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執還在發怔,整個人像是丟了魂,又像是她的整個魂都到了柳折眉身子裡去了,自己只剩一個空殼。這一聲大喝她竟完全沒有聽見似的。倒是慕容決比較清醒,因為雖說柳折眉是他的妹夫,卻到底與他沒有多深厚的交情,見他如此,他只是詫異,倒並不難過,更不像慕容執那樣心魂俱碎,他去了。
「執兒?」慕容烷急快地出掌,在慕容執肩上拍了一掌。
慕容執悚然一驚,這蘊涵著慕容烷真力的一掌,震醒了她的神智:「我——我沒事。」她顫聲道,「他——他怎麼樣了?怎麼會變成這樣?他——」
慕容烷臉色難看之極,嘿嘿一笑,不知是哭還是笑:「離相六脈功!離相六脈!想不到闊別六十餘年,這鬼功竟還流傳於世!這鬼怪練的妖功!」他左手一提慕容執,騰身而起,雙手各帶一人,掠人他的房間裡。
把柳折眉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慕容烷眉頭緊皺:「執兒,若不是這小子還會回來看你,我會一掌劈了他!他練的離相六脈功,是自古以來最不可理喻、無可救藥的武功!他自己自身都難保了,還敢娶什麼妻子,莫怪他會讓你傷心——」慕容烷歎氣,喃喃地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也真難為他,明明知道不可以,他還是愛上你了,否則,又怎會弄成這樣?傻孩子啊,都是傻孩子!」
「他——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愛上了我?」慕容執臉色蒼白,她守著柳折眉,輕輕觸碰著柳折眉的臉,觸手冰涼,正如她的心一般冰涼,「爺爺,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告訴我,我要知道。」她語音幽幽。
慕容烷緩緩地道:「離相六脈功,本是出自佛門禪宗的一門內功心法,號稱禪宗最正統最具達摩本意的一門武功。禪宗分為在家與出家兩門修佛之道,講求頓悟,求無心無我,是渡化眾生之道。」他看了柳折眉一眼,「我本早該想到的,他號稱『聖心居士』,所謂『居士』即禪宗所謂『長者』,即修佛有道的人,屬在家一道。本來,居士修佛,不必守五蘊十八戒,依舊可以娶妻生子,只需一朝頓悟,便成智者;但這離相六脈功卻背離了在家的道法,轉向了出家,並且變本加厲,強求練功之人無思無慾,不能有情緒起伏,否則功力反嚙本體,經脈寸斷而死。這並不是禪宗的初衷,而已經入了魔道,創出離相六脈功的人,第一個死在這種妖功之下,人總是人,不可能無思無求,也不可能無情到對什麼都無動於衷,否則,人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慕容烷歎息,「活著的人,總有著各種欲求與願望,否則,哪裡還會有人覺得人生可貴?這鬼功卻不允許,它像是活的,它——不讓任何修煉它的人活得舒服,它要他們個個死得慘酷無比!可是偏偏它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讓人成就一身可以在江湖上稱雄的武功,追求它的人也就不絕,有些人,為了成名,連命都可以不要。」
「折眉不是這種人。」慕容執斷然道。
「他自然不是,想必他有他的苦衷。」慕容烷看著一意維護柳折眉的孫女兒微微一笑,「所以,有一陣子,這妖功在江湖上造成了一場混亂,大約在六十年前,此功的習練者竟然意圖圍攻少林,自稱是禪門正宗,結果為各大門派所滅,自此離相六脈功絕跡江湖,大家都以為,這門妖功已經絕傳,卻不知竟然出現在折眉身上。」
「想必當年並非所有修習者都死於六十年前。」慕容執幽幽地道。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解釋。」慕容烷苦笑了一下,「執兒,你要有個準備,練這門武功的人——」
「如何?」慕容執心裡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你可知六十年前震驚江湖的一件血案?」慕容烷臉色蒼白,「正是那件事,促使各大門派下了消滅離相六脈功的決心!」
「土大夫殺死自家一門五十餘口的血案?」慕容執當然知道這件人倫慘劇,士大夫原涼是一代徇徇長者,為江湖中人尊重,他竟然會發狂殺死自家一門老小,這件事如今說來都駭人聽聞,何況是在六十年前?
「不錯,原涼他——正是一念之差,修煉了離相六脈功,他聲名日高,但武功卻不如他的人品那般能服人,所以他修煉此功,想要使武功精進。」慕容烷苦澀地道,「結果——」
「結果如何?」慕容執低低地問。
「起初,因為他深愛他的妻子,他不能做到無思無求,他畢竟還求個好名聲,他愛他的家——結果,終有一日他忍不住了,拔劍殺死了一家五十餘人,他以為,如此就可以不受愛慾干擾,可以專心練功,可以斬斷情念,他根本瘋了。」慕容烷搖頭,「這就是那妖功的魔力,一旦練了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爺爺以為,折眉會發瘋?」慕容執挺直了背,她的目光從來沒有這麼冷然,「他不會的,士大夫發瘋,是他自己功利心切,是他該死。折眉不是,他這麼多年來,不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傷害任何人的。」
慕容烷正要說話,卻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道:「不,我還是娶了你——這——就是我的罪孽——」
兩人同時回頭,只見柳折眉睜開了眼睛,那雙一向平靜安詳的眼睛此刻充滿痛苦之色:「我娶了你,我明知一定會傷了你,可是——還是娶了你——因為我太自私,我始終不願放手;我不能愛你,可是我愛你。」他本來臉色蒼白得像個鬼,如今更是毫無顏色,「我不可以愛你的,愛了你,我死,你傷心;不愛你?」他苦笑了一下,「那怎麼可以?我始終都在騙自己,如果不喜歡,我不會娶你,沒有人可以強迫聖心居士做他不願做的事。執,你難道始終沒有想到,我不是不愛你,只是我騙自己相信自己是不愛你的。」
他一口氣說完,一口血衝口而出,吐在床前地上,悚目驚心。
「折眉!」慕容執變了臉色,「你怎麼樣?」她小心翼翼扶他起身,用袖角拭去他唇邊的血跡。
柳折眉可以聽見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全身都是緊繃著的,因為她太害怕、太緊張,她失去了她一貫的淡然顏色。
「折眉——」她顫聲叫道,不知如何是好,「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麼救你?我——不是——不是有心要離開你,我只是以為,離開會對你更好一些,我不知道——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告訴我要如何救你?你不可以死的,你不能在告訴了我你其實是愛我的之後死去,這樣——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太不公平了!」她扶著他,最後變成了抱著他,她緊緊地抱著他,他渾身冰涼,她也渾身冰涼。
慕容烷在心中暗歎,離相六脈功一旦修習,必然無藥可救,這小倆口相聚的時間不會太多了,他不忍也不願打攪他們成婚以來的第一次真心相對,走出門去,關房門。
「執——」柳折眉緩緩抬起頭,看著慕容執,那目光很淒涼,「沒有辦法可以救我,我的師父、師姐,都是這麼死的,我知道我是無藥可救的。我知道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始終不敢愛你,我怕——我就是怕會有這一天——如果不曾有過快樂,也就不會太痛苦,是不是?」他的聲音癡迷惘然,蘊涵著不知多少的掙扎與彷徨。
慕容執依舊緊緊抱著他,她個子遠比柳折眉纖柔,抱著他很快變成了緊緊摟著他的腰,她撲入他懷裡,混合著眼淚依偎著她從來沒有依靠過的人:「所以你就故意不理我?」
「我——」柳折眉只說出一個字,就黯然不知該如何接下去。他——並非存心不理她,只是他也不知該如何與她相處——如何與她相處是好?
「如果不曾有過快樂,也就不會太痛苦。」慕容執重複了一遍柳折眉的話,苦苦地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娶了我,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快樂,你不理我,難道不是我這一生最大的痛苦?三年啊,你娶了我三年,我看著你,你的笑你的愛都是為別人而發,而不是為我,不是為我!你有沒有想過這是不是痛苦?我是你的妻啊,你什麼事都不對我說;我的夫,他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這是一種幸福?」慕容執的淚濕透了柳折眉的衣裳,她抬起頭,潤濕的眼睫顯得分外淒楚,「我知道你不願傷害我,可是你所做的,始終都是你以為對我好的,而不是我要的!」
柳折眉微微震動了一下,他無言地把她拉入懷中,他的聲音暗啞:「我知道。」
慕容執苦笑:「原來你是知道的?」
柳折眉抱著她,他的氣息就在她的耳邊,撩動了她的髮絲:「我知道,我知道被人冷落的滋味,尤其是被自己所愛的人遺棄,那樣的滋味,比冰還冷。我不知道你竟然這樣過了三年,你不在——我只過了幾天,就受不了了,我一定要見你,否則我不知道日子要怎麼過——」他頓了一頓,「我從來沒有為別人笑過愛過,那些——都是假的。」
「可是你卻那樣對我,三年。」慕容執低低地道。
柳折眉不答,只是默默嗅著她的髮香:「自鏡中三年,無情不苦,若是有情如何?坐看流水落花,蕭蕭日暮。」他輕輕地吟道。
慕容執微微一怔:「你——你知道?」她的詞,他竟會記得,他竟然是知道的。
「我知道。」柳折眉微微苦笑,他為什麼不知道?他的妻啊!「我知道你不好過,但是我始終以為,那樣對你會好一些——」
「折眉,不要因為會傷害我所以不敢愛我,」慕容執依偎著柳折眉,「我當然害怕你死去,但是,假如你未曾愛過我就死去,不但你不甘心,我也是不甘心的。明明相愛而不敢相愛,我們是夫妻啊,如果你就那樣死去,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我會恨你的。」她很堅決地搖頭,「我——並不怕死,假如你死,我會和你一起去,我怕的是在死之前,我們——依舊還未曾愛過——」
「執——」柳折眉瘖啞地喚了一聲,苦苦地吻上她的唇,她的唇分外柔軟,含著她未說完的情意。
慕容執吃了一驚,她雖然嫁給柳折眉三年,可是柳折眉從未對她做過逾矩的事情,他吻了她,她就像青澀的小姑娘一般,轟一下暈紅了整張臉。他吻得很小心、很纏綿,但是,她依舊隱隱覺得不安,像是有什麼事情不對,在這樣溫柔的吻中,為何,竟有著一種淒絕的意味!
是血——
血的味道!「折眉——」慕容執暈紅的臉色一下子轉為蒼白,「你一定會死嗎?」
柳折眉緩緩放開她,輕輕地用手指畫著她的眉,像是無限憐惜、無限珍愛:「我不願死——我不願死的——為了你——」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知道有誰能夠救我,但是,我們去千凰樓。」
「找七公子?」慕容執眼中光彩一閃,「他——可以救你麼?」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可以不死,他就一定會有辦法。」柳折眉黯然道,「我——我實在對不起他,他以誠心待我,我卻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他——不過,我相信他,他才智絕俗,世上無人能及,他若沒有辦法,那是我命該如此,你——你——」他微微一顫,又是一口血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全了。
「我們立刻去千凰樓。」慕容執心中又驚又怕,但不得不故作鎮定,「你不要再說話,我立刻要人準備馬車,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記著,無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死也不會。」她讓他輕輕躺下,輕輕吻了他的面頰,發覺他全身冰冷,又輕輕為他加了一層錦被。
她永遠都是這麼細膩體貼,無論他做錯了什麼,她待他都是這麼的好、這麼的溫柔——柳折眉漸漸地安心了,閉上眼睛,放鬆了已緊繃了數日的情緒。
看見他安心睡去,她才輕輕走出門去,是禍是福,全繫在空中;搖搖蕩蕩,全沒有個底。不願死啊,而生的希望,又在哪裡?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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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凰樓。
她從來沒有見過哪一個男子可以清雋雅致到如此境地的,像風一吹就會生生化去的雪,他是秦倦。如果慕容執不是這麼失魂落魄,也許她也是會驚歎的,但是此刻就算是眼前這個男子再絕美十倍,慕容執也不會在乎:「救他,求你。」她乘著最好的馬車,以最短的時間來到這裡,雖然一路之上有人照顧,但是心力交煎,她已是強弩之末。她不讓任何人碰柳折眉,抱起清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柳折眉衝進千凰樓秦倦所居的五風閣,只說出了四個字,多日來的不眠不休、彷徨無助,此刻心願一了,她竟立時倒了下去。
她甚至沒有聽見秦倦答應了沒有,但是,她是相信他的。
「咯」一聲,秦倦把手中的茶盞放到了桌上,聲音低柔得近乎幽冷:「去請肖樓主。」
任何人都知道,當秦倦以這種語氣說話時,事情一定非常嚴重!
數日之後。
柳折眉的床前。
「醒了?」慕容執柔聲問。
柳折眉睜開眼睛,立刻摟住了慕容執的腰,他沒有說話,只是不願她離開。
「我不會走的。」慕容執輕輕地、溫柔地歎息,輕輕掠開他額前的一縷髮絲。
「睡去之前,我以為再也看不見你了。」柳折眉感覺著她的體溫與柔軟,感覺著她溫暖的呼吸,一顆怦怦亂跳的心才平定下來,「我不知道我竟然——竟然這麼依賴你——好像沒有了你,活著就沒有意義,任何事都沒有意義。沒有你,我——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我自小修煉禪宗,從來沒有人讓我牽掛過,也從來沒有在乎過誰,可是你——你不同。我真的慶幸我娶了你,否則,我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縱使再活八十年,那也是毫無意義的。執——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
慕容執拍了拍他的肩頭,輕輕一歎:「別說這些,我們是夫妻啊,你在乎我,我在乎你,都是理所當然的。」她眉目依舊是淡淡的,但卻帶著淡淡的情、淡淡的溫柔。
「如果我不是你的夫,你還會對我這麼好麼?是不是因為我娶了你,我們是夫妻,你才——」柳折眉知道自己是胡思亂想,但一旦深深在乎了,就不由得不讓人變得傻氣起來。
「再說我真的生氣了。」慕容執沉了臉,但掩不住眼裡好氣又好笑的神色,「你當你的妻是什麼?如果——如果不是——不是那天——」她臉上微微一紅,沒說下去,只道,「如果我不願意,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那天——柳折眉記得的。
那一天,空中飄落著槐花,零零碎碎,清清白白的,那天,他就在她的窗前,她的窗前有一棵老槐樹,槐樹之旁是一株扶桑。她倚著窗戶,斂著眉,淡淡地看著遠方。
遠方的雲很高。
天空很遠。
她的衣袖上沾著三兩朵槐花,她也就清清白白得像那顏色均勻的槐花,乾淨,然而素雅。
她並不美麗,但他卻感覺在一剎那間有什麼東西擊中了他的心房,令他那未曾波動的心整個蕩漾了起來,那——是——一種契合的衝動,讓他知道,這一生就要定了這個女子,沒有因由,只因為一見的心動。
他向她走來,他生得很清雅,但她只看見了在他的衣袖拂過扶桑花的那一剎——花落——輕輕濺起了一股香——他低頭一看,眉目之間有一分歉然的神色。然後他對她微微一笑。
就是那一笑,她微微紅了臉,一個拂落了花的男子啊——也許,那一剎他眼中有著什麼震動了她的心,從此——再也——放不下這個男人——無論艱苦,困惑,疑慮,悲傷,都——無怨無悔——
愛若說得出因由,那就不會如此讓人心醉纏綿,若知道為什麼會愛上那個人,那麼,哪裡來的這許多瘋狂?
「知道嗎?那一日看見你站在窗前等待,等得那麼認真,讓我希望,你可以那樣等我——等一輩子;但現在,我更希望可以這樣愛你——愛一輩子。」柳折眉低低地道。
「那一日?是爺爺逼你娶我的那一日?」慕容執淺笑,「我是這樣的麼?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爺爺沒有逼我,是我喜歡你,我願意的。」柳折眉輕輕地道。
「我記得,那一天,你走過來和我說話,你的衣裳拂過我窗前的那一株扶桑花,有一朵落了下來——」慕容執也輕輕地道。
「然後你就把它藏在你陪嫁的那個描金箱子裡?」柳折眉輕笑。
「你又知道了?」慕容執柔軟地歎息,她的夫啊——
柳折眉輕笑,把慕容執輕輕攬人懷裡,無限溫柔地吻著她的耳際,她的面頰,她的唇——
本以為永不波動的心,卻成就了他這一輩子的溫柔——
「他呢?」慕容執問。
「誰?」柳折眉不解。
慕容執微微紅了臉:「忘界。」她低低地道。
「他死了。」柳折眉眉宇間泛起淡淡惆悵,「為了救我。」
慕容執一驚:「他死了?可是他不是神麼?怎麼會死了?」她本來還奇怪著,忘界竟然會放任柳折眉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
「神——犯了戒律,是永不超生的。他愛我的前世,所以他等待了一世又一世,期待著與那個人重逢,但是,他遇到我之後,便明白,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永遠不會回來,他愛的人,不是我;他等的人,也不是我,所以——他除了死,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追隨他的愛?不必為他們悲哀,因為雖然人與神都不在了,他們的愛,依舊是幸福的。」
慕容執不自覺依偎著柳折眉而坐,心去得很遠,那——延續了數百年的愛戀——無論對方在與不在,無論有沒有人再度訴說,無論風塵化去了多少的白骨,無論那池塘裡的睡蓮開過了幾度,無論轉換了多少個人世,走過了多少朝代,都——承諾著——永不忘記——
那樣的愛,也是幸福的;但她卻不要那樣的悲哀:「折眉,如果我死了,你會忘記我嗎?」
「我不知道,因為,我要比你先死。」柳折眉笑了笑。
「好,那我們一起死,就不用想那麼多了。」慕容執笑笑,「來世怎麼樣,來世再說。」
「執,不要再說死了好不好?」柳折眉輕輕地道,「因為,我現在一點也不想死。」
慕容執笑了:「我給你盛一碗粥來好不好?肖樓主說你好多天沒有吃東西了。」
柳折眉疑惑地抬起頭:「我們在千凰樓?」
「你已經睡了六日了,爺爺和海叔陪我們到千凰樓求醫,否則,你不會好得這麼快。」慕容執笑道,「肖樓主先用金針壓住了你的真氣,他救了我又救了你,爺爺對他客氣得不得了,結果他還是冷冰冰的不大理人。」
柳折眉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你說什麼?」慕容執疑惑地問。
「我說,你是我救的,不是肖樓主救的。」柳折眉的語氣很是懊惱。
慕容執錯愕了一下,笑彎了腰:「是是是,我冤枉了你,你好大功德。」她笑得好開心,柳折眉竟然對這種事情也要計較。
她——嫁給他三年,從來沒有笑得這麼開心過,柳折眉看著她,漸漸也泛起一絲笑意,如果她可以常常這麼開心,他不介意偶爾做做傻瓜。他——真傻,其實——本來一切都可以是很好的。
望出去,天色很好,雲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