再熟的嗓調,也不得不認命。
「是的,藺公子。」
唉!早知自己會無端再被後母賣掉,她應該趁離宮的第一日便趕緊尋個地方落腳,開始過自己嶄新的生活才是,才不至於落到今日這般進退不得的下場。
「既然已經醒了,還不趕緊去幫本公子打點梳洗的用品過來。」
噢!對喔!自己真是暈迷糊了,竟忘了眼前這男人是她新上任的主子。
「是,小的這就去,馬上就去,立刻就去。」疊疊稱是,趙葒婷連一點遲疑也不敢,身子一坐,雙腳著地便想……
「啊!」一聲尖叫再次從她口中逸出,只因直到此時她方才發覺自己身上的衣物。
「誰?是誰幫我換下我原先穿在身上的衣物?」
大清早起來,就得忍受她那恐怖的尖叫聲已夠令藺彥聞倍感不悅,現在還得面對她異常緊繃的質詢,他索性嘿嘿訕笑,反口問道:「你說呢?」
她左顧右盼,在這偌大的房間之中,她並未看到其他服侍之人,自然直接聯想到他。
「不會是……公子您親手……幫奴婢換上的吧?」她臉上蒼白,囁嚅問道。
「啐!我是主,你是僕,你沒服侍本公子換衣已經不該,哪還有本公子親自動手幫你更衣的道理?」
天地顛倒了嗎?主僕不分,這成何體統?
「不是公子您?」太好了!太好了!這下總可以鬆口氣了。
只可惜趙葒婷這口氣未免松得太快,等她看清楚她面前的他身上穿著何種衣物,再加上這屋子裡的一切陳設時,她臉色蒼白渾身打顫的問:「藺公子,請問這臥房是誰的?」
不!千萬不要!不要告訴她這是屬於他的寢室。
「當然是本公子的寢室。」
這答案一出,趙葒婷的反應還真是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一眨眼,只聞砰的一聲,她的人竟然又再次昏厥過去,藺彥聞還真有點哭笑不得。
這女人的反應未免也太誇張了。
他捫心自問,自己當真有這麼可怕嗎?要不然這女人怎麼連續在他面前暈倒兩次,雖然這反應還真是令人不悅。
當趙葒婷再次甦醒,已是晌午時分。
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那個她恨不得永遠擺脫的可怕男子。
千萬別誤會,不是她突然對那個可怕至極的男人改變看法與想法,實在是有件急事逼得她不得不親自面對他問個清楚明白。
不熟悉藺府地形的她,還真是走了不少冤枉路,左拐右彎的還是找尋不到他的蹤跡,算算時間,她大概都已經走了兩個時辰的時間,不管她怎麼繞總是繞不出這個園子。
好不容易讓她見著一位小哥,他正忙著清理這園子的花圃,趙葒婷隨即向他詢問:「敢問小哥,你可知藺公子現在身處何處?」
阿榮,本名何向榮,是藺府一名管理花草的僕役。他一聽到身後有姑娘問他事情,當即身子一轉,張眼一望。
這一眼,讓阿榮的一顆心有如小鹿亂撞一般,他心想,好美的姑娘,這姑娘到底是誰?聽她方才說要找藺公子,不知她所要找的是哪位藺公子?「姑娘想找哪位藺公子?」
「嗄?」這問題可難倒趙葒婷。「藺府的公子有很多個嗎?」
「不多、不多,不過才三個而已。」大公子藺彥聞、二公子藺彥琦、三公子藺彥昭,仔細一算確實不多。
「那敢問藺彥聞、藺公子現在何處?」
「原來姑娘說的是藺府的大公子,我想大少爺他現在應該在『青龍廳』跟另外兩位少爺商議正事才是。」
聽完小哥的回答之後,趙葒婷微微一笑,她心想這小哥也真是有趣,既然三位公子皆在青龍廳,他大可直接回答,還多問她一句要找哪位公子?這問題還真是令人發噱。「敢問小哥,青龍廳該怎麼走?」
眼看姑娘這一笑,阿榮一顆心跳動的更是激烈。他暗自驚歎,好美的一張笑靨啊!這姑娘笑起來的模樣還真是迷人。
趙葒婷看那小哥也不答話,只是用一雙直愣愣的傻眼盯著她瞧,她被看的有點無措,只得開口再問:「小哥,我方纔的問題你還未回答呢!」
「喔!對了,你問我青龍廳怎麼走對吧?」收了收神,阿榮開口再確定一次她的問題。
「是的。」
「你從這條路直走,便可跨出『多聞居』,再往左走上一段路,再轉右走上一會兒,便可看到青龍廳三個大字。」
「多謝小哥。」一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趙葒婷打個揖,向那位熱心的小哥道過謝之後,便趕緊往青龍廳的方向走去。
目的就為了問清楚她擱置在心頭上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