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生起營火,不知何時聚過來的男男女女,有的在準備食物,有的跟著吉他的樂音伴奏或跳舞。
朱巖桐換上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和淺色粗布襯衫,前襟的鈕扣卻沒有一顆是扣上的,跳躍的營火像是在他眼眸深處也燃起了火花,橘黃色的火光勾勒著他胸前結實的肌肉曲線。
他將長髮整齊地束在腦後,只留了半個月的鬍子還沒能如他所願蓄成落腮鬍,不過配上深刻立體的五官,已憑添幾分滄桑頹廢。
他的十指戴著大大小小的戒指,在吉他上撥弄出流暢熱情的音符,身旁有人以手風琴、小提琴、甚至是拍手伴奏,搭以簡單的歌聲合音,孩子們和少女們則圍著營火跳舞。
白若楠椅在門邊,雙手抱胸,定定地看著那幕景象許久。
這裡每一個人的笑容都顯得那麼真實自然,眼裡的歡樂、出口的笑語,彷彿發自內心,原始而毫無矯飾。
朱巖桐處在他們之中,同樣怡然自得,人群像是因為他而聚集,他的光芒就算在人群中也難以被掩蓋。
他們知不知道他曾經吸過毒、進過監獄呢?白若楠心裡一浮現這個疑問,忍不住自我厭惡。她這樣的想法和那些挖人隱私的狗仔隊有什麼兩樣?
這一邊,朱巖桐老早就注意到白若楠,他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她。
雖然她沒把頭發放下來,但至少束起馬尾的樣子看起來不再那麼嚴肅,如果能把那反射著火光的眼鏡也拿下來就更好了。
一曲終了,朱巖桐將吉他交給身旁的印地安男人,由他繼續彈奏下一首曲目,自己則悄悄地來到白若楠身邊。
注意力始終在他身上的白若楠發覺他走過來,不禁有些慌張,幸好反射著火光的鏡片讓她有種被保護的安全感,才能佯裝若無其事地看著跳舞的人們。
令她相當意外的是,場中熱鬧的氣氛沒有因朱巖桐這位主角暫時離開而降溫──至少在她看來,他應該是這場歡宴裡被眾星拱月的主角。
朱巖桐一在她身前站定,就習慣性地又把一手撐在門上。
「怎麼不和大家一起玩?」他問。
對他的親近感到不自在,白若楠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背脊抵在牆上,故作冷靜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
「我在旁邊看著就好了。」
「可是大家是為了歡迎妳才聚到這裡來的。」他說。
「歡迎我?」白若楠只覺得受寵若驚。
朱巖桐笑了笑,解釋道:「因為島上很少有客人,」而且又是他的客人。「這裡的人一向很好客,一定要給他們機會盡地主之誼,否則妳可能得忙著到每一家去作客。」所以他才提議大家聚在一起,免得她這一趟來別說沒有度假的感覺,搞不好還會被太過熱情的居民嚇到。
「可是……」白若楠對這樣的善意很感動,只是她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彆扭,「我不習慣這樣。」她看了一眼火堆旁穿著粗布衣裙,卻仍然熱情奔放的女孩們,自慚形穢。
即使沒有高級的化妝品和洋裝,她們的熱情與浪漫仍然像燃燒著火焰的玫瑰,教人移不開眼。
「我跟她們不一樣。」白若楠小聲地道。
朱巖桐挑眉,眼神有一瞬間變得疏離。
「哪裡不一樣?因為妳是文明人?」他的口吻難掩嘲諷,以為她終究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樣,自以為是。
白若楠倏地抬頭,有些生氣,也有被誤解的委屈。
「我沒有那麼想!」而且正好相反。
「不然呢?」他忽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拿下她的眼鏡,它遮去了太多事物,尤其是她真實的感情和想法。
他想要直視的、他感到好奇的,是她的真心、她的靈魂,而不是那層層包裝保護的外殼。
白若楠囁嚅起來。
「我不會跳舞,而且我也沒她們……好看。」女孩們不算漂亮,但每個人散發的光芒卻教她羨慕,那比任何雕琢過的美都要燦爛奪目!
朱巖桐恍然大悟,眼裡的疏離瞬間消失無蹤,嘴角忍不住勾起微笑。
果然,她就和他第一眼見到她時的感覺一樣──好緊張又怕生的女子。
「笑什麼?」白若楠嗔怒地瞪著他。
朱巖桐終於忍不住抬起手,在她還來不及抗議時拿下她的眼鏡。
「你做什麼?」冒失鬼!白若楠想搶回眼鏡,但他卻將手舉高,讓她連踮起腳尖都勾不著,只得與他怒目相視,總是被掩藏住的美眸隱隱燃燒著火焰。
朱巖桐心跳小小地失速,只是極其輕微的,還不足以織就情愫。這樣的異常不是因為白若楠拿下眼鏡後美得沉魚落雁,在演藝界多年,他看過形形色色的美女,白若楠的外表相比之下平凡無奇,讓他心神微動的是她眼裡的生氣。
他似乎瞭解自己為什麼對她感到好奇了。初見她時,他彷彿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牽動他心裡最深處的感情,如今這個影子在她赤裸的眼裡鮮明起來。
那是他曾經熟悉的眼神,以冷漠、脆弱、孤寂和善感堆砌而成的驕傲,和他自己刻意遺忘的本性如此相似。
「把眼鏡還我!」白若楠努力維持冷靜的聲音要求道。
「這是多少?」朱巖桐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還給我!」白若楠被他滿不在乎的反應激得漸漸藏不住惱怒的情緒,她覺得他就像幼稚園裡欺負女生的可惡小男生。
「妳先回答我。」
「二,快還我。」
「至少妳不是完全看不到。」朱巖桐把眼鏡藏在身後,面向白若楠和她閃躲追逐著。
廢話!除非她眼睛瞎了,這麼近怎麼可能看不到?白若楠生氣地跺著腳。
「你要不要還給我?」
朱巖桐仍是一臉痞痞的笑,「如果妳想進屋子裡去拿備用眼鏡,我建議妳最好用瞬間膠把眼鏡黏在鼻子上,否則我照樣搶過來。」
「你有病啊?!」白若楠為之氣結。
「妳的兩點鐘方向,烤小羊排的大嬸穿什麼顏色的圍裙?」他又問。
他想測量她的視力,以為她戴眼鏡是戴好玩的嗎?白若楠氣呼呼地開口。
「黃色,不過我看不清楚,你快點還給我。」
朱巖桐點點頭,「很好,這麼一來我確定妳不會因此而跌倒,或是一腳踩進火堆裡去。」說著,他將眼鏡收進他的襯衫口袋,「我先替妳保管啦!」
「你不能這樣!」白若楠叫道。他是土匪嗎?土匪也會搶些值錢的東西!
「妳有沒有聽過丑大鴨的故事?」他忽然問。
白若楠一愣,「什麼丑大鴨?」
「醜小鴨長大了,卻變成了丑大鴨,牠本來就不是天鵝,卻整天覺得自己不屬於群體。」
他說她是醜大鴨嗎?白若楠有些生氣,覺得他很失禮。
「直到有一天牠終於瞭解到,其實牠並沒有跟其他鴨子不同,只是牠心裡認定自己不屬於群體,事實上群體從沒有排斥過牠。」
白若楠因為他的話而呆站在火堆旁,原來在追逐中,他竟然領著她跑進了熱鬧的人群之中。
「沒有人天生和別人不同,妳或我都一樣,重點是要如何加入他們。」
所以呵!在這場歡樂的宴會中,星星和月亮都是主角,他的短暫離開不會中止歡樂的氣氛,只要加入他們,快樂的火苗就會延續……
朱巖桐笑著晃了晃她的眼鏡。
「看得太清楚膽子反而變小了,等結束了我再還給妳。玩得開心一點!」說罷,他朝彈奏音樂的人群走去。
可是她不戴眼鏡的話,每個人的臉孔都糊成一片啊!
「等等……」白若楠想追上去,三、四個女孩和幾個小鬼頭卻圍住她,拉著她的手加入眾人的行列,每個人都以最真摯的熱情歡迎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剛開始她很僵硬,簡直像機器人在比手畫腳,但是卻不好意思拒絕這些友善熱情的人。
至少朱巖桐說對了兩件事。
加入人群不是那麼困難;看不清楚別人臉上的表情,她反而會自在許多。
過去,她總在鏡片後小心觀察著別人的表情,因為太在意那些視線所代表的反應,結果是把自己綁得動彈不得;此刻,當眼前的世界變得一片模糊,那道綁住她的無形鎖煉似乎也跟著鬆開。
有樣學樣地在火堆旁「繞」了兩圈──她相信自己的動作絕對算不上是在跳舞,頂多是跟著人群在火堆旁順時針繞兩圈──已經足夠讓她口乾舌燥、汗流浹背。
拿著托盤把啤酒和飲料送給每個人的少婦,體貼地遞給她一杯飲料,白若楠想也沒想地喝了一大口。
味道怪異的酒,不過也不是那麼難喝,而且摻了冰塊,正好解渴。
她在週遭人的歡呼聲中一口氣喝乾,身體的乾燥解決了,酒精讓她整個人飄飄然,跟著節奏起舞的身體不再硬邦邦的,連嘴角和臉上的線條都不經意變得好柔軟。
白若楠雙頰酡紅,幾綹滑下臉龐的髮絲因為薄汗粘貼在頰上,迷濛的視線、火熱的溫度、熱絡的氣氛,讓她忍不住漾起微笑。
朱巖桐的視線緊鎖著被小鬼頭們簇擁的白若楠,指尖在吉他弦上撥弄出不疾不徐的節奏,是對營火旁那個容易緊張又內向的「舞蹈初級生」小小的體貼,儘管週遭吆喝著、吵鬧著,他的眼中卻僅剩下白若楠嘴角淡淡的笑花。
開始時只是因為好奇,被那種隱約和他相似的靈魂吸引。
她看起來很年輕,但那身死氣沉沉的打扮卻和她的外表相差甚遠;她的臉部表情和背脊似乎總是繃得緊緊的,緊到當他無意間瞥見她鏡片後清澈卻小心翼翼觀察週遭的眼神時,忍不住擔心她會把自己給繃斷。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自我保護,他也不例外。
但是白若楠用來自我保護的「殼」卻複雜許多,看上去像冰塊、像刺蝟,冷漠、嚴肅、拘謹、不喜與人親近,真的觸碰到了才發現她是紙老虎,周圍的人感覺不到壓力,因為她把壓力包在自己的殼裡。
朱巖桐自認不是心理學家,不過他豐富的人生閱歷卻足夠在觀察後歸納出這些結論,尤其是他認定白若楠有著和他相同的靈魂……
他的視線隨著她旋轉,她唇畔的那抹柔媚,好像困鎖在沙漠中需要細心守護的花蕊,對比她平常小心萬分的自我壓抑,顯得異常珍貴。
朱巖桐失神地手上一滑,音樂差點走調,不過搖滾天王可不是當假的,一個回撥,就像即興來一段轉折的小插曲,惹得周圍的人拍手叫好。
琥珀色的眸子再度追上白若楠的身影。
他決定今晚結束以前,都不把眼鏡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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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的舞蹈暫時告一段落,消耗體力過後特別容易肚子餓,一旁的兩張長桌上早已擺滿各種食物,全是今晚來到這裡參加聚會的主婦們所準備。
白若楠被邀請坐在長桌的一端,因為她是主客。
她整個人暈陶陶的,好像還玩不夠、跳不夠似的,這樣的心情讓她在面對眾人時難得的不感到緊張,紅著小臉接受每個人熱情的歡迎。
桌上都是墨西哥家常料理,玉米餅、雞肉和salsa醬等等,還有各種仙人掌料理。體諒她是外地人,吃不慣以玉米餅為主食的墨西哥菜,因此桌上還有義大利面。
朱巖桐坐在她右手邊,不時替她服務,倒飲料、取餐點,偶爾趁著她不注意時,一雙眼睛又直勾勾地盯著她瞧。若她正好抬起眼,與他的視線對個正著,他也只會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好像那是再自然不過的舉動。
白若楠想到原本要向他道歉的,卻因為被他推去跳舞而沒來得及開口,還有她的眼鏡!
「對了,我的眼鏡……」她以中文低聲向朱巖桐道。
「各位,」狡獪的朱巖桐此時卻站起身,拍拍手吸引眾人的注意,「今天晚上是為了歡迎白小姐,所以我想為她獻唱一首歌。」
這句話讓現場的氣氛熱到最高點,大家都知道朱巖桐歌喉好,在外頭,要聽他現場演唱可得漏夜排隊買票呢!
頃刻,朱巖桐懷裡又抱著吉他,五指輕輕撥弄了兩下,突然抬眼看向幾乎又要露出窘迫神色的白若楠,安撫似地朝她微笑著。
「小男男,妳想聽什麼歌啊?」他以中文問道。
「我……」白若楠臉頰發燙,暗自慶幸其他人聽不懂中文,她不願意破壞大家的興致,雖然一臉氣呼呼,聲音卻極其輕柔地道:「不要叫我小楠楠!」
朱巖桐一臉困惑。
「『不要叫我小男男』?傷腦筋,這首歌我不會,換一首吧!」
聽著他分明是跟她裝傻的回應,白若楠也沒轍了,一轉頭看到每個人期待的眼神,她只得隨口道:「隨便來一首老歌吧!」要她說出什麼當紅流行音樂的曲目,比叫她背圓周率還困難。
朱巖桐挑眉,嘴角勾起一個笑,一雙眼又直勾勾地望著她,像是想也沒想地,五指在弦上撥彈出流暢的旋律,節奏略快而不急躁,有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大海。
接著,充滿磁性而滄桑的音色,讓人禁不住屏氣凝神,他以渾厚有力的唱腔,緩緩吟出耳熟能詳的歌詞──
「Iamsailing,Iamsailinghomeagain'crossthesea.
Iamsailingstormywaters,tobenearyou,tobefree……」
與原唱者比起來,少了粗獷的沙啞,卻不失歌曲浪漫悠遠的情境,而且還有著濃烈的、屬於他個人的味道──那個每每唱起情歌,總教聞者如癡如醉的Vincent所獨有的邪魅誘惑,猶如惡魔正以挑情的嗓音對著人們呢喃愛語。
我航行著,我航行著,橫渡大海,再度回到我的家鄉,在洶湧的波濤上,只為了要接近你,掙脫思念的束縛……
白若楠想移開眼睛,卻只能不由自主的與那雙琥珀色眸子緊緊相連,像著了魔似的,在深邃的漩渦中迷失,耳邊盈滿他溫柔譴絕的嗓音。
「Canyouhearme,canyouhearme,throughthedarknightfaraway?
Iamdying,forever,cryingtobewithyou;whocansay……」
直到一曲結束,白若楠才被周圍鼓掌喊安可的聲音喚回神智,朱巖桐的眼仍然緊鎖著她,神情似笑非笑,白若楠耳根子一紅,腦袋亂烘烘的,低頭看著眼前的食物,正襟危坐。
唱情歌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世上的歌曲有九成九是情歌,隨便哼一句都是男歡女愛和風花雪月,她幹嘛為了這樣臉紅心跳?白若楠暗罵自己。
儘管眾人在一旁起哄,朱巖桐眼裡的笑意卻開始淡去,他垂下眼簾蓋住突然升起的複雜思緒,取過桌上的酒杯一仰而盡。
他對這首歌沒有特別偏愛,只是很隨性、很自然而然的想起它的旋律,唱著唱著,才驚覺自己聲音裡躲藏著名為「孤寂」的情緒,眾人熱烈的回應只是更加突顯它晦暗的存在。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的心靈是滿足而豐沛的,就某方面來說,他喜歡每到一個國家就在當地置產,擁有一棟自己的房子,也許就是一種心理補償,讓世界上許許多多個角落都有他的「家」,讓他覺得自己仍然有地方可以「回去」,而不是真的像浮萍一樣無依無靠。
這個世界不大,可是總沒有一個地方讓他覺得不寂寞,那些房子給不了他任何安慰,血緣上的家人對他來說又如此生疏,所以他心裡的孤寂被他餵養已久,他不應該覺得訝異。
只是……他竟然對一個認識不到半天的女人傾訴似地唱著情歌?就算認定她與他同樣的寂寞,兩人有著多麼相似的脆弱,那也不該是可以一相情願發出求救訊號的理由!至少,他的驕傲不充許。
這種突然被她眼神牽引出來的感情,讓他感到惱怒。
因為,在他感覺到自己對她產生異樣情愫的同時,他的心裡也跟著住進一隻他從來沒見過的怪物。
他的心裡已經有一隻叫作「孤獨」的寵物了……如果那算寵物的話,所以請不要再跑出一隻不清楚名目又賴著不走的,他會很麻煩。
抬眼看向白若楠,卻見她低著頭繼續吃她的食物,朱巖桐沒來由地覺得悶,卻又稍微感到放心。
還好,不管他再怎麼聲名狼藉、再怎麼濫情,也不能隨便撩撥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畢竟她很單純,而且善感。
不過還是好悶啊!
他一手拿叉子戳著盤裡的仙人掌沙拉,像小孩子耍脾氣。
另一桌的人開始唱歌,整個前院像酒吧一樣熱鬧,最安靜的反而是身為主人和主客的這兩尊。
就算不想特別去注意,身旁一直傳來的「篤篤」聲還是讓白若楠忍不住抬起頭,發現朱巖桐小孩子般的行為。
「你不想吃的話,也不要欺負食物。」
朱巖桐抬起頭,因為她總算有了回應而稍解鬱悶,一對上她又變得嚴肅拘謹的表情,就忍不住想逗她。
「我唱歌給妳聽,難道妳都沒有一點表示?」語氣裡大有討賞的意味。
白若楠臉又一紅,佯裝若無其事的把視線調回她的盤子裡。
「謝謝,很好聽。」
「就這樣?」他似乎有些失望。
不然還要怎樣?難不成要她丟銅板給他?瞧他期待的。
「你要我起立鼓掌喊安可嗎?」她沒好氣地問。
「那倒不必。」又不是真的在開演唱會。看著白若楠裝作專心地吃義大利面,他故意道:「我是為了歡迎妳,沒別的意思哦!妳可別誤會。」語氣和神情曖昧,卻又像是故意說反話般彆扭。
白若楠有種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尷尬,但她死也不想被眼前這個可惡的痞子發現,冷淡地睨了他一眼,眼底卻暗藏著憤怒的火花。
「多謝你雞婆的提醒,我還要請你放心,別想太多!」
哼!他還真以為全世界的女人只要一聽他唱情歌就會愛上他嗎?死男人。
這下被潑冷水的換成了朱巖桐,但白若楠眼底的火焰卻又讓他莫名的感到開心。那是不是代表她其實有些在意他?呵呵……
「妳生氣了?」他欠扁地笑開一口白牙。
「沒有,我做什麼生氣?」這男人白目的程度真是教人想翻白眼。
「沒有嗎?」朱巖桐故意湊近她,「妳臉頰都鼓得像青蛙了!」
白若楠杏目圓睜,一抬頭,就對上他揶揄的眼神。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是有點鼓,不過那是因為嘴裡塞了食物。
朱巖桐為她的動作笑出了聲音。
白若楠恨得牙癢癢的,突然想起自己要跟他拿回眼鏡。
「眼鏡還我!」她氣呼呼地道。
「啊!」朱巖桐像是忽然想到什麼,「給我啤酒!」他朝著另一桌的人大喊,擺明了故意把她的話自動消音。
他接過旁人遞過來的大杯啤酒,大口大口地喝掉了半杯。
「過癮。」
「我的眼鏡。」白若楠表情和聲音都冷冷的,眼神卻有些忍俊不禁。
「我要加冰塊!」朱巖桐又轉過頭,聲音有些裝可愛地喊道。
「眼鏡……」
一塊蛋煎仙人掌被塞到她嘴裡,雞婆的「喂食者」正是朱巖桐。
「Grace的拿手菜,味道超棒。」朱巖桐一臉正經地推薦道,自己也塞了一塊,大口大口地嚼著,還得意洋洋的與她對視,手上叉子又叉了一塊,大有蓄勢待發的氣勢,只要她再開口,那塊食物就會被塞進她嘴裡。
「我……」要眼鏡!
叉子果然立刻湊到白若楠嘴邊,她快一步閃開了。
「啊!這塊蛋煎仙人掌煎得真是漂亮!」偷襲落空的朱巖桐將叉子舉在半空中,一臉著迷地看著叉子上油亮油亮、去了皮和刺的仙人掌果肉。
「……」對付死小孩該用什麼方法?
白若楠用力地踩了朱巖桐一腳。
「噢!」朱巖桐手裡的叉子滑落,大叫著弓起身。
坐在附近的人有的投來關心的視線,有的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活該!」白若楠忍不住幸災樂禍,卻又為朱巖桐的反應感到好笑,心裡湧起反將他一軍的快感。
※文中所引用之「Sailing」,作詞者:GavinSutherla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