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先生,杜先生來了。」
「初次見面,我是尹力。」尹力從公文中抬起頭,笑道:「喝咖啡嗎?」
「不了,謝謝。」杜風坐好後直接了當的開口:「我今天來這裡是為什麼,信裡面應該都有提到,想請問尹先生有什麼想法?」
尹力是尹正的堂弟,照道理說應該要比尹青彥更加像外國人才對,至少要像尹正一樣的顯眼。但他除了身高高於東方人水平外,並沒有明顯的外國人特徵,他的黑髮、黑眼就像一個純正的東方人。
「我不能判斷你說的有幾分是事實,所以我請了人去調查。希望你不會介意,畢竟這關係到尹氏家族,總是會慎重點。」
尹力和善地微微一笑。
「而事實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在這向你道歉,因為懷疑你的動機;另外我想反過來請問你,青彥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他接到的調查結果,的確尹青彥正跟尹正的舊同性情人住在一塊,但是他無法理解尹青彥為何要這麼做的動機。
就某方面來說,他是感激尹正的;因為若不是他傑出的堂哥,那麼他不會這麼隨心所欲地過了三十多年自由日子。
但是好日子在堂哥出車禍後一年隨即宣告結束。尹正竟然死了,那個強勢得像是太陽一樣的人,竟然在壯年便撒手人寰?
而他,一直到棺木被釘上釘子的聲音響起時,才意識到這是真的。
尹氏失去董事長,於是他由日本被緊急調回台灣,變成強迫上任新代理董事長。不過這個協定只到尹青彥二十一歲,他不貪圖尹氏的總主導權,只要讓他自由自在過活。
其實說是自私也無妨,畢竟尹氏的股份足夠讓他無憂好幾代了。
尹青彥這個侄子至少五年沒見過了,這麼淡薄的親情,管他要做什麼他根本不會干涉,只要肯乖乖回來繼承家業就好,但偏偏青彥居然跟堂哥的舊情人碰在一起。
這事可大可小,若要簡單處理,就必須要在消息傳回尹氏大老尹宗康病床前解決。
實話說,他很欣賞尹正,這麼沒價值的死去,若問天問地都找不出答案,那也只能找個人來怨恨了。
他沒看過汪彥君,縱使堂哥很愛的人應該也是能相匹配的人,但先入為主的觀念來說,他應該憎恨這個人。
「只有一個理由,他想報復汪彥君。」杜風簡潔明瞭地說。尹青彥本來就是個心態不健全的小鬼,發生車禍根本不能怪任何人,但誰知道這個惡魔到底怎樣想的?
「既然這樣,找機會請汪先生離開呢?」
「汪彥君當他自己在贖罪……」該死的!那個笨蛋!腦海中忍不住痛罵,杜風無奈的歎了口氣,「希望能由你們這邊施壓力,強迫尹青彥放手。」
「嗯……」尹力轉動手上的鋼筆,思考了一會,「我不能給你介入後的結果預測,但是就長輩的立場,這種事是絕對不能容忍發生的,所以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將尹青彥帶離汪先生。」
「真的?太謝謝你了。」杜風毫不掩飾地發自內心笑著。
「不客氣。」
杜風高興的站起來並上前跟尹力握手,感激他們的協助。而尹力微笑著目送杜風離開後,他的表情突然冷漠得像個雕像一樣,轉身走到辦公室裡附屬的廁所內,打開水龍頭洗手。
足足洗了兩次後,尹力才回到辦公桌前處理他未完成的工作。
公文都是事先消毒處理過的,如果沒有必要,他一律採用視訊會議。因為開會就要跟一群人握手,然後他整個會議絕對會心神不寧,難受非常地想將手洗乾淨。
「唉……還有兩年還是三年?」尹力大大地歎了口氣,他心中無限祈禱著這種日子快結束。
「張秘書,幫我接尹青彥的手機。」
「好的,請稍等。」
「喂?」
「喂?青彥嗎?我是叔叔,週末有沒有空?我有事找你……」
***
冬天是讓人依戀棉被的季節,高雄沒有台北明顯的陰雨,有的仍是那好像永遠不會請假的太陽。
尹青彥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天要去找叔叔,他希望能在一天內往返高雄與台北。身旁的汪彥君似乎睡得很熟,他輕手輕腳地離開床,房間內有開暖氣,但他還是將衣服拿去客廳換。
準備好後,他又回房間一次,確定汪彥君仍好好地睡在床上才開門離去。關門聲響起後,汪彥君看似睡著的臉,面無表情地睜開了眼睛。
他坐起身,靜靜地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每天他都會這麼看著戒指至少幾個鐘頭,做著無意義的事的他是愉快的。腦海中會浮現過去的回憶,會浮現尹正的笑容,還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點點滴滴。
雖然有時候尹青彥帶給他的外在傷口,會讓他意識飄回現實,會讓他想起這不知如何處理的關係,但都只是輕輕閃過而已。
若他只能這麼補償尹青彥……應該說,除了人以外,他也沒有什麼可以付出的了。他離不開這房間,一如同離不開這椎心刺骨的罪惡感。
開門聲突然又響起,回到現實的汪彥君忙又躺回床上閉起眼。
尹青彥去而復返,拿出床頭的機票時,看到汪彥君放在棉被外的手,他走上前想將戒指拔下。
「你做什麼……」汪彥君感到手中的拉扯,他反射性地握緊自己的手掌問。
尹青彥沒回答,他只是用近乎粗暴的力氣想將戒指拔起來。
「不要!」這些日子尹青彥對他怎樣他都順從地接受,但是……但是這個不行,他不能將這枚戒指交出去!
汪彥君用全身的力氣在掙扎,逮到機會抽回手後,他將自己緊緊地縮成一團,好保護手上的戒指。
看到激烈掙扎的汪彥君,尹青彥更加確定那枚戒指是誰給他的。在動手搶了許久也拿不到的情形下,他氣得大吼:「給我!」
汪彥君縮成毛蟲一樣的身體僵了下,他顫抖地說:「這是我的……」
「你的人生都是我的,這枚戒指也是我的!」
「這是我的……」
「媽的……叫你交出來聽到沒!」
尹青彥撲上床,兩人糾纏許久,終於,他抽出那枚戒指。
身下人著急地伸手想搶回,不耐煩的尹青彥乾脆用膝蓋頂住汪彥君的胸口,好讓他不要糾纏。
「嗚!」被身高一百八十幾的大個子用膝蓋壓住,集中的疼痛讓汪彥君呻吟,但是他更在乎的是那枚戒指。「還我……」
「尹正送你的?」尹青彥將膝蓋移開,他直接坐在汪彥君的肚子上。
汪彥君點頭後又搖搖頭。尹正是買來給他的,但當他拿到戒指的時候,尹正已經失去意識了,這枚戒指從來沒被送出過。
「到底是還不是!」
汪彥君搖搖頭。
「那戒指是誰買的?」
「尹正……」
「所以戒指是不是應該是我的?」雖然只是隨口問問,但倒是給他名正言順搶走的理由。
「這是……」
「這是爹地的遺物……你這小偷。」
「我、我只剩下這個……說我是小偷也好,求你別拿走它……」汪彥君沒有流下淚,泛紅的眼眶中,琥珀色的瞳孔只是緊緊盯著那枚已到尹青彥手中的戒指。
「討好我。」扯動嘴角的冷酷笑容在尹青彥臉上浮現,「讓我高興,或許有一天我會給你。」
但汪彥君拚命點頭的樣子,讓尹青彥感到不愉快。「在我回家前,把桌上的東西吃完。」
他收起笑容,冷冷地拋下這句後便起身,在他離開房門時,又回頭說道:「但讓我知道食物出現在你胃以外的地方,戒指你就一輩子都別想看到。」
等尹青彥出門後一、兩個鐘頭,在床上的汪彥君才突然痛苦地大叫,就像負傷的野獸。他搖晃地走出房間,到餐桌前拿起早餐狼吞虎嚥起來,噁心的感覺不斷湧上,但食物終究吞下去了。
這是汪彥君被帶來高雄一個多月以來,真正完整吃進去的一餐。
***
看到在客廳沙發上睡著的人時,感到有些迷惑的尹力走近端詳很久,才出聲喊:「……青彥?」
「嗯……」尹青彥稍稍地翻個身,含糊的回答一聲後,又繼續睡。
真的很不可思議。這個孩子跟他爸簡直像一個模子印出來!就是許久沒跟尹正聯絡的尹力都有那麼一瞬間錯覺,大學時的尹正就還在他面前睡著似的。
睜開眼睛呢?
尹力受到好奇的驅使,他推推尹青彥想將他吵醒。
「走開!」
不耐煩的尹青彥用力拍開肩膀上的手,這個舉動讓尹力失笑了一下;聲音是不太像,這孩子沒有低沉的嗓音。
「醒醒,我是叔叔!」
尹力這麼重複兩、三次後,尹青彥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撐起身體,大大的打個哈欠。
尹力看著那雙藍眼珠,笑著問:「今天你要住下來嗎?」
「沒有,叔叔你找我什麼事?」
尹青彥徑直走到酒櫃,拉開隱藏的冰箱掏出兩罐果汁,又走回沙發坐好。尹力正起身掛外套,這兩個許久不見的人,其實互相都已經沒多少印象。
尹力一整天都被公事纏住,雖然約了尹青彥,但一直弄到傍晚才能回到家,雖然想過讓尹青彥來公司,但想到來了應該也沒空好好說話,不如就把手上的東西忙完,回家後再面對面好好的討論。
「聽說,你跟汪彥君住一起?」
「對。」
「為什麼?」
尹青彥反問:「怎麼?」
「回家裡住怎樣?你有空可以到公司實習,畢業後就可以直接上任接手尹氏了。」
「畢業後的事以後再說。」尹青彥揮揮手。
「那我直接說吧……不要再跟汪彥君有往來了。」
「為什麼?」尹力直接了當的否定詞,讓尹青彥覺得不愉快。
「汪彥君是你爹地的舊情人,為什麼關聯都沒了還要住一起?你是想報復他害尹正死嗎?出車禍根本不是誰的錯。」
「哈哈……」聽到尹力的推測,尹青彥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爹地的死根本……他跟他只有一個生物的關連,那就是尹正提供了一個精子。
為什麼要為這份死亡有任何感受?
「不是的,叔叔,」尹青彥看到尹力疑惑的表情,他邊笑邊說:「彥君以前就很疼我,所以我們就像親人住一起,就只是這樣。」
「不管怎樣,他跟你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要再有關聯了,如果讓你爺爺知道,一定會很不高興。」
尹青彥眨眨眼,「那叔叔幫我保密囉,就別讓心臟不好的爺爺知道。」
尹力正經的說:「不要胡鬧了,今天你回去後就請汪彥君走,或是你搬回來。」
「才不要,叔叔不聞不問地在國外住這麼久,憑什麼干涉我?」尹青彥不高興了。
「如果你堅持繼續這樣,我會請示叔公,看怎麼處理你跟汪彥君交往的事。」
「我跟汪彥君住一起,沒礙到叔叔什麼吧?」
「汪彥君根本沒資格跟尹氏的人接觸,我不能接受他對你有任何不好的影響。」
尹青彥對尹力的話反感。他什麼都不知道就想插手管!就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尹正,也沒資格管了,何況這個根本沒見過幾次的叔叔!
尹青彥不發一語,他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便要離開,尹力忙說:「青彥,叔叔是為你好,你……」
還以為是什麼重要事。瞭解意圖後,尹青彥根本懶得多談下去,他敷衍地說:「我要去趕飛機了,叔叔,再見。」
目送尹青彥的背影,尹力感到汪彥君是個很大的問題。走到浴室洗手的尹力一邊洗著已經乾裂的手一邊想著,跟這些細菌一樣,要消滅。
沒錯,要消滅。
想到這,他快速洗完手並擦乾後,拿起口袋的手機撥了通電話。顯然對方不是很想接他電話,一直撥了將近十通後,手機才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喂?」
「青彥,我是叔叔。」
「嗯,還有什麼事?」
「如果不答應跟汪彥君有了斷,那我會凍結你的賬戶;也就是在你想通前,會斷絕你一切經濟上的支持,別以為這只是威脅,我做得到的。」
「……」
「聽到沒!?」
「……你能做到什麼程度就做吧,我不可能照著你的話讓你擺佈的!」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後,傳出了沒有任何動搖的堅定句子。
尹青彥掛斷電話,哼了一聲,在出租車上他想著卡應該會先被停掉,不過就算被停了,應該也不會維持太久,總之,他才不相信家人會沒餘地的刁難他。
這麼想著的他,在漸暗的高速公路及飛機上,都毫無煩惱地小小睡了一覺。
***
尹青彥沒想到尹力的動作會這麼快。
專櫃小姐站在櫃位內帶著抱歉的笑容,「尹先生,抱歉,交易失敗。」
尹青彥瞪著那張白金卡,又掏出另一張刷。結果一樣。
叔叔也挺無聊的,竟然這麼認真為難他——錢開始是個大問題了。
卡一定是那個女人授權才會被停,那就算回台北找冷漠的母親要求復卡,機會應該也是不大;更何況他根本不想同她說話,求她更是不可能的事。
他私有的賬戶因為買房子,餘款已所剩不多,如果固定匯錢的賬戶被凍結,卡也不能刷,那才幾萬塊根本撐不了幾個月。
他思考著這個問題走到車前,拿出鑰匙要開車門時,遲疑了下。這輛車不知道可以賣多少錢?不對,這又不是他的,車子是登記在媽咪名下,要賣也沒辦法。
坐進車內,他想到剛看上的Prada男鞋,那雙休閒鞋很適合汪彥君呢……真想將它買回家。
那只細瘦的右腿,尹青彥若有所思地回憶。他記得以前汪彥君如果忙著交稿,會穿著及膝短褲跟休閒鞋帶他去買晚餐,那時候汪彥君的臉總是溫柔地笑著,他的腳漂亮均勻,清瘦的套在鞋子裡,好像隨時要跑起來的樣子。
算了,買回去應該也沒機會穿上,幫美人魚買鞋根本是多餘的。
這麼說服自己後,尹青彥不情願的表情終於稍稍和緩點,這才發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回家看到桌上的東西果然如早上的命令一樣消失,矛盾的情緒反而讓他不舒服,想到汪彥君終於完整的吃完一餐是很高興,但想到他拚命地忍住嘔吐感吃下是為了什麼,卻讓人不愉快。
沒開燈的屋子只有月光虛弱地照進來,鴉雀無聲像沒人在似的。
明知道汪彥君不可能離開,但他還是加快腳步走進房間。床上的人正沉沉睡著,是真實的睡在床上。
「彥君。」尹青彥彎下身,在汪彥君耳畔低低的說。
汪彥君沒有醒過來,睫毛只是輕輕地顫抖幾下,呼吸便又趨於平穩。尹青彥繞過床從另一頭上來,從身後抱住那個熟睡的人。
汪彥君只要睡著都會很沉,睡覺習慣也不太好,翻來翻去的像個狗熊一樣亂抱人,尹青彥很喜歡他的擁抱,這時候都會乖乖的,等待他回抱自己。
像小時候一樣,這個唯一肯擁抱他的人。
汪彥君的香味跟以前一樣沒變,睡覺的習慣也沒變。那,變的到底是什麼?他已經長大了,也已經找到汪彥君,為什麼過去的日子卻沒辦法回來?
汪彥君這時翻過身,果然深深地擁抱著尹青彥,將頭埋進他寬闊的胸膛,就像情人撒嬌般。尹青彥將手伸進汪彥君棉質襯衫裡,順著他的脊椎滑到肩胛骨。
好瘦小……像個女人一樣……
竟然還可以清楚地摸到肋骨。這麼瘦小的身體,以前怎麼會讓他感覺到巨大呢?
汪彥君終於睜開了眼睛,但此刻的他仍在酒精影響下顯得迷濛。他在尹青彥出門時,喝酒讓自己睡著。
這個人……現在是夢嗎?
是尹正,看,那雙眼睛,那頭黑髮。
「你回來了……」汪彥君吻了他的發,抱著他的頭喃喃地說。
尹正這不是好好的回到他身邊了?對,全都是噩夢,不要再睡著了。
「我回來了。」
尹青彥開心極了,除了管家,這一句對話就只有汪彥君對他說過。過了這些年,自己也不知道原來是這麼期望能再聽到。
尹青彥高興地低下頭湊近汪彥君,吻了他。
汪彥君似乎是睡沉了,黑暗中看不清楚的是,他此刻臉上是溫柔且帶著笑意的,他回應了尹青彥的吻,將舌頭輕輕地捲進對方的口腔內。
一種異樣感覺讓尹青彥著迷地學習了這個吻,並像孩子舔喜愛的冰淇淋一樣,沿著唇吻到眼睛。
這晚,兩人都做了個很美的夢,像寶石一樣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夢。
***
「尹青彥!」
藍安信染成黃色的頭髮在後腦杓紮起一個馬尾,正拿著籃球跑過來。「鬥牛,來不來?」
尹青彥看了他一眼,旋即又低頭看自己手上的數字相機,「斗鳥吧?」
「你這個人還是一樣沒禮貌啊!」藍安信轉身向樓下籃球場做個手勢,表示「湊不到人大伙散場」時,下方傳來噓聲。
「又不是籃球隊,何必那麼計較球技,好玩就行了!」藍安信一腳踩住球,拿起毛巾擦汗時,忍不住出聲問:「看什麼那麼認真?」
看起來漫不經心的人卻動作快速地遮住屏幕,並將相機收進背包內。
「什麼見不得人的?」
「我非得告訴你?」
「當然不用,如果是你的裸照我也不想看。」藍安信賊賊地笑了聲,「如果是你同居人的裸照我就有興趣了。」
「你染上性病時,我會贊助點醫藥費的。」
「呸,咒我啊。不過帶來看看嘛,能讓尹青彥喜歡的一定很不簡單。我猜猜,年紀比我們大對不對?」
以往藍安信怎麼逼問他都不會說的,可能是相機裡汪彥君睡得香甜的臉,讓他想要說出來炫耀的情緒驅使下,他透露了點自認為無關痛癢的事。
「嗯。」
「熟女!這種的要小心,哪天把你吃干抹淨。外表怎樣?」
腦海中浮現汪彥君清秀的臉,「腿瘸了。」
「殘疾?不是吧?那她哪一點吸引你啊?」
「嗯……以前是爹地的情人,但很疼我。」
「不——不倫——」藍安信垮下了個臉,「這種關係還是停止的好吧?」
有殘疾的老女人,而且還是跟自己老爸上過床。尹青彥這種到處吃得開的闊少,怎麼會踏進這條爛船?那個女人跟蜘蛛精一樣下了法術還是藥?
「什麼關係?」
「男女朋友關係啊!」
「我們……」
「怎樣?」
「我只是把他關起來。」尹青彥笑得可開心了,「他是我的。」
「關?」藍安信的眼睛似乎沒有極限地一再睜大,「開玩笑還是真的,犯法吧?」
「不用這種方法,他一定會跟以前一樣拋下我。」想到不愉快的回憶,尹青彥肯定的回答:「等他想起以前喜歡我的感覺,便會好好待在我身邊,這就不算犯法了。」
「其實你是在跟我聊哪個連續劇的劇情?」
「是啊,就你傻傻的還相信。」尹青彥大笑出聲,他拿起背包往教室內走,「蠢蛋。」
藍安信在身後猛地比個中指,用力大叫:「你要去哪?喂!再蹺下去你準被當!」
一旁走過來的李育勤,見到的便是被尹青彥拋下的蠢蛋,以及藍安信的中指,他忍不住問:「安信,你幹嘛管他那麼多?」
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講話尖酸刻薄,偏偏又長了副讓人嫉妒的臉及身材;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這種人要是沒啥隱疾或性格缺陷,那全校的男人哪還有花采?
「他只是個性怪了點。」
藍安信心裡惋惜著沒看清相機裡的人——差個三秒他就能看清了。
想他可是遠視,尹青彥不知道才會讓他靠這麼近才收起相機。不過那人也鮮少關心別人的事,不需交際就能過生活,就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天才。
「哼,還長得怪——眼睛是長在頭頂的。」
「唉呀,你幹嘛這麼討厭他?」
「對了,昨天在餐廳,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知道。」
「可精采了!隔壁系花不知為何潑他水,重點是,還被他反潑回去!」李育勤嘖嘖稱奇地搖頭,「我看這人的父母若不是怪胎,就是已經被他氣死了。」
「哈哈!很像他會做的事啊!」藍安信腦海中浮現畫面,湧上的笑意讓他眼睛都瞇了。
「這種人真讓人看不順眼。」
「既然知道碰他會滿頭包,我不懂怎麼總有不怕死的喜歡靠近他呢?飛蛾撲火難道還能怪那蠟燭嗎?」
被反駁得有點詞窮,李育勤不死心地說:「那你呢?喜歡被罵是吧?」
「這你就不懂了。」藍安信從容的笑著,語帶保留的說:「交朋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你還想跟他交朋友?」李育勤不可置信地大叫。「為什麼?」
「反正說了你也是跟我爭辯,不如不說。我好餓,先去吃飯了。」藍安信做個鬼臉後拿起包包,手長腳長的跨了幾步就離李育勤好一段距離。
他一邊運球一邊上了樓梯才收起球,並到餐廳買了兩人份的漢堡再往圖書館去,果不其然,那人就在最內側的大窗邊。
睡著了。
藍安信看了尹青彥的臉好一陣子,才讚歎地拿起素描筆塗塗畫畫。
這人的比例怎麼這麼漂亮呢?幸好他不是生在古代,混血可是下賤雜種,不過要在現代,可是符合美學極了。西方人的輪廓深得過分老氣,東方人的輪廓又平板得沒特色,這中西融合的臉可是比畫室裡的雕像要有個性多了。
他的練習畫冊裡有許多的速寫,但真正算上精細的只有一張未完成的尹青彥特寫,那是他拿照片回家畫的。
照片是跟女生拿的,絕對可以找到各種角度,畢竟開口要求一個男生當他模特兒有些彆扭,但是畫照片感覺就是不對——那股個性缺少了些什麼。
這時,陽光下的青年微微睜開眼,暗藍色的眼珠半瞇著。藍安信趕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啊,要不要吃漢堡……」
「你在畫什麼?」語調慵懶地打斷了藍安信的話。
「這個……」藍安信似乎感到空氣裡有些不對勁,他遲疑地說:「我在畫你。」
尹青彥撐起身,伸出手,「給我。」
雖然感到有點不安,但藍安信其實帶點期待地將畫冊遞出去。但絕對沒想到,尹青彥的畫像會在他眼前變成了數小張。
過分驚訝讓藍安信忘了去搶救,他只能瞪著大眼看。
「不准畫我。」尹青彥命令式地說,並將畫冊丟回給藍安信。
而做了這麼過分事的人,卻絲毫不覺任何尷尬地拿出漢堡來吃。他將漢堡掀開,像個孩子似地挑出起司丟掉,再一口口優雅地吃著。
「你怎麼可以撕掉!?」藍安信這才恢復正常,他跳起來大聲問。
「在圖書館請安靜!」一旁上書的管理員金阿姨出聲警告。
聽到不悅的警告聲,藍安信先抱歉地低個頭,才又轉回去圈著嘴巴問:「你……怎麼可以撕掉……」
「我有允許你畫我嗎?」
「是沒有。」藍安信搔搔頭,愁眉苦臉的蹲下身撿起殘破的心血,「可是撕掉也太激烈了吧!」
「怪我?」尹青彥漫不經心地問。
「也不是……我們可以打個商量嘛,比如我付你模特兒費……」
「不要,總之不准再畫我。」
「小氣鬼。」藍安信氣結,他一把搶過漢堡,「六十塊,付錢!」
「身上沒帶錢,回教室還你。」
「不行!」
「我吃過的你拿走又不能吃。快點給我,等下付雙倍錢總可以了吧!」
「就吃給你看!」說完,藍安信就真的狠狠咬了下去,而且三兩口全塞進去。
尹青彥臉色難看了一下,但隨即他嘴角微微上揚地冷笑著,「原來如此。」
「什麼?」
「我就想你幹嘛老纏著我,又偷畫我,現在又吃我吃過的東西。你離我遠點,我對你沒興趣。」
「你你……你說什麼!」藍安信忍不住大叫。
「在圖書館請安靜!」金阿姨怒斥,「再吵都出去!」
「死老太婆。」尹青彥拿起背包,悠閒地從藍安信身邊走過,同時,他低頭小聲地在他耳邊耳語:「變態。」
藍安信猛地轉過身,一把抓住尹青彥的衣領,「道歉。」
「我為什麼要道歉?喔,說你是GAY的事嗎?」尹青彥不大不小的聲音,在安靜的圖書館裡充分地傳達到所有人的耳朵。
「跟金阿姨道歉。」藍安信鐵青著臉說。
「在圖書館吵鬧的又不是我。」
「你不該罵他。」
「她本來就是死老太婆……」
話還沒說完,藍安信的拳頭已經招呼上尹青彥的肚子。
「Shit……」尹青彥發怒的拳頭也跟著招呼過去。
「你們在幹什麼!?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金阿姨這輩子還沒看過兩個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她驚叫地邊喊邊找人幫忙拉開。
「呀!書要掉下來了!」金阿姨眼尖地看見無辜被踹中數腳的書櫃最上方,幾本書不安穩的搖晃幾下,終於重重地掉下來。
***
「媽的!」
再看了眼鏡子裡瘀血加繃帶的臉,尹青彥又補了一句髒話。
在脫離行動遲緩的肥胖後,他一直到國中才學會打架跟罵髒話;能夠將以前欺負他的人都打倒在地,雖然常被責備,但是做這兩件事卻能發洩某些他說不上的情緒。
所以在高中的時候,他甚至會挑釁根本不認識的人,好招來一場惡架;而做這些事可能只是因為下雨心情不好,或是早上太無聊。
步出浴室看到坐在餐桌旁的汪彥君,本來前晚累積的好心情,在受傷及汪彥君慢吞吞吃飯,一副要吐不吐的樣子之下,又染上點藍色。
「不好吃?」
汪彥君低低地搖頭,沒吭聲。他又吃了一口才小聲的問:「青彥,有時下午會有菜車經過,我可以跟他買菜自己下廚嗎?」
他猶豫了很久才敢問,每次看到傳統菜車經過,他都會想到尹青彥才剛上大學,每天吃外食根本一點都不營養。
尹青彥坐到餐桌的另一邊,「隨便你,錢我放流理台抽屜。」
汪彥君這時抬頭才發現眼前精采的臉,他驚訝地問:「你、你怎麼了?」
「打架。」尹青彥無所謂地說。
「為什麼?」
「我高興。」
「沒有理由,有必要打架嗎?」看到繃帶離眼睛如此近,心裡想著若偏個幾公分傷到眼睛怎麼辦?
「有人偷畫我。」
「偷畫又不會傷害到你,打架受傷——」突然一陣噁心感衝上喉嚨,汪彥君忙摀住嘴。
聽到這樣的回答,尹青彥的心情跟他的眼睛一樣,整個染成藍色了。他賭氣地反問:「讓別人畫我也沒關係嗎?」
等待噁心感退去後,汪彥君才又開口,「我以前也常畫你……」
尹青彥啞口無言。其實他本來不想說的,但汪彥君的追問讓他有些高興——同時卻也讓他瞭解,堅持著某些「專屬」的,其實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會畫你表示欣賞你,不要再為這種事打架了。」
這種事……
「那個人是男的。」
汪彥君歪著頭,不解地看他。
「他畫我的時候,表情很怪。」
臉色有些不自然,汪彥君悶著聲音說:「別想太多,我畫你也不代表有什麼意圖。」
「我變成同性戀也沒關係嗎?」
「這是兩碼子事。」
「我知道了,反正我變成怎樣,對你而言應該都沒感覺吧。」尹青彥用力戳餐盒中的肉塊,叉子的撞擊製造出不小噪音。
「我……」
「反正我既不是你的小孩,也不是尹正!」尹青彥丟下叉子,用力將臉上的繃帶拆下,傷口沾黏紗布的部分,隨著紗布扯離又開始滲血。
汪彥君待在餐桌的另一頭,想阻止卻又被他的怒氣嚇得不敢動。應該說,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什麼,不知道他到底在憤怒什麼。
「不是想拿回戒指嗎?」尹青彥瞪著安靜的汪彥君,他突然說:「說過討好我啊!」
「怎、怎麼做?」
「過來。」
汪彥君動作僵硬地起身繞過桌子,來到尹青彥面前。
尹青彥用力地搧了個巴掌,打得汪彥君耳朵嗡嗡作響時,他的聲音好像隔著牆壁遠遠的傳來,「不關你的事,就不要囉唆。」
尹青彥心情非常差,而且已經持續許多天,圖只是跟藍安信打架的引爆點,雖然他沒發現。
戶頭裡的錢只剩下一萬多。
直到上周去提錢,按下兩萬元的選擇鍵卻出現餘額不足的訊息,尹青彥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本來以為可以撐兩個月,但毫無金錢概念的消費習慣,根本沒去計算過那隨心所欲的花費,於是竟然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內,戶頭已經快見底。
這個問題讓他十分困惑,理所當然戶頭就是會定時匯進錢,現在經濟來源被切斷,那他要怎麼跟汪彥君一起生活?
縱使是富家公子也會有的「賺錢」想法,但是要如何賺,想法就跟學步的小孩一樣,思索的是應該要問人還是上網找,要找什麼工作等等的問題。
而且白天要上課的他若晚上打工,那回家跟汪彥君相處的時間就會減少了。
雖然汪彥君以前有畫繪本出版,若他再動筆應該也是一項收入,但畢竟這是尹青彥國小的事了,他根本沒想到這點。
就算聯想到,尹青彥也不會跟汪彥君談起經濟被要挾的事;因為如果說了,那就是他沒能力擁有現在的兩人生活,他也絕不會允許汪彥君離開。
先賺錢!
只要等大學畢業拿到繼承權,到時他一定會好好回報尹力。尹青彥在心底這麼發誓著。
早上的陽光照進房間時,學校上午的第二堂課已經上完了。低血壓的尹青彥出席率快到被當的邊緣,課業也落後,有門課因為一直不出席,連分組的事也不知道。但他最近無心思考這些,上網找工作才發現自己不會的事太多了,他必須要轉個方向找。
「我去上課了。」尹青彥跟閉著眼睛的汪彥君這麼說完,低頭吻他後才離開。
等門一關,汪彥君隨即睜開眼睛,一跛一跛地走到浴室漱口。
已經持續了幾天。吻的模式跟單純的以往不同,嘴唇相碰變成伸進舌頭的纏吻。汪彥君越是躲,只會引來更加固執的追逐,尹青彥簡直像要不到糖吃的小孩。
而不管是多麼讓人感到喘不過氣的吻,但也只是僅止於此而已。
汪彥君不感到害怕,或許因為對方是尹正的孩子;跟自己的小孩一樣,兩人間是輩分的關係。他難受的是,跟尹正如此相像、卻又不是他的人接吻,太令人難受了。
總之,不應該有吻這個行為出現。
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汪彥君無意識地摸著光裸的無名指。
***
尹青彥無聊的在座位上發呆,他總是坐在最後面靠窗的位置,上課時不是睡覺就是看窗外發呆。大學聯考也根本沒去,至於怎麼進大學的……自然是走後門。
縱使國中智力測驗顯示他智商算高,但是無心學習的他,在高中開始便常常交白卷。
問他喜歡做什麼事也說不出來,爺爺希望他能接管尹氏便替他決定了國貿系。
而除了因為從小跟爺爺、奶奶講英文而有外語能力,其它的成績根本是慘不忍睹;但只要出席率夠,能意思意思交差就好。
台上的講師口沫橫飛,台下的尹青彥早就神遊幾百遍了。身旁的輕微聲響沒讓他回過神,直到有人出聲後,他才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坐了藍安信。
「咳……你的臉沒事吧?」藍安信不自然地說。
他看到尹青彥完全沒包紮的進教室時,發現那道傷口還滿大的,他萬分猶豫地掙扎很久,才過來跟尹青彥講話。這個人,不包紮是想讓他良心不安嗎?
「你說呢?」尹青彥懶散地回答後,又轉頭看向窗外。
「對不起啦。」藍安信支支吾吾地說。
尹青彥根本不想跟這個人講話,他完全沒反應的繼續看窗外。
「我都說對不起了,你好歹也回應我一下嘛!」
「回應什麼?」尹青彥不耐煩地說:「拿東西丟你扯平嗎?」
「醫藥費多少,我可以負責……」
正想說不用的時候,尹青彥想到了戶頭裡空虛的數字,他閉上嘴,又開口說:「你要負責多少?」
「傷口好之前,去醫院擦藥的掛號費。」
「我怎麼知道去醫院掛號要多少錢。」
「你不知道!?」
「廢話,昨天是校護幫我擦藥。」
「不是,我是說你不知道去醫院的掛號費嗎?一百五啊!」
「才一百五……」尹青彥聽到金額,興趣缺缺地說:「那不用了。」
藍安信不可思議地看尹青彥,這人是從來沒生過病嗎?「真的不用嗎?」
「跟你說不用負責了,沒事別來吵我。」尹青彥沒回答問題,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你缺錢?」將尹青彥的反應看在眼裡,藍安信友善的問。
「關你鳥事。」
「我可以介紹你賺錢機會喔,剛好我打工的餐廳缺人手。」
「餐廳?」
「對,缺服務生。」
「有多少薪水?」
雖然覺得尹青彥的問題語法有些奇怪,藍安信還是自動解讀了,「一小時一百一。」
尹青彥翻翻白眼。
「算是我們學校附近時薪最高的囉,如果表現得好,還能固定排班。」
「你一天上幾個小時?」
「五個。」
五百五……尹青彥依然翻著白眼,但他還是點頭了,「什麼時候可以去?」
「今天就可以啦,生意太好狂缺人。對了,生意好所以超忙的,你不要被嚇到,其實習慣了就會很上手了。」藍安信打包票的說。
「嗯。」尹青彥想,今天下午四點下課,九點回家應該尚可忍受。
終於等到下課,尹青彥慢慢踱出教室時,藍安信已經先在門口等了,「嘿!這裡!」
「餐廳在哪裡?」
「文化路,坐2路公交車很快就到。」
「我有開車。」
跟著尹青彥到停車場的藍安信,看著閃亮的新款奧迪,羨慕的口水都快滴到引擎蓋上了。「真好,我也想有輛車開。」
「怎麼走?」
「啊,等等,我忘了拿卡,你先載我回家一趟好嗎?」
尹青彥無所謂地聳聳肩,照藍安信的指示載他回家。
藍安信的家離市區不遠,獨立的透天外有不小的籃球場。「房東留的,不賴吧?」
「快點去拿東西。」尹青彥不想交談這個話題,不耐煩地說。
「借我一下。」藍安信側過身,按下數次方向盤的喇叭。
隨即二樓出現人影,還伴隨大吼:「誰啊!」
「哥!幫我把書桌上的NIKE包丟下來!」
「臭小子,不會自己上來拿嘛!你老哥上夜班很累耶,你就這樣吵我對嗎?」
「我趕時間啦!快點!」
陽台上的人朝下方比了個中指,進屋後沒多久,一樓門開了。「你天兵喔!包包裡面還有玻璃瓶,你是要我丟什麼!」
「啊,昨天買的飲料……你不會拿出來就好了!」藍安信接過包,還被K了一下的他忍不住咕噥。
「嗨,我是安信的哥哥,安維。」藍安維低頭朝駕駛座的人打招呼時,忍不住叫了聲:「……咦!你不是那天的客人?」
「你們見過?」藍安信問。
「我不認識你。」尹青彥皺眉回答。有完沒完,可不可以快點去打工了!
「真是……我還好心送喝醉酒的你回家呢!居然不認得我了。」藍安維受傷地說,他長相也不是普通到讓人記不住的程度吧?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藍安信,可以走了嗎?」
「啊……可以,老哥,掰掰囉。」
個性果然惡劣的不得了。藍安維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心裡幫那天看到的男子默哀。
***
「這是放熱毛巾的蒸汽箱,如果客人吃完了,要先給他們熱毛巾,離開座位了才能收拾桌面。」藍安信仔細地解釋,從客人進門到出門的程序一樣樣交代。
服務生制服跟一臉漠然的尹青彥十分不搭,而且藍安信還覺得頗有笑點,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工作中,反而像前陣子的日劇《西洋古董洋果子店》。
「餐廳雖然是賣簡餐類為主,但是週末下午茶時間有蛋糕吃到飽的優惠,那個時間會有一堆可愛的女孩子光顧喔。」
藍安信得意地說:「雖然那段時間的排班是熱門的不得了,但是你已經被經理欽點固定那天排班,嘖嘖嘖……我們的鐵面經理也被你迷惑了。」
帶尹青彥來時,經理可是兩眼放光呢;就商業立場來說,讓尹青彥排班當然可以讓生意更好,而藍安信也順便要挾自己也要排班的事。
週末下午有可愛的女孩子雖然不是最吸引他,但是蛋糕的工作量當然比簡餐來得輕鬆又不油膩。
尹青彥送給他一臉「無聊」的神情,藍安信仍自說自話:「如果你想多賺點,來當我的模特兒,我一樣給你一小時一百一的時薪,雖然比外面的行情價少,不過那可是我的血汗錢啊。而且只有我畫,也不會有叫你脫光還是什麼的要求……」
「你可不可以閉嘴一分鐘?」尹青彥翻翻白眼。
「好啦,你回心轉意再跟我說。」藍安信笑嘻嘻地說,他感覺到尹青彥對他的態度沒以前那麼差了,「走吧,先去廚房實習,等位置都記住後,你應該很快就會被調到外場當輕鬆的服務人員了。」
尹青彥雖然是富家公子哥,但是他沒有公子哥慣有的放不下身段,應該說他的個性很簡單,由過程到目的,像工廠機器一樣沒有問題。
他需要錢。
只要他不說話,餐廳的人都還滿喜歡他的;但並不是尹青彥識相,而是餐廳工作的人以社會人士居多,反正客氣地不來招惹他,他根本也不會多搭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長得漂亮的人總是招人喜愛。到廚房放盤子的藍安信,看到廚房阿姨親切地跟尹青彥解釋工作,忍不住歎口氣。
「把切好的蔬菜裝盤,就可以拿到外面去放了。」廚房阿姨先示範了怎麼切,然後裝盤交給歎氣的藍安信。「跟青彥說要放哪吧。」
藍安信整晚下來,簡直成了尹青彥的特別助理,怎麼他剛來的時候都沒有人特地教他啊,一做錯就先被罵再說。
「唉。」好不容易打烊了,坐在副座的藍安信又歎口氣。
「你今天會不會歎氣的太多次了,有病嗎?」尹青彥終於忍不住問。他的腳站得很酸,還要開車「順便」載藍安信回家,他才想歎氣。
「唉,你不會懂的。」藍安信再次歎口氣。
藍安信到家後,還是繼續歎氣,邊玩魔獸邊歎氣,不小心玩到了凌晨三點,藍家大哥回來為止。
看到老弟還醒著,藍安維忍不住問:「阿信,今天車上的人是誰?」
「我同學啊,叫尹青彥。」
藍安維驚訝地道:「你同學?怎麼看起來年紀跟我差不多了。」
「有國外血統咩,年紀跟我一樣啦……對了,你見過他?」藍安信打個哈欠,準備掛線練等級去睡覺。
「前幾天他到PUB喝酒,還喝個爛醉,是我半夜好心送他回去的耶,居然不記得我了!」藍安維也坐下來開機,邊說邊歎氣。
好面熟的歎氣。
「他那個人就是那樣,我行我素、獨來獨往。」
藍安維惋惜地想著那個溫和的男子,跟脾氣火爆的情人在一起,根本就是自討苦吃。「外加脾氣壞,當他的情人真可憐。」
「你見過他情人?」藍安信瞬間清醒了,他忙問。
「我猜的啦,他喝醉時說動手打人,那天送他回去,有看到一個腿不方便的男子跟我借手機,臉上還有瘀青。」藍安維回想。
「總之很怪,家裡連電話都沒有嗎?不然跟你同學拿手機打也可以啊,居然跟個陌生人借。而且隔天我還接到電話找一個叫汪彥君的,怎麼找人居然是回撥陌生人手機?」
藍安信突然鬼叫:「等等,你說男的?」
「對啊,應該就是叫汪彥君的人吧。」他點點頭。
「你怎麼確定他們是情人?」
「一、他們姓不同。二、我確定那個汪彥君是同志。」
「那人幾歲?」第二點藍安信沒有反駁,畢竟是他的大哥。
「我看有三十多了。」
天、啊!尹青彥那天說的連續劇劇情是真的,但最大的爆點居然對象是個男的!
「傻了啊你。」藍安維揮揮手,朝嘴巴張大大的弟弟問。
「我一定是打魔獸打昏頭,」藍安信自言自語地站起身,「我先去睡覺了。」
「你還沒洗澡吧你!?」看到老弟迅速跑遠,藍安維大吼:「髒鬼!你睡覺時要是敢靠近我,絕對把你轟下床!」
一樓在裝修,可憐愛乾淨藍家大哥被迫跟小弟一起睡……等裝修完他一定會發霉。
尹青彥回家時,汪彥君已經睡了。不,只要是晚上,不管他何時回家,汪彥君一定都是在睡覺。雖然今天餐桌上開始出現汪彥君準備好的簡單食物,幾樣蔬菜跟魚肉煮成的燴飯。
在躲他嗎?還是在躲食物?
他很狐疑汪彥君所準備的食物,其實根本沒有煮他自己的那一份。
他吃著冷飯,並沒有拿去微波;一個人的晚餐,就算加熱了也不會好吃。
尹青彥坐在床邊看汪彥君露在棉被外的頭髮,他伸出手將棉被拉下,小聲地說:「你沒跟我說『你回來了』。」
熟睡的汪彥君鼻息穩定呼吸著,還有一點點的酒味逸出。
尹青彥走到衣櫃旁,找出一件西裝外套,將口袋裡的戒指取出,打開窗丟到外面。
「這是懲罰。」