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十七年,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樣溫柔的一面,每天清晨叫賴床的他起來,享受相偎的片刻溫存;知道他懶,細心的替他剝蝦殼、剔魚刺;隨時替他拉攏敞開的衣衫;無怨無悔地打理行程一切的瑣事……她簡直是他的超級大保姆加貼心婢女嘛!
她一直以為這輩子,她會為了爹爹、為了「玲瓏閣」,一輩子努力。從來不曾預料自己會愛上男人,而且還是賀飛白這樣慵懶隨性的男人,可是他對她呢?
他一定是沒把她當一回事!她獨斷的下結論。只要想起這樣的可能,她就覺得鼻頭開始發酸,替自己感到可憐。而她這一路上,居然傻傻的讓他挽著自己的手,也握著她的心,卻從不……
挽?這一想來才猛然注意到,自己的小手正牢牢被他握在手中。她猛烈地停下腳步,用力地想縮回手,偏偏他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牢牢的握著不放。
「放手啦!」是夾雜著怨氣的埋怨。
「不放,一輩子不放!」他賴皮的看著她緊繃的俏臉,開始有點擔心,該怎麼打開僵局?
「你是聾子嗎?我說放手。」她陰森的開口,語氣冰冷得令人心寒。
他莫測高深的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腦子在想些什麼。就算他是故意誤導,讓她以為他武功很爛,但這種小事值得她這麼生氣嗎?難道還有別的事惹火她?是什麼事呢……他先安撫地放開她的手,細細的思量著。
手掌突然失去箝制,接觸到冰涼的空氣,玉玲瓏居然有些不能習慣。
哼!他果然不把她當一回事,見她生氣,賀飛白居然不問她為什麼?不來賠小心、不逗她開心……她的愛果然是不被重視的。
這番牛角尖鑽得一點道理也沒有,卻激得她眼圈一紅,幾乎要流下眼淚來。她繃著肩膀、僵硬著腳步,兩人無聲的走著……
他們終於找到一塊平坦的草地,還正面對著小水潭,看來他們今夜只好露宿荒郊了。賀飛白揚揚眉,無聲的徵詢玉玲瓏的意見,她只是不開口的偎著石頭坐下,雙手抱膝把頭放在膝蓋上,不知道想些什麼,臉色是自怨自哀的可憐相,整張小臉皺成一團,讓賀飛白看得心疼不已,卻無能為力。
靜默的空氣盤旋在兩人之中。
這大概是兩人認識以來最安靜的時刻了,因為玉玲瓏是個活潑的女孩子,而賀飛白最是喜歡和她鬥嘴,這一路上他們都是有說有笑的。現在因為鬥氣,就連他拿剩下的乾糧給她,她都不願意開口。
玉玲瓏快要被兩人之間安靜的空氣給壓死了,她不是啞巴,從來都不是。
而賀飛白活到這麼大,雖然行走江湖,卻從來不曾跟年輕女孩接觸過。對談感情也是門外漢,他猜不透玉玲瓏為什麼生氣?猜不透女人的心。他想:既然說話惹她不開心,那乾脆不說話好了,省得越描越黑。於是他也忍下一肚子的話,安靜的休息。
悶!悶死了……他在心裡大叫。森林的夜色是靜寂的,沒了談笑的聲音,除了呼呼的風聲,就僅剩下貓頭鷹咕咕的啼叫聲了。
他氣悶地看著天上皎潔的月光,再看著依舊圈著自己的腿,坐得遠遠的玉玲瓏,那表情和姿勢疏遠極了。那股拒絕與疏遠的訊息,深深的傷了賀飛白,她原是他最在乎的人呀!
他煩躁地站起身走向水潭,她還是連看都不看他,根本是存心和他嘔氣的。他越想越是無法理解,惹他心煩地把一雙破鞋踢踩得踢答響,洩恨似的靠近水潭邊。
水潭平靜如鏡,不起波瀾,映照著鬧彆扭的兩人……
其實玉玲瓏自己也快要被這種死寂給悶死了,她一向是壓不住話的人,可是不管怎麼說,她是女的,而且她在生氣,他不先開口,她怎麼可以先開口?那不是擺明落居下風了嗎?她幽怨無比地瞪著賀飛白的背,還是要求自己忍耐,不開口。
月亮明亮的光線,把水潭照得亮晃晃的,賀飛白接近水潭,他先低頭看著水面呆愣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慢慢地低垂下的臉孔……緩緩地浮起一個詭異的笑容,表情是邪惡有餘的惡魔樣……
只可惜他低垂著臉,他的表情玉玲瓏是看不見的。
他先脫下鞋子放在一邊,接下來他慢慢的解著腰帶,優雅地脫下上衣,讓月光均勻地灑在他光潔的身軀。賀飛白以外表看來,他都不是那種孔武有力的男人,但是長年練功,讓他有一個精壯結實的軀幹,充滿惑人的溫暖,尤其是被他包裡在懷裡,總讓玉玲瓏感到安全與眷戀。
她克制不住的看著在月光神奇的襯托下,他頸背宛若沐浴在一層銀光中。她知道她不該看他,她應該「遵從禮教」的轉過頭去,可是……算了!反正他背對著她,又不會知道她在偷看他,更何況那景象實在挺吸引人的,她說服著自己。
她從來不曾看過這樣裸著胸膛的男人,那光滑的背,總讓她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裡偷偷的勾勒這樣一個畫面:她走向前去,由後面抱著他的腰……把她的臉蛋熨貼在他光潔的背上感受他的溫暖……
熱度隨著想像的畫面不停地竄燒,她的臉開始有了熱麻麻的感覺。
彷彿嫌她的想像不夠具體、她的心跳不夠狂野似的,他居然在解下上衣後,繼續扯著他自己的褲腰帶。不行,她可沒預計要看「美男出浴圖」!
「咳……喂、喂!」她終於順利地由喉嚨擠出聲音。
「嗯?」他笑得可壞透了,一隻手還握著腰帶,半回過身來。嘿……嘿……就不信你不開口,他得意極了。
「你……你幹嘛?」她拚命地擠出十分完整的一句話。
「洗澡啊。」他狀似無辜的挑眉回答,其實心裡早就大大的暗笑了。
「洗澡就洗澡,那你幹嘛脫褲子?」她開始有些驚慌。
想像和實際看見畢竟還是有些距離,她還是個不解人事的小姑娘耶!這種「活色生香」的畫面,她第一次面臨「正要」見到的情境,教她不慌張困窘那是不可能的。
「不脫我怎麼洗?褲子會弄濕耶,難道你洗澡都不脫衣服的?」他不為所動的繼續完成手上的動作,一臉正經的解腰帶。
「住……住手!」她大喊。困窘讓她跋扈的說:
「我不管,要洗你就這樣洗,不准脫褲子。」
「為什麼?」一臉討厭的明知故問。「你閉上眼不就行了。」
「你是個討厭鬼!」玉玲瓏說不過他,氣呼呼的站起來轉過身,想走遠一點、避開些,這總可以吧!
才走沒幾步……
「啊……啊……」一個短促的呼叫聲就由她身後傳來。
「你又在耍把戲。」玉玲瓏頭也不回的說。
「賀飛白你別騙人,我再也不會上當了。」她驕傲的撂下話,繼續往前走……不對!他沒反駁,她心裡開始有些不安了……
「喂!賀飛白,你說話呀!」回應她的是靜寂,她等了一會兒沒回應,忍不住好奇的轉過身去,水潭上哪有賀飛白的人影,倒是潭面上,咕嚕……咕嚕……的浮著氣泡……
這一看,玉玲瓏一顆心慌得都快要跳出來了。「賀飛白!」她邊喊邊跑近水潭,努力搜尋他的身影。
「你在哪裡?」她顧不了衣服會弄濕,一把就踩進水潭。
「你怎麼了?」她心慌的大喊。
她看見了,一雙手朝空中亂抓……
「賀飛白,你別嚇我啊!」因為慌亂,玉玲瓏聲音都變了,有些微的顫抖著。她奮力的撲向賀飛白的手,努力的挪近,她居然忘了她根本不諳水性。
還差一點點!她努力的踮著腳,努力的想把手靠近。
「賀飛白,你忍耐一點,我來救你了。」慌亂讓她的眼睛止不住的浮上水霧。
「抓住我!」她吃力的說著。「不要!」她心碎的尖叫著……她看見賀飛白往上抓的手停住不動,開始往下沉……
她如遇雷擊般的戰慄著,更是不顧一切的想往前靠近。猛然地,她腰際一緊,人就被拖著往下拉。
嗚……她來不及喊叫,眼前一黑,就吞了一大口水,求生的本能讓她吃力地往四周攀抓,希望可以抓到任何能支撐的東西……黑暗,無止境的黑暗……她心裡最後想的居然是:賀飛白怎麼辦?沒人可以救他了……
「瓏兒……瓏兒……別慌,我在這裡。」一個肯定的聲音擊退黑暗,穩定地在她耳邊響起,也給她帶來穩定的力量。
一個剛硬的軀體急速的密密貼合著她,一雙鐵臂緊緊攬靠著她偎向溫暖彈性的肌膚,是她所熟悉的懷抱和安全……
「沒事……沒事……」賀飛白被玉玲瓏驚恐的表現嚇住了。
他臉色刷白,緊緊的抱著她嬌小發顫的身軀,讓她靠著他。一隻手忙亂地撫著她的發、她的臉頰,像呵護嬰兒一般的輕輕拍著她的背,他的心讓懊悔給侵蝕得酸澀極了,他自責的低語著:
「天呀!我不知道你不諳水性,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對不起!對不起!」
他擁著玉玲瓏,緊得似乎想把力氣傳給她似的,他悔恨不已的說:
「如果你發生了什麼意外,我一定不會原諒自己的。對不起、對不起……」一句一句的對不起,深深的表達他懊惱責備的心情。
「咳……咳……」玉玲瓏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尤其是腰快被他摟斷了,但是不可否認這樣熟悉的滋味是甜蜜的。
「好一點沒?」他看玉玲瓏嗆咳著,急急的拍著她的背後,想替她順氣。
「如果你再拍下去,咳……我……一定會內傷……咳……你不能小點力嗎?」她埋在他懷裡,淘氣的說。
「你沒事吧?」他不安的低頭詢問,眼色緊張地死揪著不放,就深怕一眨眼她就會飄離他的身邊。
「如果你再拍下去就有事了。」她剛脫離險境,活潑的個性馬上顯露出來,而且她才不捨得讓他太自責。完了!她真的無可救藥了,連在生氣中,都還是不捨得為難他……
玉玲瓏其實是因為一時的驚慌,不小心喝了一口水,順過氣就沒事了。她由半垂的眼瞼下偷瞄著、觀察著賀飛白擔憂的鐵青臉色,心頭壞心的有點甜蜜蜜,因為知道他是在乎她、重視她的。
「你這個丫頭……」他不放心的抬高她半垂的下巴,就著月光細細的看著她。眼底那股擔憂和自責讓她感動。他雙手捧著她清秀的臉蛋,眼底一掃慣有的慵懶,剩下的是再認真不過的奇異火焰,目光膠著著、情潮奔流著……
他嚴肅地垂下臉靠近她,低啞又充滿感情地開口:
「我發誓,我會、永遠保護你。不為其他,只因為我倆之間的情感……」目光放射出強力電流,他深情款款的說:
「我愛你……」
他看見玉玲瓏因他的話,吃驚的睜大眼睛。圓睜的眼裡,有些許的不知所措,但是確有更多的羞澀和嬌媚,那樣如水的嬌柔,對他簡直是種鼓勵,他低下頭,迫不及待的吻上她。
而玉玲瓏則在暈眩中伸出小手,緊緊的攀附著他。隨著他猛烈激情的吻,他一手扶住她的背,讓她更加貼近他,熾熱的情感、火樣的深情,迷眩兩人的所有感官,支配著兩人身體和唇的接觸。
急喘的呼吸、狂烈的心跳,迴盪在兩人之間,為彼此增添了更深刻的感動。
他猛烈激情的吻,讓她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似乎都要融化了,使她迷迷糊糊的接受支配,所有的神智僅剩下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連冰冷的潭水,也因相擁兩人的熱情,而蔓延出些許的微溫。賀飛白瘖啞著喉嚨聲音,飽含愛意的命令著:「瓏兒,看著我。」
玉玲瓏雖然羞窘著火辣的臉,仍然聽話的張開眼。
「我對著月光立誓:我要保護你、照顧你一輩子,而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你……你是說真的?」她顫抖著雙唇問。
他眼神晶亮,更嚴肅的說:
「月光是我的證人。」
「你……」玉玲瓏知道,她的眼眶一定浮上了淚水,否則她不會看不清賀飛白俊逸的五官。
「你討厭啦!故意說這些話來惹哭我……」她撲進他的懷裡,似乎聽見歡樂的樂曲在她耳邊蕩漾。
「你答應嗎?給我一個照顧你一輩子的機會?」他堅持的勾著她的下巴,執意的要求回答。
該死!他的眼光沒事幹嘛這麼深情款款的看著她,看得她心都溫熱起來;他的語氣幹嘛這樣輕憐蜜愛的,害她眼眶又朦朧起來了;他這種溫存又火辣的表現,活像要一口吞下她似的。她嬌憨的埋怨著:
「你這樣看我,讓我怎麼說不嘛!」說完,她把頭深深的埋進他的懷裡,沒勇氣再看他。
「你答應了?你答應了?永不後悔?不論未來發生什麼事?」他激動雀躍的頻頻追問,歡喜的情緒讓他渾身輕飄飄的。
「嗯。」好半晌,終於聽見她聲如蚋蚊的肯定回答。
嘿……嘿……這叫防範未然,誰知道他爹為了和師父作對,會引來什麼風波?攘外先得「安內」,難怪賀飛白要在不拆穿彼此婚約的情況下,使盡渾身解數的先套牢她,先「安內」嘛!有了她的親口允諾,就不用害怕煮熟的鴨子飛了。
她是他的,他的心終於踏實了。
「嚇著了你,對不起。」他自責的道歉。
「沒事,只不過喝了一大口水。」她難得一見的出現溫柔的神情。
賀飛白的心是雀躍的,尤其是心上人柔順地偎在他的懷中,也如意地騙到她的允諾,他簡直有些志得意滿的興奮了,就好像有小鳥在周圍飛翔似的。心情一放鬆,還是難改不正經的本性,故意壞心的設下陷阱,用充滿歉意的口吻說:
「對不起,我害你喝了一大口水。」
「對!所以你要補償我。」玉玲瓏果然中計,不知死活的建議著。「補償我一百兩就好。」她故意輕描淡寫的提出條件,看來玉玲瓏還當真是死要錢。
「那怎麼行?」他揚起眉,掩住笑意。
「你覺得太少?」她歡喜的追問著:「要不,兩百兩好了。」
「瓏兒,區區的銀兩怎能彌補我對你的歉意呢?」他得意的等魚兒上鉤。
「你是說,要補償我別的東西?」嘿……嘿……難道是寶物?真好!
「是,為了彌補我害你喝了一大口的水,那我……替你吸出來好了……」一說完,賀飛白得意萬分的又將嘴湊向前。
「不要!」玉玲瓏終於知道自己又被騙了。她一察覺他的意圖,立即窘困地和他掙扎拉扯著。
這兩人居然就像小孩子似的,站在水裡嘻嘻哈哈的拉扯著。
風靜靜的吹,月光柔柔的映照,為有情天地塑造出最完美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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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玲瓏最喜歡現在這個時刻,雖然露宿荒郊,但是她心裡卻是甘之如飴地享受冷硬的地面。因為她正滿足地枕在賀飛白的肩窩,細細的聽著他規律的心跳。
夜雖深,但是她卻連一點睡意都沒有,她和他閒聊著:
「你說那四個黑衣人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不知道。」他有點心虛的回答。「你說呢?」聰明地把問題丟回去。
「我覺得他們並沒有殺我們的打算,好幾次他們明明可以下重手卻避過,我看他們不像來殺我們,反而像在測試我們的武功。你說是嗎?」
「我不知道。」賀飛白吃驚於玉玲瓏的觀察力,但是他考慮後,還是決定不拆穿他爹的把戲。他要是連自己的爹都認不出來,那他就白活了。只是他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說到這個,你為什麼生氣?」他半支起身子瞪大眼問。
「誰讓你要騙我?」玉玲瓏咬著下唇,不悅的吼著。
「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我不會武功,結論是你自己下的,怎麼都怪我?更何況我們正和人動手,你就不能緩一緩再生氣嗎?」他有點無奈的補充著。
「緩一緩再生氣?你聽過有這種說法嗎?」本來對他的搶白,她已經有點不悅的發現:賀飛白說的是事實,是她自己亂下結論的。在無氣可出的情況下,聽見他這種不合理的要求!正好讓她有合理的發火借口。
他也知道這種說法不合理,他抓抓亂髮,更無奈的說:
「那件事沒事就好,不說了。你生氣可以和我說清楚,幹嘛不說話和我演啞巴戲?」
「你不同我說話,我幹嘛要和你說話。」她又開始拗起來了。
「你那種臉色,誰敢接近?準是碰一鼻子灰的。」
「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玉玲瓏氣呼呼的瞪著他,繼續委屈的說:「我生氣不說話,你就不會逗我說話?我生氣,你不會逗我開心嗎?可見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好!」賀飛白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女人,你是世界上最麻煩的動物。
「好、好、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息事寧人最重要。
「你在敷衍我。」她指控的說。
「我沒有啊!」他大呼冤枉。
他看著玉玲瓏坐起身子繃著俏臉,他知道再不降溫又有風暴了。他長臂一伸,輕輕的把玉玲瓏摟進懷裡,低喃的說:
「我怎麼會不在乎你呢?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差一點被刺傷,我嚇得心都擰了起來。我寧願是我面對利劍……」他突然嚴肅的說:
「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准你玩命,聽見沒有?」
唉!有些人是天生吃軟不吃硬,玉玲瓏就是其中的一個。本來賀飛白前半段的勸哄,已經說得她心田暖洋洋的,可是偏偏呆頭鵝的下一句話,居然是嚴肅的命令,這讓她徹底的起了反感。
「要你管!你又不是我什麼人。」她賭氣的頂回去。
「你剛剛才答應過的,你忘了。」
「我答應你什麼?我沒有。」這種毫不溫柔的威逼,休想她會兌現方纔的允諾。
「你……」他失控的抓著玉玲瓏的肩膀,不知道拿這個傢伙怎麼辦?尤其是她這種彆扭到底、糾纏到最後的脾氣,她到底懂不懂他的心啊?
他眼神嚴肅的看著她,眼裡的複雜多情讓人心疼。他的眼神似乎催眠似的定住了她,時間膠著在彼此的眼光中……
「喀。」一個輕微的聲響驚醒了賀飛白,他突然用力把玉玲瓏拽入懷裡,用力的抱緊,側邊一滾連滾幾圈。
「嘟!」方纔他們偎著的地方,正整齊的排一排細針,在月光下閃著金芒。
他斜眼的看了一眼,心裡的警覺一下子繃得老緊,他苦笑的對身下的玉玲瓏說:
「我發誓我不要再和你吵架,每次吵架就有人會來要我們的命。」
「你以為我愛呀!」她嘟著嘴。瞧他說的?多委屈呀!
「如果不是我這麼瞭解你,我會以為人是你找來的。」他安撫性的調笑著。
「小心。」玉玲瓏一把推開賀飛白,自己朝另一邊滾,快速的站起身,警戒地注意暗器發出的方向。
賀飛白雖然被推開,但是他眼睛一直是凝神的注意四周,想找出來暗器發射的地方。他滾在地上也順手撈了幾塊小石頭,挺身的同時,石塊快速地朝四方急射而出。
「噹!」劍擊的聲音傳來。
「圍起來!」低低的聲音在黑夜響起。八個黑衣人,快速的圍成圈。
他們兩人有默契的背靠著背,賀飛白先開口:
「各位想必是受人所托來要賀某的命,就不知道我的命值多少銀兩?」賀飛白的語氣還是一貫的慵懶,但是臉色卻是不同於一般的正經。因為他明顯的感覺到沉鬱的煞氣,還有那排要命的金芒,更是提醒他對方的陰狠和決心。
「不多,一萬兩。」一個陰沉沉的聲音飄了出來。
「誰出的價?真不公平,我只收六千兩耶!」玉玲瓏笑瞇瞇的抗議著。
要說她不怕是騙人的,她只是死撐著,不想露出害怕之心,否則對方會以為有機可乘。她的手心微微的冒出汗,本來這種荒山暗夜就是淒楚的氣氛,是絕對不會舒服的,更何況有八個陰沉的男人握著劍,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
尤其是他們看她的方式,更讓人不舒服極了。八個人蒙著臉,但是眼裡的表情就像是在看兩具死屍一般。
賀飛白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低聲提醒著:
「小心!他們是玩真的,盡量痛下殺手。他們是『血手閣』的人。」
「血手閣?」那是江湖第一的殺手組織,玉玲瓏的心緊張的提了起來,可是經他溫厚的手掌一握,卻又讓她的心踏實起來。知道他在身邊,心裡就像有倚靠似的。
「不知道是誰出的錢,要買我的命?」
「去問閻王吧!」話一出口,劍也不留情的撲向賀飛白。
其中一個動,另外七個也立即動手,劍光在月色下閃著妖異的光芒,賀飛白身形如電的出拳、出掌,招招都取要害,果然想速戰速決。他臉色是罕見的嚴肅凝神,眼睛更仔細觀察這幾人哪裡有漏洞?
他身子如滑魚般的穿梭在一道道致命的寒光中。「噹!」玉玲瓏避開招呼她的一劍,巧手一撈,一柄輕巧的短劍已經在她的手中,原來她慣用的兵器是短劍。
她銀光一閃就似漫天星光籠罩,全數撲向攻向她的三件兵刃。
「凡天劍法。」不知是誰驚呼的。
「有眼光。」玉玲瓏巧笑倩兮的回身,手腕一沉,反手扣住劍柄朝下,人往前進。一貼近就是一連七招巧勁的點穴法,這正是把短劍當鐵筆用的點穴招式。
叮的聲響不絕於耳,兵刃交擊的聲音,在黑夜裡聽來更是清晰驚險。「碰!」的一聲,是賀飛白一掌印向黑衣人胸前,左手奪來劍,立即反手一刺。
以武功招式來說,玉玲瓏自然是精巧得緊,因為在「玲瓏閣」的前輩,各門各派都有,而她本就聰慧,把所有的招式東一招、西一招的使來,劍法、鐵筆的點穴、掌法、拳法……匯聚起來,還真是令人無可小視。但是她畢竟年幼,對敵經驗不夠,再加上內力不足,時間一久氣力不足,就容易居於下風。
而「血手閣」的人,人人是拚命專家,只要能撲殺掉對方,挨了一拳一劍根本是小事。
賀飛白雖然武功不差,但是時間一久,在這種死纏爛打下,累也真夠累人的。更何況他還要分心注意玉玲瓏,一個分神,「嗤!」一聲,他的手臂已經劃了一道口子,「碰!」他回了一腿,把對方踹得飛了出去。
汗水慢慢的滴下玉玲瓏嬌俏的臉龐,她開始有些使不上力來,提劍的手竟有些軟。眼前圍著一波又一波的劍光,她以一敵三,時間一久,已經開始有些左右見絀。
她當然看見賀飛白中了一劍,但是也解決了一個人。她清楚的盤算著:再這樣下去,就算不是死在這些人的劍下,也會累死。更何況誰知道「血手閣」這次出動了多少人?於是她決定:拚命吧!
她故意賣個空門,一劍刺向黑衣人中腹的期門穴。「碰!」她看得很清楚,她的劍刺中對方,而她左肩上也中了一掌,她自然的退了幾步,火辣辣的感覺焚燒著她。
「瓏兒!」賀飛白驚駭的看見玉玲瓏中了一掌退了幾步,他急忙想搶上前去,偏偏又有人阻在前方。
他的心像是突然跌進冰窖裡似的,渾身冰涼,那一掌就似打在他身上似的。他紅著一雙眼,怒意在他胸膛似火焚燒……
另兩名黑衣人看見玉玲瓏中了一掌往後退,更是不放過的撲向前去一陣急刺。她蹣跚的後退,反手一刺,攔下第一波攻勢,但眼前另一柄劍卻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了……賀飛白目眥盡裂、急驚攻心的想搶向前去,他心裡所有的念頭僅剩下:只要能擋在玉玲瓏之前,那劍就傷不著她了。
還是來不及!賀飛白眼睜睜的看著劍撲向玉玲瓏,他嘶聲呼吼著:「瓏兒——」
劍光一閃,倒下的人,居然是攻擊的那一方。
只見玉玲瓏搖搖墜墜的退後,就在她要倒下地之前,賀飛白飛撲過來一把抱住玉玲瓏的身子,她抬頭笑得無力的說:「他們不知道,我用的是……雙劍……咳……」血慢慢流下她的嘴角,也像流入他的心,就像有人拿刀硬生生的割他的肉一樣的。
他痛徹心肺,顫抖的摸著玉玲瓏的臉頰,抖著聲音問:「瓏兒,你要不要緊?我不是不准你拚命的!」
「我沒答應你……一掌換一命……值得的……」
「不值得、不值得,沒人及得上你對我的重要性。」他使勁的搖晃著,就深怕她閉上眼就不願意醒來似的。
「好暈……」她抱怨的吐出氣。
賀飛白小心翼翼的放下她,知道她這一掌受的不輕。他一轉身,就像是燃燒著火焰一般,他狂怒的出手氣勢是石破天驚的……左攻一人、右砍一劍,招招狠辣,天地似乎在他的眼下燃燒起來。
支持他的只有一個意念:他要保護玉玲瓏。「嗤!」劍劃過,血噴了出來。「碰!」又是一掌,回身一腿儘是狠招,也全招呼著人體的要穴。
他冷漠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人,他背起玉玲瓏展動身體向前撲,他只想要快一點治療玉玲瓏,其他的事全不在他眼下……
躺在地上的人,掙扎著在懷中掏出一柄煙火,拼著最後一口氣拋上天。火紅的光照亮了天地,就似火紅的血流過遍地。
天,還籠罩在一片灰蒙的蒼涼中,呼應著賀飛白無助疼痛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